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的格外安宁,中间连梦都没做一个,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还在无意识之间昨晚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五分钟后孔立青习惯性的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身上的斑痕依然触目惊心,只是已经不再觉得疼痛,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浴室里有“哗哗”的流水声,走廊里传来走动声,万翔和青姐的说话声也隐隐约约的传来。

孔立青起身下床,今天是周一她要上班,万翔要去幼儿园。

站在衣帽间里,面前原来挂在这里冬季的衣服鞋帽全部被收走了,前天新购置的衣物整整齐齐挂满半个衣帽间,原来她带来的衣物依然占据着一个不大的位置,孔立青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衣物呆立了半晌,最后她伸手从新衣里挑出一件高领的衬衣,她知道从昨晚的某一刻起她内心的某些东西就被撕裂了。

领口带着花边的黑色衬衣,浅灰色大鸡心领的毛衣,和毛衣同色的水磨牛仔裤,复古的黑色缎面高跟鞋,这些衣服款式都很低调但到底是出自顶尖的高端品牌,人穿出来气质到底是不一样的,镜子里是一个与以往气质截然不同的女人,以往总是漠然,让人觉的面带苦涩的五官现在看起来却是冷凝中带着清冷的味道。很好,脖子上的痕迹都遮住了,孔立青轻呼出一口气,她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从身体到内心都在慢慢的被侵蚀着。

正在那里呆愣间,镜中自己的身后出现男人的身影,刚才在穿衣服的时候,男人围着一条浴巾大刺刺的进来,没说什么当着孔立青的面就解开浴巾毫不避讳的换衣服。

从刚才起两人之间就静默着谁也没说话,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男人在孔立青身后低头扣好衬衫的扣子,扯过一条领绕到她跟前把领带塞进她手里。

孔立青乖顺的让他微低下头,立起他的衬衣领子,踮起脚尖把领带从他的领口下穿过,鼻息相接时没有了昨日的慌乱,心脏在胸腔里跳的沉稳,才一夜的功夫,多么的奇怪。

孔立青没有系领带的经验,就照着小时候系红领巾的记忆缠绕着布条,系到一半手忽然被轻拍了一下。

“好好看着,只教你一遍。”男人夺过领带,刻意放慢动作,手间大开大合的操作着,孔立青抬头认真的看他的动作。

男人系好领带,孔立青伸手给他正了正位置,男人抬头配合着她,脸上的表情很是放松,心情似乎不错。

看孔立青扶正领结的位置,男人又把一只手伸了过去,孔立青顺从的给他一颗颗系好袖口。两人离着极近的距离,男人始终低头紧盯着她的脸目光灼灼。孔立青低眉顺目的半垂着眼皮,表情安宁和顺。

“我安排了一辆车以后专门接送你,孩子以后可以放手让青姐照顾一下,你也该放手让他生活里多一些人,毕竟总围着妈妈转,对一个男孩子不是个好事。”周烨彰带着商量的语气态度随意的与孔立青说着。

孔立青低头沉默一会,轻声的回道:“有车接送,医院的同事看见不太好。”她不反对万翔的生活里多了人照顾他,这事对孩子是有好处,但她这人平时隐形低调惯了,生怕引人注目,她可以想象到每日大张旗鼓的被名车接送,早晚会引来不少流言和是非。

忽然一只大手罩到头顶,男人一阵乱胡噜,本来顺直的短发,一片凌乱:“有什么关系啊?你要那么低调干什么?”

孔立青低头沉默不语,男人忽然双手捧起她的脑袋,对上她的眼睛说:“你记住以后你可以恣意的生活,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想怎么回击都可以,杀人放火我都给你撑腰,要紧的是要吼出第一声,明白吗?”

