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走后,刘晓静的母亲走过来埋怨道:“你咋啥都说,这经适房可是有限额的,万一他们家申报了,挤了咱们晓铮的名额怎么办?”

刘副书记抖着手里的折扇说:“妇人之见,你以为这经适房那么容易申请啊,这里面的道道多了”

高土坡拆迁之后,居民委员会撤并到滨江社区居委会,而这些居委会的上级机构正是夹江街道办事处。

老两口来到办事处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钟,按说两点半就该上班了,可是办事处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没办法只好等着,足足一小时后才有几个人来到,老爸赶紧上前问道:“同志,打听个事儿,我们想申请经济适用房,请问在哪里领取表格。”

一个年轻人回头望了望他,问道:“你那个小区的?”

“我们是原来高土坡居委会下面的,现在外面租房子住。”

“高土坡啊,不归这边管。”年轻人打开办公室就进屋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老爸老妈面面相觑,刚才问的清清楚楚,高土坡拆迁之后就归夹江办事处管,怎么这会儿又说不归呢,这事儿还是得问个明白才行,于是又敲门进去,问刚才那个年轻人:“小同志,还得麻烦你,打听一下原来高土坡的居民归哪个办事处管。”

年轻人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头也不抬的说:“滨河办事处。”

“谢谢了。”老两口出来夹江办事处,看看表已经四点钟了,怕时间不够人家下班,破天荒的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滨河办事处,半小时后到了地方,敲开一间办公室再问经适房的事情,却被告知,高土坡原居民不归滨河办事处,而是归夹江办事处管。

这回老爸急了,说刚从夹江办事处出来,那边说归这边管的。

滨河办事处的同志态度很好,拿出一份文件给他看,上面指明了原高土坡区域的居民现归夹江办事处管理,老爸这才明白是那边搞错了,赶紧又往回转,等到了夹江办事处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老爸叹气道:“办个事儿真难啊。”

老妈却说:“好事多难,要是简简单单办好了,我还不放心呢。”

第二天一早,老两口七点半就来到夹江办事处楼下等待,等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人上班了,这回他们没再找昨天那个不靠谱的年轻人,而是直接找到了办事处主任。

办事处主任姓李,坐在办公桌后面正泡茶呢,听了来意之后说:“申请经适房的事情是房管科小沈负责的,起他那里领取表格就行。”

老爸老妈说声谢谢,来到房管科,却只见房门紧闭,敲了半天无人应答,问隔壁的人,被告知沈科长去区里开会了,可能下午才能回来。

没办法,只好先回家吃饭,一路上老爸唉声叹气,说办事怎么这么难,老妈也无语,回家下了一锅面条,草草吃了,也不敢睡午觉了,早早来到办事处楼下,在树荫下等着,两点钟上班之后,径直来到房管科门口站着,不等到沈科长誓不罢休。

站了半个多小时,隔壁办公室的人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疑惑的看了他们两眼,问道:“找沈科长的?”

“是啊,他该回来吧?”

“哦,老沈去省城学习了,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老爸纳闷道:“上午不是说去区里开会的么?”

那人道:“去区里开会就是动员去省城学习的事情啊,你们别等了,回去吧。”

老爸不死心,继续问道:“那我们想申请经适房,应该找谁办理。”

那人摇了摇头:“不清楚,你找别人问问吧。”说完便走了。

老爸老妈无奈,只好出门离去,在门口遇到了一个老熟人,当初高土坡居委会的计划生育委员,这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是个热心肠,大嗓门问道:“你们咋有空到办事处来了?”

