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怪异,这是陆旭第一次见到孔立青时对她的第一感觉,他在站在孔立青家门口之前已经从他面前的这位杨小姐那里知道,她的芳邻是个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

陆旭这人平时的生活中阅人无数,在他的印象里像孔立青这样身份的人,要么是个性格带刺的强势女人,要么是个沉闷忧郁的女人,总之性格都应该是个有点问题的人。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必要时用一些武力的强迫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心理准备。但眼前这个人,却给了一种说不上来怪异感觉,一句话就说出他们目前的处境,但她却没有被别人请求的高姿态,她有很好的洞察力,她很聪明,但她现在皱眉思考衡量,脸上什么表情的都没有隐藏,她又很直白,不是个有城府的人,没有城府的人按说都应该心思比较单纯,性格活泼,但这人看着就阴郁,矛盾怪异的性格,这是陆旭对孔立青的第一印象。

“孔小姐,请你帮帮忙。”他们僵持着让孔立青沉默思考的时间并不长,门外的杨小姐再次提出请求。

孔立青看向对面的女人,她知道她叫杨可,以前在电梯里为数不多的几次交谈,她给她的印象是个美丽活泼的女人,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打扮的精致,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她知道这样的女人是个世故聪明的女人,生活中的坎坷势必是不多的,但现在这女人却是一脸惶恐,虽在看着她,可她感觉到这女人的注意力却是放在她身后的人身上的,她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哀求又似乎在对她传递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孔立青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女人一会,终于开口说:“你们等一会,我去拿急救箱。”

孔立青回身进屋,她没有关门也没有请人进屋,就把那两个人那么晾在了门口,她从书房里找出一个硕大的急救箱,回到客厅在孔万翔的面前蹲下,对上小人的眼睛:“万翔,隔壁阿姨的朋友生病了,我去给人看病,一会我把门关上,你在家看电视等我回来给你洗澡睡觉好不?”

“嗯。”孔万翔很乖巧的点点头。

孔立青起身,摸摸他的头发,最终还是忍不住嘱咐:“一会不管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好吗?”

孩子歪着头疑惑的看着她。

“听话,我一会就回来。”

“嗯。”孩子再次乖巧的点头。

出了门孔立青回身仔细的把门关好,再转身的时候,前面的男人已经走到对门把门打开等着她们,在孔立青转身的刹那,她听见身边的杨小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她说:“对不起。”

孔立青的身体稍稍僵了一下,但她没看杨小姐,直接越过她走进了对面的门内。

门内的客厅显然要比她房子的客厅大了许多,一眼扫去,里面的家具复杂而奢华,孔立青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整个空间,她几乎一进门就被斜靠在沙发里的男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有一种人,他似乎与生俱来身上就带着强大的气场,不管在什么环境下,他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你首先注意的就一定是他。

孔立青走进门转瞬间目光就与男人的眼神相接,一种阴冷粘腻的感觉爬上孔立青的后背,这是孔立青与周烨彰的第一次见面,第一眼的感觉就注定了孔立青不喜欢这个人,他的眼神与那个人太相似,她对人有种本能的直觉,她第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内在绝对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华丽夺目。

男人没有说话,在孔立青在门口的僵立的片刻,是她身后的陆旭说的话:“孔小姐,麻烦你,病人就是这位。”

孔立青没有回头,也没说话,她没什么多余的动作,直接走到沙发边。

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一件黑色西装就放在他的身边,孔立青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伤口就在腹部,血不多,初步判断应该没有伤到内脏。她弯腰伸出手停在男人覆盖在伤口上的手的上方。

男人的手很大,指骨修长,肤色苍白,指缝中沾染上一些血迹,看着有点不干净,破坏了一些美感,孔立青有点不着边际的想着。

孔立青没有抬头看男人的脸,她等待在那里大约两秒后,眼前的手挪开了,她放手上去,拿开原来按住伤口的毛巾,随手就扔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毛巾下的衬衣已经从腹部的地方成了两片,看得出弄伤眼前这男人的刀子应该很锋利,衬衣没有断接的地方,轻轻掀开一节衬衫的布料,伤口很长,横穿过整个腹部,看着有些狰狞,但已经没有再出血了。

