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斌冷冷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一直没说话的孟叶落出言劝道:“别动气,有什么事不能四四六六说清楚。”

林国斌瞄了他一眼,根本没搭理。

卓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林叔,我给你面子,你也给点面子好不好,人,已经那样了,打来打去有意思么?出来混,混的是钱,不是命,不过你要是真想碰的话,我一样奉陪。”

“行。”林国斌一推桌子站了起来,扭头就走,自始至终他的两个手下都没说话,但是那种凌厉的眼神,却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马勒戈壁的,狂成那样,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贝小帅望着林国斌的背影骂道。

卓力长叹一口气:“太平日子过完了,林国斌最擅长下阴招,被他盯上可不是好事。”

贝小帅说:“怕毛啊,大不了拆了他的顶点。”

卓力苦笑道:“你啊,还是一点不长进,现在混社会的谁还打打杀杀的,都是玩招数,林国斌生意做的大,上面关系硬,还真搞不过他。”

第36章 老将出马

第二天,华清池做了总动员,除了本店的人马,又把孟黑子十六铺码头的一帮人拉了过来,镐把、棒球棍、消防斧都预备好了,用蛇皮袋子盛着放在金杯车里,几十号人严阵以待,可是一天过去了,顶点方面没有任何动作,一切风平浪静。

这倒让卓力有些发毛,人老精鬼老灵,林国斌按兵不动绝对不是好事,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么天天弄一帮人守在店里也不是事,孟黑子倒是建议先下手为强,砸了顶点再说,提议被卓力否决,不管怎么说林国斌也是他师叔,又是道上老前辈,更主要的是两家没什么太深的矛盾,就为了几个小毛孩挑起江湖大乱斗,那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想来想去,卓力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他拉着贝小帅,买了一大堆礼物来到西郊云山脚下的一个小院子外,两扇乌油油的大门上缀着铜环,门口的石墩子油光锃亮,地上铺着石板,满墙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巷子太窄,卓力的悍马没开进来,两个人提着礼物来到门口敲了敲门,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院子里练拳,旁边放着竹躺椅,紫砂壶和藤杖,虽然是仲秋季节,老人身上却只穿了个对襟单褂,看到两人进来也没搭理,自顾自在那里练的虎虎生风。

一路刚猛无比的八极拳打下来,老人收了功夫,卓力和贝小帅赶紧拿着毛巾和茶壶凑上去,嬉皮笑脸的说:“师父,又厉害了啊。”

老人接过毛巾擦擦手,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们又惹了啥事了?”

卓力伸出大拇指赞道:“咱师父简直是半仙啊,确实有事,不过不是我,是贝小帅这个不成器的臭小子。”

师父笑了:“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强不到哪里去,你俩都是我从小看大的,小帅虽然毛糙点,但还有分寸,反倒是你小力,骨子里有一股戾气,如果不化解了,早晚要出大事。”

贝小帅也挑起了大拇指:“师父明鉴!”

老头坐到了躺椅上,端着紫砂壶品着茶,看了看自己这两位高徒带来的礼物,两瓶五粮液,两瓶陈年花雕,两桶色拉油、一提兜大闸蟹,还有一口袋带壳花生,个个颗粒饱满,一枚壳里起码三四粒花生米,正是老人的最爱。

“好了,说吧,惹了什么事需要师父出面?”老头乐呵呵的一摆手。

卓力干咳一声:“师父,前两天和林师叔闹了点小矛盾,想请师父说合一下。”

师父眉头一皱:“你们怎么惹上他了,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贝小帅就将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老人当时就怒了,把小茶壶重重往小桌子上一放:“胡闹!”

贝小帅说:“就是,这帮人太胡闹了。”

师父怒道:“我说的是你!,给我趴下,裤子扒了!”

贝小帅顿时呆了,哭丧着脸说:“师父,我哪里做错了?我是见义勇为啊。”

师父一指条凳:“趴着!”

卓力赶紧劝道:“师父,您老千万别动气,这事儿吧,确实不怨六师弟。”

“还有你,不带个好头,好好的工作不干,开什么澡堂子,那是正经人开的么,你也给我趴着!”