老妈就抱怨道:“马大姐,俺们想来申请经适房的,可是找了两天连管事的人都找不到。”

马大姐一拍胸脯:“直接找主任啊,跟我来吧。”说着带着老两口直接来到主任办公室,开门见山道:“李主任,找你办点事,领张表格,就是那个经适房的申请表。”

李主任笑眯眯的说:“马大姐,你家可不是中低收入家庭啊。”

马大姐说:“不是我申请,是这两位,他们家儿子是咱们区人大代表,对了,还和周县长是同学呢。”

一听这话,李主任的反应就不同了,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表格说:“哎呀,幸亏我这里留了几份表格,要不然还真麻烦,这一期申报工作已经结束了,你们抓紧填好送过来,最迟明天下午。”

老爸老妈拿到了表格,千恩万谢一番,出了办公室,心情都不一样了,仿佛拿到的不是申请表,而是新房钥匙一般。

“有了这个,咱们的房子就不远了。”老爸说。

老妈一撇嘴:“万里长征这才是第一步呢,再说咱家的条件也不是最差的。”

老爸说:“咱们家够条件啊,我内退,你下岗,退休工资都不高,现在连房子都没有,儿子也没个正式工作,咱们家要不符合条件,那就没有符合条件的了。”

两人说笑着离开办事处,回家填写表格,可老爸拿着笔怎么也落不下去,想了半天说:“我觉得这张表格还是应该给别人,你说的对,咱家的条件不是最差的,儿子虽然开个公司不现在赚钱,但是架不住将来赚大钱啊,再说咱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人家李纨一分钱房租不收,逢年过节还上门来看,其实这房子就等于送给咱们住的,所以咱家这条件还真不算差。”

老妈问道:“那你想咋办?”

“我寻思了,还是让给别人吧,邓云峰他们家条件可比咱们家差,孩子还在上学,他媳妇工资也不高。”

老妈说:“算了吧,小邓现在是车间主任,比你风光的多,人家儿子在一中是三好学生,将来肯定上名牌大学的,要论条件差,那还是老温。”

老爸说:“对啊,我怎么把他忘了,他才是真正的无房户,租了个顶层的破房子,夏天晒得要死,工资低不说,身体还不好,还有个上大学的闺女,现在大学学费可了不得,这经适房应该让给他。”

说干就干,老两口拿着申请表就去了老温租住的房子,上门把事情一说,老温却直接拒绝了。

“这表格还是你们留着吧,呵呵,我这个条件,经适房都买不起,只能住廉租房。”老温这样说。

“那你申请了么?”老爸问道。

老温说:“廉租房、公租房,这些项目还没开始,听说下个月启动,到时候我回去申请的,谢谢你们了,经常麻烦,真不好意思,马上小雪就放暑假了,到时候让她看你们去。”

第24章 汇报工作

老两口替儿子张罗着经适房的时候,刘子光也没闲着,此刻他正在办公室里会见两位客人,一位就是曾经在江北黑道因斩断金碧辉煌头号打手马纯的右手而一战成名的快刀浪子王文君,还有一位客人是曾经在果敢特区当过特警中队长的前海军陆战旅士官徐玉凯。

自从上回刘子光组织一批人员赴缅训练之后,王文君就留在了那里,甚至当李建国合同期满回国之时他都没有回来,而是留在当地武装担任狙击手,后来因为人事变动,徐玉凯带着一帮兄弟离开军队,偷渡到香港讨生活,但因为王文君得罪了当地黑帮,而不得不潜回国内再图发展。

“刘哥,我们是投奔你来的。”王文君说,虽然高中毕业没两年,但是饱经战火磨练的他却显出一种比同龄人稳重沉着的气势,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既有军人的英武,又有杀手的凌厉。

刘子光扫视一周,办公室里坐着四个人,除了王文君之外,都是退伍兵出身,又干过雇佣军的职业军人,说白了,这些人除了打仗之外一无所长,但是此时自己不正是需要这种人才么,真是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好说,走,喝酒去!”刘子光大手一挥,带着大家前去饭店接风洗尘。

与此同时,南泰县长周文刚回到家里,正准备脱下外衣洗菜做饭,好好补偿一下妻儿呢,忽然手机响了,拿起了一听,是县建设局老洪的声音:“周县长,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向您单独汇报。”

周文心中一动,不紧不慢地说道:“好吧,半小时后和平饭店见。”

打来电话的是建设局计财科的洪辉,也就是刘晓静单位同事王大姐的丈夫,作为江北市区人,他在讲究出身关系的县建设局里地位很尴尬,连个副科级都没混上,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好不容易搭上周文这条线,哪能不尽心尽力的办事。

