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休息,我和首都方面联系一下。”上官谨解开安全带,走进了驾驶室。驾驶室里有个小小的监控屏幕可以看到机舱里刘子光正在喝咖啡。

上官谨放下心来,拨通了号码:“谭主任,我是小王,K已经落网,不过计划略有更改,这个人的能力确实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真不知道永昌都教了他些什么,地方公安力量不足以进行抓捕,反而激怒了他,单枪匹马从公安局里把我绑架出来,嗯,我现在很安全,昨晚我对他实施催眠的过程中,他甚至对我进行反催眠,呵呵,谭主任您放心,他的反催眠无效,我伪造了一段童年经历去争取他的认同感,结果他反而利用这个来勾起我的记忆阴影,这当然是不成立的,是,我明白,再见。”

忽然,驾驶舱内的报警灯响了起来,飞行员说:“机舱迅速减压,有人把舱门打开了。”

上官谨大惊失色,再看小屏幕,座位上的刘子光已经不知所终。

冲回客舱,发现舱门大开,一朵白色的伞花已经远去,呼呼的冷风灌进机舱,机务人员好不容易才把门关上,大家都吓得冷汗直流,上官谨更是心惊肉跳,难道这个刘子光发现了什么?

再次回到驾驶舱向谭主任报告:“谭主任,K逃脱了,在天津上空跳伞了。”

“知道了,你先回来。”谭主任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愉快。

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后,一辆黑色轿车驶到舷梯旁,两个陌生男子等上官谨下来之后,抓住她的双手戴上了手铐。

“为什么抓我?”上官谨没有挣扎,平静的问道。

“你已经不可信任了。”陌生人说。

汽车开到郊区一处偏僻的别墅中,上官谨被押进一间房子,房子造型古怪,地板墙壁和天花板的设计是扭曲的,给人一种错觉,心理素质不高的人连站都站不稳。

陆续来了几个人,问了上官谨一些话,然后离开了。

又来了另外一些人,开始用刑,他们在上官谨的脸上盖了一块毛巾,慢慢的浇水,窒息感和绝望感令上官谨近乎崩溃,但她依然坚持自己是无辜的。

连续几次酷刑之后,谭主任终于出现了。

“主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上官谨挣扎着问道。

谭主任摇摇头说:“小王,你懂得,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得不这样做。”

“可是我是你的人啊,你怎么能这样!”上官谨的脸刷的变白了,声嘶力竭的吼道。

“对不起,我也是执行命令,我会亲自去你家送烈士证书的。”谭主任站起身来,腕子上的金表熠熠生辉,格外刺眼。

“不!”上官谨绝望的嘶喊到。

谭主任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几个面目粗野的汉子走过来,将身材轻盈的上官谨拖走了,上官垂死挣扎着,喊道:“我爸爸是少将,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汉子们面无表情,将上官谨摆在一张不锈钢操作台上,然后一个干枯的老头出现了,打开箱子展示着闪闪发光的全套手术器械,慢条斯理的戴上橡胶手套说:“你放心,我干这个很多年了,不会痛苦的。”

汉子们开始脱衣服,上官谨更加惊恐:“你们要干什么!”

干枯老头说:“不好意思了,你是死亡原因将会是被K奸杀致死,所以需要这样一个环节,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屈辱感,进行之前我会给你打一针。”说着取出一个针筒汲了药水,滋出一股来,阴险的冷笑着。

上官谨努力镇定着心神,说道:“我们谈谈可以么,你没有女儿么?”

老头说:“心战专家,你那一套还是收起来的好,在我面前没用的。”说罢举着针筒狞笑着走过来。

一个赤裸的粗壮汉子也走了过来。

“不要啊!”撕心裂肺的声音直冲云霄,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房门猛地被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那汉子刚要阻拦,被他一脚踢飞,老头正要逃跑,被他从后面抓住,一扭脖颈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上官谨泪花四溅:“你怎么来了?”