卓力老老实实的趴了下去,和贝小帅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他们的师父叫董云来,是本地八极拳的掌门,董家是沧州人,清末开过镖局,后来辗转来到江北开武馆,解放后武馆关门,董家当家人进了体委任职,一直是江北武术界的泰山北斗人物,文革时期开始走下坡路,董云来年轻时候还能维持一下,同时有几十个师兄弟一起习武练功,到了他开班收徒的时候,社会上已经开始流传跆拳道和散打了,武术无人问津,只是收了几个少年宫不要的小孩当徒弟而已,卓力和贝小帅就是其中的两个。

董师父是那种老派人,最讲究武德,两个徒弟趴在面前,他顺手抄起了藤杖,这条藤杖还是卓力托人从东南亚带来送给老人家的,坚韧无比,这要是抽下去,两个屁股肯定开花,起码半个月不能坐椅子。

两个徒弟虽然都是成年人,但是在师父面前依然保持着儿时那种尊敬,师父要打便打,吭都不敢吭,看到俩孩子这样,董云来倒是有点下不去手,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不打,以后这俩小子闯祸更大,于是一咬牙还是高高举起了藤杖。

“住手!”一声怒喝传来,从屋里出来一个大妈,精气神比董师父还足一些,一见老伴出来,董云来立刻放下了藤杖,陪着笑脸道:“我教育徒弟。”

老伴一把将他的藤杖夺了过去,怒道:“用这个打,你咋那么狠?亏得孩子们还带东西来瞧你。”

董云来说:“我打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我毕竟是他们师父嘛。”

老伴说:“那我也打你两下好不好,抡起辈分我还是你师姐呢。”

卓力和贝小帅听见这话就嘿嘿的笑起来,这下气氛就变了,董云来就坡下驴道:“两个兔崽子,起来吧。”

俩徒弟嬉皮笑脸的爬起来,先谢了师母又谢了师父,四个人坐下来又将事情讲了一遍,师母正色道:“林国斌那小子,年轻时候就不是个东西,龙生龙凤生凤,他的孩子一定不是好人,不过小帅你动手把他的鼻子打断就是你的不对了,拳头不能解决问题,打来打去哪里是个头,功夫好有啥用,遇上手枪一样完蛋。”

卓力说:“师母您太明白了,我是做正经生意的人,小帅也是大学生,我们一方面是不想惹祸,另一方面也是看林国斌是长辈,才来求师父出面说合一下的,这事儿都有不对,我看两不找也就过去了。”

董云来沉吟一下道:“好,这事我来和他说。”

卓力和贝小帅对视一眼,起来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这下师母不乐意了:“刚来就走,是不是嫌师母做的饭不好吃?”

两人没辙,只好留下陪着师父师母吃了顿饭,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最后开开心心离开了。

他俩走后,师母就问董云来:“老董,你真要去找林国斌?”

董云来说:“孩子们找上门来,那是一定要去的。”

师母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当天晚上,董云来换了一身崭新的唐装,乘坐公共汽车来到了顶点夜总会门口,看了看这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的大门,摇了摇头还是走了进去。

进门就有迎宾小姐上前接待:“先生几位?”

董云来说:“我找林国斌。”

迎宾小姐愣了一下,才说:“您找林总啊,请稍等。”然后用对讲机召唤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将老人带到一间办公室坐下,被告知,林总正在开会,请稍等。

董云来点点头,坐了下来,那是真正的站如松坐如钟,一股凛然的气势不容侵犯,不过似乎没人搭理他,办公室里来来往往都是穿黑西装戴耳麦的彪悍年轻人,肆无忌惮的互相开着粗野的玩笑,叼着烟吞云吐雾,过了一会,进来一个年龄稍长的汉子,看到老头,便问旁边人:“这人是干什么的?”

别人都说不出,董云来起身道:“我是林国斌的师兄,来找他有事情说。”

汉子说:“林总在县里开会,来不了,有事你和我说。”

董云来笑了笑:“这件事,一定要亲自和林师弟说。”

汉子愣了愣,托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道:“你是华清池那边找来的?”

