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会去夸耀自己的外形,除非是为了她。

张静艰难地咽下囗水:“恕我直言,你女朋友的朋友们都是盲人协会出来的吗?”

这个梗封殊接不住,只静静地凝视着他,明明什么都没想,眼神却像具有洞穿人心的能力,看得直男都要心颤,误会为心动。被严厉的目光钉住嘴唇,张静不敢再问,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被请来帮忙,可以摆架子的那个。他连忙点头表示明白:“那就要日常感一点了,但是你这美貌不做点造型太可惜了啊,要不,那样吧,我给你拍九张日常造型的,你让我拍九张任我发挥想象力的,好吗?”

面对美人,他就像碰见了罕见璞玉的宝石匠人,垂涎美色,想亲手打磨出让世人拜服的色彩。

每一个人像摄影师,只要是有点追求的,都不会想放他。

张静忐忑地看住他,怕被这位气质高冷的大佬拒绝:“要不,我给你钱?一万?两万?哎呀我在说什么…”这个模特,长得实在不像缺钱的样子。

“好。”

封殊飞快答应了他。

“诶?”

“我女朋友喜欢钱。”

“…”

这难道是养着女朋友的?

能让这种绝色型男心甘情愿出卖色相(?)养着的女人,是何等绝色啊…而且他还认识温姐,连温姐这样的美女都看不上眼,恐怕得是女神级别的吧,s市有这样的美女,而他又不认识的吗?

见到封殊之后,这位富二代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无数遍。

“日常的部份,就不用重新化妆了,你这脸不化妆跟化了妆一样好看,后面拍特殊主题的,可能要上一下眼妆…来,我教你摆造型,不要紧张。”

张静惊喜地发现,这位模特虽然自称是第一次拍照,却丝毫没有面对镜头的紧张感,很容易就做出他想要的自然动作。连拍九张,有解开白衬衫领囗扣子躺在床上假寐的,也有在厨房里埋头切菜一一让他专注於眼前的胡萝卜,他真能凝神在一根胡萝卜上,对一旁怼着自己的大炮镜头视若无睹,四肢舒缓。

将他一丝不苟的头发梳乱,喷一点定型水,便成了时下最流行的造型。

“头发这么乱,好看吗?”

“这就叫做不经意的帅!潇洒!”

“可是,你用心摆弄了十分钟,并不是不经意的。”

“展现在镜头前的所有不经意,都是造型师精心经营出来的,真正的不经意,那叫邋遢!”

封殊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回想了一下,妙妙刚睡醒来的样子,也是头发乱乱的,她头几晚还试图压着头发睡,后来实在被发尾刺得受不了,只好放弃这个较具美感的睡法,将所有头发拨上去再压着,才算睡得舒坦。只是这样一来,起床的时候,头发就竖得跟超级赛亚人似的,为了不让封殊看见,她甚至养成了每天早上洗澡洗头的好习惯。

不过,封殊觉得超级赛亚人妙妙也非常可爱。

张静紧盯着他,犹豫着不知捕捉下哪个镜头,模特太好看了也是一种烦恼。他已经很英俊了,问题是,怎么把那满分的英俊拍出更深的韵味来。

就在这时候,原本怎么摆都是一副‘爷傲别惹我’的高冷模样,让他笑一笑,切个胡萝卜都像在分尸的模特,唇角微扬,竟是扬起了极其温柔的弧度,彷佛想起了什么人与事,能让他固若坚冰的心也柔软下来,生怕硌着了谁。

他下意识地连按快门,将这一幕尽收进去。

张静想原地狂喜乱舞一一他成功捕捉到了美人不一样的美!

虽然,模特笑起来的原因,好像跟他没有关系。

拍完九张日常造型的,他问他:“刚才我让你坐在沙发上摆造型的时候,你突然笑了一下,笑得特别好看,是无师自通了镜头感吗?”

“嗯?”

封殊回想了一下:“我想到了我女朋友。”

…好气啊!吃到了来自美人的狗粮!

张静咽囗水:“那个,我挺好奇你女朋友的,可以给我看看她的照片吗?”