一个月前,洪辉就在县里向周文进行了单独的思想工作汇报,说了一些建设局里的内幕,并且整理了一份详实的文字资料,建设局这些年来的账目来往,重大项目、人际关系都收录在内,周文拿到这份资料的时候不禁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洪辉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其实心里相当有数啊。

“老洪,你的工作成绩很突出,综合能力也很强,组织上一定会注意到的。”当时周文是这样说的。

对于洪辉来说,这个回答无异于天籁之音,年轻而又强势的县长给予了自己充分的肯定,说明自己以后敲上了周记的徽标,成为县长的嫡系人马了。

趁着周县长回市里探亲,洪辉也乘长途客车赶回了市里,毕竟县城就那么点大地方,万一和县长接触的时候被有心人看到就不好了,还是市里比较安全,刚到家里,老洪连饭都没来得吃就给周县长打了电话,约定了见面地点,迅速赶了过去,在和平饭店二楼要了个小包间,先点了一壶碧螺春慢慢的等着。

走廊里传出一阵喧哗,洪辉心里惦记着周县长,赶紧出门观看,原来是一帮混社会的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从面前走过,走进了走廊另一侧的大包间,洪辉刚要回身,就看到周县长的身影。

“周县长。”洪辉招呼一声,赶紧上前握手,周文和他握了握手说:“在市里就别喊县长了,叫我小周就行。”

洪辉说:“那怎么能行,咱俩年纪差不多,我就喊你老周吧。”

周文一笑,心说你可比我大多了,但并未说什么,点头道:“行,我就称呼你老洪。”

两人哈哈一笑,都感到有些地下党接头的味道,进了包厢,叫来服务员点菜,周文当仁不让,点了四五个菜,两瓶啤酒,吩咐服务员没事不用进来招呼,关上房门之后,洪辉就拿出小本子,开始汇报工作。

“县水电站工程招标程序严重违规,几家竞标的都是余局长找来的托儿,他们把价格抬得很高,最后得标的就只有余局长的表弟了,整个过程都是暗箱操作,国家资金流失起码二百万以上”

“证据确凿么?”周文目光炯炯的问道。

洪辉笑了:“周县长,证据都是现成的,只要想查就有,他们做事根本不避讳的,南泰的潜规则就是这样,谁要是偷偷摸摸办事,反而被人家笑话。”

周文哪能不明白这些所谓的潜规则,他只是想证实,自己没有看错人。

“老洪,你要做好准备啊,可能过一段时间,组织上要给你加担子。”周文笑着说。

洪辉激动起来,赶忙表态:“周县长,我一定紧密团结在组织周围。”

忽然周文的手机响了,他接了之后说道:“哦,行,有时间,你到和平饭店203来吧。”

洪辉一听,赶紧说:“周县长你还有工作,那我先走。”

周文说:“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是县公安局的小孙,正好你俩见个面,小孙这个同志还是不错的。”

洪辉听了这话便淡定了,又点了两个菜,两瓶啤酒,坐等孙继海的到来。

公安局的孙继海虽然是南泰本地人,但也和洪辉一样,身上打着周文的标签,去年群体事件中,孙继海表现突出,已经被周文提拔为公安局副局长,身边也围拢了一些自己人,可以说现在周文对公安局起码掌握了一小半。

不到十分钟,孙继海匆匆赶来,穿着便装,手里提着小皮包,看到洪辉在场,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主动伸手问好:“洪科长你好。”

两手亲切握手,热情的不得了,周文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咱们不聊工作,喝酒。”

三人坐下推杯换盏喝了几杯酒,洪辉再次起身告辞:“周县长,孙局,我真的走了,老婆催了。”

“你啊你,没看出来还是个妻管严。”周文打趣道,心里却暗赞洪辉识趣,知道自己和孙继海有工作要谈,让他俩见个面只是为了识别敌我,便于以后开展工作,见过了面自然就该走了。

