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把警讯转给了当地派出所,大清早的派出所民警也烦着呢,若是杀人抢劫案件也就罢了,打架斗殴什么的最讨厌了,折腾的人不安生。

结果还是电视台的记者先到的,最近江北电视台为了收视率搞了一些有特色的节目,雇佣了一帮狗仔队性质的半吊子记者专门搜集民间千奇百怪的事情,前来采访的就是这种人,他们也不管赵秘书的死活,先打开摄像机前前后后详细拍了一番再说。

记者们把该拍的都拍完了,派出所巡警才姗姗来迟,一个警察带着两个协勤开着桑塔纳闪着警灯驶入地下车库,看到躺在地上的赵秘书,又看到旁边的路虎,就知道这事儿有些麻烦,百十万的陆虎览胜可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这种人的仇家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反正最多就是个故意伤害罪,没啥大不了的。

警察先叫了救护车,然后来到跟前查看伤者的伤势,赵秘书已经苏醒了,但是伤的实在厉害,眼睛肿的看不清人,一嘴好牙都被打掉了,话也说不利索,嘟嘟囔囔说了一阵子,警察也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我市委的”赵秘书艰难的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口齿不清的说道。

“你什么伟?”警察问道。

赵秘书指了指汽车的挡风玻璃,警察一看,玻璃下赫然放着市委的通行证,原来这个被打的公务员啊。

严重了!

警察马上电话催促救护车赶紧来,驱散记者,向领导汇报,领导让警察报一下车号,警察就把路虎的号码报了过去,这下可不得了,所领导震惊的发现,这是市委赵秘书的座驾车号!

不大工夫,增援力量赶到,连分局领导都惊动了,李政委亲自带队前来,前几天逮捕刘子光时候打出风头的特警队也来了,煞有介事的在地下车库拉了封锁线,蒙着黑头套端着喷子作虎视眈眈状。

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开了进来,急救员小心翼翼的将赵秘书翻着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罩上氧气面罩,直奔医院而去。

李政委主持工作,亲自给目击者做笔录,有个清洁工看见了事情的经过,但是由于他老眼昏花,没看见行凶者长什么样,就看见他们乘着一辆很庞大的越野车。

结合保安的证言和车库门口的监控录像,立刻锁定了目标,这是一辆挂着首都牌照的进口昂克雷!

李政委马上部署全市围追堵截这辆昂克雷,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凶手,因为他知道,赵秘书受伤,李书记一定会关注,在这个案子上露一把脸,自己的前程就不用担忧了。

还没有五分钟呢,李政委就接到了市局指挥中心的电话,说是他的前一个命令已经被取消了。

第46章 给我接市委宣传部

此时刘子光已经回到了华清池,昂克雷藏进了车库拉上了卷帘门,上楼一看,卓力果然安排了两个颇有姿色的技师等在那里,孟黑子乐得屁颠屁颠就上了楼梯,回头假惺惺地说道:“那啥,我先松松骨,回头咱哥几个再聊。”

“黑哥,你悠着点,别操劳过度啊。”贝小帅在后面喊了一嗓子,转而对刘子光说:“光哥,有人在等你。”

“在哪里?”刘子光心里一动,这当口找上门来的应该是金处长的同僚,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二哥陪着说话呢。”贝小帅引着刘子光来到会客室,果然见卓力正陪着一个中年男子说话呢,男子中等身材,大众脸,穿着也普通的很,属于那种丢到人堆里立刻就找不到的类型。

看到刘子光进来,男子马上起身和他握手:“刘总您好,鄙人姓吴,吴子恩,叫我老吴就行。”

“你好,坐。”刘子光握着吴子恩的手晃了晃,感觉他的手干燥温暖,充满力量。

“这是你需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请过目。”吴子恩从一个大号皮质公文包里取出一堆东西,依次拿给刘子光看。

“这是飞行执照,这是飞机的合法呼号和预定航线,这是一张给您的钻石卡,可以无限透支,这一张是你的释放证明,拿给家里老人看看,让他们放心,暂时就这些东西,我的飞机就在江北机场二号停机坪,可以坐三十个人,随时恭候您的到来,就这样,我先走了。”