董云来说:“华清池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和林国斌都是练八极拳的,你可以和他提我的名字,我叫董云来。”

汉子说:“那就对了,如果你是为贝小帅打伤人那件事来的,林总恐怕不能见你,这事儿谁说话都不好使。”

董云来一皱眉头:“好使不好使,让他亲自来和我说,让下面人应付,算什么待客之道。”

空气里火药味浓了起来,一个年轻人指着董云来的鼻子骂道:“我操,老家伙你吃顶了吧你,知道这是啥地方不?顶点,不是你们武馆。”说着就要过来拉扯,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年轻人已经重重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了片刻才醒悟过来,纷纷从墙角拿出了橡皮棍,有人还将门反锁住了,七八个大汉虎视眈眈瞪着老人。

老人面不改色,淡然道:“我不是来打架的,不过你们要是非要练,咱们外边去,这里施展不开。”

领头的汉子眨了眨眼,忽然冷笑道:“到了外面,你可是施展开了,我们就遭殃了,有真本事的话,咱就在这里解决。”

说完他就欺身上前,挥起了手中的橡皮棍,棍子还没落下去呢,老人就如同敏捷的猎豹一般近身上前,一记刚猛的铁山靠撞在汉子身上,汉子被径直撞飞到墙上,又滑倒地上,疼得他直咧嘴,指着董云来喊道:“给我上,按住他!”

打手们一拥而上,但是这些没练过武术的人不知道八极拳的奥妙所在,那本来就是一种贴身近战的拳法,讲究打人如亲吻,全身上下,头肩肘手尾胯膝足全都能发力打人,而且极其的刚猛暴烈,老头几十年没打过人了,但一身功夫可没撂下,只听到办公室轰隆隆一阵乱响,等到服务台小姐赶过来的时候,屋里除了董云来,已经没有能动弹的人来。

事情闹大了,林国斌终于出现,他来到门口望了望岿然不动的董云来,对手下人骂道:“别人不懂规矩你们也不懂么,这是我师兄!你们也敢和他动手?你们也配和他动手,六七年武斗的时候,我师兄一个人能打二三十个造反派,你们算个屁啊。”

打手们伤的不算重,全都灰溜溜的爬起来走了,林国斌这才进来笑道:“师兄,小的们不认识你,别见怪,咱们师兄弟有不少年没见了吧,今天您这是?”

董云来说:“我是为两个不成器的徒弟来的,希望能说合一下,到底都是同门师兄弟嘛,冤家宜解不宜结。”

林国斌说:“师兄,你这话说的太对了,不管怎么说咱们是同门,可是事实呢,您的徒弟把我儿子的鼻梁都打断了,这要是报了案,起码是个轻伤,我问过律师,这种罪要判三年的,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没有走法律程序,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我不要别的,仅仅是一个说法而已,可是呢?”

说到这里,林国斌苦笑了一下:“我儿子还在医院里,这么多工作人员又被师兄你打伤了。”

董云来皱了皱眉头,道:“你到底要什么,说吧。”

第37章 矛盾激化

林国斌轻笑一下:“像我这种人,基本上什么都不缺了,我要的就是一个说法而已,既然师兄亲自来了,我说什么都要给个面子不是,这样吧,答应我两件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董云来说:“你说。”

“第一件,让贝小帅给我儿子端茶认错。”

“第二件。”

“这第二件嘛。”林国斌故意顿了顿,看着董云来说道:“师兄,三十年前那一巴掌你还记得么?”

