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老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不行保外就医,招数有的是,其实上面也不是没有压力,比如政法委胡跃进书记就说了,一定要严肃打击这种丑恶现象,但是谁也不鸟这个即将过气的政法委书记,再等几个月就下台了,谁还甩你这一套。

金碧辉煌的人几乎全部抓了,三姐被正式刑拘,其余打手则处以治安拘留,至于服务员、收银员、清洁工,办公文员等人则简单甄别之后释放,这些人都是跟随阎金龙多年的亲信,回去之后立刻投入到营救老大的行动中,不过他们却是分成两派,一派是以阎金龙的大老婆为首,另一派则是以阎金龙的二奶云姨为首。

保险柜里的公章财务章法人章以及各种票据都丢了,跑到银行一问,说是账上的钱都转出去了,要知道这可是足足五百万之巨啊,阎金龙的两个老婆立刻互相指责起来,怀疑对方手脚不干净。

闹归闹,救人不能耽误,大老婆从家里拿出二百万现金,开始跑关系,云姨也把自己的保时捷给卖了,凑出钱来通过自己的渠道联络关系,双管齐下,阎金龙在公安局里的日子过得不赖,不但不用受罪,还有手机可以对外联系,遥控指挥。

成立了专案组,阎金龙反而轻松了许多,总之就是咬死口不认账,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死无对证的姚老二身上,说自己是董事长,不管具体事务,最近都在忙着帮市里招商引资的事情,哪有精力搞这个。

三姐也和阎金龙串了供,把责任推卸给姚老二,说自己就是个大堂经理,啥都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姚老二背着阎总私下里做的。

专案组长赵局下令,立刻搜捕重要嫌疑人姚启明,韩光提出反对意见,主张从阎金龙身上打开缺口,却被赵局训斥了一顿,无奈之下,只好动用技术侦查设备,锁定了姚老二的手机讯号,确定他最后一次开机是在南方某省,于是韩光带了几个刑警,奔赴南方抓捕姚老二去了。

滨江大道,香樟私房菜馆,隐蔽的角落里坐着两个便装男子,随便叫了几个菜一瓶酒,浅斟慢饮,低声说着话,其中一人正是专案组副组长,夹江派出所副所长杨峰,另一个身材敦实的年轻人,是杨所的朋友,市桃林看守所的陈勇警官。

“你怎么搞的,居然能让刑警侦察员混进去,差点惹出大娄子来!”杨峰低声但是很严厉的说。

“峰哥,我也是一时疏忽大意,哪能想到二大队的人对自己人也玩这一手啊,我错了,我罚酒。”说着,陈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幸亏善后工作及时,那件事暂时盖住了,不过这两天我眼皮老跳,兴许哪里有点不对劲。”杨峰说。

“不会是二大队还盯着这个事吧?”陈勇也有些担心。

“有可能,那帮人跟疯狗似的,见谁咬谁。”

“对了峰哥,那个胡蓉不是你马子么,和她说说,放咱们一马不行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杨峰没好气的说:“那个臭丫头我才看不上呢,玩玩她而已,现在胡书记马上就退了,我哪能在他们这棵树上吊死。”

“高!”陈勇伸出大拇指赞道:“还是峰哥高,警花杀手。”

杨峰颇有些自得的撇撇嘴,其实这回他是失手的,自始至终,他连胡蓉的味都没闻到,更别说占什么便宜了。

酒足饭饱之后,杨峰不经意的看看四周,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过去,陈勇接过来,捏一捏厚度,心里有了数,眉开眼笑道:“谢谢峰哥了。”

“最近低调点,你看你,当个小警察,开那么好的车,怕检察院不来找你啊。”杨峰斥责道,但是语气中包含的却是大哥对小弟的关心。

陈勇看看停在楼下的宝马320,讪讪的笑了:“峰哥,我这是小打小闹,哪有你的路虎拉风啊。”

提到自己的路虎,杨峰就一肚子气,那辆车已经还回来了,但是基本上已经被折腾的快报废了。

“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过十分钟再走,听见么。”杨峰交代完了,起身披衣离开,陈勇目送他离开,从怀里摸出信封看了看,厚厚一叠黄色的钞票,面额是五百一张的港币,足有五万块,他嘿嘿一笑,将信封放好,心情大好,把剩下的半瓶酒都给喝了。