孔立青回身从急救箱里拿出一双手术用手套,一只戴在右手上,伸手扒开伤口看了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男人说:“找个地方躺下吧。”

男人有着一张冷酷的脸,他的五官立体深邃,肤色苍白,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孔立青,眼神很冰冷。

孔立青对这样的眼神很敏感,她没有和他对视,转身开始准备手术用的东西。她的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立在一边的陆旭也走了过来。

孔立青蹲在茶几前眼观鼻,鼻观心的忙自己的,她这个急救箱是一个厂家赞助的,里面的东西齐全做一些简单的手术还是可以的,拿出一个不锈钢小盒子,放入半打纱布,注满酒精备用,找出两种型号的专用弯针,肠线。最后她没有找到麻醉剂,这个急救箱是医院发的,从拿回来孔立青就没有打开仔细看过,她转身对着旁边已经躺倒一旁贵妃椅上的男人说:“没有麻醉剂,你忍得住吗?”

男人好像有片刻的诧异,随后他轻点了一下头,孔立青没再说话接着忙自己的。片刻后她起身对一边的陆旭说:“帮个忙,帮我把茶几抬过去。”

陆旭很和合作帮着孔立青把茶几抬到了贵妃塌旁边,她蹲在男人的旁边,用酒精棉球仔细的擦着手指和手臂,用平板的声音说:“你的创伤面没有达到腹外斜肌腱膜,我需要对你的伤口进行两次缝合,没有麻醉剂会很疼,请你尽量在缝合过程中保持不动行吗?”说到最后孔立青终于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男人平躺在那里,似乎从头到尾都在看着孔立青,孔立青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这样人的眼神是很难让人忽略的,但在她以往成长的岁月里经常伴随着比这更恐怖阴冷的目光,所以对别人探究的目光她的神经已经麻木了,她抬眼冷漠的看着男人。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动作微小的点点下巴,孔立青再不看他,低头用医用剪刀剪开男人的衣服,开始消毒缝合伤口。

整个伤口的缝合,前后大概十几分钟,男人果然躺在那里动都没动过一下,就连神经末梢的颤动都没有,孔立青没佩服这人的忍痛能力,她只是想到,这人一定受过严格的身体训练,一个人当经历疼痛的时候,或许可以用意志力控制住自己,但当疼痛达到一定极限的时候,身体神经末梢的颤动却是不受控制的,这个人连颤动都没有就说明他有过很多的忍痛经历,神经的极限比普通人高,但他暴露出来的皮肤却是光洁的毫无瑕疵,不像是个整日生活在身体高度紧张下的人。孔立青也只是想到这里,她对事物的好奇心有限,就是觉得有点好奇,并没有深想。

最后把酒精纱布覆盖在缝合好的伤口上,用绷带把伤口缠好固定住,孔立青摘了手套站起来,又用平板的声音交代道:“消毒的条件有限,伤口很容易感染,如果明天有条件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她看着自己的手顿了一下接着说:“要是有消炎药现在吃一些最好。”

房间里从刚才就安静的可以,这会也没有人接她的话,孔立青也不想等着有人接她的话,她收拾了一下茶几上的东西提起急救箱就打算往门口走。

“你就住对面。”孔立青往外走的动作僵立在那里,她就知道,她的运气不会这么好的,她任命的闭了一下眼睛,转过身来。

男人已经半坐起来,他斜靠在身后的靠背上,盯着转过身的孔立青的眼睛看了一会,这人的眼神太锐利,孔立青和他对视不了,她习惯性的把目光的状态调整到发散,从一旁看她似乎是在和男人对视,其实她眼睛的焦点是放在他的嘴唇上的。

男人见孔立青不说话,看了她半晌后,转头给他身边的陆旭递了个眼神,陆旭很快会意,他对孔立青说:“孔小姐,非常抱歉今天我们可能要在你那里叨扰一晚了。”