董云来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凛然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师兄这一巴掌我记了三十年,如果师兄不来,我也想不起来,既然师兄来了,咱们就说道说道,我也不要别的,当众给我道个歉,当然了,师兄要是不乐意,我也不勉强,呵呵。”林国斌笑的很轻松。

董云来胸膛起伏,但并未发作,林国斌看他这样,又说道:“师兄千万别犯难,也别以为我小心眼,本来贝小帅打伤我儿子,起码要三刀六洞才能平了这事,谁让师兄您出面了呢,我提这两个要求,也是让这小子长点记性,以后别那么狂,得罪我不要紧,得罪了更厉害的人,他兜不住。”

“好吧,我回去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董云来沉声道。

林国斌眉毛一扬,站了起来:“行,师兄我等你回话,这是我的名片。”说着递过一张精美的名片,董云来接过来瞄了一眼放在身上,昂然出门去了。

出了顶点夜总会的大门,外面依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到处霓虹闪烁,车灯宛如海洋,董云来刚开始还是昂首阔步,走出几百米外,步子就慢慢蹒跚起来,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一进门,老伴就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

董云来摆摆手,表情有些痛苦:“拿跌打酒来。”

老伴赶紧拿来跌打酒,帮董云来脱下外衣,露出身上一块块青紫痕迹,虽然他功夫了得,但毕竟是七十岁的老人了,和一帮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肉搏,虽然占尽上风,却也挨了不少下,这老筋骨哪里受得了这份折腾,在林国斌面前那是硬撑着,回到家里就不行了。

老伴一边抹眼泪一边给老头子擦药酒,连声骂道:“快入土的人了你还去和人打架,你这是想抛下我一个人走啊。”

董云来说:“不碍事,松松筋骨而已,我老将出马,还是有些作用的。”

老伴问:“怎么解决的?”

董云来迟疑了一下:“当众道歉,小帅向林峰道歉,我向林国斌道歉。”

老伴的手停下了:“你向林国斌道的哪门子歉?”

董云来苦笑一下:“当年那一巴掌,没想到他记恨到现在。”

老伴当即就把药酒瓶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林国斌还有没有良心!他调戏妇女难道不该挨打?当年要不是你一巴掌打得他住院,就他那个流氓习性,大逮捕肯定把他逮进去炮打头,你那是救了他,这个家伙是好坏不分,恩将仇报啊,不行,绝对不能向他道歉。”

董云来说:“算了,当年的事情不提了,林国斌有钱有势,小力的事业刚起步,小帅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范不着为这个进去,我老脸丢了也就丢了。”

老伴气鼓鼓的说:“你老说我惯着徒弟,我看你比我还惯他们。”

“两个孩子挺孝顺的,走到今天也不容易,能帮就帮吧,他们和林国斌还斗不起啊。”董云来叹了一口气。

擦了药酒,董云来早早的睡下了,老伴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越想越窝火,偷偷爬起了给卓力打了个电话。

“小力啊,你师父刚才去顶点帮你说情去了结果和人打了一架,浑身上下都是伤啊小力,电话怎么挂了?”

身后传来一声吼:“你干啥呢?”回头一看,董云来披衣起来了,正怒视着老伴。

华清池办公室,卓力电话听到一半就撂了,本来这件事真的不算大事,能和解就和解,托师父出面也是想给林国斌一个台阶下,万没想到林国斌这个狗日的居然连师父都打,这下事情性质就完全变了。

卓力从柜子里取了马刀拿在手里,人手和汽车都是预备好的,一声招呼就能出动,这两天贝小帅也在店里,正好一起过去,不到五分钟就集结了五十多口子打手,分乘汽车浩浩荡荡直奔顶点而去。

结果毫无悬念,顶点虽然也有十几号打手,但主要是对付醉酒闹事的客人的,不是用来干仗的,而且没有镇场子的猛人,就算有,也猛不过卓力。

顶点第一次被人砸了场子,来闹事的人不砸东西,光揍人,而且是只揍保安,十几个保安被胖揍一顿之后,这伙人在派出所民警赶来之前就扬长而去了,而且全程都穿统一制式的黑色战斗服,全封闭摩托头盔,根本看不出模样,调取监控录像也是白搭。

事发之时,林国斌已经回家休息了,收到消息后赶到顶点,一看十几个手下被揍得鼻青脸肿,顿时鼻子都气歪了,是谁干的不言而喻,一同赶来的林峰瓮声瓮气地说道:“爸,他们给脸不要脸啊,这是明摆着要和顶点开战了,我这就把县里的人调上来,还就不信了,整不倒一个小小的华清池。”