说完吴子恩就起身告辞,刘子光再度和他握手,让卓力去送一送,自己拿起那本飞行执照看了看,虽然他没见过真正的飞行执照,但是从这份证件的制造精美程度来看,绝对是真品,上面贴的正是贝小帅的照片。

“稀奇了啊,他们怎么有我的照片?”贝小帅惊讶道。

“笨蛋,这不就是你身份证的照片呢,人家公安内网弄个照片还难么。”刘子光把证件丢给贝小帅,拿起银行卡瞧了瞧,塞进了自己的钱包。

“打电话,召集弟兄,要忙事儿了。”刘子光说。

红星公司最强悍的人马都跟着李建国在境外当军训教官,剩下的人多是没有从军经验的社会青年,鉴于这次锻炼的机会相当难得,刘子光还是决定带一些弟兄过去,让他们感受一下战场的气氛也是好的。

趁着召集人手的空当,刘子光匆匆往家赶,心里不禁感叹这个吴子恩办事之细心,连释放证明都给开好了,要不然自己贸然跑回家,父母肯定以为是越狱跑出来的。

来到小区里,那些晨练的邻居们看到刘子光衣冠楚楚的回来,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刘子光也不解释什么,笑眯眯的和他们打声招呼就上楼了。

敲敲家门,里面传来老妈的问话:“谁啊?”声音低沉无力。

刘子光继续敲门,房门打开,老妈顿时惊呆了,看看外面走廊里没人,一把将儿子拉了进来,急促地问道:“小光,你咋跑出来了?”

“妈,我不是跑出来的,是正经放出来的,他们抓错人了,过两天还得到咱家道歉来呢。”说着刘子光拿出释放证明是她看,上面还盖着公安局的公章,有领导的签字,看起来和真的一样,事实上这就是真的,上面宋剑锋的签名就是他本人的字迹。

“太好了,我就说咱家小光没犯罪,老头子,你出来看看。”老妈拿着释放证明高兴地喊起来。

老爸也光着脚从屋里出来,高兴地直搓手,吩咐老妈:“还愣着干啥,赶紧买早点去,儿子这么早回来,肯定没吃饭。”

刘子光说:“吃过了,你们别忙,我回家拿两件衣服就走。”说着走进自己的房间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怎么这就走?不会是?”老爸问道。

“您想哪里去了,本来公司就有业务,因为那个破事都耽误好几天了,现在人家客户催的要命,飞机都在机场等着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释放证明就搁家里吧,给邻居什么的看看,咱家没有罪犯,就这样吧,走了。”

椅子都没坐热,刘子光就匆匆而去,老爸老妈拿着他的无罪释放证明站在门口发了半天的呆。

“小光咋走的这么急,不会有啥事瞒着咱们吧?”老妈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释放证明我看看。”老爸拿过证明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纰漏来。

“还是问问派出所吧,孩子到底有没有事。”老爸说。

“等等再去吧等小光走远了。”老妈说。

老爸叹了口气,知道老伴心里想的是啥,儿子就算真的越狱,也舍不得举报他啊。

自己下达的布控命令被取消,李政委心里泛起了嘀咕,有这个权力的人可没几个,难不成局里高层有人在和自己作对,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对,这事儿不出在自己身上,而是出在赵秘书身上,赵秘书权势滔天,敢打他的肯定也不是善茬,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自己这个小小分局政委还是别搀乎为妙。

他驱车赶到医院探望赵秘书,此时市委办公室的一些工作人员已经赶到了,一个副科长很郑重的告诉医院值班领导,赵秘书我市招商引资领导小组的成员,如果不尽快将其医治好,责任相当重大,医院方面也很重视,组织精兵强将,开了ICU重症监护室,给赵秘书做全面的身体检查,什么彩超、X光、螺旋CT,全都做一遍再说。

看到李政委赶到,市委的工作人员过来和他握手,询问案情的进展情况,李政委含糊其辞的糊弄了过去,向来精明的他知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事儿没弄清楚之前就胡乱插手,搞不好弄一身骚。

不大工夫,和赵秘书私交甚好的刑警支队长谢华东也赶到了医院,他的派头可比李政委大多了,警车开道,前呼后拥,身穿白衬衣腆着肚子很有领导气度,他先来到ICU,隔着玻璃看了看插着氧气管子和心电监控的赵秘书,然后去院长办公室了解情况。