洪辉走后,孙继海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说:“周县长,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财政局的老关,多次私自挪用资金给自己的老婆孩子炒股,造成巨额亏空,他还多次前往澳门赌博,每次数额都相当巨大。”

周文拍案而起:“让硕鼠掌管财政,这还了得,怪不得南泰县一直摘不掉贫困县的帽子,小孙,你看这个事应该怎么处理才能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孙继海知道周县长并不是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做出一种尊重自己的态度,他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请市纪委介入比较好,市里直接插手,阻力会小一些。”

周文说:“我也是这个意见。”

孙副局长呵呵地笑了,端起酒杯说:“周县长,我敬你。”

南泰县人人都知道,孙继海是周县长的铁杆,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孙继海也不想和周文拉上什么关系,一个有职无权的县长助理加旅游局长而已,还不是南泰本地人,抡起资源来还没有孙继海多呢,不管怎么说小孙的父亲也是南泰检察院的退休检察长,家里众多亲戚都在政法口工作,按照家里的规划,孙继海从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之后,现在县公安局法制科上几年班,然后下派出所锻炼锻炼,退休前当上县公安局副局长不是问题。

但是那次群体事件彻底打乱了家里按部就班的计划,命运将孙继海和周文连在了一切,随着周文的步步高升,孙继海的仕途也发生了改变,先是法制科科长,然后是县局副局长,虽然只是位居最末的副手,但对于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干警来说,已经是一步登天了。

孙继海打心眼里感激周文,认定周县长是自己的福星,别看县里一帮人总想着针对周县长,可是人家省里市里都有强援,背后又有徐书记撑腰,摆平朱副县长这一帮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要跟定了周文,以后自己的前途可不仅仅是一个县局局长而已。

两人干了一杯,又谈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周文觉得有些内急,出去上洗手间,孙继海看看喝的差不多了,把服务员叫过来,递上五百块钱说:“先把账结了。”

服务员说:“刚才已经有人结过账了。”

孙继海明白了,肯定是建设局的洪辉在楼下先把账结了。

周文在洗手间的尿池子前尽情的释放着压力,忽然旁边有人碰碰他:“周文,这么巧。”

周文一愣,除了家里人和上级领导,敢直呼他名字的人可不多了,扭头一看,原来是老同学刘子光。

“是你啊,老同学。”周文抖了抖,提起裤子笑道,这么多初中同学里,也就是自己和刘子光混的最好了,也只有他们俩能说上话,毕竟是一个层级的人,共同话语也多些,虽说卓力也是老同学,但他做偏门生意的,身为县长的周文以为还是尽量少接触一些比较好。

回到包间里,不大工夫刘子光就端着酒杯过来了,非要和周文干一个,孙继海急忙站起来护主,说:“周县长喝高了,我陪你喝。”

周文却推开他说:“这是我老同学,人大代表,杰出青年企业家,刘子光。”

孙继海做久仰状:“哦,刘总,那更得敬一个酒。”

第25章 贤内助不贤

刘子光的酒品很好,端着杯子和孙继海碰了一下,仰脖子干了,孙继海也干了杯中啤酒,刘子光背后的小弟又举起酒瓶子给他满上,孙继海这才发现对方喝的是度数很高的洋酒。

“周文,就你两人喝酒多冷清啊,到我那边去吧。”刘子光邀请道,周文爽快地答应了:“好,小孙咱们过去。”

孙继海很激动,周县长带着他和朋友一起喝酒,说明自己已经成为嫡系人马了,想到这里他就很庆幸临来前灵光一闪做出的决定,足足带了两万块现钞,万一周县长要抢着付账的话,这些钱足以应付任何局面了。

周文和孙继海跟着刘子光来到对面的大包房,酒桌旁足足坐了十几个人,孙继海以一个公安人员的眼光扫了一圈,心中暗叫不好,周县长同学的朋友可都不是一般人啊。

公安口有句行话叫“挂相”,不管是在公交车上扒窃的蟊贼,还是在三尺讲台前挥洒青春的教师,所有行业工作者都会在相貌上带有本职业的特色,孙继海出身公安家庭,在这方面颇有些研究,今天酒桌上这几位客人让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的确是杀气,这种味道是普通江湖混混装不出来的,但是在他们身上又找不到那种背负命案的江洋大盗应该有的警惕和戒备,这就令人惊奇了,孙继海不动声色,仔细观察着情况。

