不能吗?还是不敢?

你这个,杀死我姐姐的罪魁祸首。在看到她新闻的第二天清晨,还能安慰着席若云,轻哄着“别哭”。

扭头走了。

这一回连行李也没有拿。

她知道季青平那里肯定什么都准备好了。

包括这个残酷的答案。

这是他赢取她回来唯一的砝码。

但是他赢了

一切,由此,逆转。

极致 5

二十三

接下来的一个月方若绮整个人感觉就像五马分尸,手头总是有三四个通告,天天在PSTV和创意之间奔波,而季青平为她专门配的面包车,也已经变成了集睡觉,吃饭,化妆卸妆,给手机充电和观看八卦新闻为一体的多功能车,几乎成了方若绮的第二个家。

就如在艺培一帆风顺之际她的深觉不安一样,转而关古威和无名的“背叛”让她坠入谷底。

此时平步青云迅速走红,通告接二连三,不知会有怎样她无法料及的厄运在四伏等待,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呢?

方若绮总是隐约在这血盆大口中看到季青平的影子。

她那天赐的看穿皇帝新衣的眼总是这样的不留情面。

在孤儿院培养起来的谨慎敏感的性格更加推波助澜,让她心魂不定。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她在这歌舞升平中敏锐的嗅到了风雨飘摇的气息。

如同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如果有一天你万劫不复,推你下去的人,那一定是季青平。

林立翔的话总是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如同最古老的魔咒,她知道总有一天会应验,只是不知道是何时何地。

这样的猜疑和等待是痛苦的。

每一次看着季青平格外柔和的眼,每一次听着他各位温柔的话,都会让她陷入无比的不安和痛苦中。这不是她认识的季青平,不是那个和她开诚布公的季青平。

果然如她所料。季青平和她再不可能重来,从她背弃叛逃开始,那个曾经让她多少可以坦诚相待的季青平,就被她亲手杀死了。

她怀念那个上台前会握紧她的手的季青平,那个会提醒她不要和关古威闹绯闻的季青平,那个买下八卦记者照片的季青平,那个真的曾为她切身考虑打点一切的季青平。

而不是现在这个,温柔似水笑如灿花却让无穷无止的绯闻和通告吞噬她的季青平。

他曾是她的男人和老板。现在却是她的老板和男人。

方若绮苦涩的笑了,在颠簸的车上,手里还拿着广告企划,小助手的眼神还在自己身上飘来飘去,化妆师拿着眼影从前面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闭眼。”

方若绮闭上了眼。

一片漆黑。

挥之不去。

季青平。

血流遍地。

二十四

“回来了吗?”

方若绮还没来及的关上门,就看见季青平坐在自己的客厅里,抽着雪茄,落地窗对面,童靖阳站在那里,慢慢,慢慢,拉上了自己的窗帘。

“哦。”方若绮脱下自己的鞋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看来林立翔对你还真不错,你就那样从新西兰跑回来,他都没有计较。”

“你是在吃醋吗?”

方若绮声音不大,但是此话一出,整间屋子都出奇的安静,方若绮直直地看着季青平,抿了抿嘴唇,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季青平掐灭了烟,一放手把烟头抛在了地上,看着它把地毯烫出一个洞来,发出难闻的味道。“你值得我吃醋吗?”

“不值得吗?”方若绮无路可退,反而是抬头勇敢的向前走去,“如果你不是吃醋,为什么要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为什么总是对我和林立翔耿耿于怀?”

季青平看着方若绮大步流星向自己走过来,反而坐着不动,方若绮一下子把他面前茶几上所有的东西都推到了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她的鼻尖和季青平的眼睛,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若绮,不要激动。”

“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这样冷静。”

很多年以后,有的评论家这样评价方若绮。

她是一抹水。在被岩石撞得粉碎后,就升腾成一把火焰。

花篮上的彩带让她坦然,古芊菁的离开让她奋起,关古威的背叛让她忍辱负重,姐姐的死让她留下,触电让她追逐荣耀——

泡沫又怎样,我不怕,你来吧,让我摔得粉身碎骨后看看你是怎样俯瞰我的尸骸的。

来吧,季青平。

季青平笑了,向后扬去,留下个呼吸的距离给彼此。

“是留在我身边,还是林立翔身边,是留在一个你不爱的人身边,还是去爱的人身边,你自己选。”季青平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丢给她。

方若绮脸色煞白,从没想过,季青平会在这兜兜转转后,如此的开诚布公。

只不过,季青平,你错了。

你并非我不爱的人,

林立翔也并非我爱的人。

而且,你错了,我不会为了爱来选择,你忘了吗?我是方若绮,如果爱是我的主宰,我一开始就不会走进你的世界了。

方若绮笑了,我留下来。

季青平看着她,不怕我让你从天上掉到地下去?