孔立青对视着男人的目光迷茫,很是迷惑。男人脸上有一点温柔的笑意,轻拍她的一下后背:“首先要挺直了腰走路,以后再见你弯腰驼背的我就给你绑个束肩。”

孔立青垂头,低落的说:“习惯了,不自觉就忘了。”

男人回的随意:“没有刻意的要求你,自己想改就慢慢来,习惯就好了,有些东西必要的时候,我会找人来教你。”男人说完不想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随口又加了一句:“下去吃早饭吧,不早了。”

这是两人自相识以来第一次并肩从楼上走下来,也不是太亲密,没牵着手,中间还隔着点距离,但餐厅里的两个成年人似乎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变化,孔立青敏感的发现,阿晨看向他们的时候眼睛眯了一下而青姐却是看着她微笑,笑容比平时平白温暖了几分。

他们下楼的时候青姐正拉着万翔的手往外走,万翔看见妈妈安静的依偎在青姐身旁,对着孔立青挥挥小手:“妈妈,我走了啊,拜拜。”

孔立青和他笑了笑:“拜拜。”看样子孩子对这里所有的人都适应的很好,她省心了一些。

吃了早餐三人一起下楼,果然有车在楼下等着孔立青,就是那天他们出门购物时坐的那辆黑色宝马。男人出了门面孔平白就冷硬了几分,帮孔立青拉开车门,看着她坐进去,弯腰对她嘱咐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就“砰”的一声干净利落的关上了车门往旁边的一辆凯迪拉克走去。

坐在车子的后座,看着车外闪过的街景,孔立青直到多年以后还记得当时的心情,恍惚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一切来的太快太多,感官受到巨大的冲击,内心依然空旷无依。

离着医院还有两条街,孔立青招呼着司机停车,司机很是为难,无措的叫着:“孔小姐…”

“没关系,马上就到了,我想走走,今天天气不错。”孔立青不太理会司机的反应面上带着冷漠的疏离,径直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司机无奈只有看着她渐渐走远,到底不敢跟上去啰嗦。

秋日的早晨空气中带着点清爽,今日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有种暖意,孔立青慢慢往前走着,路边是一副繁荣的人间景象,赶着上班匆匆低头行走的路人,冒着热气的早点摊位,刚刚开门做生意的小店,热闹中有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在微风里行走,孔立青内心获得片刻真正的自由,这两日她经历的太多了,内心复杂唯有这时她才能静心的思考一下。

孔立青的这半生没有被人真正爱护过,内心被生活磨砺的反应还慢了半拍,但就是这样她还是知道那个叫周烨彰的男人至少是喜欢她的,但那人生活的背景是那么深厚复杂到最终带给她的到底会是什么,她预知想象不出来,一人静心想的时候是感到恐惧的。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的爱情,在内心唯一的柔软之处总是藏着一个甜蜜的渴望,那应该是个和善温柔的男人,不需要有太多的金钱,能包容她所有的不足,不嫌弃她,爱护她,喜爱万翔,让她内心获得真正的安逸,但是忽然出现的叫周烨彰的男人却凶狠的撕裂了她包裹的外壳,然后又紧贴上来虽让她疼痛却也让她有了温暖的感觉,那么的矛盾,那么尖锐的感官冲击,委屈的心情中又有隐秘欢愉,多少年了,自从有记忆以来终于也有人疼惜自己了,虽然是那样的一个人,点点泪意涌上孔立青的眼眶。

初秋的街头,人潮涌动间,一个衣着低调奢华的女人矗立在街头,眼中带泪,嘴角含笑。

第十八章

孔立青的生活在发生着变化,司机每日接送她,时日一久终于被和她同一个门诊的同事注意到了。

孔立青在这家医院上上下下没有人真正知道她的背景,她来这里时间虽不短了但却真没结识过什么人,有人注意到了她,流言一点一点的传,不久的时间在医院里也有不少人知道她了,人们总是对神秘的事物充满好奇心,每日她在医院里碰见个把个穿白衣尤其是她们妇产科的同事,总会招来一些好奇窥视的目光。每到这时候她都会冷漠着一张脸,视而不见的走过,只是内心感受已经开始变化。以前如若被人注意她虽然也是僵硬着面孔,但内心总会紧张而现在却要平静的多有种冷漠的麻木,至少她不会再感到恐慌。

孔立青不知道的是,她在对待那些窥视者的时候,一路走过去下巴微抬,腰下意识的会挺的很直,给人的感觉是清高而冰冷的,同样冷漠的面孔不再是以前颓败萎靡的气质,清冷的有些尖锐的冰冷,周烨彰一些刻意的举动从里到外的在慢慢的改变着她。

孔立青的性格不喜欢主动和人结交,她又整天冷着一张脸,开始注意到她的人,虽对她好奇,就是有想探听结交的也被她那张冷脸给堵了回来,所以她虽在一段时间里引人注目但依然没有什么人和她深交,日子依然平静的过着。