刘子光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同学周文,还有他朋友孙继海,这边是我几个朋友,王文君、徐玉凯,贝小帅”

孙继海注意到刘子光介绍的时候只说名字,而不是像一般人那样提到周文的官衔,这更让他觉得纳闷,这个刘子光绝非像周县长介绍的那样简单,人大代表,青年企业家只是他表面上的身份,真实的身份恐怕连周县长都不清楚呢。

出于职业习惯,孙继海喜欢观察别人,但是这个刘子光却让他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这个男人不挂相,如果在街上遇到,自己肯定猜不出他的职业,即使是在酒桌这种开放的环境下,也只能从他偶尔的举手投足间看到一种上位者应有的态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这一桌喝的都是烈性酒,两瓶五粮液已经成了空瓶,现在喝的是乔尼沃克的威士忌,席间的气氛很热烈,周文也不拘束,一连干了好几杯洋酒。连说这酒好,刘子光说,这酒是小王他们从香港带来的,要好几千一瓶呢。

孙继海趁着这个当口,装作无意的问起:“这几位朋友在香港发财啊?”

徐玉凯倒也毫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以前都是在果敢当兵的,前段时间去香港发展,遇到点小麻烦,就过来投奔刘哥了,这是小王,我们部队的狙击手。”说着拍了拍王文君的肩膀。

王文君端起酒杯向孙继海举了一下,说道:“孙哥名字挺有意思,和那个踢足球的一样。”

孙继海说:“我球技可比他差远了。”

“孙哥是干公安的吧。”王文君冷不丁的说了句,孙继海举到嘴边的酒差点洒了,镇定反问道:“你怎么这么问?”

王文君说:“我以前进去过,在里面蹲了一段时间,不过你肯定不是狱警,也不是一般公安,应该是个小领导。”

孙继海继续保持着笑容:“哦?何以见得。”

“警察也挂相啊。”王文君举起了举杯:“孙哥,我敬你。”

孙继海和王文君走了一个,心中暗暗惊讶,这个刘子光当真是个人物,居然收拢了一批在境外当过雇佣兵的人物,估计在香港也惹了不少祸,要不然不会跑到江北来的,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担心,周县长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可不好啊。

周文到没有这种担心,他知道刘子光是个罩得住的人,既然能把自己喊过来一起喝酒,就断不会有害自己的念头,他反而觉得和这种草莽之辈在一起喝酒要比和官场上的朋友喝酒畅快的多,人家才不管是你县处级还是平头百姓,杯子一端就是朋友,这一会儿功夫,他就喝了好几杯烈酒,脑子也跟着兴奋起来。

见喝的差不多了,刘子光提议去新清华池桑拿一下,大家轰然同意,对周文来说,一起喝酒不算什么,但是出入娱乐场所就要考虑影响了,他微笑着和刘子光握手告别:“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不凑你们的热闹了,有空到南泰县来玩,我请客。”

结账的时候,孙继海一直注意着周县长的动作,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人家刘子光根本就不结账,吃饱喝足直接走人,周文看到他不解的表情,便解释道:“他和饭店老板是朋友,很铁的那种。”

送走了刘子光他们,周文和孙继海出了和平饭店,夏夜微风迎面吹来,惬意之极,孙继海说:“周县长,我送送你。”

周文说:“你喝了酒不要开车了,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打发了孙继海,周文一个人慢慢往家走,心中盘算着未来几个月的工作规划,作为新上任的南泰县长,他是幸运的,因为有胡市长和县委徐书记的大力支持,那些阳奉阴违的常委们虽然处心积虑的和自己作对,但是每次依然是自己占得上风。

周文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那就是年轻,前途远大,徐书记之所以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这一边,就是算清楚自己绝不会停止在县长这个位子上,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周文的仕途之路不是谁能挡得住的吗,与其从中作梗还不如锦上添花。