林家的生意做的大,顶点夜总会只是其中之一,更主要的买卖是南泰县的煤窑和小铁矿,当地养了几十号打手,其中不乏身上带着事的亡命之徒,真要干起来,未必输给华清池。

林国斌按住了儿子的手:“那些人,不是干这个用的,咱们有人,卓力后面也有人,打来打去没意思,要干就一次性的解决问题。”

“那”林峰望了望一脸阴鸷的父亲,似乎明白了什么。

卓力砸完华清池就去了师父家,事情已经发生了,董云来也无可奈何,只好嘱咐两个徒弟千万小心,林国斌这个人很阴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看到师父并无大碍,卓力和贝小帅都放了心,卓力说道:“大不了生意不做了,这回也要把林国斌父子治改,他有什么招数我都接着。”

第二天,滨江大道私人城市酒吧,门口的监控探头范围内,一辆白色捷达已经停了半个小时,里面坐了两个男子,无所事事的样子,交警过来贴单子的时候,他们似乎出示了什么证件,交警点点头就走了。

严阵以待的酒吧工作人员立刻报告了卓力,卓力想了想说:“肯定有事,清场关门,今天不做生意了。”

工作人员刚要挂电话,卓力又说道:“等等,留意一下场子里有没有可疑的人,林国斌可能给咱下套呢”

工作人员立刻通过摄像头监控场内,又派了几个人下场巡视,卓力这帮手下眼睛毒着呢,很快就发现有一张生面孔似乎不大对劲。

按说酒吧里出现生面孔并不奇怪,本来就是鱼龙混杂之地,三教九流出没之场所,但这些客人都是抱着各种正常的目的来的,比如花钱买醉,比如寻芳猎艳,爱喝酒的自然盯着酒,想泡妞的就盯着美女搭讪,如果一个人目光游离,不知所谓,而且神态间还带着江湖味道,那不是来找事的还能是什么。

有人就凑过去了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撞了他一下,那人手上拿着一个小塑料袋正要往桌子下面放,当场掉在地上,花花花绿绿的小药丸掉了一地。

酒吧里卖点HIGH药是很正常的事情,店方虽然不做这个买卖,但也不阻拦别人贩卖,总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近为了防止林国斌找茬,卓力已经让酒吧管事的严禁那几个卖粉的入场,今天这个人是个生面孔,绝对是来捣乱的。

人当场就被按住了,酒吧里小小的混乱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然后迅速报警,不到五分钟派出所就来人了,看到警车出现,外面那辆白色捷达里的人也下来了,出示了证件一同进入酒吧,将持有药丸的男子带走调查。

一场危机就这么化解了,但是所有人都心有余悸,派出所民警王星以前就在这个酒吧干过,私下里告诉他们,来的人是市局缉毒大队的,发现的药丸也不是一般的K粉麻古,而是冰毒!

卓力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更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惊慌失措,这只是对方的第一步棋而已,林国斌是老江湖了,肚子里阴招多着呢,来而不往非礼也,卓力拿起电话,拨通了老同学周文的号码。

虽然是初中同学,但两人真正开始交集还是在卓力入主清华池之后,周文的小舅子刘晓铮是个惹祸精,在外面喝酒打架都是找卓力摆平的,说起来周文欠卓力一个人情。

卓力开诚布公的表示,最近有些麻烦,想请周文帮忙处理一下,不用麻烦,查一下林国斌名下的几个小煤窑就行,这种地方想找点纰漏真是太容易了,绝对一查一个准。

周文正在课间休息,卓力的电话让他有些不耐烦,正处在事业上升期的他,打心眼里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县里那些开小煤窑的,哪个背后没有人啊,为了这个得罪人,得不偿失。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问了缘由,卓力也不隐瞒,把事情娓娓道来,周文的眉毛渐渐拧了起来:“毛孩被打伤了,是不是野猪峪抗日老英雄的孙子?”