这算是半挟持,如果孔立青反对那么就会变成真正的挟持,孔立青很清楚的明白,她也看出来了,这两个男人绝对不是生活在平和世界里遵纪守法的人,他们身上的戾气浓重,这个时候她首先考虑到的是对面房子里的孩子,一时间她站在那里举棋不定。

男人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他撑着旁边陆旭的手站起来,走到孔立青身边,对从进门后就一直站在门口没挪过地方的杨小姐说:“秒可,一会可能会有人找到这里来,你只要告诉他们我走了就可以,不要乱说话,他们不会为难你。等一下把这里收拾一下,不要让人看出这里有医生来过。”男人的声音冷清,他对门口的女人吩咐着。

门口的杨妙可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听了男人的吩咐,有些窘迫的握着手说:“好的,周先生。”

男人吩咐完,转头看着孔立青:“对不起孔小姐,我只能保证在没有特殊的情况,我是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对方没有撕破脸皮的挟持,孔立青只有被动的接受,她现在唯一有点庆幸的是,这两人看起来不像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至少这两人都衣冠楚楚,最起码还披着一层文明的外衣。这样至少不会吓到孔万翔,她这样想着,转身往大门走去,在门口与杨小姐的目光相对的时候,明显在她眼里看见了歉疚,但她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带着两个高大的男人进屋,一下子她狭小的客厅就显得空间窘迫起来。孔立青看看沙发上孔万翔还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电视,见她领着两个男人进来,也只是好奇的看着她。

孔立青走过去蹲在孩子的面前,轻声解释:“对面阿姨的朋友病的很严重,我是医生要看护着他,你明白吗?”

“嗯。”孩子抬头看看门口一个搀扶着另外一个两个男人,转头看着她点点头问:“我们的床要让给他们睡吗?”

孔立青点点头:“今晚,我们睡书房。”她想着男人的身材,看看自家短小的沙发起身走到他们身边:“到卧室里去躺下吧,你的伤口不能做剧烈的动作。”

两个男人从进门就看着她和孩子说话,规矩的站在那里没有动,这会孔立青和他们说话,那个明显是做主的受伤男人也只是点点头。

孔立青带着他们走进卧室打开大灯,再顺手开了空调,她站在门口看着男人被扶着半靠着在床头坐下,她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出声,现在这种情况她好像也说不出“你们随便”这样的话。她看着男人被安顿好,转身准备出去,身后突兀的传来一个声音:“谢谢你。”

孔立青走动的动作稍微停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直直走了出去。

回到客厅,好声和孔万翔商量:“睡觉?”

“嗯。”孩子很乖巧的放开布偶站起来,孔立青去关了电视,牵着他的手把他带进浴室。

“自己脱衣服,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好吗?”孔立青对孩子交代着。

“好。”孔万翔脱着小背心回道。

孔立青又看了一眼正自己脱着衣服的孩子,开了浴室门走出去,她这个房子浴室对面就是个小书房,书房和和浴室中间是个不长的走廊,走廊尽头就是卧室的门,她出门拐了弯就进了卧室。

孔立青没把眼光看向床上半躺着的男人,她直直的走到衣柜前,动作利索的找孩子的换洗衣服。

背后一直粘腻着一道目光,那眼神带着冷厉的探究,孔立青的神经敏感,感觉的非常清楚,她厌恶着这样的探究,但没有反抗的能力,从很久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是个窝囊的人,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但她却除了忍受什么都做不了。她快速的翻找出衣服又匆匆走了出去。

浴室里孔万翔已经光着小身子在等着她,孔立青打开花洒调好水温,孩子自己凑到水龙头下开始洗澡,她拉好浴帘转身坐在马桶上等着他,这孩子从四岁以后就不让孔立青帮他洗澡了,孔立青为了怕他在浴室里滑到,一般都是坐在浴帘外面等他。