周烨彰来B城已经有了半个月的时间,那次激烈的征服与被征服的性事冲突后他们之间过的平静,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每日晚间临睡前的那点时间交流的也少,床上的性事男人也不再那么凶猛激烈,从那次以后对孔立青都是诱哄的循循善诱,慢慢也让她体会到其中的一些乐趣。对孔立青来说只要她不自己和自己较真,那日子似乎不太难过而且似乎还比以前轻松一些。

时间慢慢进入深秋,天气一日日的变冷,到夜晚的时候更是偶然会猛然降温几度,但是不管外面的温度怎么变化,这房子里的温度却是永远能维持在一个温暖的恒温状态,不太深的夜里,孔立青穿着一件丝绸的睡衣斜靠在卧室里的贵妃塌上看着一本厚厚医用专业书,丝绸的布料贴身顺滑,室内温度维持在一个正好位置,温暖舒适既不会想出汗也不觉得寒冷一切都舒适的正好。

孔立青姿态随意的翻看着书本,偶尔翻过两页就会抬头看看窗外,望着漆黑的天空凝视出神一会后,又埋头书中,她的心境似乎平和又有些复杂的混乱,她知道现在的她想学点东西虽还是学的进去,但到底没有以前那么专心了,她的心终究还是乱了。

上个星期周烨彰把万翔送去学跆拳道,安排阿晨负责接送。这样万翔就有一大部分时间脱离了孔立青的监管,其实让阿晨甘心情愿的照顾一个小孩子这里面是有点缘故的,那天周烨彰带着万翔去跆拳道班报了名回来就扔给阿晨一句话:“以后他学点防身的东西就交给你了,你看好他,务必让他学点有用的东西。”说完就把万翔塞给他,也不废话转身走了。

阿晨当着外人的面不敢反对周烨彰,一直憋到晚上,趁着大家都散去才了摸到周烨彰的书房,进门就围着周烨彰绕圈圈,直到烦的周烨彰终于抬头看他了,才哼哼唧唧的说:“我不要照顾小孩,我忙着呐,你要不放心找个司机接送他不就完了,干嘛非要我看着啊?”

周烨彰皱着眉看着这些年还像个孩子一样没长进的阿晨,也懒得跟他啰嗦直截了当说了出来:“我当时把你接回的时候,有没有嫌你麻烦,你不懂事的时候,我每天跟在你后面给你收拾的烂摊子还少吗?你天天跟着我,都调教你这些年了,怎么这些事还掂量不清楚,万翔那就是你弟弟,你懂吗?”周烨彰摆出教训阿晨态度,说道最后的时候已经很严厉了。

阿晨被那“弟弟”那两个字震在原地,表情有些呆愣的忘了反应。

“你记住,当年我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去教他,他将来会是你的亲人,自己好好去想想。”周烨彰的口气已经相当的冷硬,有发怒的前兆。

阿晨到不怕他身上低沉的气压,倒是被那个“亲人”两字彻底震住了,他站那晃着神想了一会,终于什么都没说,低头走了出去。

看着阿晨出去,周烨彰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阿晨的原名叫周茂晨说起来是他的侄子,这孩子的身世坎坷,阿晨的爷爷是他父亲的堂兄,周家是个大家族,几十年前在国内内战开始前夕举族迁到了香港,周家在迁到香港后苦心经营三代,中间经历过几次起落。就在十几年前周家的一次最大的动荡中,周烨彰一夜失去了双亲,而阿晨家莫名其妙的失火,他的父母都葬身火海而他却失踪了。

当时周烨彰只有二十岁而阿晨才六岁,周家经历那一次几乎垮掉,周烨彰历经几年卧薪尝胆才翻了身,等到周家稍恢复元气周烨彰就举全家族之力全力查找阿晨的下落,但几年一直没有结果,倒是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周烨彰在一个意大利黑手党的身边见到了阿晨,当时阿晨已经16岁了,离他失踪整整过去了十年。

周烨彰花费巨大的代价把阿晨带了回来,回来后才发现这孩子六岁以前所有的记忆都没了,身边的亲人没一个认识的,而且这孩子受过特殊的训练,身体像个格斗机器,不通一点人情世故,摆弄各种枪械武器像玩玩具一样,刚把他接回周家那阵,只要有人对他稍有冒犯,他都能干得出杀人的事,放他去一趟市区他能弄出一整条街连环相撞的交通事故,周烨彰那时没少为他头疼,到最后没办法只有时时把他带在身边,这些年阿晨既是他的保镖又像是他儿子,调教了他多年才稍稍有了点样子。