杨峰下楼之后,四下里张望几眼,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才步行离开,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之后,停车场上,一辆不起眼的捷达车里,胡蓉和一个刑警才直起身子来。

“探长,要不要跟着他?”小刑警问道。

“不用,咱们的重点不是他。”

又过了一会儿,陈勇下楼了,步履跌跌撞撞,看样子喝的不少,钻进宝马车里,连安全带也没系,直接发动走人。

“跟上他。”胡蓉说,捷达车紧随其后驶出了停车场。

宝马车在前面歪歪扭扭的开着,捷达在后面慢腾腾的跟着,忽然前面五百米处警灯闪烁,是交巡警在查醉驾。

陈勇一个激灵,最近醉驾查的很严,一律拘留处理,如果是公职人员,处罚更加严厉,他是看守所警察,和市里警察的关系本来就生疏,万一被查到就麻烦了,想到这个,再加上酒劲一顶,他一踩油门,竟然加速闯岗。

但见一辆白色宝马风驰电掣般开来,交巡警们急忙举起停车警示牌示意,但对方丝毫也不减速,反而更加猖狂,交巡警摆在路上的锥筒被撞飞,两个警察也差点受伤。

“糟了!”胡蓉暗道不好,急忙加速追赶,那边交巡警也反应过来,两辆摩托车迅速追过去,同时通过对讲机通知前面同事进行拦截。

陈勇的车开得很快,宝马的速度不是盖得,一分钟就把追兵甩的不见了踪影,他得意洋洋的回头看看,再回过头的时候,正看到一辆高大无比的泥头车迎头开来,灯光刺得眼睛睁不开,被酒精麻醉的神经反应比较慢,若是平时,一打方向盘也就躲过去了,但是此时陈勇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宝马320以超过八十迈的时速,结结实实撞在泥头车正面。

等交巡警赶到的时候,宝马车已经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泥头车司机吓傻了,满腹委屈站在一边,喋喋不休道:“我是正常行驶啊,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动用了液压剪才把陈勇从变形的驾驶室里弄出来,确切的说,是用盆舀出来的,方向盘顶进了肚子里,双腿齐断,脑袋也撞碎了,简直是惨不忍睹。

胡蓉赶到现场,向同事出示了证件,戴上橡胶手套检查车内,从陈勇的腹腔内发现一个血迹斑斑的大信封,里面的钞票都被鲜血染红了。

“这条线索断了。”胡蓉摇摇头说。

得知陈勇死讯的时候,杨峰差点吓傻,他是警方内部人,事情的始末自然了解的很清楚,刑警这么快赶到现场,说明他们已经在秘密侦查陈勇,那么说,自己可能也在调查氛围内。

一身冷汗,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陈勇死了,线索自然就断了,至于那些港币,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自己给的,刑警们再厉害,没有上面的支持,也不敢贸然对自己立案。

这件事终于还是不了了之,年关将近,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看守所的警察醉驾有错,交巡警追逐致人死亡也有过错,手心手背都是肉,马局长从中协调,将这件事情妥善的处理完毕,至于陈勇家人要求的烈士称号,则被政法委否决,局里也不支持,陈家人也只能就此作罢。

此事之后,杨峰暗暗给自己定了规矩,起码半年内要老低调行事,不能乱来,等老胡退下来,马局长登上政法委书记的宝座,那时候才是自己的春天。

元旦了,江北市到处张灯结彩,厂矿企事业单位门口都贴上了欢度元旦的大红字,各单位的文艺骨干也忙着排练节目,准备会演,市一中的体操房内,十二名穿着传统民族服装的高中女生正在排练舞蹈,这是为了迎接元旦,迎接领导视察而作的准备。

高三年级组长陈老师很生气,毕业班的学生怎么可以参与这种无聊的事情呢,不过这件事是校长亲自抓的,据说教育局领导也很重视,因为到时候会有一位大人物来视察,事关一中的前途问题。

让陈老师最生气的是,他的得意门生温雪也被挑进了舞蹈队,这丫头家庭条件不好,单亲家庭,父亲长期住院,又是低保户,平时能抽出来学习的时间就不多,再这么搞,不是毁人家孩子么。