院长拿出CT片子,彩超报告和X光片说:“打人者很有水平,肋骨一根没断,四肢也没有骨折情况,但是内脏却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出血情况,具体还不好判断,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另外伤者的牙齿掉了八颗,下蛛网膜出血,耳膜受损,大面积软组织挫伤,臀部伤势尤为严重,这种伤势,我在新加坡国立医院访问时候曾经见过类似的症状。”

说着,院长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似有所指的说:“是鞭刑。”

谢华东阴沉着脸不说话,犯罪分子太猖狂了,赵秘书是什么身份,打了他就等于打了李书记的耳光,不管是多有背景身份的人,从此后都别想在江北市混下去了,而且这帮人下手还如此歹毒,听这个情况介绍,恐怕赵秘书是要留下后遗症的。

“好的,谢谢张院长,请尽一切方法治疗赵秘书,他的工作很重要,关系到我市的大发展啊。您忙,我就不打扰了。”谢支队说。

“一定的。”张院长起身和谢支队握手。

来到外面,谢华东便将最先出警的110民警和李政委叫了过来,仔细询问案情经过,刚才张院长的话让他若有所思,犯罪分子给赵秘书施以鞭刑,或许有着更甚层面的意义也未可知啊。

110出警人员将当时的情况汇报了一遍,也没什么特殊之处,而后李政委支开闲杂人等,单独向谢支队报告说:“老谢,这事儿有蹊跷,我刚下令全市排查嫌疑车辆,指挥中心就把我的命令给撤销了,我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打人的不是一般人。”

“什么意思?”

“赵秘书这人你也知道,很要强的一个人,听说他最近包了一个音乐学院的女学生,这女学生曾经获过什么奖项的,在省城比较有名气,也闹过一些绯闻”

谢支队马上明白了:“你是说有人在报复赵秘书?”

“是的,而且是比较有背景的人,赵秘书在江北虽然有权有势,但毕竟伸不到省城去。”

“明白了,这事儿不要告诉别人,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说完,谢支队匆匆而去。

中午时分,赵秘书悠悠醒转,先在护士的服侍下拉了一泡黑色的屎,这是内出血的表现,然后衰弱的趴在床上,让人给他上药,这种鞭打的淤血很难消掉,要用传统民间手法,采取鸡蛋清和黄表纸,用人手慢慢拍打才行,过程相当受罪。

赵秘书为了转移注意力,让人把电视机打开,正好播送的是江北电视台最新推出的爆料节目,这个节目很有争议,但收视率奇高,每到中午江北市民就都端着饭碗来到电视机前,欣赏各种奇闻怪事。

电视里出现的是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阴暗的地下车库,路虎上趴着一个穿白衬衣的男子,裤子被褪到脚脖子,关键部位打了一些马赛克,记者兴奋的声音在一旁做着解说:“今晨我市某小区地下车库发生一起斗殴案件,受害人被人用皮带抽伤,目前警方还未来到现场,现在让我们采访一下受害者。”

说着话筒就伸到了白衬衣男子面前,虽然男子的眼睛位置打了一个横条,但是熟悉赵秘书的人仍然可以准确的分辨出这个受害者就是当今江北第一秘,赵庆楠。

电视里的赵秘书还在半昏迷状态,记者还不罢休,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质问着保安,凶手是如何混进地下停车场的,语气严厉,犹如警察,但是镜头却一直停在赵秘书身上。

病房里羞愤交加的赵秘书怒吼一声,将遥控器狠狠地摔了过去,喊道:“给我接市委宣传部!”

第47章 军阀的感觉

这回电视台可捅了个大娄子,曝谁的光不好,曝市委赵秘书的光,不但侵犯了别人的隐私权,镜头里还包含了大量三俗的内容,在数百万江北电视观众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据说已经有不少电视观众打电话发邮件批评这期节目了,电视台领导想护短都没辙。

直接后果是曝光栏目撤销,相关负责人做出书面检讨,栏目采编处分,直接责任人,也就是那几个电视台的聘用人员,全部辞退处理。

但是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无法挽回了,尤其是在市委市政府这些人中间,大家虽然讳莫如深,但是心里都有数,骄横跋扈的赵秘书这回被人整惨了,真是大快人心,个别好事者还把视频录了下来到处散播,与此同时一个谣言也传了出来,说是赵秘书横刀夺爱,从省城某位衙内手中抢来目前这位包养的女大学生,结果导致了这场飞来横祸,总之赵秘书这人的道德品质实在是堪忧。