在周烨彰看来这些年阿晨虽有进步,但性格依然偏执,只认他一个人,从心理学上来说他的人格还不完善,让他去带万翔,可以让他的心智随着孩子还有些成长,培养他一些责任感,这其实对他有莫大的好处。

周烨彰的考量和阿晨的心思孔立青当然是无从得知,她只是发现了短时间内发生在孩子身上的巨大变化,阿晨和万翔的关系看起来有些特别,按理说阿晨比万翔大了那么多万翔至少应该叫他哥哥,万翔这孩子在周烨彰来这里不久后就主动叫人家叔叔,也很恭敬的叫青姐奶奶,但他唯独对着阿晨,就跟着周烨彰“阿晨,阿晨”的叫,阿晨也奇怪,从来不在这事上教训他,两人之间相处偶有别扭,但大多数时候都挺和谐,在孔立青看来他们之间是一种很奇怪的友谊。

自从万翔上了跆拳道班,每次都是阿晨负责全程监管,每次回来以后,阿晨还要摔打他几次,孔立青知道那是阿晨在额外的教孩子,万翔也配合,就是摔伤了也从来没见发脾气或者哭闹。

这些日子以来,孩子的笑容多了,每日身体的运动量大了,吃的也比原来多,他的世界不在是只围绕着妈妈转,和阿晨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在幼儿园里也交到了新朋狗,孩子的世界在慢慢的扩展,他身上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孔立青知道孩子的这些转变是她以前无论如何努力也做不到的,这些变化都是周烨彰带来的,她不知道今后他们的生活将会走向何处但到目前为止这一切的变化似乎都是好的。

孔立青坐在窗前翻看两页书就抬头出一会神,时间在她这里过的也挺快。夜深的时候周烨彰回到了房间,孔立青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就又回到了书上,男人进来也只是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去拿了睡衣进卫生间洗澡了。两人连个招呼都没打,他们都不是外放的人,平时语言上的交流真的是不多。

孔立青这人的性格在刚刚要成型的时候就遭遇突变,多年的压抑磨砺下来,不管她照着原来的性长本应成什么样,但都已经拐了弯,她现定型的性格其实从内心是非常软弱的,性格软弱的女性一般都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那日身心被周烨彰那样激烈的侵占,让她对这个男人虽然谈不上喜爱但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也是特殊的,像她这种不善言辞的人,有时候一些行为和动作就代表了一种态度,自从那晚以后也说不清为什么她每天都会等男人回来才一起上床入睡。

孔立青隐约知道周烨彰的工作很忙碌,但他的作息时间很准时,一般十二点之前就会上床,而她平日也基本就这个时间休息,两人的作息时间正好相仿,有点刻意也似乎是无意,总之虽然是有点别扭,但这段时间下来她都会等着男人一起上床。

看着周烨彰从浴室里出来往床边走去,孔立青也放下手里的书走了过去,两人谁都没说话,各自从一边上了床,大被一掀同时躺下,姿势娴熟配合默契如多年的老夫老妻,说不上来的味道。

男人主动承担闭灯的任务,黑暗中孔立青放松身体静静等待着,果然片刻后,一阵“悉索”之声后,一个温暖的身体贴了上来,她微抬起头,一只手臂伸过来,横穿过她脖子下方,放下脑袋挪动一个姿势让自己躺的舒服,几天下来,这样的小动作他们已经配合的默契。

“你在吃避孕药?”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响起,听他的语调平和,没带着什么情绪。

孔立青稍微僵硬了一下身体,随即放松,她知道自己放在浴室储物柜里的长效避孕药被男人看见了,她本来也没打算隐瞒,所以轻轻“嗯。”了一声承认了。

空间寂静,男人很久没有声音传来,孔立青敏感的捕捉着男人的情绪,静默中男人的呼吸平稳,有一会后搭在她肩上的手掌有两个手指在她肩头有规律的轻弹着,她知道男人怕是在思考着什么,她静心等待着他的反应。