“好啊,她很可爱,”

封殊摸出小陆那边送来的手机,他对上面的复杂游戏没有兴趣,惟独对拍照功能十分娴熟,下凡不出一个月,相册里足足有一千六百七十张的妙妙一一她曾硬着头皮要求删掉,都在他难得露出的委屈巴巴神色里败下阵来。

自然,锁屏是他跟妙妙的合照。

张静怀着要看女神的期望去看,殊不知迎头却看见了一张路人脸。

呃,摸着良心说,其实算是中人之姿,有点特色的可爱,但和封殊并排在一起,就像跟明星合照的普通人,无论在人群之中有多好看,也比不上集万千星辉於一身的那位。

“她…很有钱吗?”

“挺穷的。”

张静摸了摸自己碎掉的少男心:“我觉得我又相信爱情了。”

“她是不是很可爱?”说到女友的时候,封殊语气里是显然易见的骄傲,比他在夸奖他的英俊时,还要得意许多:“我女朋友真可爱。”他又强调了一下,对凡人‘女朋友’这个称呼很满意。

能不骄傲吗?

单身了一万年,终於交到女朋了,尾巴都要翘得捅穿天界。

“可爱,可爱。”

社会,社会。

剩下的九张照片,则顺着张静的创意来,他拍得很小心,生怕浪费了机会,分别给他做了霸道总裁的西装打扮,跟魔幻风格的恶魔造型,画上眼线,装上獠牙,冷着脸俯视镜头一一在没有后期的情况下,这种造型往往会显得很中二,可是张静却发现,这个魔王造型,实在太适合封殊了。

比起温雅的日常,或是充满商业气息的西装,这种杀气腾腾,阴骛冷峻的造型,和封殊本身的气质进行了完美的化学作用,调和成睥睨苍生的恶意,连勾了勾唇,都像在想着搞一个大新闻。

也是卸妆的时候,封殊露出了些许的为难:“其实,你说的这个恶魔造型,应该很不适合我吧。”

毕竟,他杀过的魔可以填满整座界门之前的山谷,而且好歹也算是一位上神。

张静连连道:“怎么会!你很适合啊,真的,你不信来看看照片,没人比你更适合当魔王了,一看就是大恶人,大反派!”

“…”

上神有点受伤。

张静捣鼓了好久,拍摄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了一一他想要一张逢魔时刻的魔王照,於是就着黄昏,拍了最后一张照片。封殊向来很有耐心,而且他知道今日是拜托人家来的,被要求做各种动作造型也全都照做了,不吃不喝的,最后张静意识到的时候,都不好意思了:“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都可以找我,我家里是做电子的,你不想走温姐那边的人情,来找我也成,今天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今天很谢谢你,再见。”

封哥话不多,却很有礼貌。

送走了封殊后,张静才突然意识到一件奇怪的事,走到停车场坐上他的保时捷时,也一直在想,想得自言自语起来:“六个小时没喝水了,嘴唇一点都不发干的,难道美人真的有天生异禀吗?这体质,真是高强度拍摄的人才啊。”又想到摄影上去了。

可惜,他的模特不是人。

席妙妙在家里等了又等,连游戏都没心情打了,搬了小凳子在门后等着。

早上封殊说有私事要单独出门的时候,她没问是什么事,就爽快送他出去了一一虽然是初恋,但妙妙很想尊重男朋友的私隐,即使送走了他之后,煎熬得满床打滚,只要他说是私事,她就不会多问一句,让他为难。

在一起,并不代表不能有私人空间,不想说,也不是意味着心虚。

道理很清楚,实践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席妙妙屈膝坐在凳子上,捏着手机,不时抬起眼皮看一眼门,起初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是三分钟看一次,当时间越往后,她就看得越频繁,感觉自己是个神经病。

好像弱智啊…

她挫败地掩住脸,甚至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她点亮手机,盯着屏保上的合照安了安心。须臾,又想,他可是神仙,会不会一去不返了,就像她养过的那只小狗…

小狗?

它是离家出走的吗?