官场倾轧向来残酷,打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私德入手,赵秘书能管得住宣传部,管得住电视台,但是管不住芸芸众生之口,再说这些看不惯赵秘书跋扈行径的江北本市系公务员们也都是人精,党内斗争那一套玩意运用的炉火纯青,虽然不能把他搞下台,但是搞臭不成问题。

日理万机的李书记来到办公室,发觉在屋里打扫的是另外一位秘书,便问道小赵人呢,秘书说赵秘书住院了,李书记大惊,今天和外商霍先生还有个洽谈会呢,少了赵秘书怎么行,他又问小赵是得了什么病住院的,得到的回答是被人打伤了。

李书记当即雷霆震怒,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敢打他李治安的秘书,分明就是把这位江北市的父母官不放在眼里,这件事如果不严肃处理的话,以后还谈何威信,他马上打电话慰问了自己的秘书,又下令让负责办理此案的公安人员向自己汇报案情进度。

不问不要紧,一问更生气,明明掌握了打人凶手的线索,公安部门居然毫不作为,任由凶手逍遥法外,李书记震怒,亲自打电话给市局宋剑锋,让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宋剑锋答道:“李书记,赵秘书被打这个案子比较复杂,还要进一步侦察,关于那辆涉案的汽车,我认为是个误会。”

李书记岂能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什么误会,无非是对方背景比较深厚而已,他立即追问:“那么这辆车是哪个人名下的?”

作为领导不能罩着下面的人,以后谁还为你卖命,李书记从乡长起家,一直干到市委书记,靠的就是讲究,尤其对自己手下那是相当护犊子,他已经暗自打定主意,不管牵扯到谁,一定一查到底,就算对方是省城的高干子弟,起码也要让他们赔礼道歉才行。

“不是哪个人是名下,是国家安全部反间谍局的特勤车辆。”宋剑锋的声音干巴巴的丝毫不带感青色彩。

“哦,知道了,继续侦查,一定要给广大市民一个交代,市委的秘书在自家车库里都能挨打,那么老百姓哪还有安全感?”李书记交代完,放下了电话,心道这回赵秘书这顿揍是白挨了,天知道这小子招惹了谁,居然把国家级谍报机关的人勾来了,这事儿,自己是管不了了。

没有多久,赵秘书也收到了消息,打自己的人是国家级特权机关的人,他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怎么得罪了这种人,没办法,只好先吃了这个哑巴亏,等以后慢慢计较。

当然,这次赵秘书因伤住院,总是要有个说法的,宣传口的干部搞这个很在行,操作了一番之后,一篇题为《市委秘书勇斗偷车贼》的报道就出炉了,赵秘书因此还获得了见义勇为好市民的称号,奖金五千块。

午饭后,刘子光的父母来到派出所,找到相熟的片警老王,老爸客套着:“王警官吃了么?”

老王叹口气说:“老刘,你是来问刘子光那案子的事情吧,现在只能等开庭了,你们也别着急,法院不会冤枉好人的。”

老爸拿出释放证明说:“早上小光回家了,说是已经昭雪了,王警官您看看。”

老王惊讶地张大了嘴,接过那张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怎么看都是真的,上面还有市局的大印和宋局长的签字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宋局长主管全局领导工作,又怎么会亲自干涉这个案子,即便是释放,中层领导签字就行了,用得着他宋剑锋么。

不过可以确信的是,李子光肯定不是越狱,因为如果是越狱的话,上面早就通知过来了,布控,搜捕,监视,哪一样也少不了,现在上面风平浪静不动声色就把人放了,分明是不想搞大了丢自己的脸。

“我就说了,刘子光绝不会是杀人凶手,你看看,还没等到开庭呢,人就释放了,这得感谢国家啊。”老王说。

“那是,要感谢国家。”

“对了,刘子光人呢?”