眼下的机会对自己相当有利,征地的事情进展顺利,省委书记来考察的时候,单独让自己做了长达一小时的工作汇报,看得出郑书记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有他老人家的恩宠,县里这帮人就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自己还有另一个杀手锏,那就是胡市长的支持,据说胡市长也是郑书记相中的人,所以两人很自然的成为官场上的同盟军,胡市长在政法系统的威信很高,有这尊大菩萨撑腰,朱副县长他们干什么小动作都得先掂量掂量。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十点钟了,儿子早已入睡,刘晓静躺在卧室床上敷着面膜,看着液晶电视里的韩剧,说到卧室里这台电视,周文心里就有气,县广电局的老张,打着让领导及时了解重大新闻,便于开展工作的旗号,往自己家送了一台进口液晶电视机,还顺带着整套家庭影院,刘晓静也是没脑子,居然照单全收,等自己知道,已经安装完毕没法再拆了。

周文坚持付款给广电局,并且要求对方开收据,老张也不含糊,说这些东西都是县电视台淘汰下来的东西,三钱不值两钱的,只收了周县长一千五百块的成本费,周文也就没再坚持,毕竟下面人也不容易,拒绝对方的好意,有时候等于把人往门外推,自己正是需要用人的当口,事情不能做的太绝。

后来周文才知道,光这套家庭影院用的音频线就远超这个价了,那都是专业发烧友级别用的线,这种价格昂贵的专业设备,被自己老婆用来看无聊的韩剧,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暴殄天物。

周文洗了澡,换了睡衣回到卧室,就看到刘晓静提着自己的衣服正嗅呢,一张大脸上贴着面膜,犹如鬼怪一般。

“你闻什么呢,像条狗似的。”周文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刘晓静说:“一股酒味,和谁一起吃饭的?”

“洪辉,就是你们单位王大姐的老公,后来遇到刘子光他们,就又喝了几杯。”

这下刘晓静放心了,洪辉那是自己人,刘子光也是老同学了,她怕的是周文出去瞎搞,三十岁的县长,可谓年轻有为,这样的男人谁不眼馋啊,单位里那些小娘们,谈到老公的时候哪个不羡慕自己啊。

“哼,算你老实,记住了,你可不能背叛我。”刘晓静躺在周文身边,狠狠掐了他一下。

“知道了,睡觉。”周文说,伸手按灭了床头灯。

刘晓静说:“对了,我爸帮晓铮申请了一套经适房,回头你找人打个招呼吧。”

周文立刻警惕起来:“打什么招呼,晓铮不是有房子么?”

“谁还嫌房子多啊,听说经适房的价格很便宜,每平方还不到两千块,买了之后不管是租还是卖都不亏本,你要是有关系的话,最好多买两套。”刘晓静兴奋地说。

“这样恐怕不太好吧。”周文打心眼里不想管这个事,其实他也不是六亲不认的人,能帮的也就帮了,主要是这个小舅子太不省心,好事都能被他搅成坏事。

“我弟弟的事情,你都不帮忙,周文你还有良心么,我们家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还不清楚么,我爸把你当亲儿子看,别的不说,就说咱现在住的房子,还不是我爸妈出钱赞助买的。”刘晓静忽然生气了,背转身去,把脊梁骨亮给了周文。

她哪里知道,自己一番话却激起了周文另一番回忆,周文的父母也是晨光厂的普通工人,家境比刘晓静家差了不少,当初两人的婚事,刘副书记是持反对态度的,虽说后来耐不住女儿软磨硬缠同意了,但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女婿,尤其是在周文当了几年办事员,仕途上毫无起色之后,一家人更是看不起这个女婿,就说现在住的房子吧,虽然两家人都出钱了,但是房证上写的却是刘晓静一个人的名字。