但是主任说了,这回来视察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最热衷于教育事业的慈善家,温雪同学能在他面前表演,或许得到赏识,能获得大笔助学金呢。

正是这条理由,才使陈老师勉强同意了。

站在体操房门口,看着里面孩子们的表演,就连陈老师这种外行都能看出来,虽然温雪是最晚加入舞蹈队的,但是却跳得最好,不得不说,这孩子身上有着极强的艺术细胞。

第20章 高三女生集体舞

旧的一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马上到来,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江北市一中校门口,花团锦簇,热火朝天,上百名身穿单薄校服的男女学生捧着花束,静静地等待着。

校领导站在大门口不停地看表,已经三点钟了,比约定的时间迟了整整半个小时,但是他又不敢放学生回教室,万一聂老先生突然来到怎么办。

为了整体效果,校领导要求参加欢迎仪式的学生都身着秋季校服,男生穿衬衣打领带,女生要穿裙子,即便在校服里面加了毛衣,厚羊毛袜,学生们还是冷的瑟瑟发抖,有些体质差的嘴唇都乌青了。

“同学们,再坚持一下,大家唱首歌。”一个很有眼色的年轻老师指挥大家唱起了校歌,校长冲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聂老先生还没来,教导主任凑到校长身边说:“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

校长说:“那样不礼貌,再等等吧。”

“来了来了。”一个眼尖的教师指着远处喊道,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开了过来,在一中校门口停下,校长和教导主任赶紧凑过去,车窗降下,露出老人慈祥的面孔:“不好意思了,王校长,市里有个招商引资的会议耽误了时间。”

“哪里话,聂老先生就别下车了,外面冷。”校长很体贴的说。

教导主任冲后面一摆手,冻得直哆嗦的校鼓号队开始了演奏,男女学生们也挥动花束整齐划一的喊起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校长和教导主任上了车,汽车径直驶向校礼堂,这里张灯结彩,早已准备完毕,暖气烧的足足的,汽车停在门口,穿着黑衣服的保镖下车开门,搀着聂老先生出来,老头子满头银发,精神矍铄,身披黑色羊绒大衣,气派非凡。

领导和嘉宾在主席台就坐,果盘饮料茶水一一就位,一中元旦文艺汇演就此开始,由一男一女两位青年教师担任主持人,所有的节目都是教师和学生自导自演的,一中虽然不是以艺术类见长的学校,但是搞起文艺节目来也是有声有色,别具一格。

校长和书记分别坐在聂老先生两侧,很细致的给他介绍着情况,看到精彩处,老先生就很矜持的伸手慢慢拍着,不时向校长和书记说上两句,然后三人一起点头微笑,气氛相当和谐。

“那个老头是谁啊?”某新来的教师问同事。

“他你都不知道啊,那大开发你总知道吧?”同事很不屑的问。

“大开发当然知道,江北最牛叉的开发商。”

“大开发就是他儿子开的。他以前就是咱们一中的,老家伙可有钱了,咱们学校的文夫楼,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每年都会给学校捐很多钱,很多很多!”同事一脸崇敬的说着。

“啊!这么厉害啊!”新来的教师目瞪口呆。再望向聂老先生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年轻的教师却不知道这位聂老先生的光辉历史,早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最动乱的那个时期,身为一中茶炉工的聂文富,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造反派司令,带领红卫兵斗校长,斗老师,不知道多少老师惨遭过他的毒手,当年的老校长就是被他活活逼死在牛棚里。

后来拨乱反正,聂文富在一中呆不下去了,转到市建安公司当工人,一路从普通工人爬到了建安公司一把手的位置,在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投机倒把赚了不少钱,后来九十年代国企改制,他通过一系列操作,不花分文就把国有资产建安公司变成了自家的私企,并且交给自己儿子聂万龙打理。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往事如风,谁还记得当年的事啊,不过聂老先生却记得,对这个自己曾经辉煌过的学校一往情深,多次捐款建造教学楼,草场,捐赠教学器材,并且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其中一座教学楼,当然,现在聂文富已经改成了学究气比较足的聂文夫。

聂老先生不是真正的善人,他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滴,那就是把这座江北市久负盛名的中学也变成自己的私有财产。