听着浴帘里“哗哗”的流水声,孔立青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她心里其实远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镇静,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孩子,外面对着两个不知是什么身份的男人,算是挟持了她,还占据了自己家,这情况是多么复杂,她不敢往坏的地方想,她感到一种压抑的恐惧,嘴里又神经质的开始无声的念叨:“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孔立青不是基督教徒,她在幼年的时候每当经历恐惧时就总幻想有人能拯救她,可是她的生活里从来没有救世主,当她精神压抑到一定境界的时候,就会学着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主角一样不停的念叨:“上帝保佑。”这也是她唯一能缓解精神压力的方法。

孩子从浴帘后面探出头:“妈妈,我洗好了。”

孔立青猛地抬起头,回过神来,她起身关上花洒,扯过大毛巾包裹住孩子,拿着干净的衣服,抱着他出了浴室。

孔立青的书房面积狭小,放下一张写字台,一张单人床就没有什么空间了,她把孩子放在床上站好,给他擦干了头发,换好衣服:“自己先睡,我一会就来好吗?”

“好的。”孩子自己拉起毛巾被盖在身上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孔立青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孩子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孔立青也微微笑了一下,转身打开写字台上的台灯,关上大灯走了出去。

浴室的洗衣机里还有刚才洗的床单被套,孔立青抱着半干的一堆布料走到客厅,她这个房子是没有阳台的,衣服只能晾在客厅落地窗旁的一个晾衣架上。

来到客厅的时候孔立青发现客厅里原来开着的大灯现在已经关上了,沙发旁的落地灯亮着,原来大开的窗帘,现在也拉拢了,那个没受伤的男人正站在背光的角落里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打量着。他听见孔立青的脚步声,回头看向她,显然这个人的警觉性很好,孔立青的脚步声很轻,他回头的姿势从容,显然是早就听见了孔立青靠近的声音。

孔立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到角落里打开靠墙放着的晾衣架,一件件的抖开手里的布料整齐的搭在上面。

孔立青知道男人一直在看着她,但他的目光没有那么赤裸的尖锐冰冷,她感觉不是那么厌烦,手里的动作也从容许多。

“今天情况所迫,我很抱歉。”男人忽然对孔立青说话,孔立青手里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有接话。

“我叫陆旭。”孔立青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的看着对面的人。她搞不清楚这样的情况下,这男人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干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以后成为朋友吗?

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也没说话,孔立青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稍稍有些尴尬,“啊。”她出于本人所能拿出的最大的礼貌,不知所谓的应了一声。

稍后两人再没说话,孔立青忙着手里的事情,男人也继续望着窗外。

收拾完,孔立青回身往书房走去,走出两步她就感觉男人跟在了她的身后,她走到书房门口停住,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她转身扶着门做出要关门的姿势,眼睛疑惑的看着男人。

“晚上请不要关门。”男人的话里带着请字,但他的眼神和语气却是带着冰冷的命令。

第四章

孔立青一手扶着门,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不要关门。”陆旭再次冷硬的命令,说完他也不等孔立青有什么反映,转身就回了客厅。

孔立青抓着门的手紧了一下,她心里充满了厌恶的情绪,这是她自己的地盘,她很爱惜这里,她这人其实对外面的社会环境会感到恐惧和厌烦,挣扎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窝可现在连自己最后觉得安全的地方也被人侵犯了,她心里压抑着巨大厌恶和不满,对自己的境遇,对外面的两个男人,但他们两方的实力悬殊,她又没有足够的胆量和智慧把他们赶出去,所以她只有忍耐只有妥协。

最终还是不敢把房门关上,孔立青带着一点怨气上床,睡在里面的孔万翔见她一躺下就自动习惯的滚到过来,孔立青伸直一只胳膊,手臂刚一摆好,孩子的脑袋正好枕了上来,两人配合默契。

孩子缩在怀里,孔立青把下巴枕在他的头顶,轻轻呼出一口气。

“妈妈,你爱我吗?”

“爱。”

“你是我的宝贝吗?”