一阵久等后谁知迎来的却是男人一句不相干的话:“明天周六,要是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孔立青顺从的应道。等她话音一落,男人就翻身一条腿搭落在她身上,占有性的搂抱着她,闷声说:“睡吧。”空间从那后就恢复寂静,孔立青闭上眼睛。

次日起来天气晴好,周烨彰,孔立青再加上一个阿晨带着个小孩吃过早饭就早早出发了。车子一路往郊区开去,车子跑了一个多小时,行驶过半个城区最后停在一处绿草茵茵空气清新之处。

下了车,孔立青才发现这是个高尔夫球场,广阔的停车坪了没有几辆车,下车也不见什么人烟,周烨彰下了车没做停留,招呼着他们就往里走去。

孔立青没见过真正的高尔夫球场,她只见过高尔夫练习场,那还是她在T市上高中的时候,当时和他们学校隔着一条马路有一个高尔夫练习场,在她的印象里,那里四季都有一片巨大的绿地,绿地周围围着围墙和很高的拦网,就是夜间周围也亮着巨大投掷灯,把那片绿地照的如同白昼,那里早晚出入的都是些高档的轿车,从看不见车里的人影,对她来说那一直是另一个她所触摸不到的阶层所在。

对孔立青来说高尔夫这项运动代表着太多她所需要仰望的东西,所以当她真正置身于广阔到望不见尽头的绿地时,虽面上沉静可神经却还是有些木木的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一日的阳光明媚,周烨彰有自己的球杆,在前台给孔立青买球杆的时候顺便给她买了幅墨镜,他选了一个时下正流行的能遮住孔立青半张脸的墨镜给她架在鼻梁上,给她戴好后,还歪着头在她脸上左右打量了一番打趣的说:“我说,你没事也逛逛街给自己买点这些小配件行不?怎么我戳一下你才动一下啊?这不都是你们女人的本能吗?”看得出他这会心情很好,孔立青有点不好意思的扭头到一边没接他的话,他们这一行人受男人好心情的带动,气氛比较活跃,大家面上都比较轻松。

孔立青肯定是不会打高尔夫的,真正下场打球的时候,周烨彰没有费功夫手把手的教,给她专门请了一个巨漂亮的女教练就把她扔一边,自己带着一大一小俩孩子到一边玩去了。

他们没有坐电瓶车,一伙人被分成了两拨,孔立青在一边由教练手把手的教着,那边阿晨背着球杆做球童,周烨彰在手把手的教万翔,其实万翔也就比球杆高一点,他能学些什么,不过是图着新鲜在那里玩,周烨彰也是存着个跟孩子玩的心理,随意给他讲些要领,随他去折腾着玩耍。小孩正新鲜吵吵嚷嚷的,他们那边挺热闹。

孔立青是个打球还没入门的,折腾半天才稍微摸到点门道,打一杆能磨蹭半天,女教练因为职业的关系,态度可亲,脸上老是笑眯眯的,身边没有周烨彰看着孔立青觉得在这阳光绿地之所很是放松,一杆打出去肯定是没有能进洞的,但只要能把球打飞出去,虽然不管打哪去了吧,但她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两拨人隔着不远不进的距离,一边慢悠悠的往前挪,一边笑闹着跟随,两个多小时过去也没走出去多远。

孔立青折腾了半天,终于感觉有点上手,慢慢对这项运动产生了兴趣,在教练不厌其烦的指导下终于把杆挥的有那么一点样子了,至少每次挥杆能把球打出去的几率是大大增加了。

周烨彰带着孩子在前面玩,也不过来看她,就是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看她落后了就停下来等等她。他们这一前一后的带着孩子的笑闹声到也热闹。

高尔夫球场视线宽阔,这一路走来很冷清就没有见到过旁人,临近中午的时候一辆白色的高尔夫电瓶车远远的朝他们开过来很是显眼。

孔立青先开始没有注意到,直到听见一个属于中年男人的哈哈大笑声才转头看去。

那车一直开到周烨彰他们跟前才停下,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从车上下来,人还没到跟前就一团和气的笑了开来,他隔着周烨彰有点距离就伸出手,走到跟前亲热的握着周烨彰的手高声说道:“哎呀,今天在这里巧遇周先生真是机缘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明显是刻意打听好了找过来的,以周烨彰阅历当然是不会点破这点的,和中年人握着手,脸上也笑得和气:“刘主任,您说的客气了。”