后来周文转了运,先是市长秘书,然后是县里的局长,再后来当上了县长,老丈人一家人对他的态度才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虽说这些周文都可以理解,但是想起来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遥想当年的刘晓静,清纯美丽,对爱情勇敢执着,为了嫁给自己不惜和家人决裂,可是再看现在的刘晓静,一脸的市侩相,心中只有趋炎附势,想到这里,周文默默地叹了口气,双手垫在头后面,凝望着天花板发着呆,脑海里不由之主的浮现出另一张面孔,前几天跟随省委书记下来考察的省报记者白娜

第26章 库巴军政府投降

周文的发迹,白娜功不可没,如果不是那段冒死拍下的视频,不是那张发表在省报头条的照片,周文所有的努力都会被人轻而易举的抹杀掉,而且从此受到压制,再无出头之日。

上次江堤一别后,周文就再也没有见过白娜,前日省委书记下来调研,周文却惊喜的发现白娜也在队伍中,两人握手的时候,省委领导还打趣说:“周文,你要感谢白记者啊,她对你有知遇之恩。”

当时周文就加大了握手的力度,热情的表达了诚挚的谢意,而白记者也不甘示弱,偷偷用手指在周文的手心里挠了一下,周文被这种大庭广众下的公然调戏搞得差点失态,随即他就看到白记者脸上调皮的笑容,意识到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这才放下心来。

白娜是省报记者,二十出头的年纪,性格开朗,敢打敢拼,年纪轻轻就是省报的头牌记者之一,或许是出于感激,或许是出于欣赏,总之周文对这位女记者是另眼相看,无论是开会还是下乡调研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想去寻找白记者的芳踪,而不是郑书记的身影。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周文暗暗对自己说,决不能对不起晓静和孩子,但是此刻躺在老婆身边,想到白记者窈窕的身影和晃动的马尾巴,下面竟然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他用手捅了捅刘晓静,却听到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周文叹了口气,努力驱散脑海中的人影,侧转身子背对着刘晓静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新华清池的桑拿房中,几个男人正坐在木板条椅子上,享受着高温蒸汽的蒸腾,满身的酒气此刻全都化作汗水流了出去,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刘哥,建国哥现在做什么呢?”徐玉凯问道。

“建国啊,在非洲搞劳务,我正想呢,你们几个要是没工作,可以先到那边去试试,听说待遇不错。”刘子光说。

“是么,具体负责什么?”

“工程、开车、保卫什么的。”

徐玉凯的一个小弟忽然插嘴道:“有枪么?”

刘子光拿下蒙在头上的毛巾,看了一眼他说:“别说枪了,连炮都有,就看你会不会用了。”

几个老兵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流露出兴奋的神色,王文君却说:“刘哥,我想跟你。”

“跟我做什么?哦,你是说上次那个事情吧,有人想对付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行,你也好久没回家了,就先跟我当安全助理吧。”

蒸完了桑拿,大伙儿集体来到楼上休息室按摩,老板卓力亲自来招呼众人,宣布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今晚所有消费一律免单,然后单独把刘子光拉到包间里边捏脚边谈事儿。

“陈玄武那小子最近有消息么?”卓力问道。

刘子光摇摇头:“没有,我一直盯着他呢,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一直藏在国外不敢回来。”

卓力狠狠掐灭了香烟:“算他聪明,真要敢回国我第一个灭了他,不知道你这次回来注意没有,璇宫饭店关门了。”

刘子光说:“还真没注意,怎么回事?你做的?”

“那还能有谁,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口气我不撒出来难受,既然找不到陈玄武,就拿他们家饭店出气了,随便找人安排几个小事,食物中毒、火灾什么的,璇宫饭店就关张了。”

“你就不怕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防着呢,嘿嘿,想动我没那么容易,玄武集团也没那么厉害,真惹急了我,一刀剁了他们大老板!”

刘子光点点头:“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老二你就是典型的拼命三郎。”

忽然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听,是李建国打来的:“库巴军政府投降了,后天部队开进圣胡安。”

库巴竟然投降了!虽然这个消息并不出乎意料,但是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狂喜,军政府垮台,博比殿下登基,西萨达摩亚政局稳定,储量巨大的铁矿就可以顺利开采了,铁矿可以带来无数的就业岗位和数不清的资金,从此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如果自己愿意,甚至可以花钱把整个江北市买下来!