“下一个节目,集体舞,大海航行靠舵手,由高二高三年级女生团体表演,请欣赏。”随着报幕员黄莺一般的声音,大幕拉开,九个穿着草绿色65式军装的女孩子分三列亭亭玉立在舞台上,头上都戴着解放帽,一颗红星两面红旗,胳膊上还戴着红袖箍,褐色的人造革武装带扎在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更显得苗条可爱。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老师同学们都笑了,但是聂老先生的呼吸却急促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校长和书记对视一眼,各自会心一笑。

舞蹈开始,在激昂的歌声中,九个女孩开始了舞蹈,显然她们只是经过突击培训,动作还不是很流畅,而且也表演不出当年那种革命小将横扫一切的气势来,但此情此景,依然将聂老先生带到了那个风雷激荡的岁月。

一中校礼堂,座无虚席,全都是穿着绿军装或者蓝色中山装的青年人,到处喧嚣吵闹,舞台上遍布红旗,歌声激昂“革命风雷激荡,战士胸有朝阳”,一中红五类造反司令聂万富腿翘在台子上,嘴里叼着大前门香烟,一条沾血的人造革武装带就放在身边。

台上,一行戴着纸糊高帽子的老师脖子上挂着沉重的铁牌子,瑟瑟发抖的站在椅子上,每人身后都站了一个叉着腰拎着武装带,怒目圆睁的革命小将。

“把他们押下去!”聂司令一声令下,这些牛鬼蛇神,反动学术头目都被小将押了下去,随即九个身穿军装的女学生走到舞台上,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音乐响起,九个女孩子的舞姿英姿飒爽,台下掌声不断。

聂司令的眼睛紧盯着当中那个领舞的女孩子,一眨都不眨,女孩子长的很美,很美,美的令人心旷神怡

“聂老,聂老”聂万夫突然发觉自己走神了,舞蹈已经结束,一中的校长和书记正笑眯眯地招呼着自己。

“哦,很好,这个舞蹈很好。”聂老先生鼓起掌来,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鼓掌,而不是矜持的装样子。拍着拍着,还摸出真丝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校长和书记再次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得意,这回总算摸对了聂老先生的脾气。

“聂老,晚上学校准备了新年晚宴,您一定要赏脸哦。”校长献媚的说道,一张老脸上恨不得滴出蜜来。

“这个”聂万夫不置可否,书记赶紧加了一句:“聂老,和学生们联欢一下嘛。”

聂万夫自然明白其中意思,便矜持的点了点头说:“恭敬不如从命,我也很久没有和孩子们一起联欢了。”

文艺汇演圆满结束,老师们下班,学生们放假,礼堂后台,已经换好衣服的少女们正要出门,忽然教导主任一脸严肃的出现了,说:“同学们,都给家里打个电话,学校晚上有会餐。”

小雪很为难的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主任,我还要回去送饭,能不能不参加?”

“这怎么可以!”教导主任瞪起眼睛,一脸的惊诧莫名:“温雪啊,你这个同学成绩很好,就是不爱参加集体活动,这样可不好啊。”

温雪便不敢再反驳了。

女生们登上了学校的中巴车,向着位于滨江大道附近的鲍翅楼驶去,那里是江北市相当高档的酒楼,每逢节假日人满为患,一桌难求,为了订这桌饭,校长大人可动用了不少关系呢。

中巴车开走不久,陈老师来了,惊讶的发现学生们不见了,便问校工:“学生呢?”

“让朱主任带走了,说是去鲍翅楼吃饭。”

陈老师一听,赶紧跑进车棚,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车。

鲍翅楼,穿着红色旗袍和白色貂皮披肩的迎宾小姐将一中的贵客们迎进了门,带上三楼包间,宽敞无比的包间里温暖如春,装饰豪华,彬彬有礼的侍者在走廊里来回穿梭,晶莹剔透的高脚酒杯,洁白的餐巾,银光闪烁的餐具,都让女生们眼花缭乱,不敢乱说乱动。

校长、书记、教导主任都脱了大衣,露出里面的西装领带,客气的请聂老先生上座,聂老当仁不让,坐在上首,教导主任严厉的瞪了一眼叽叽喳喳的女学生们,说:“温雪,过来坐在聂爷爷身边。”