“早上坐飞机走了,说是公司有业务。”

老王警官摘下警帽,挠了挠花白的鬓角望着天空,一架飞机慢慢的从天边飞过,那当然不是刘子光乘坐的客机,而是江北市驻军的运输机。

这个刘子光究竟是多少秘密啊,老王无奈的摇摇头,戴上帽子说:“老刘,你这个儿子不简单啊。”

此时刘子光已经坐在那架安全部门提供的喷气式公务机上了,直飞云南边境,他随身只带了一个随员,就是一直在红隼航空看家的胡光。

之所以带胡光,原因很多,做国安部的独立承包人不能丢了面子,身边要有能拿出手的马仔,像孟黑子贝小帅这种满脸江湖气的人物是肯定不成的,胡光不是混社会出身,身手不赖,为人沉默寡言,不乱说多问,身材也够高大,而且还是云南籍人,所以带他最合适。

吴子恩陪同前往,这个低调的特工就像一位细心而又恭谨的会计一般,坐在刘子光身边陪他说着话,度过漫长的旅途,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关于行动方面他一个字都没有提。

因为他知道,对方是部领导钦点的独立承包人,该怎么做事不用自己教。

喷气式公务机在云层上方飞着,机翼下是一望无际的白云,整个旅程胡光一言不发,也不闭眼,只是静静地坐着,吴子恩不时望一眼这个沉默的保镖,不禁怀疑他是个哑巴。

飞机中途不作停留,直飞云南蒙自机场,下了飞机之后,早有两辆当地安全部门的大马力越野车等在那里,硕大的车轮子上满身泥泞的红土,最近几天西南连日暴雨,道路相当难走,据说缅甸境内已经有洪灾出现,公路垮塌,交通中断,国际社会都在关注了。

机场停机坪上还停着几辆卡车,上面严严实实盖着苫布,吴子恩邀请刘子光过来,命人从车上卸下来一口木箱子,撬开一看,里面是崭新的56式冲锋枪,枪管下面还有闪亮的折叠枪刺,枪托和护木的色泽光亮,绝对是没用过的新枪。

刘子光随手拿出一支,哗啦哗啦拉动着枪机,看了看枪膛里面,又抖开枪刺耍了耍,随手抛给胡光,问吴子恩:“就这玩意?”

“热带丛林,这玩意最好使,还不容易暴露身份,除了这批冲锋枪,还有配套的手枪,手榴弹,军装、支援武器,都是从西南军区库房里拉出来的战备品,质量绝对可靠,弹药也足够你打一次大规模战役的。”吴子恩说着,递过来一张单据。

“好的,就这样。”刘子光接过单据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

吴子恩又提醒道:“使用完之后,请务必归还,当然,破损遗失的不在此列,你明白的。”

刘子光会心的笑笑,知道这批过时武器人家并不当回事,交给自己使用就是当成顺水人情了,那还指望用完交还。

一行人上了越野车,卡车贴上“救灾物资”的字样,车队浩浩荡荡向口岸驶去,有关部门早就打过招呼了,所以口岸武警直接放行。

过了口岸之后,宽阔的柏油路就变得狭窄起来,路边野草绿油油的,电线杆和墙壁上粉刷着当地电器商行的广告,满身泥泞风尘仆仆的云南牌照皮卡车、大客车堵满了道路,这些都是因为暴雨而躲回国内的商人。

由于有果敢当局交通警察的开道,运送救援物资的车队畅通无阻的抵达了老街。

在一家没有生意的茶馆里,刘子光终于看到了他的老朋友李建国,有日子没见了,李建国的皮肤晒得黝黑,头皮剃的发青,身上穿着一件老式的87迷彩服,单绿色武警常服裤,裤腿还卷着,脚下一双沾满红色泥巴的解放鞋,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土了吧唧的当地农民。

“建国!”

“兄弟!”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李建国哈哈大笑,用力拍打着刘子光的后背,爽朗的说:“家里都好吧?”

“都挺好,就我不好,被人摆了一道,进去蹲了三天。”刘子光说。

“这事儿先记账上,回去正式和他们算,走,去看看咱们的安主任。”李建国说,站起了的时候他的迷彩服下摆掀开,露出腰际插着GLOCK18自动手枪的黑色尼龙枪套。

“对了建国,这个还你。”刘子光拔出腰间的斯捷切金自动手枪,倒转枪口递给李建国。

“呵呵,用的不顺手?”李建国问。

“不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刘子光说。

“行,那就换换。”李建国摘下GLOCK18连用枪套和两个加长型的备用弹匣递给了刘子光。

自动手枪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挂在身上,肆无忌惮的走在果敢街头,刘子光终于找到了一些军阀的感觉。

第48章 报告教官,我们不是狗屎!