周文和老程头可是老相识了,从刀劈桥本隆义,再到叶老的追悼会,两人不止一次交集,周文更加深知,毛孩和刘子光的关系很不一般,而刘子光,那是自己仕途上的强大助力,可比卓力这种级别的同学给力多了。

“行,我知道了。”周文挂了电话,想了想立刻给县公安局的孙继海打了电话,安排了一下工作问题,小孙当即表示:“周县长,公安局就是您的一把枪,您指到哪我打到哪!”

第38章 查封林家黑煤窑

虽然周县长在电话里只是简单说了两句,但孙继海对领导的指示领会的很透彻,他马上给县安监局的一个哥们打了电话,简单提了一下领导的意图,对方也马上心领神会,拍着胸脯打了包票,绝对让小张庄煤矿吃不了兜着走。

小张庄煤矿就是林国斌的产业,别看南泰县是个贫困县,其实自然资源一点都不差,有山有水有矿藏,县境内有一定储量的煤铁资源,除了江北矿务局管辖的矿山之外,还有一些私营的小煤窑,小铁矿,这几年煤炭价格节节攀升,一度紧张,铁矿石价格更是高居不下,林国斌可没少赚钱,他的事业基本上都在矿里,顶点夜总会只不过是个副业而已。

打蛇打七寸,办人就要专攻弱点,小煤窑就是林国斌的七寸,第二天一早,县安监局执法大队的面包车突然开到了小张庄煤矿门口,这回和以前那种敷衍了事的检查有所不同,县公安局也派了几个人随行。

矿长一看安监局的人来了,赶紧上前迎接,平时都是经常打点的,大家都是熟人,他笑嘻嘻的拿出烟来递过去:“王科长,今天怎么得空啊。”

王科长一抬手:“不会。”直接把烟挡了回去,手底下几个科员就过去检查了,小煤窑为了节省成本,安全设施根本不合格,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足够的证据,当时王科长的脸就拉下来了,开出了关停整顿、限期整改通知书,矿长抓了瞎,一边求情,一边示意手下给大老板林国斌打电话。

矿长说:“王科,都是自己人,我和你说个事。”说着就把王科长拉到一边说:“王哥,你要整顿,我没二话,可是咱这矿的股东可就损失了啊,不瞒你说,咱们小张庄煤矿的股东可都是手眼通天的人啊。”

王科长在安监局干了多年,这点猫腻自然是心知肚明,小张庄煤矿的后台是朱副县长,可是朱副县长又是周县长的死对头,现如今明显是周的风头更劲一些,眼瞅着安监局的一把手就要到点了,自己这个科长还是想再进步一下的,此时不卖力,更待何时。

于是,他和颜悦色的对矿长讲了一些安全生产的政策,有礼有节,让人心悦诚服,矿长也没辙,只好作罢,一切等林国斌来了再做打算吧。

正当安监局一行人就要离开的时候,忽然一个浑身上下漆黑一团的人飞奔过来,抱住随行公安人员的大腿就嚎叫起来,后来跟着几个汉子追过来,看到一大群穿制服的人,立刻悻悻的站住,还将手里的棍棒藏到了身后。

公安人员敏锐的意识到,这事儿不简单,立刻询问了那个满身煤粉的工人,那人的神智显然不是很清晰,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但意思总算表达清楚了,他是被绑架来当工人的!

这可是一条大线索,公安人员立即提出搜查煤矿,矿长急眼了,一使眼色,十几个打手就围上来了,这可是林国斌花重金聘请的打手,都是膀大腰圆的狠角色,其中不乏身上背着案子的逃犯。

双方立刻发生了推搡,安监局的人见状不妙,上车欲逃,哪知道大门已经关上了,十几个打手对他们推推搡搡,帽子也飞了,衣服也扯破了,公安人员多次警告对方不要以身试法,对方却依然置若罔闻,无奈他们只好打电话呼叫增援。

这次行动是孙继海组织的,电话自然打到他的手机上,孙副局长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意识到案件的复杂性,他马上组织了县局的精兵强将,以及正在县局集中受训的上百名治安员,分乘十余辆警车,警笛长鸣,浩浩荡荡杀奔小张庄煤矿。