聂老很赞赏的看了教导主任一眼,孺子可教啊。

温雪两只手搅在一起,一脸的不情愿,但又不敢忤逆主任的意思,其他女学生倒无所谓,她们都是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以为和学校领导一起绝对不会有事,如同一群欢快的小鹿一般,说说笑笑着。

青春无敌啊,聂老感慨着,又看了一眼那个叫温雪的女生,刚才正是她领舞,舞台毕竟距离较远,现在包间里灯火通明,女孩子脖子上细细的汗毛都能看得见,更让聂总心潮澎湃。

“来,坐在爷爷身边。”聂老慈祥的说。

“砰”门开了,陈老师走了进来,头发有些散乱,外套也沾满了泥水积雪,室内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老陈,你怎么来了?”衣冠楚楚头发锃亮的教导主任惊诧道。

陈老师根本不理他,走过来拉住小雪的手就往外走:“小雪,回家。”

“老陈,你这是干什么?”教导主任上前阻拦,却被陈老师用眼神逼退,他环顾包间,却看也不看那位一中的大财神爷。

“你们几个女生也赶紧回家吧,你们的爸妈都在学校门口等着了。”

女生们惊呼一声,拿起衣服和书包,一溜烟的溜了,虽然校长书记的官大,但是在学生们心目中,最尊敬,最爱戴的还是陈老师。

“咱们走。”陈老师拉着小雪也走出了包间。

包间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校长书记难堪至极,好在聂老并不在意,笑呵呵的说:“这位教师看起来有些面熟啊。”

“聂老好眼力,这是我们的高三年级组长老陈,他父亲陈教授从五十年代就是咱们一中的校长,老陈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倚老卖老,唉,让聂老见笑了。”校长很惭愧的陪着不是。

“没关系,咱们吃咱们的。”聂老很大度的笑着说。

开始上菜了,鲍翅楼的菜价极其昂贵,各种菜肴琳琅满目,醇酒飘香,包间里的气氛又慢慢缓和起来。

外面,雪已经很大了,华灯初上,积雪满地,汽车都缓慢的行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和一个美丽的少女,顶着风,冒着雪,推着自行车艰难的走着。

雪,下得更大了。

第21章 风雪夜里的红泥小火炉

小雪要自己回家,但是陈老师坚持把她送回来,冬天黑的早,回到高土坡的时候已经是万家灯火,透过点点灯光,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飘舞着,格外晶莹。

回到大杂院的时候,小雪和陈老师的头上,肩膀上都白了,两人站在门口跺着脚,把鞋底的泥污震掉,拍打着衣服上的雪,忽然家门开了,一股温暖冒了出来,小雪的父亲竟然在家。

“爸,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医院么?”小雪惊讶道。

“明天居委会有大事,爸爸怕耽误了,就先回来了,咦,这不是陈老师么,快请屋里坐。”老温热情的发出邀请。

陈老师连忙说:“不打扰了,大过年的,我还是回去吧。”说着推着车子就要走,忽然身后过来一人,把他的自行车拦住了。

陈老师定睛一看,正是上回代表小雪家长去开会的刘子光,刘子光热情洋溢的说:“陈老师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可不能放他走,一起喝一杯去。”

陈老师想拒绝,但是此时大杂院里的邻居们都出来了,三老四少热情地招呼着陈老师,让他有一种盛情难却的感觉,刘子光还摇头晃脑的念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陈老师也是文化人,此情此景,要是不喝一杯,都对不起这漫天的大雪。”

陈老师不是个俗人,听刘子光这么一说,便哈哈笑道:“我最喜欢白居易的这首《问刘十九》,本来回家也是想喝一杯的,既然大家兴趣相投,我就留下喝一杯好了。”

“走,去二荤铺。”刘子光拉着陈老师,又招呼老温大哥和小雪同去,四个人来到巷口头的小饭馆,老板看到刘子光来了,兴高采烈的说;“刘主任来了,快点里边请,地锅都给你预备好了。”

地锅是江北市的特色饮食,是用红泥做成的小炉子,上面放一个浅浅的铁锅,炖上鸡或者鱼,一圈再贴上薄薄的面饼子,有菜有汤有饭,炉膛里还有木炭加温,冬天吃地锅最合适了,如果再整一盅小酒,那滋味简直神仙都赛不过。