果敢街头遍布中文招牌的小电器行,手机店、五金杂货铺,看起来和国内小镇别无二致,一些三轮摩托簇拥在街头招揽着生意,涂着特区政权标记的皮卡车后面,懒洋洋的坐着穿绿军服的当地士兵,甚至连他们的单绿色军装都是国内采购的,看起来就像是若干年前的PLA。

天边黑云滚滚,一派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暴雨又要来了,但是刘子光和李建国两人仍在不紧不慢的走着,偶尔有路过的带枪军人看到李建国都尊敬的喊一声教官,李建国则很从容的向他们点头致意,看来这个教官当得还算不错。

“那个姓安的为什么还呆在这里,不是说他受伤了么?”刘子光不解的问道。

“他走了,你怎么办?”李建国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刘子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个李建国可真够狠的,把安主任当成人质来确保自己的安全,这一招棋走的真是又狠又准,还不露马脚,反正天高皇帝远,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那现在可以放他回去了么?”

“他不走。”李建国说。

“为什么?”

“见了你就明白了。”

在郊外僻静处一座警卫森严的吊脚楼里,刘子光见到了传说中的安主任,这是一个和吴子恩有着诸多相同之处的中年人,面目谦和,很有亲和力,但是却又没有明显的特征,属于那种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或许他们部门挑选特工的时候就是照着这个模板来选的吧。

安主任确实负伤了,但是并不重,脚底板被陷阱里的铁刺扎穿,已经包扎好了,但是行动还是受到一定影响,可以想象李建国是怎么背着他从茫茫大山里走出来的,光是这份救命之情,安主任怕是就要记一辈子。

李建国不善言辞,安主任倒是个口才很好的人,滔滔不绝的向刘子光介绍了事情的经过,在称呼刘子光李建国他们的时候,安主任总是习惯性的说“你们总参”如何如何,事实上李建国以前是狼牙大队的高阶士官,这一点也没有隐瞒安主任,所以刘子光也懒得纠正他。

“这次要不是你们总参的人出手,损失就更大了,这次我们面临的任务很棘手,情况错综复杂,涉及到好几个国家的情报机关,起因是这样的,在我国境内西北某地从事分裂行动的恐怖组织TIP,遭到重创后企图逃出境外,向他们伸出援手的是东亚某国情报机关披着宗教外衣的外围组织,平时他们都是从事另一项北逃业务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和TIP勾搭在一起,他们选择的路线是从西南口岸出境,然后再辗转前去欧洲的大本营,我们及时得到了情报,并且迅速展开行动,可是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负责沿途护卫的是很有背景的当地军阀武装,总之,我们吃了亏,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这也是我坚持留在这里的原因。”

刘子光明白了,安主任一方面是咽不下这口气,另一方面是无法承担失败的责任,部里也怕承担责任,所以不敢继续派人过来,这才便宜了自己这个所谓的独立承包人。

“安主任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们了,一定会把这帮杂碎从地洞里揪出来明正典刑。”刘子光信誓旦旦打了包票。

“好,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我喜欢你们年轻人的这种气魄。”安主任高兴地拍了拍刘子光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

辞别了安主任,刘子光来到李建国的驻扎处,先和红星公司的二十名小伙子们一一见礼,这些承担了军训任务的教官都是在国内服役多年的士官,军事素质本来就相当优良,捡起来之后更是没的说,看他们黝黑的皮肤,肌肉鼓胀的胳膊和坚毅的眼神就能知道,在这儿当兵当得很痛快。

在李建国的办公室,桌子上摊开一张小比例尺军用地图,李建国已经用红蓝铅笔在上面做了标记。

“这里是匪徒的巢穴,我就是从这里把安主任救出来的,这里山高路险,易守难攻,他们经营已久,所以,虽然被发现了,也不会轻易转移,再加上最近连日暴雨,别的地方更难去,所以我断定他们还在这里。”