“是。”

孩子经常会这样问她,他的神经和她一样敏感,他能察觉出孔立青不好的情绪,他会不安,这孩子和她一样没有安全感。

孔立青把孩子的小身子圈在自己怀里,在他身上轻轻的来回抚摸:“今天不讲故事了好吗?”

“好吧。”孩子在她的怀里躺平,一条小腿搭在她的肚子上。

“妈妈,我睡着了哦?”

“嗯,好,万翔最乖。”孔立青轻声安慰,哄着孩子。

身边孩子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小身子在怀里也柔软下来,孔立青知道孩子睡着了,她伸手关上身边的台灯,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的空间中,孔立青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外面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汽车的声音,一切都太过安静,但在远处又潜伏着不安定的因素,未知的不安全感让她无法入睡。

孔立青这人神经有着强大的韧性,在她觉得不安全时,可以很久不睡觉,但是过后她会睡很久补回来,就是这种强悍的自我恢复能力才让她在幼年时经历了那么多的精神磨难没有疯掉也没有自杀的原因。

平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睛,外面的房间里始终没有任何声响,凌晨以后连马路上的车声也没有了,孔立青放稳着呼吸,转头看着窗外一直到天空的边缘有了一点朦胧的亮色。

仿佛就是那点朦胧的亮色出现的时间,外面的客厅里传来了一点动静,孔立青侧耳细听,似乎是陆旭在和人说电话,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在听,回应的也是单音节,孔立青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片刻后,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前路过,陆旭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总够让孔立青听的清楚:“周先生,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何茂已经回香港了,外面的人也已经都撤了。”

“嗯。”孔立青听见了男人有些慵懒的回应,伴随着这声单音节回声她似乎还隐约听见了男人翻身的声音。

“外面的情况现在还不太稳定,昨天刺伤你的那人还没找到,阿晨说等他到了B城后亲自来接你。”

“阿晨什么时候到?”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哑。

“他今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到B城。”

片刻的安静后,男人的声音响起:“可以。”

随后就再没有说话的声传来,如刚才一样轻微的脚步声在路过她的门口时似乎有一小下的停顿,脚步声消失后就如这一晚一样,外面又陷入了寂静。

孔立青慢慢的放松身体,她似乎觉得危险好像有点要过去的意思,紧绷了一晚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当天色有点亮起来的时候,她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上的时候孔立青还是被孔万翔叫起来的,她迷糊中感觉身边有人推她,睁开眼看见孔万翔已经在她身边坐了起来,小孩子穿着小背心胳膊腿都是细长白嫩的,他皱着小脸使劲推着孔立青:“妈妈,妈妈我要尿尿。”

孔立青一惊从床上坐起来,孩子捂着小鸡鸡,蹬着腿使劲催:“快点,要尿尿。”

心急火燎的从床上跳下来,孔立青抱着孩子就往厕所里冲,嘴里嚷嚷着:“忍着啊,一定忍住了。”这一大一小的一天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抱着孔万翔让他站在马桶上自己解决完问题,孩子没穿鞋,孔立青直接就把他往洗衣机上一放,转身弄湿了毛巾给他洗脸。

三两下给孩子洗好脸,又抱着他回到书房,一路手脚麻利的给孩子穿衣服,还抽空看了一眼时间,床头的闹钟正好指向七点半,看了时间孔立青就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嘴里开始和孔万翔商量:“万翔咱两要迟到了,今天你不刷牙了行吗?”

孩子自己往身上套着小短裤,有点不愿意:“不刷牙,嘴臭。”

孔立青回身整理着孩子的书包耐心哄骗:“就一天,你昨天晚上吃完晚饭不是刷过了吗?没事别人闻不出来。”

最终孩子妥协,自己穿好小皮凉鞋,孔立青也给他收拾好了书包,挺时尚的小书包往小孩身上一扣,她蹲下身去,和孩子拉开一点距离,流氓兔的小背心,外面一件果绿色的小短袖衫,陪着一条深蓝色的七分裤,孔立青上下打量一番夸张的点一下头:“嗯,我家万翔帅死了。”