孔立青看着他们浮华的交际知道知道周烨彰这是碰到熟人,而且听周烨彰的这口气,来人应该还是个政府官员,跟他的生意怕是有着一些关联,跟着那个刘主任下车的还有一个人,那人带着一顶鸭舌帽,逆着光不太看得清他的长相,只看到出是个身材修长,衣着贵气年轻男人。

孔立青估计这巧遇后面内容复杂,但她觉得没自己什么事,看了一眼就低头接着和脚下的小球奋战了。

那边刘主任已经开始向周烨彰引见身后的人,他笑的一脸和气,侧身让出身后的人,眯眼笑着对周烨彰说:“周先生,给你们做个介绍,这位是林佩,林家的三公子。难得今天大家在这里碰上,我来做个引见大家认识认识。”

他说完随后又转身面对着林佩介绍:“三少,这位就是周烨彰,周先生。周先生这几年在B城投资的生意很多啊,你们虽没谋过面,但应该都听过彼此的名字的。”

叫林佩的年轻人先伸出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久仰周先生的大名,今天在这里遇见了,幸会。”

周烨彰伸手与林佩的手相握,脑子里的念头迅速转了几圈,这个林佩单说名字他可能不知道是谁,但要说是林家的三少,他就能迅速的搜罗出相关的信息,倒不是三少有多了不起而是他身后的林家家底太深厚,林家可以说是新中国的红色贵族,解放前后家里出了好几个将军,现在这个年代已经不讲究家族观念,但林佩他家的这一支却是最有势力的,林佩的爷爷和父亲都在这个国家最高领导核心担任要职,就连他的两个哥哥也是部队的高级将领。林家只有这个林佩是做生意的,可想而知这是个多么特殊的人物。

说起来周家和林家的渊源还颇深,真要扯起来能追溯到满清时他们太祖那一辈,当然这渊源不是好渊源,他们周林两家是世仇,这说起来年代久远,周烨彰也不太清楚里面真正的缘故,只是五年前他决定来大陆投资的时候他奶奶曾经跟他提过,但这里面的事情因为他爷爷去世的早,周家又已经在香港繁衍过了三代,所以他奶奶也知道的不多,只是提点他要他多做一些提防,这些年他在国内的生意从来没有和林家对上过,生意也还做的顺风顺水,只是不知道林佩这个时候找上他到底是为的什么。

周烨彰心思流转也就是瞬间的事,他脸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带着和林佩一样的笑容,说的也客气:“同样久仰,早就听说过您的名字,但一直没有机会拜会,今天确实是幸会了。”

林佩久久没有放开周烨彰的手,态度无限的亲密:“不敢,不敢说起来周先生要长我几岁,我倒是应该尊称您的。”

“哪里哪里,大家随便一点,还是不要拘谨的好。”

“这是最好了,看得出周先生是平易的人。”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有多好。

孔立青分出一半心思听着他们在那虚伪的客套,慢慢就挥杆越过了他们。走出去几十步,眼看着和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她回身望向周烨彰,停在那里摆出要等他们的意思。

周烨彰分心和林佩说着话,但眼角也注意这孔立青的方位,他见孔立青回头看他,稍稍不着痕迹的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她先走。

周烨彰对着的两个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周烨彰的动作微小,可也都清楚的看在眼里,两人都转头看向孔立青的方向,还是那个刘主任先回身询问:“那位是?”他有这样一问其实也正常,他们这些男人平时带在身边的花瓶就没有孔立青这样的,先不说她长相如何就周烨彰这对人的态度也让人奇怪,平时他们这些能带到这里玩的女人,那都是来伺候应景的,人也大都是活泛玲珑的性子,这要是周烨彰的伴,按理来说应该是跟在他身边的,他们都说这会话了,按说早就该过来打招呼了,可他们分成两摊,那女人也是个清高冷漠的样子,没一点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他知道周烨彰还没有结婚,他身边的万翔自然就被他想成是亲戚的小孩,所以他也没问,倒是对孔立青感的身份很是好奇。

周烨彰的意思是不想让孔立青和这两人对上的,她知道孔立青的性子,着眼前的一些事,她现在还应付不了,她过来除了难受没别的好处,所以他状似随意的应付着眼前的人:“啊,那是内人,平时在家骄纵惯了,少了礼数,您多见谅。”