林国斌第一次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茶楼陪几个朋友喝早茶,顺便商量怎么对付华清池方面的事情,这年头出来混,尤其是涉足娱乐业的,谁屁股上没有屎,想找罪名太容易了,正讨论的酣畅,忽然电话来了,说安监局在查自己的小张庄煤矿。

当时林国斌并没有往心里去,因为一向打点的到位,县里几个主要领导在矿上都有股份,当然不是明面上的,而是以代理人的形式,安监局几个头头也是喂饱的,逢年过节都有厚礼相送,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所以他只是说了句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不经意的说了句:“最近可能又出什么矿难了。”

一同喝茶的公安局就纳闷了:“没啊,最近没出什么矿难。”

林国斌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既然没出大规模矿难,那县安监局吃饱了撑的去查自己的小张庄煤矿,莫非

没等他往坏的方面想呢,手机再次狂跳起来,接了,依然是矿里打来的:“老板,不好了,咱的人和安监局的人干起来了。”

“胡闹,谁让你们乱来的!”林国斌勃然大怒。

“老板,那事儿被发现了,要是不那啥的话,恐怕牵扯的更多啊。”

林国斌只觉得右眼皮狂跳,赶紧道:“都给我消停点,等我过去再说。”

匆匆辞别喝茶的几个朋友,叫上手底下几个得力干将就往县里赶,路上陆续接到电话,都是不好的消息,动起手来谁也控制不住,安监局的人被打伤了,汽车也被掀了,事情闹大了。

林国斌等人赶到小张庄煤矿的时候,矿区已经被封锁了,十几辆警车停在门外,拉着蓝白相间的警戒线,现场有大批公安人员,林国斌到底是老江湖了,知道事情到了眼前躲也没有用,便让手下人过去交涉,一打听才知道坏事了,小煤窑雇佣的黑保安打伤了安监局执法人员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公安人员在随后的调查中发现了几十名黑工,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小煤窑私下搞了一些有精神疾病但有劳动能力的人,以及部分盲流干活,说是雇佣,其实就是当奴隶使唤,工钱半年才发一次,平时吃住都在矿山,不许私自外出,这批人使用成本很低,即便出了事死了人也好处置,挖个坑埋了就行,矿山使用这些工人已经有些年月了,去年还闹出一点事来,有个死亡工人的家属找来了,告到县公安局,最后还是林国斌花了几万块钱才摆平。

事情相当不妙,林国斌沉思片刻,对司机说:“走,去县里。”

司机刚想启动这辆悍马车,警察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迅速上前将车拦下,要求司机出示证件,车上人员表明身份,当林国斌说出自己身份时,警察竟然摸出一副手铐要拘他。

一同前来的林峰当即大怒,指着警察的鼻子骂道:“你还想混不?”

警察才不管那个,一拥而上将林峰父子拉下来戴上手铐,带到孙继海面前,大家都是认识的,林国斌神色不改,扬了扬手铐说:“孙局,这样不好吧。”

孙继海板着脸说:“林老板,将就着点吧,带走!”

煤矿管理人员以及林氏父子被拘押,孙继海向局党委,向县委汇报了案情,领导们都相当重视,小张庄煤矿的问题相当严重,不光非法拘禁人员,还窝藏了数名通缉犯,更惊人的是,煤矿里挖出了好几具尸体来。

案情重大,引起各方面关注,县里有人发话,说林国斌父子只是投资者而非管理者,虽然应该承担部分责任,但是就这样贸然将一位贡献了许多利税民营企业家拘留,恐怕不是很妥当。

孙继海顶不住压力,发短信向周文请示,周文批示:“适可而止。”

林国斌的关系网很复杂,谁也不想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收不住就麻烦了。

林氏父子很快就从公安局出来了,但是接下来却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等着他们,小张庄煤矿关停了,以后再想开都难,其他几个小铁矿也被迫关门整改,林家最重要的财路断了,林国斌忙得是焦头烂额,到处送礼请客找关系,最后隐隐约约得到一个信息,是公安局的孙继海在搞他们,而孙的后台是周县长,周县长的老同学是刘子光

林国斌豁然开朗:“刘子光和卓老二不也是同学么?”