小孩很腼腆的笑了,他提醒孔立青:“妈妈。要迟到了。”

拉着孩子的手走到客厅,两个男人都坐在沙发上,两人的目光都齐齐看着这两人走出来的方向,显然这两人早上的这一通闹腾他们应该是听的很清楚的。

孔立青对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孩子要上幼儿园的。”

这一大一小站在那里,孩子穿的干净精致,漂亮的小脸蛋看着就招人喜欢,大人却是穿的随便,一件肥大的老头衫式样的T恤,一条运动短裤,短短的头发睡了一晚上有几搓翘了起来,脸色灰暗,看着有点邋遢。

男人看着他们发了一会呆,随后点点头,孔立青看见男人点头,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拉着孔万翔就出了门。

孔万翔幼儿园的校车是每天早7点45来接,他们这一圈折腾下来,孔立青只有5分钟的时间把孩子送到小区门口。这一路上她手里拉着孩子一直在倒着小快步,嘴里吩咐着孔万翔:“到了学校要好好吃早餐啊。”

“嗯。”

“要是有小朋友欺负你,你要知道还手啊,先打回去,再告老师啊。”

身旁孩子没回她。

孔立青转头,看着不说话小跑步的孩子,大声的说:“听见没有!”

“嗯,我知道。”孩子抬头看她一眼回她。

孔立青觉得孩子开始有自己的心思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就是小时候太窝囊了,才会被她后娘带的那个孩子欺负,侮辱了很多年,她上学的时候因为自己窝囊阴郁的性格也没少被同学欺负,她知道其实有时候孩子之间也会有龌龊的存在,她对这个特别敏感,所以也生怕万翔被别人也欺负了。

一路急匆匆的赶到小区门口,出了大门正好赶上校车停在跟前,万翔挣脱孔立青的手自己走到校车门口,有老师开了车门从上面护着他上了车,孩子没有和她说再见,转身意思一下跟她挥了挥手,随后车门就关上,车子慢慢启动开了出去。

孔立青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汽车开出去拐弯,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转身往小区里走去,孩子不在身边了,她想到家里的那两个男人心里也轻松了一些,要是真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的话,至少可以保证孩子是安全的。她慢慢往回走,就是不愿意她也不敢在外面停留很久,最后还是磨蹭着走回了家。

回到家里,屋里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受伤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见她进门,就转头看着她,目光没有昨晚的那么锐利和阴冷,要平和许多,另外一个男人在拿着电话和人说话,他边说边来回在茶几前面走动,说的是粤语,孔立青一个字也听不懂。

孔立青没和他们打招呼,她直接去了浴室,刚才她穿着家里的拖鞋到外面走了一圈,鞋底脏了,她到浴室去把鞋底冲干净,又顺便洗漱好了出来,到书房的柜子里翻出一板头孢,回到客厅她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热水,走到受伤的男人面前问他:“你青霉素过敏吗?”

她一出现在客厅里,男人的目光似乎就一直放在她身上,这会看着她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孔立青对这个人实在是谈不上有什么好感,给他拿药吃纯粹是医者父母心,刚才没出门前,他就看这男人的脸色灰暗,嘴唇发白,嘴唇上还干出了裂纹,她虽没给这男人量体温,大概也能看得出来他现在至少在发低烧。

男人看着孔立青,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比较放松,他轻摇了一下头。

“吃四粒吧。”孔立青冷淡的交代,把手里的药和水杯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男人一直直愣愣的看着她的脸轻声道谢。

两人刚刚说完话,旁边的陆旭也打完了电话,他收起手机,对一边的孔立青说:“孔小姐能麻烦你给我们做一点早饭吗?”

陆旭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诚恳,孔立青对她的请求没有什么反感,她稍稍想了一下说:“我只会煮面。”其实孔立青不只会做面条的,她常年带着孩子,做点精细的早餐还是难不倒她的,就是从照顾病人的观点出发,她可以做个稀饭什么的,但她不喜欢他们,不想伺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