孔立青正在往前走,远远飘来的一句“内人”把她惊的脚下拌了一下,心脏也是忽然“碰碰”的跳的飞快,半天定不下神来。

第十九章

“内人”两字如小石投深潭,虽动静不大但到底是激起了阵阵涟漪,孔立青觉得自己心乱了,刚找到一点打球的乐趣也荡然无存,接下来每一次挥杆都乱七八糟,刚才教练费心教她的那点心血算是都白费了。

最后孔立青觉得实在是觉得没趣,请美女教练叫来一辆电瓶车把她送回了休息区。

休息区就在大厅前台的不远处,面对着几片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面就是广茂的青草绿地,明媚的日光下眼前的景致更显清新,整片休息区里就孔立青一个客人,她要了一杯果汁,也没有喝东西的兴致,眼望着外面宁静的景致,心里有些酸涩。

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语言文化精深、内秀而绚烂,“内人”古人对自己发妻的称呼,亲密又隔着点距离的涵养,这两个字给人以尊重,护短,温暖的感觉。细细把这两个字在齿间嚼嚼,孔立青的心尖处有种钝钝的痛感。

独自静坐了半个小时,终于远远看见一行人出现在了视线里,当先的两个男人差不多的身高,闲庭漫步的走来,姿态闲适的对着话,那个外表本应是夺目的年轻人成了布景,那个面容熟悉的男人在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刻就夺去孔立青的注意力,仿佛是第一次仔细的看他,他那么高大,挺拔,成熟深邃的五官,深沉厚重的气质,她恍然的意识到原来这人是那么的夺目。

一行人慢慢走近,周烨彰和年轻人并肩而行,随意交谈,那个刘主任走在年轻人的一边,似乎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阿晨落后周烨彰两步走在他后面,背上背着万翔,孔立青估计是这孩子疯玩了一上午,这会累了在耍懒,他和阿晨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好了,阿晨似乎也越来越容忍着他。

看着他们走进大厅,孔立青起身走过去跟他们会合,几个人碰面后刘主任和那年轻人都礼貌的笑着与她点头,孔立青对着他们没有主动出声问好,尽量让嘴角拉出一个完美的礼貌笑容,墨镜遮住她半个面孔,眼里些微的紧张和不自在被镜片挡的严实。

孔立青的态度冷淡,那两人到不好显得太热情,本来腹中早就准备好的一番热情客套恭维的话,都被她疏离的态度憋了回去。

孔立青对那两人一笑过后,就走到周烨彰身后,她刻意让男人挡住整个身体,隔绝住那两人探视的目光,有点躲避的意思,在这样不熟悉精明的人面前,她既觉得交际困难也觉得紧张。男人不动如山的站在那里,似乎是明白她的不自在,颇有为她遮风挡雨的意思。

孔立青走到周烨彰身后,伸手想从阿晨背上接过万翔,结果却发现这孩子已经在睡着了,小孩睡得自在,嘴角的口水弄湿了阿晨肩头一片衣服。

看见孔立青伸手过来,阿晨背着孩子往后躲了躲,轻声说:“别弄醒他,让他睡吧。”

阿晨的态度坚定,孔立青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着伸出的手给万翔擦了擦口水,小声说:“你衣服被弄上口水了。”

“没事回去换就好了。”阿晨压低了音量说的满不在乎。

他们在后面小声说话前面的人也没停了交谈,孔立青侧耳听了一下他们似乎是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说的是美国的股市,谈话的态度都显得无限的亲密但对话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他们和孔立青会合后短暂的停留了一下,都不再刻意的注意她,举步朝大门而去,孔立青和阿晨自然是紧随其后。

在大门口分手的时候,叫林佩的年轻人说相请不如偶遇,非要请他们吃个便饭,周烨彰一脸为难的看向趴在阿晨身上睡得浑然不知的孩子话挡的巧妙:“这今天实在是赶得不巧,得送孩子回去睡午觉,他这个年纪午觉缺不得的,改天我做东正经的请林先生你看怎样?”