四人坐定,刘子光喊道:“老板上酒,先来两瓶淮江大曲。”

“好嘞。”随着一声爽朗的回答,两个地锅,两瓶白酒端了上来,还有下酒必备的油炸花生米和干切牛肉片,外面飘着雪,屋里温暖如春,厚重的木头桌椅虽然粗笨,但是干净结实,菜肴虽然简单,但是好吃,淮江大曲虽然是最廉价的白酒,但却是一代代江北男人最爱喝的烈酒。

小雪很乖巧的帮大人们倒酒,老温有慢性病不能喝酒,面前杯子倒满看着就行,主力还是刘子光和陈老师,别看陈老师是个文人,烟酒都很厉害,坐下就要抽烟,可是从兜里掏出一个瘪瘪的烟盒来,无奈的笑笑扔掉,刘子光赶紧掏出自己的中南海说:“陈老师抽得惯这个么?”

陈老师说:“是冒烟的我都能抽。”

四人一阵笑,刘子光帮陈老师点着烟,举起杯子说:“今天咱们有缘,我敬大家一杯,祝老温大哥早日康复,祝陈老师桃李满天下,祝小雪学习进步。”

老温笑道:“子光越来越有领导派头了。”

小酒馆老板也过来说:“刘主任本来就是领导,咱们高土坡的居委会主任,手下人大几千号人呢。”

“是么?小刘你当居委会主任了?”陈老师很惊讶。

刘子光笑笑:“承蒙大家抬爱,让我做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其实这个主任我是不想当的,因为太牵扯精力,但是现在高土坡拆迁在即,为了帮大家讨一个公道,能够居有定所,这个主任,我当仁不让!”

“说得好!”众人一起鼓掌,这时候外面又涌进来几个人,老贝大叔、邓云峰、还有几个邻居,刘子光赶紧说:“加板凳,加招呼,再拿两瓶酒。”

小酒馆里热火朝天,大家都用小酒盅倒满了白酒,互相敬着,小口咂着,议论着明天竞选的事情,高土坡居委会主任的竞选工作放在元旦下午,特地挑选这个日子,就是为了计票方便,节假日里大家都在家,这样才选的公平。

其实这个主任位置已经非刘子光莫属,但是必要的程序也要走,街道办事处那边打过招呼了,如今周文水涨船高,已经是代市长秘书,他打个电话下来安排件小事,办事处主任还不屁颠屁颠的给办好。

刘子光先敬大家,然后大家回敬,酒过三巡之后,酒量深浅就分出来了,有些同志的脸色偏红,有些人偏白,有些人丝毫不变,陈老师就是那种不变色的,而且这人喝酒不吃菜,端起酒杯啧的一口,丢一颗花生米进嘴里嘎巴嘎巴嚼着,自得其乐。

喝了一阵子,邻居们就都陆续散了,老温体力不好,也回去休息了,小酒馆里就剩下刘子光和陈老师对饮,小雪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子听这两位她最敬佩的男人吹牛。

四瓶淮江大曲已经见底,除掉邻居们喝的,刘子光和陈老师每人八两总是有的,但是两人依然意犹未尽,又叫了一瓶白酒,谈的也深入起来。

陈老师很坦诚的说:“小刘,你这个人,不简单,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非等闲,不过我还是看走眼了,你不但非等闲之辈,甚至可以称之为绝非池中之物。”

刘子光说:“陈老师说笑了,喝酒喝酒。”

陈老师说:“我喝了不少,但是没醉,现在这个社会,整体缺失信仰,所有人都唯利是图,甚至连学校这么神圣的地方都难于幸免,再这样下去,学校就变成敛财的场所了,我想那时候就是我归去之时。”

刘子光说:“这就更需要像陈老师您这样的人,把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传输给他们,如果咱们放手的话,这一代人就毁了。”

陈老师叹气说:“一中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我父亲当年就在一中教书,现在是我,我女儿也是一中毕业的,我们一家人都对一中充满感情,不希望它变质退化,但是事与愿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过不了多久,一中就会变成私立学校了”

刘子光敏锐的意识到今天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刺激到了陈老师,便问小雪:“今天学校有什么新闻?”