一身西装的刘子光拔出匕首割开绑住上官谨四肢的皮带,说:“虽然你多次阴我,我还是不忍心看你被他们宰掉。”

“我”上官谨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

“别废话了,这是你的包。”刘子光将一个提包塞给了上官谨。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群武装人员在走廊里出现,刘子光拔出微型冲锋枪扫过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刘子光单枪匹马却丝毫不落下风,拿出一枚手榴弹甩了过去,一声巨响,烟雾腾腾。

“走!”趁着对方被压制的空当,刘子光拉起上官谨向外冲去,路上多次遇到阻拦,每次都被刘子光干净利索的一枪放倒。

两人在空旷的草地上狂奔着,上官谨气喘吁吁,脚不沾地,简直是被刘子光拉着飞,忽然刘子光停了下来,在手表上按了一下键,远处的别墅顿时爆炸,一片火海。

上官谨身上仅穿着内衣,冻得瑟瑟发抖,刘子光脱下西装外套把她包在里面,两人在冰天雪地中紧紧依偎着,望着远处的残阳如血和熊熊烈火。

“他们自绝于人民,罪有应得。”刘子光义正辞严的说道。

上官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随即问道:“现在怎么办?”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跟我走。”

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特工,伪装成一对情侣,用假身份证买了两张火车票,一路回到江北市,抵达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刘子光叫了辆黑车,来到市郊一个流动人口聚集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安全屋。

两人进了屋子,从密道进入地下室,劳累了一天,身心俱疲,同是天涯亡命鸟,此时也没有了什么隔阂,就这样和衣而眠了。

阴冷的夜,地下室里彻骨的寒冷,上官谨裹紧潮湿的被子,还是冷的睡不着。

“刘子光,你跟谁学的催眠?”她忽然问道。

“永昌公司培训的时候上过几堂课,不过是讲反心理催眠的,防止在关键时刻被敌人套了口供。”刘子光说。

“哦,那你这门课的成绩一定是特优。”

不知道多久后,上官谨悠悠醒转,看着旁边熟睡的男人,竟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轻轻叹了一声,坐了起来。

小圆桌上燃着一支蜡烛,皮包就放在桌上,打开一看,证件,手枪等物都在。

又过了半个小时,刘子光醒来了:“你还在?我以为你走了。”

“现在我还有地方可去么?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帮你,帮我洗刷冤屈。”上官谨苦笑道。

刘子光沉默片刻:“先吃饭吧。”

两人从地下室里爬了出来,此时才刚早上七点半,大街上早点摊子前熙熙攘攘,刘子光过去买了两杯豆浆两根油条,两屉小笼包,找了个位子坐下,又帮上官谨拿了一双筷子,说:“饿了吧,快点吃。”

上官谨接了筷子,简陋的桌椅,廉价的塑料碗碟,酱油壶,肮脏的桌布,喧嚣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电动车、三轮车、农用车、城郊长途公交车来来往往,似曾相识的场景不禁触动了她心底深处的一些东西。

“怎么?想起什么了。”刘子光问道。

“吃早饭,是我心中永远的梦魇,那时候我上高中,每次都把早饭钱省下来买漫画,为了这个没少挨家里的打。”上官谨沉浸在少年时代惨痛的回忆中。

“所以没发育好。”刘子光插了一句,立刻破坏了这种苦情戏气氛。

“讨厌!”

上官处长一拧身子,在刘子光后背上猛擂了几拳,动作竟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

第17章 没党性更没人性

刘子光并不在意,吃着油条喝着豆浆,风卷残云吃完了饭,上官处长那边才刚动了一点,斯斯文文吃完了饭,刘子光又拿起桌上切成短截的卫生纸撕了一段递过去,上官谨连忙摆手:“真恶心,用那么脏的纸擦嘴,我有纸巾。”

吃了早饭,天阴沉沉的开始飘雨,城乡结合部根本没有出租车,只有长途车从旁边慢慢驶过,售票员从车门处探出身子说:“市区,市区,五块钱一个人,有座位了,上车就走。”

两人叫停了汽车,上去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刘子光也上来在她身旁落座,拿出十元钱买了车票,车辆继续在郊区砂石路上颠簸起来。