林峰接了一句:“那卓老二和周文也是同学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林国斌这个懊丧啊,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了眼,自持江湖地位老,社会关系广,结果却让一个后起之秀吃的死死地。

想到这里,林国斌猛抽了儿子一巴掌:“混蛋,谁让你乱出头给老子惹事的。”

林峰委屈的捂着脸说:“爸,阎东是我罩的小弟,他出事我不能不帮,你不是一直教育我说,对兄弟要义气么。”

林国斌戳着儿子的脑袋说:“你这个蠢蛋,义气归义气,他是你的小弟,又不是你的儿子,难道他惹出天大的祸事你也帮他抗?”

林峰撇嘴说:“不就是一个县长么,我就不信搞不倒他。”

林国斌又是一记耳光:“你懂个屁,年纪轻轻就是县长,这人能简单了?你记住一句话,混社会的永远不要和当官的为敌,因为你永远也赢不了。”

第39章 拘留

第二天中午,林国斌带着儿子来到了师兄董云来的家里负荆请罪,董云来见到他们父子俩,顿时就愣了,不过还是打开门请他们进来说话。

林国斌满脸堆笑,提着礼物,进了院子就看到董云来的老伴在水池边洗菜,赶紧招呼道:“师姐好啊。”

师姐根本不搭理他,林国斌也不尴尬,笑呵呵的进了屋,坐下来就向师兄承认了错误,倒把老头儿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师弟唱的哪一出。

林国斌态度很诚恳,把错误都揽到自家身上,还作势要给师兄磕头认错,董云来以为他只是作势而已,所以只是伸手虚扶了一下,没想到林国斌扑通一声真跪下了,老头慌了,赶紧搀扶:“赶紧起来,咱不兴这个。”

老伴在院子里看到这一幕,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林国斌跪着不起来:“师兄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说着朝儿子丢了个眼色,林峰也跟着跪下了:“师伯,我有错,我挨打是活该的,是必须的,一点也不怪贝小帅。”

林国斌一瞪眼:“态度诚恳点。”

林峰咬着嘴唇不说话,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董云来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有事求自己啊。

“师弟,有啥事就直说吧。”董云来道。

“师兄,我是真的向你认错来的,想想咱们当年,一起练拳习武,那时候师父还在”林国斌说着说着就动了感情,眼圈有些红,董云来也想起了当年的岁月,大发感慨:“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都老了。”

一看林国斌还跪着,董云来大喝一声:“师弟,练武的人怎么这么磨叽,起来!”

看到师兄态度缓和了,林国斌也就站了起来,重新入座,和董云来话起了当年的唏嘘往事:“师兄,当年我真是少不更事,要不是你那一巴掌,估计我都活不到今天,但是师兄你那巴掌也忒狠了点,你看我这嘴里这几颗假牙,都是拜你所赐啊。”

林国斌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半开玩笑的性质,董云来也笑道:“那是你活该,你要是不老实,我还打你一巴掌。”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已经是午饭时间了,董云来冲厨房方向喊道:“饭做好了么?去巷口头小卖部买点啤酒,我和师弟好好喝两杯。”

老伴隔得老远冷冷道:“没有饭,想吃自己做去!”

林国斌笑道:“师兄,很久没见了,要不然咱们出去吃吧,也让师姐休息休息。”

“没空!”师姐直接摔门走了。

气氛有些尴尬,董云来不知道说什么好,林国斌看了看手表说:“没事,机会以后有的是,我先回去了,下回到我那里去吃个饭。”

董云来挽留两句,还是起身相送,把林氏父子送出门外,回来安抚老伴:“伸手不打笑脸人,国斌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老伴说:“屁,肯定是有被人捏着短了,这才跑来求情,要不信你自己打电话问问你徒弟,看看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董云来当真就给卓力打了电话,卓力告诉他,林国斌在县里的产业被人查了,涉及到非法拘禁等罪名,恐怕一时半会消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