“上午上课,下午文艺会演,晚上校长书记和教导主任他们安排我们几个女生去会餐,还没开始吃,我就被陈老师接来了。”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冷笑道:“合着我前段时间整的那一出白搭啊,哪个该死的那么大谱,居然让学生陪酒?”

“有钱的王八大三辈,他以为改了名字我就认不出,哼,聂文富!文革时期的一中造反派司令,我父亲就是被他折磨的自杀而死。”陈老师似乎是喝多了,但刘子光更相信他是借着酒劲把平时不敢说,不愿意说的心声倾诉了出来。

“陈老师你放心好了,这帮王八犊子敢这样搞,我一定会教训他们的。”刘子光说。

“算了,小雪还在上学,马上面临高考,我可不希望她的学业受到影响,必要的时候,我会直接找教育局领导反映的。”

气氛有些压抑,聪明的小雪赶紧岔开话题,问道:“陈老师,您女儿什么时候回来啊?”

提到自己的女儿,陈老师脸上洋溢起幸福的光辉,说:“她寒假就回来。”

刘子光问:“陈老师您还有女儿啊。”

陈老师骄傲的说:“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现在美国哈佛大学,拿的是全额奖学金,我一分钱没出,女儿是美术学院的研究生,我老伴上个月去的美国,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要不然也不敢这么喝酒啊。”

这场豪饮一直到十点半才结束,陈老师虽然喝了接近二斤白酒,但是思维依旧敏捷,步履也很稳健,但刘子光还是亲自开车将陈老师连同他的自行车送到家。

回来的时候,刘子光直接拐去了滨江锦官城,从金碧辉煌监控室里取出来的硬盘里收录了很多包间内的视频图像,全都是不堪入目的男女在乱搞,但镜头里的人刘子光大多不认识,只能看出年龄不小,肚皮不小。

阎金龙是多么精明的人,没用的东西他才不会收藏呢,这些小视频虽然还算清晰,但是艺术性太差,比日本的同类节目逊色太多,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这些视频中的男主角一定是有身份的人,值得要挟的人。

事关机密,当然不能随意泄露,于是刘子光想到了李纨,她的社交层次比较高,和市里一些大人物都有往来,让她甄别这些人物最合适不过了。

昨天刘子光就把备份拷贝到了移动硬盘里交给了李纨,不知道现在她辨认出几个了。

锦官城豪宅内,小诚早就睡着了,佣人也回家了,穿着睡袍趿拉着毛拖鞋,一脸慵懒少妇娇态的李纨帮刘子光泡了杯茶,耸着小巧的鼻翼说:“喝了多少酒?”

“陪一中老教师喝了两杯,没想到知识分子也挺能喝的,对了,那个录像,你认出几个人了?”

李纨的脸红了,嗔道:“就看了个开头,不敢再看下去了,太难为情了。”

刘子光说:“这怎么能行,这是大事啊,非你不可。”

李纨说:“要不你陪我一起看?”

第22章 正式当选居委会主任

卧室里,落地灯发出柔和朦胧的光芒,把床上铺着的澳洲羊皮染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泽,显得格外温馨,刘子光把移动硬盘接到电视机的USB接口上,又拿了小本子和钢笔,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李纨还在厨房里忙和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三分钟后,她喜滋滋的捧着一筐爆米花回来了,往床上一躺,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说:“放电影吧。”

刘子光哭笑不得,只好拿起遥控器,按了开始键,画面中是装饰豪华的酒店房间,穿着桑拿服的胖男人拥着身材惹火的女孩子走进来,然后胖男人躺在床上,女孩子说了句什么,出门去了。

镜头的角度非常巧妙,正好从侧上方对着墙,胖男人仰面朝天躺着,面目非常清楚,李纨惊呼一声:“这不是规划局的张书记么,平时那么正派的一个人,怎么搞这个?”