“我们去哪儿?”刘子光问。

“去该去的地方。”上官谨望着车窗上雨点打出的花瓣说。

江北市公安局,韩局长拿起电话,说道:“给我接谢华东。”

谢支队长正在指挥中心稳坐中军帐,接受着各处反馈来的情报,忽然接到韩局长的电话,赶忙汇报道:“暂时还没有上官处长的下落,万处已经苏醒,没有生命危险。”

“加强布控,严防死守,一定要在最快时间内救出上官处长。”韩局长的语气很严厉,谢支队长很坚决的答了一声“是!”

放下电话,韩局长又向胡市长进行了详细的汇报,听取了指示,这才拿起衣服出门,对秘书说:“去医院。”

省厅的万处长脖子上中了一枚淬毒的木刺,昏迷了整整六个小时才苏醒过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罪犯抓住了没有,当大家告诉他不但没有抓住,特警队反而被人家折腾了一夜,连上官处长都被绑走后,万处长气的青筋乍起,也不管身处医院了,问手下要了一支烟,连打了几次火都没点燃。

护士进来换药,看到他抽烟,不满地说道:“病房里不能抽烟!”

“没关系的,你先出去吧。”一个秘书模样的眼镜男子上前将护士连劝带哄推了出去,然后上前打开了窗户,拉了一张椅子,对身后的白净儒雅中年男子道:“韩局,您坐。”

韩寺清坐了下来,往前拉了拉椅子,距离万处长更近了些:“老万,好点没有,法医检测过了,麻醉剂没有危险的。”

万处长狠狠吸了几口烟,说道:“玩了一辈子鹰,结果让小家巧啄了眼,我这一世英名算是毁了。”

韩局长劝道:“老万,你不能这么想,虽然你玩了一辈子鹰,可对方也不是什么小家巧啊,咱们特警队忙乎了一夜都没抓到他,他竟然能独闯龙潭,把上官处长都绑了去,就算是当年的白宝山也没有这么强的心理素质啊,其实你应该庆幸,万一木刺带的是剧毒,老万这回你可就捐躯了,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嫂子和孩子想想啊。”

万处长却掀开被子到处找鞋:“我不能躺在医院,这次行动是部里和省厅联合组织的,没抓到人自己反倒趴下了,这个脸我丢不起。”

韩局长很理解万处长的想法,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在省领导面前露脸,结果人没抓到,自己还负了伤,忠心虽然可嘉,但是领导也要看你的业务能力的。

万处长急的团团转,韩寺清何尝不是如此呢,陈汝宁被杀一案归上级部门办理了,缓解了他的压力,但是红旗钢铁厂群体事件和李治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件都让他很是头疼,纪委和检察院反贪局已经介入了,这几件事加起来,足以让正在省城述职秦书记焦头烂额,搞不好省里会地震的。

省城,省委办公大楼会议室。

省委书记郑杰夫手里摇晃着几张写满字的纸,声色俱厉的说:“这是李治安写的一份材料,列举了一些所谓的成绩,为他自己求情的,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让我觉得刺眼的是什么你们知道么!”

常委班子领导们都缄口不言。

“死亡指标!红旗钢铁厂拆迁竟然有三个死亡指标,然后这位主任辩解说并没有超标,而且,你们注意听啊,这上面写着,红旗钢铁厂副总卫淑敏,经查实生前已确诊胃癌晚期,跳钢水自杀纯属通过不正常手段恶意给领导施加压力的行为,这是什么逻辑?”