说着李建国又拿出一张铅笔绘制的草图,上面是军阀武装的基地图,建筑物的透视轮廓画的很不错,没看出来李建国的美术功底相当好。

“他们的基地分为两处,互为犄角,都在险要位置,易守难攻,当然这只是相对的,如果有一架武装直升机,哼哼。”

李建国冷笑两声,继续讲解:“据我估算,他们能打的兵有二百人,武器装备以轻武器为主,最多就是迫击炮和火箭筒了,虽然有一些先进的带红外夜视瞄准系统的美式步枪,但就凭这帮货色,恐怕还玩不转,所以,打他们不用费什么劲,五十个人都是多的,一个排就够。”

刘子光仔细观察着地图,忽然问道:“他们的收入来源是什么?”

“罂粟,他们是制毒贩毒的军阀,属于那种谁也管不了的。”

刘子光明白了,缅北军阀武装多如牛毛,但也不都是不识好歹的货色,只有这种无法无天的人才敢和相邻的大国作对,干这些不上台面的龌龊事。

轰隆隆一阵雷响,暴雨再次来临,急促的雨点敲打着窗外的芭蕉叶,廊檐下,雨水形成一条线,击打着不知谁放在那里的搪瓷脸盆,乒乒之声宛如机枪扫射。

热带雨林的作战指挥,刘子光不在行,一切交给李建国打理,第二天的时候,从国内赶来的第二批增援力量就到了。

这伙人的成色就差了些,穿着打扮五花八门,紧身开领T恤,支起领子的POLO衫,花花绿绿的短袖衬衫,太阳眼镜,沙滩裤,七分牛仔裤,凉鞋、人字拖,看起来就像是去泰国旅游的观光客。

卓老二亲自带队,矮壮的洗浴中心老板鼻梁上卡着蛤蟆镜,嘴里嚼着口香糖,头皮剃的发青,脖子上挂着金光闪烁的粗链子,身后站着一群同样风格打扮的青年男子,都是一派江湖气,站都站不直,哪有半点军人气质。

刘子光亲自迎接,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弟兄们也都喊着刘哥刘哥的,寒暄之后,刘子光就把李建国推了出来,说这是建国哥,你们都认识的,以后这短时间,没有刘哥了,只听建国哥的。

江湖好汉们自然是认识摆烧烤摊的建国哥的,纷纷点头招呼,李建国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指着旁边一辆敞篷的卡车说:“上去!”

弟兄们没坐上空调客车,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上敞篷卡车,一车拉到军训基地,围墙上拉着铁丝网,四角的瞭望塔上有背枪的哨兵,大门口堆着沙袋,上面架着机关枪,黄澄澄的子弹链垂在枪下,反射着热带的灼热阳光,带卷边帽的士兵面孔漆黑,冷冷的看着卡车上的观光客们。

汽车开到训练场上,西南特有的红土地上,依然有着昨日暴雨留下的一汪汪积水,李建国腰间悬着斯捷奇金自动手枪,手里拎着根藤条,冷酷的站在汽车前,命令大家下车。

众人拎着旅行袋跳下车,马上被命令将旅行袋放倒一边,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

“什么,全脱?那我们穿啥?”有人质疑道。

“你出来。”李建国用藤条指了指他。

那人傻笑着站了出来,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倒霉。

“来之前已经给你们讲过了,这趟干的是什么买卖,所以我就不重复了,身为军人,应该无条件服从命令,而不是质疑,你现在给我做一百个俯卧撑,立刻!”

那伙计吓得一哆嗦,看看卓二哥,卓力也是一脸无奈,没办法,只好趴在地上认真的做起俯卧撑来。

其余的人不敢多说话了,三下五除二脱下衣服,有人从库房里搬来一大堆衣物,从军用四角裤衩到军用迷彩T恤,外衣外裤,鞋子帽子全都一应俱全。

不大工夫,大家穿戴完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表情比哭还难看,这都是什么破衣服啊,国内早就淘汰的连民工都不穿的单绿色混纺军装,肥嘟嘟的裤子,绿色尼龙袜子,解放鞋,解放帽,帽子上还有颗红五星,腰间系上褐红色的人造革武装带,简直要多土有多土。