“慢慢看吧兴许还有意外惊喜呢。”刘子光拿起小本本,把张书记的名字记了下来。

接下来的情景是女孩子端了一些道具进来,什么冷水热水果冻跳跳糖之类,卖力的帮张书记服务起来,张书记是老江湖了,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一边享受着,一边还拿着手机打着电话,打电话的时候表情严肃,义正词严,丝毫也不受下面的干扰。

视频角度是固定的,看点并不多,刘子光拿起遥控器快进,一直调到最后张书记也没主动干点什么。

“张书记马上退二线了,到底是老了啊。”李纨幽幽的解释着,拿脚丫子踢踢刘子光:“换下一段。”

下一段是个精悍的中年人,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进入包房,上演双飞大戏,这位大哥龙精虎猛,从头到尾都没闲着,花样更是繁多,搞个两个女子香汗淋漓,大呼饶命。

“这家伙是谁?”刘子光问。

“好像是地税局一个干部,眼熟,叫不出名字,大概是他们金碧辉煌的专管员吧,你知道,娱乐场所都是归地税管理的,如果把税务人员搞定,每月能少支出不少税金呢。”李纨说。

“原来如此,换下一段。”刘子光又调到下一段,这回不用李纨介绍,刘子光就先笑了:“是这狗日的啊。”

“谁啊,这人看起来蛮斯文的嘞。”李纨纳闷地问道。

“一中的教导主任,平时多道貌岸然的一个人啊,没想到居然好这一口。”刘子光冷笑道。

陪着朱主任进来的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看身材面容似乎不满十八岁,还是个孩子。

看朱主任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娴熟的动作,分明是个欢唱老手了,刘子光和李纨泛起一阵阵的恶心,把他的名字记下来,直接跳过去不看了。

几十G的内容,看一夜也看不过来,而且这种节目,越看越让人心里窝火,平时的正人君子,一个个竟然如此龌龊不堪,李纨怒冲冲的说:“你们男人啊,没个好东西!”

刘子光说:“那我呢?”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还不快去洗澡,一身酒气熏死人了。”

刘子光走进卧室卫生间,匆忙冲了个热水澡,拿浴巾裹着身子走出来,李纨的睡袍已经扔在地毯上了,躲在被子里说:“坏东西,上来,我要惩罚你。”

李总对刘子光的惩罚并不是很重,因为第二天还要参加万人元旦长跑,这是江北市每年元旦的保留节目,各单位都要组团参加,刘子光麾下的红星公司代表队自然也要参与。

新年伊始,老天爷开恩,居然是个大晴天,环卫处的扫雪车和驻江北某部官兵一起上街将积雪打扫干净,万人长跑大会隆重召开,当然只是个凑热闹的群众运动,没人会在乎谁得第一。

长跑过后,刘子光直接回家,高土坡居委会主任竞选活动在上午九点半准备举行,候选人有三个,除了志在必得的刘子光之外,还有两位老大妈参与竞选。

这次居民大会的召开,是严格按照《居委会组织法》组织召开的,由五分之一的十八岁以上居民提请召开,超过半数的居民小组代表参加,并且有公证处的同志全程监督公证。

高土坡居委会门口,人山人海,热火朝天,彩旗招展,锣鼓喧天,老年秧歌队,子弟中学鼓号队都出动了,气氛相当热烈,刘子光衣冠楚楚,神采飞扬,熟络而亲切的和群众们打着招呼,在场的大多数都是退休的大爷大妈和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刘子光在他们中的号召力最强,那些三四十岁正当年,又有正式工作的反倒不来凑这个热闹,不过没关系,每家出一个代表就够了。

老刘家的大小子为啥要当这个居委会主任,大伙儿心里明镜似的,还不是为了帮大家出头,争取多点赔偿款么,因此竞选结果毫无悬念,唱票结果当场宣布,刘子光以绝对优势当选居委会主任。

刘子光正式接任高土坡居委会主任一职,他当即组织起一套班子,那两位竞选者出任副主任,另外成立了治安保卫委员会、卫生保洁委员会,邻里纠纷委员会,团结互助委员会,每个委员会由一名委员负责,下辖几个积极分子。

正热火朝天的开着会,忽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正是辖区街道办事处的主任和几个小头目,还有高土坡的前居委会主任韩素珍,韩主任一脸的委屈和愤怒,几个基层官员也是义形于色的表情。

“谁让你们搞的竞选,乱弹琴。”李主任怒气冲冲的说,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新当选主任刘子光身上。

刘子光走下临时搭建的讲台,笑眯眯的说:“李主任来了,屋里坐。”

李主任没想到是他,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说:“刘经理,怎么是你啊,你看这事弄得,你事先咋不和我通个气呢。”

刘子光说:“太忙了,一直没过去,这事儿是我不对,回头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