说完这句话,一贯温文尔雅的郑杰夫竟然拍了桌子。

领导们暗暗对视,心中自然有数,李治安现在虽然暂时还没双规,但是纪委和反贪局已经介入了,这几天李治安的秘书上蹿下跳,送礼说情,想让大领导们为李治安背书,可是这个节骨眼上,谁都知道郑杰夫要拿他开刀,又有那个不长眼的会插手呢。

郑杰夫继续痛心疾首:“这已经不是没有党性的问题了,就连起码的人性都丧失了!拆迁改建,重组改制,最终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国民生产总值,也不是为了某人的官帽子,而是为了老百姓的福祉,厂子拆了,房地产赚钱了,领导出政绩了,可老百姓呢?没了工作,没了房子,牺牲了一切最终换来的只有眼泪,同志们啊,该反思了,我看江北市的领导班子的思想觉悟还有很大提升的空间,秦松不是在省城么,不要回去了,直接去省委党校学习,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什么时候毕业。”

大家面面相觑,郑书记这一手玩的漂亮,一举就把李治安和秦松这两个人的帽子给摘了,但又让人抓不到把柄,不出意料的话,用不了多久,胡跃进就会接江北市委书记的位子,国资委那边也会由郑系或者其他中立派系的人掌权。

对于秦松的安排,常委们没有其他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继续讨论李治安的问题。

宣传部白部长说道:“关于死亡指标这件事,我想郑书记有误解,这个是历史遗留问题,九十年代我省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时候,有过几次大规模的群体事件,对于多少人以上的企业改制,或者多大规模的征地拆迁,一般都是有死亡指标的,当然这个指标绝对不说明我们对此的态度,只是一种预防机制而已,出了人命,谁该负责的,决不姑息!”

郑杰夫接着说:“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我知道了,既然这样,我建议对李治安实行双规,如果查明确实违法乱纪,那就移交司法部门严肃处理。”

这种问题根本不牵扯举手表决的问题,其实从红旗厂出事之后,大家就做好有人当替罪羊的准备了,只不过李治安更倒霉一些,当天夜里就闹出一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来,不让他顶缸都对不起他。

“我认为对这种害群之马应该坚决打击,决不姑息。”麦省长也表了态。

“我同意麦省长的意见。”副书记兼组织部长老韩也发表了看法。

重量级的人物都发了话,李治安的命运就算盖棺论定了。

而此时李治安的秘书赵庆楠还在省国资委的办公室里焦急的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常委会还在继续,正在讨论的是关于红旗钢铁厂事件的善后处理问题。

郑杰夫说:“跃进同志当机立断,叫停重组,避免了矛盾的进一步激化,是值得肯定的,我建议善后问题也一并交给他来处理。”

韩副书记说:“我同意,跃进同志一定能处理好各方面的矛盾,这次红旗事件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红旗厂的职工要安抚,但是玄武集团方面的损失也很大,不论国企民企,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觉得冷却一下后,重组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产业结构调整的步伐不能停啊。”

郑杰夫低头喝茶,并不说话。

白部长冷笑道:“恐怕重组必须要叫停了,新华社大内参已经把事情捅到中央去了,连总书记都知道江东有个工厂几千人合唱国际歌的事情了,我建议还是等总书记的批示下来,我们再讨论是继续还是终止的问题。”

韩副书记严肃地点点头:“应该这么做,对群众,对企业都要负责嘛。”

郑杰夫抬头道:“钢铁厂的事情,就交给胡跃进他们去做,玄武集团这次重组工作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我是建议该企业永远退出红旗钢铁厂。”

纪委书记跟着说:“最近有群众举报玄武集团旗下制药厂有行贿问题,我建议彻查玄武集团,或许能揪出一部分隐藏很深的腐败分子来。”

政法委书记当即回应道:“彻查是一定要进行的,不过我们是法治社会,不能因为一匹害群之马,就把整个马群否定,玄武集团是我省排名前列的民营企业,利税大户,政法机关随意查处企业,影响了经济发展,谁来负这个责任。”

斗争有些白热化了,麦省长面色如常,云淡风轻,似乎讨论的不是自己刚死掉的姐夫的企业。

郑杰夫说话了:“有确凿证据的就要查,捕风捉影的事情就算了,玄武集团上万员工,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他们在进行的南泰县工业园项目,是省政府一贯支持的,再加上他们的当家人刚去世,我看调查工作放在制药厂上,就不要展开了。”

一份交锋之后,常委会结束,大家各自收拾东西离去,会议室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第18章 复仇无门

省国资委办公室,电话铃突然鸣响,赵庆楠猛地扑过去抓起听筒:“你好!”