李建国阴沉着脸围着他们转了几圈,看谁敢发牢骚,这回大家都学乖了,谁也不敢乱说乱动。

“我不管你们以前在江北是龙还是虎,到了这里,你们连虫都不是,充其量只能是路边的狗屎!”李建国提高嗓门骂道。

“报告建国哥!”卓力实在忍不住了,挺着脖子喊道。

“很好,知道说话前先报告,但是记住,以后喊我教官,你说吧。”

“报告教官,我们不是狗屎!”卓力面红耳赤的吼道。

“是不是狗屎,要自己证明给我看。”李建国抬起藤条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峰说:“十分钟之内,爬上去给我看看,你们就不是狗屎。”

第49章 天生射手

隔山跑死马这句话真不假,看起来是座不起眼的小山,爬起来就知道厉害了,热带丛林的山不比国内平原地区的丘陵,树枝藤蔓遮天蔽日,草丛灌木间毒虫无数,原始丛林里根本就没有道路,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

面对茫茫丛林,憋了一肚子火的众人全都傻了眼,咋办?所有的眼睛望向卓二哥,卓力一咬牙:“上!江北爷们没有孬种!”

一小时后,众人终于爬上了山顶,一个个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一般,身上的衣服都撕破了,脸上胳膊上也都是荆棘刮的血口子,汗流浃背满脚烂泥更是不用说,不过好歹没有掉队的。

到了山顶,才发现李建国早就坐在这里了,地上一堆烟头,看来等候的时间不短,众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还说不是狗屎,用了一个钟头才爬上来,指望你们打仗,中国非亡国不可!”李建国张嘴就是一顿臭骂。

卓力他们几个不服气的顶撞道:“报告教官,这山上根本没有路,我们已经尽力了!不管是谁来,十分钟都不可能爬上来。”

“不可能?”李建国冷笑道,拿出对讲机下了命令:“一班,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爬到山顶。”下完命令就拿出秒表来掐着。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队士兵从山下的营房里冲出来,消失在树林茂密的山脚下,过了九分钟左右,一个班的士兵就出现在山顶,并且远没有像卓力他们那样狼狈。

“为什么!这不可能!”卓力瞪着牛眼,表示严重的不理解。

“因为这个。”李建国有手指点了点脑袋说:“上山是有道路的,你们不事先侦察,一窝蜂的尽往密林里冲,能按时到达才怪,要学会动脑子,懂么!”

一行人下山,路上卓力他们嘀嘀咕咕很是不满,说李建国耍诈,李建国听见了也不说啥,到了基地里,又让他们站到一个泥塘前。

“你们二十个人,我这里还有二十个人,下泥塘肉搏,争取把对方先扔出去,比赛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开始!”

一声尖利的哨音,四十个汉子冲进了泥塘,开始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憋着一口气的江北爷们们这次依然落败,不过败得并不那么惨了,论打群架他们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若不是对手太强大,他们差一点就赢了。

“还行,你们这帮狗屎也不是一无是处,现在发枪,让我看看你们的真本事。”李建国一声令下,早有士兵撬开一口口木箱子,拿出崭新的56式冲锋枪来。

一群泥猴子惊讶的望着这些枪械,这可不是汽狗电狗,而是正儿八经的真铁啊,在国内这属于绝对违禁品,牵扯上就是麻烦事,在这里却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就凭这一点,被骂狗屎也值了。

头上脸上身上还糊满了烂泥,就开始了枪械训练,此前在江北市的时候,公司也曾经组织过野外的WAR GAME活动,所以大家对枪械并不算完全陌生。

人手一把空枪,一个装满实弹的弹匣,李建国站在台上说:“我只说两点,第一,任何时候枪口都不要对着你不想打死的人,第二,除非你准备射击,手指不要放在扳机上,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下面乱糟糟的回应了一声。

拉到靶场开始练习射击,一个一个射击阵位,远处一百五十人形靶子,每人一个实弹匣,没有人教你怎么开枪,尽情的自由发挥就是。

沉甸甸的真枪拿在手上,众人兴奋是兴奋了,但也老实了许多,这可不是玩具,万一走火是会要命的,大家都趴在地上,按照要求打着单发。

后面指挥台上,刘子光问李建国:“这样粗放的训练方式好么?”

李建国轻描淡写的说:“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玩过枪,枪这东西也是要看悟性的,我就是想看看,谁是天生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