方若绮平静的说,从我选择这条路开始,就没打算,能去天堂了。

季青平推推眼镜,方若绮啊,想不到,我还是没有真正认识你。

认识真正的我吗?季青平,你知道谁真的认识我了解我?就是你身后,刚才拉上了窗帘的那个男人,那个把我一手送上你的床的男人。

一个被我伤了心的男人。

唯一懂我的男人。

看着方若绮一阵沉默,季青平先开口,我看,我们的关系,还是回到交易的关系上比较好。

方若绮反问,我们不是吗?

季青平呼吸重了起来,对我来说,曾经不是,对你来说,一直都是。

方若绮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季青平不留给自己回旋的余地,快速的说,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我们,就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方若绮脱口而出,那你留着我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有什么意义。

一开始,她放在交易上的砝码,不就是自己这幅皮囊吗?

他现在要继续他们的交易,却不要她的抵押品了,那他要什么?她要给什么?她能给什么?

“你当然有意义,我要你去林立翔身边。”季青平此话一说,方若绮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什么?”

“我要去林立翔身边。”季青平语气不变的说,“做我的线人。”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想,钱永富已经派人跟你说过了吧,关于泡沫战术的事。”季青平冷笑道,“我叫你下去,十个林立翔都捞不上来你。弄臭了的名声,神仙都救不回来。大众,从来都不是懂得原谅和怜悯的动物。”

“你想怎么对林立翔?”方若绮从季青平的眼神中,看到捕捉猎物的兴奋。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怎么样,考虑一下吧,你不必要,拿自己的前程,去换那个你仇人的前程,不是吗?

季青平清沥的声音回响在大厅里。

方若绮自嘲的笑笑,没错,自己不是信誓旦旦要惩罚林立翔的吗?

现在,由季青平出手,不是一样吗?

她的灵魂早就低价出售了,从她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觉悟了,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需要什么贞节牌坊。

考虑一下吧。

仔细擦拭着姐姐的小墓碑,四月的天气开始明媚,万物复苏的季节,实在不是缅怀故人的最佳时机。

沉浸在无限悲伤中,方若绮还是因为这周遭恬静而生气勃勃的景象心情舒缓了很多。

姐姐,你看,你睡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

你幸福吗?

若绮把耳朵贴在石碑上,轻声说,如果你幸福,请告诉我吧,让我可以放心了。

过了一会,若绮起身,眼底浸满了悲伤。

果然,你等我来救你呢,姐姐。

等着我来惩罚,那些伤害你的人呢,姐姐。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了,我听到你的怨恨了,我听到你了。

转身离去的时候,美好的阳光撒了一身,清晨的轻快音符从指缝间穿梭而去,心尖都清凉了起来。

在这交错的美好与罪恶中,方若绮走出了圣心慈善院。

门口处,掏出手机。

“老板……就按你说的,做吧。”

二十五

“他已经不相信我了呢。”

方若绮放下咖啡杯,看着面前不动声色的季青平,“怎么办?”

“如果那么容易就相信了你,那他就不是林立翔了。”季青平笑着回答。

“这事都要怪你,如果你不是来新西兰找我,我就不会那么早和他摊牌。”方若绮不留情面的说,有时候她实在是想不通,最近这段时间季青平所做的一切。

如果他一直都未曾真的原谅她,为何要一路追到新西兰,为何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为何要追她回来?

如果他原谅了她,为何要使泡沫战术,为何要划清界限,为何要她去林立翔身边做线人?

这个男人,究竟在策划怎样的阴谋?

遗憾的是,她明知道这是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却不得不跳进去。

只因为深渊下面,有她要的东西。

“我不能再拖了。”方若绮直话直说,“我的泡沫就要破了,你知道,我也知道,这一切都维持不了多久了,在那之前,我必须要出来,我必须要出来。”

季青平满意的笑笑。“你能这么明确自己的目标,这很好,这才是我最开始认识的那个方若绮,这才是能做天后的方若绮。”

“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吧。”方若绮知道季青平不是那种顺其自然的男人,他一定早就想到了对策,只不过在等她上门来问而已。

“对策是有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比触电和上大揭秘还要不堪吗?”方若绮给自己壮胆。

“以前受伤的都只有你自己,这会受伤的是别人,你做的到吗?”

季青平斜着头看着方若绮,“你做得到吗?”

伤害别人?

方若绮愣住了。

鬼使神差的点头,只不过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季青平所说的伤害,不仅仅是内心,还有肉体。

“那好,我要你开车去撞林立翔的妹妹林芬芬。”

二十六

“阿宽大概会被判个几个月。”手下毕恭毕敬的向季青平报告着,无视着方若绮这个,踩了油门的罪魁祸首。“当然警方也怀疑阿宽不是司机,拿出一堆什么试验数据,不过当场的小孩子都说看见的是阿宽,所以——”

季青平摆摆手,手下知趣的退了下去。“若绮,脸色不好,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应付媒体。”

媒体?

你就不怕被识破吗?

想想都后怕。

那么拙劣的手法。

那个叫做阿宽的男人从副驾驶位这边的车门而出,居然都没有人注意。

乱哄哄的场面,还有谁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