“小赵啊,结果出来了,老李两规了,你有个心理准备,就这样啊。”

电话挂了,虽然结果不出所料,赵秘书依旧失魂落魄,本以为犯了错误的李治安能够东山再起,现在看来已绝无可能,李主任已经被更高层面的人放弃了,而自己这个副处级的秘书也到了仕途的终点,从今以后不会有任何领导会用自己,最好的结局是发配到某个清水衙门去吃闲饭,永远不会再有往日的风光了。

赵秘书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支烟,打量着这间办公室,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坐在这里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刀绞一般痛苦,拿烟的手都颤抖了,腕子上的江诗丹顿也跟着乱晃。

最后还是无奈的站了起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拎着皮包,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两个穿黑色西装,领子上缀着红色小徽章的人迎面走了过来,向他出示了工作证:“反渎局的,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该来的终于来了,领导和秘书唇亡齿寒,领导出事,秘书往往是突破口,司法机关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省城整容医院,李主任忐忑不安的躺在病床上,刚才给自己算了几卦,结果都很不好,果不其然,房门打开,护士带着两个面容严肃的男子进来了。

“李治安,我们是纪委的纪检人员,现在对你实行双规。”

“我有病,还在住院。”李治安徒劳的求饶道。

“我们给你安排另一家条件更好的医院。”纪检人员说道。

省委办公楼,江北市委书记秦松走下长长的台阶,秘书打开奥迪的车门,接过领导手中的皮包,秦松坐了进去,长长呼了一口气说:“回江北。”

秘书坐上副驾驶的位子,回头问道:“不去麦省长家里探望一下了?”

秦松疲惫的摆摆手:“不用了,等春节假期结束后,我要到省委党校上个培训班,现在必须赶回去安排一下工作。”

秘书立刻不言语了,这个节骨眼上去党校学习可不是好兆头,不过总比书记帽子被人摘了的好,看来上面对平衡之道的掌握还是很有心得的。

政治斗争极其残酷,虽然身处高位,但是任何时刻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尤其是厅局级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稍有不慎就会沦为弃子,秦松对此是深有感触。

作为一个市委书记,必须要有掌控全局的能力,这次秦松回去,要抓紧时间进行部署,不能让胡跃进趁机抢班夺权,不过能不能斗过老胡,秦松心里还真没谱。

天上飘雨了,今天格外寒冷。

江北市,红旗钢铁厂,数千工人聚在厂区广场上,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有穿工作服戴安全帽的工人,有家属,有干部,还有新闻记者和看热闹的人。

上次事件时候,重组只是暂时中止而不是终止,上面对于玄武集团是否全面退出红旗钢铁厂是存在不同意见的,有人说陈汝宁是省长的小舅子,即便死了也不会吐出嘴里的肉,有的人说官官相护,国资委那个姓李的也不会有事,愤懑的情绪在蔓延。

王召钢和李燕两口子也站在人群中,寒风呼啸,彤云密布,饱经丧女之痛的李燕已经憔悴的不像样子,看到领导的车队开进厂子,王召钢咬牙切齿的说:“这帮狗日的要是敢胡搞的,我就豁出去和他们拼了。”

李燕紧紧拉住老公的袖子:“老王,你要闹哪样?”

王召钢充满血丝的眼睛四下里望了望,压低声音说:“新仇旧恨一起报,让他们血债血偿。”

气氛有些压抑,衣冠楚楚的官员们走上了临时搭建的讲台,厂领导忙前跑后,下面却鸦雀无声。

胡跃进看着台下寒风中数千名工人,把讲稿丢在了一旁,直接拿起话筒说:“同志们,我是胡跃进,我这次来,是要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注意台下的反应,和想象中的一样,一片冷漠的面孔无言的看着他。