话都说道这份上,林佩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功夫,各家的司机都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林佩和刘主任客气的送他们车边,一伙人站在车边,临上车时又是一轮客气。

林佩和周烨彰道完别,趁着他在和刘主任作别的功夫忽然转身对上一边的孔立青,他朝她伸出右手:“孔小姐一看您就是个恬静贤淑的人,我很是羡慕周先生啊,希望我们有机会能多多结交。”

孔立青站在敞开的车门边林佩跟她站到很近,他的个子很高,孔立青需要仰头逆光看他,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注意到这个人,她发现这人及其英俊,不同于阿晨那样精致的五官,他的五官同样立体但要英气很多,皮肤细腻光滑似乎经过很好的保养,嘴角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睛里流动着不定的光芒,比着周烨彰又少了些厚重沉稳的味道。

孔立青伸手轻碰他的手掌,这人掌心皮肤细滑,有点潮湿,她尽量让自己显得礼貌随意,脸上带出个笑容道:“您过奖了。”

林佩等着孔立青一开口说完就立刻放手退回原来的位置,和她隔着点距离,不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她,他看着她面带笑容似乎很礼貌和气,但看着她的眼神却流出玩味,轻浮的神情。

这是个狂妄邪气的人,这是孔立青第一次和林佩见面后心里对他唯一留存的印象。

一行人客气寒暄够了,孔立青他们终于坐上了车,随着车子启动,加速后面的两个人在后视镜里变成两个黑点,周烨彰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靠着车门眼睛看着车窗外,一只手点着下巴,那是他思考问题时习惯性的动作。

男人的气质冷硬,不笑的时候自然就面容严肃,孔立青坐在一边怀里抱着熟睡的万翔不敢打扰他,前面的阿晨和司机更是不会出声,一时间车厢里的气压就低了下来。

还是后来离家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周烨彰才忽然回神,他转头看了一眼孔立青,见她厌怏怏的精神有些萎靡,就伸手把万翔从她手里抱了过去。

周烨彰把孩子打横抱在怀里,低头端详着他的小脸忽然说:“这小家伙最近好像胖了。”

这边还没等孔立青回话,那边万翔因为正睡得香的时候被挪了窝,烦躁的伸直了小胳膊就轮了半圈,周烨彰没防备着他,脸上结结实实的被小手扇了个巴掌,可能角度赶得正好,那声音还挺响亮,周烨彰僵硬了半秒钟,随后忽然“哈哈”开怀一笑,他伸手在万翔的小脸上掐了一把,笑骂道:“你个小混蛋。”他这一笑车厢里的低气压就被冲散了,众人也都跟着心情轻松起来。

一路无话,回到家后,各自就都散去,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第二天是星期天,天气依然晴好,万翔睡醒午觉后就被阿晨带去了跆拳道班,青姐做完清洁后也下楼去了,周烨彰如往常一样在书房工作,房子里一室冷清,二楼的卧室里窗帘大开,屋内洒下半室阳光,孔立青抱着一本专业书靠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埋头看的认真,她不比前几日有些静不下心来,是真的在认真学习,她也有着自己的打算,虽不知日后的生活会怎样但她也希望在学术上能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别再随便出个什么事她就能成一个顶包的,最近她的空闲时间多了起来,打算乘着这段时间准备一下,等明年五月份参加卫生部的考试,能先考个主治医师也是不错的。

人在专心的时候时间往往会过的很快,日光在她身上慢慢移动,光线已经渐渐转弱,快进黄昏的阳光在她身上形成一团光晕,隔远看去,一个单薄的女子沐浴在昏黄的光线下颇有点沉静美好的感觉。

孔立青的精神专注到书里,冷不防脚上就传来温暖的触摸,她受惊的抬头,发现周烨彰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对面,正低头把玩着她光裸的双脚。

房间里温暖,孔立青就穿着一套睡衣,脚上也没有穿袜子,男人什么也不说,就低头看着她的脚,目光似乎很专注,一时间气氛平白就被男人的举动弄的挺暧昧。

男人用大拇指在她的脚底来回滑动,弄的孔立青从脚底一路痒到了心尖,终是忍不得痒,她使力挣开男人的掌控,把脚缩了回来。

看着手里把玩的脚被挣脱,男人似乎觉得无趣,一歪身就躺倒在孔立青身边,这贵妃塌虽宽阔但也没有一张床的宽度,男人一躺下就把她挤得后背贴到一边的靠背里。

孔立青半坐着侧身看着一边的男人,周烨彰躺下后也是只能放下半边身子,一只手和一条腿还是搭落在外面,他扭头看着一边的孔立青舒出一口气,慵懒的说:“头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