“知道了,我一定到。”刘子光挂了电话,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已波涛汹涌,卓力不经意地问道:“什么事?”

“小事儿,我先回去。”刘子光起身下楼更衣,在大厅里等了半个小时,徐玉凯等人才穿好衣服下来,脸上全是纳闷:“刘哥,晚上还有其他的活动么?”

“有,上车跟我走。”刘子光掐灭烟蒂,带着众人出门上车,漏夜直奔机场而去,那架庞巴迪就静悄悄的停在机场的夜幕下,当众人看到这架飞机的时候,顿时肃然起敬,刘哥的生意绝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啊。

机组人员被连夜召来,空姐脸上的黑眼圈非常的明显,还不时的打哈欠,机务检查后,飞机直飞首都机场,同时和大使馆方面进行了联系,连夜准备签证事宜。

抵达首都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大使馆的汽车直接开到机场,给徐玉凯等人的护照贴上签证,半小时后,一辆军牌奥迪车驶来,赵辉和胡清淞从车上下来,都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大家简单寒暄之后,登上汽车前往另一处机库,这里停着一架崭新的湾流G550超远程喷气式公务机,和庞巴迪不同的是,它的航程高达一万两千公里,可以进行越洋飞行。

徐玉凯等人都惊呆了,本来只是想来江北投靠刘子光,混一个看场子的工作就能满足,哪知道这一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飞来飞去,大使馆牌照的汽车,军委牌照的汽车,喷气式私人飞机,还不止一架!

“徐哥,这到底是咋回事?”一个伙计惴惴不安的问道。

徐玉凯说:“我他妈怎么知道是咋回事,小王,刘哥这唱的是哪一出?”

王文君也直挠头:“我哪知道,反正亏待不了咱。”

说话间东方恪从旁边走过,丢了一句话过来:“我们去接收一个国家。”

乖乖隆地洞,几个人咋舌瞪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湾流G550的标准载客量是十九人,刘子光带了东方恪、贝小帅、胡光、徐玉凯等七人,赵辉和胡清淞也分别带了助理人员,另外大使馆武官菲德尔也乘坐此次航班回国,博比殿下成功复国,登基大典谁也不想错过。

没有海关检查,甚至没有人查验护照,湾流G550向塔台申请升空后,缓缓进入跑道,开足马力疾驰起来,不一会儿便拔地而起,刘子光看看时间,刚好是上午八点,便拿出卫星电话给家里打了过去,说自己要出差一段时间,让父母不要挂念。

放下电话,忽然想起关野的案子,便问赵辉:“那个事儿怎么处理的?”

“你说关野杀人的案子吧,暂时没什么问题,你放心好了。”赵辉说。

胡清淞凑过来说:“西萨达摩亚局势趋于稳定,我们的铁矿终于可以开发了,为了庆祝此事,我建议喝一杯。”说着打了个响指,空姐端过来三支盛着香槟酒的高脚酒杯。

三人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举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讨论着如何高效的开发铁矿,仅凭着胡清淞的几个亿资金那是杯水车薪,要开发,还是得吸引更多的资金进来才行。

虽然湾流G550可以越洋飞行直达目的地,但是为了保证乘客的舒适性,飞机在经历长途飞行后,暂时降落在巴基斯坦卡拉奇机场检修并且补充补给,乘客们走下舷梯活动手脚,但不能离开机场。

在机场餐厅吃饭的时候,东方恪端着餐盘来到刘子光身边说:“老板,黛米给我发邮件了。”

“哦?说什么了?”刘子光尝了一口咖喱饭,漫不经心的问道。

“让我提醒你注意,可能有人会来杀你。”东方恪说。

“还有么?”

“有,她想要你的电话号码,但我没征得你的同意,就没给她。”

“给她。”刘子光毫不犹豫地说。

东方恪拿出黑莓手机,啪啪按了一阵,发了邮件过去,不大工夫,刘子光的卫星电话就响了。

刘子光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哈喽,是布鲁斯么?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