“玄武集团,永远退出红旗钢铁厂,重组到此结束!”胡跃进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

工会提供的音箱质量不好,发出刺耳的啸音,但是胡跃进的话大家却听得清清楚楚。

短暂的寂静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滚雷一般的声音响彻云霄,然后是久久的掌声,有人带头喊起来:“共产党万岁!”下面一片响应之声,全厂都沸腾了。

胡跃进和领导们也站在台上矜持的拍着巴掌,却感到眼角有些湿润。

多么朴实的工人啊,只要不再掠夺他们,压榨他们,他们就会真心的拥戴你,我们这些执政者,一定要多为基层百姓谋福利啊。

胡跃进想到在省城时候省委郑书记对自己的肺腑之言,不禁感慨万千。

胡市长代表省委省政府来宣读了决议,在厂区内张贴了无数的红头文件,职工们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了,工人们欢呼雀跃之后,该上班的上班,该休息的休息,王召钢和李燕两口子回到家里,墙上挂着女儿的遗照,少女王嫣的笑容是如此纯真甜美。

炉灶冷冷清清,厨房里没菜,米袋子也快空了,自打女儿横死之后,家里就没正常吃过饭,厂里捐了一些钱,都给李燕看病用了,那几个凶手家里倒是赔了几千块钱,但这点钱连丧葬费都不够,开始说的好好的,要大力赔偿,后来再去找,派出所不管,法院不问,据说凶手现在已经保外就医了。

李燕找出最后一点米来煮稀饭,坐在厨房里呆滞的看着炉火,忽然听到厕所里有奇怪的声音,走过去一看,王召钢正蹲在水池边磨着一把杀猪刀。

“老王,你干啥?”李燕问道。

“磨刀。”王召钢头也不抬的说。

“我知道你磨刀,你磨刀要做啥?”

“你别管,一边去。”

王召钢磨完刀,稀饭也做好了,喝了几口稀饭,带着刀子匆匆骑着电动车出门去了。

来到玄武集团附近,把电动车停在人行道上,走到避风处蹲下,开始等待,过了一个小时,路勇和几个同事说说笑笑从远处走过来,身上酒气熏天,王召钢上前揪住路勇的领子质问道:“什么时候给钱!”

路勇呆了一下,看清楚是王召钢,说道:“你他妈找我干什么,法院没判,凭什么给你钱,你要是有能耐,让法院今天判了,我明天就给你钱,少一毛我都不姓路。”

王召钢大怒,拔出杀猪刀在路勇面前晃着:“我闺女不能白死了,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先拿你开刀。”

路勇仗着酒劲,点着自己的胸膛说:“有种往这扎,扎不死我你是孬种。”

王召钢一咬牙,刚要举刀,手腕早被人抓住,路勇的同事和闻讯赶来的玄武集团保安人员一拥而上,把王召钢暴打了一顿。

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王召钢,路勇用两只手指捏着已经弯曲变形的杀猪刀说:“就这破铁片子你还想杀人,你路哥也不是吓大的。”

“路哥,要不要报警?”一个保安问道。

“不用了。”路勇拿出钱包,数了三张票子丢在王召钢满是血污的脸上,和同事们一起走了。

过了半晌,王召钢才艰难的爬起来,把钞票拿起揣进兜里,回到停电动车的地方,却发现车子不见了。

“小伙子,你的电动车被城管拉走了。”旁边报亭的老太太告诉他。

“谢谢了。”王召钢擦着脸上的血说。

老太太撕了一点卫生纸给他:“大兄弟,和人打架吧,擦擦血,唉,城管真丧良心啊。”

王召钢没搭话,一瘸一拐的走了。

江北火车站,刘子光和上官谨手挽手提着简单的行李走进了候车大厅,七八个全副武装的警车正拿着警务通检查着来往旅客的身份证。

火车站从来都是公安局重点关注地区,每年大量旅客来往于此,其中不乏逃犯,让车站派出所的警官们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根本不用检查身份证,搭眼一看就能从眼神、衣着、不自觉的小动作上看出旅客是哪里人,是干什么的,有没有犯事。

一个老警察瞄了刘子光一眼,又看了看上官谨脚上的红皮鞋,多年经验使他断定这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男的是本地人,女的比较洋气,应该是外地人,而且还是那种凤凰男和孔雀女的组合,两人这是刚在江北老家过完年回娘家呢,老公安哪里知道,他面对的是两个心理素质极佳的逃亡者。

两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从警察身边走了过去,在候车室里等了一会儿,开往首都的列车开始剪票,两人顺利上车,在软卧车厢安置下来。

过道里熙熙攘攘,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刘子光问道:“再回去你怕不怕?”

上官谨说:“和你在一起我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再回去。”

刘子光笑道:“我很可怕么?”

“试想一下,你的催眠对象对你实施反催眠,难道不可怕么?幸亏我们现在是同一战线,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上官谨说。

刘子光笑了,笑的意味深长。

第19章 中办调查部

火车缓缓的开动了,春运返程高峰期还未到来,四个人的软卧车厢里只有刘子光和上官谨,两人面对面坐着,半晌无话,忽然上官谨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刘子光问。

“本来我们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现在却都变成了猎物,还伪装成小夫妻,难道这不可笑么?”上官谨说。

说起来打扮成小夫妻的主意还是上官瑾出的,心战专家的思路就是和普通人不一般,不但在这种时候重回首都,还选择了最危险的路径,只凭着一双红皮鞋和镇定自若的表情就骗过了老练的车站民警。

刘子光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到底隶属什么部门,我还不知道呢。”

上官谨望着窗外,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爸爸是海军军官,妈妈在军医院工作,所以我报考了第二军医大学,读临床精神卫生学,念硕士的时候主攻心理学,那时候的理想是做一个心理医生,专门给长期在潜艇上服役的官兵做心理辅导,没想到毕业后又去了耶鲁念博士,导师是斯滕博格,书读多了反而是种负担,回国后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这时候谭主任找到了我,说他正在组建一个新的部门,需要我的加入。”

“什么部门?”刘子光紧跟着问道。

“这个部门对外的牌子是中办信息调查部,谭主任是负责人,谁也不知道这个部门有多少人员,多大权限,多少秘密。”

刘子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你一会军装一会警服的,原来是东厂的人啊。”

上官谨嘲讽的笑笑:“我们这个部门是新组建的,为了保证纯洁性,所有的人员都是没有其他背景的,所以业务上并不精深,比如我,甚至连开枪都不会,却是组长级别的人物,我们的行动主要依靠第三方的支持,比如军队、地方公安等,所有的资源都可以使用,这才是调查部最强大之处。”

“那么,谭主任对谁负责?”

“据说是主管国家安全的副总理,必要的时候,可以接触最高级别的领导。”

“谭主任什么来头?”

“谭主任以前是XXX的秘书。”

刘子光微微惊愕了一下,继续问:

“那么你这次来江北,主要任务就是解决我?”

“你已经影响到国家战略层面的安全,所以必须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刘子光道:“我本本分分的,怎么就影响到国家安全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典故你都不知道么,西萨达摩亚几十亿吨的优质铁矿你握在手里就不觉得烫手么,真不知道你是太自信还是太傻,居然以为能保住这么一大笔财富,对于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来说,这不是财富,是催命符。”

刘子光苦笑道:“这么说又是马峰峰在从中作怪。”

上官谨摇摇头:“马峰峰虽然能量很大,但也没大到这种地步,位居庙堂者谁也不是傻子,如此巨大的资源,只有国家层面才能掌控,马峰峰和他背后的势力最多只是跟着吃点残羹剩饭罢了。”

“那么陈汝宁的事情?”

“陈汝宁死的很是时候,到底是谁杀得他并不重要,关键是他死的太是时候了,而你恰恰是最佳的凶手。”

“那如果陈汝宁没死呢?”

“陈汝宁没死,还会有张汝宁,王汝宁,总之要让你背上一个洗脱不掉的杀人罪,让地方法院来审判你,判处你死刑,在适当的时候,我们会出面给你一个选择,献出你拥有的西萨达摩亚矿山股份,可以赦免你的死罪。”

“真的会赦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