想到这个问题,席妙妙后脑勺一阵被大锤敲打似的疼痛,痛得她捂住后脑,却因着积了一下午的焦虑而不肯放弃思考。

它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疼痛神经,并不是身体为了折磨我们而生,它是一种预警,让我们知道碰到火而缩手,面对危险要退步,而回忆那些会伤害到自己的事情,那部份神经就突突地弹疼起来,希望主人能够止步於此,不要深究。

就在席妙妙疼出了泪花的时候,门应声而开,她抬头,目光与封殊撞个正着。

他一把抱起她,反手关上门,慌张问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妙妙吸了吸鼻子,这一吸,更是不得了。

她瞪大眼睛:“你身上有化妆品的味道!哇,”她小狗似的埋首在他颈侧,又确认了一遍:“这里也有,你跟伏云君学坏了!不对,他现在跟温女神一起可乖了,你外遇,你在外面有别的猫了!呜…”她气得语无伦次,哭的眼睛都红了。

“…我,我外遇?”

封殊一脸懵逼。

“你还有理了!”

“我,我不是,那是我的化妆品…”

“你会化妆?你哪里学的化妆,”席妙妙哼哼的看着他,感觉自己像是血条被清空到底的小脆皮,只要他说出一句对不起我就是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就会立刻倒地不起,game over:“你你你…”

“我今天去找温语了。”

“不可能!你还想冤枉我闺蜜,她绝对不会碰我男朋友!”

席妙妙瞪他,半点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朋友。

“我…她没碰我啊,”封殊察觉到不对劲:“我只是拜托她帮我拍一些照片而已,化妆品的味道是摄影师后来帮我化的,卸掉了之后还有味道。”

她擦了擦眼泪,整张脸埋在手里,这时在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空档偷睨他:“真的?”

“真的。”

得到了合理的答复,席妙妙稍稍冷静下来。

她很少无理取闹,或是揪着一点端倪就质问友人,今日许是积了一下午无处可说的委屈,后脑勺又把她痛得哭了,见到男友后,又发现他身上有化妆品的味道,一时绷不住就炸了。这时,她软下语气:“对不起,对你那么凶。”

封殊抬眉,伸手替她拨掉眼泪:“你有凶我吗?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哭了,你为什么坐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躺在床上,或者在电脑前。”

“哭…没什么,”

席妙妙确实觉得这不重要,她气鼓鼓地往他身上蹭掉泪水:“我在等你回家。”

等他回家。

他愣住,随即是止不住的唇角上扬,笑意盈盈,当她抬头时,便撞上这么个杀意已决的微笑,要吓尿了:“你、你生气啦?”

“没有,我很高兴。”

濯龙居,他不要了。

凡间这里,有人等他回家,这里才是他的家。

他忍不住吻她发红的眼角:“让你久等了。”

“对!等了好久,就很气,委屈…”

“都是我不好。”

换了任何一个普通男人来,都知道席妙妙是在无理取闹,神经过敏。

封殊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回来要被劈头一顿喷。

不过那又如何?原因重要吗?女朋友哭了,就是他的错,而且他不觉得自己被骂几句有什么问题,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她高兴起来。

被哄了一晚上,席妙妙也摆够大爷款儿了,情绪跟着冷静下来,好奇心就蹦出来了:“你怎么想到拜托温语去帮你拍照了?难道你终於发现自己实在长得很帅,想拍私房照留住自己的青春?”

话一说完,她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

呃,一万年的青春?如果凡人女孩是只开一季的花,这怕是真正的常春藤,长春树了。

封殊为难地垂下眼帘:“我不想瞒着你,可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席妙妙大吃一惊,立刻对这位钢筋一样的直男另眼相看,上神居然学会给女孩子惊喜了,她灵机一动:“是不是谁教你的?”

这不在惊喜范围内,他如实回答:“我请教过伏云君。”

“哦,这就怪不得了。”

其实剧透到这地步,席妙妙虽然还不知道‘惊喜’的实质内容是什么,但‘惊’的部份也去得七七八八,不存在了。显然,封殊完全没学会惊喜的整体意义,不过感情向来没有标准答案,他想要的,也只是她的‘喜’,而这时候…

他的女朋友,已经完全沉浸在他精心设计惊喜的幸福里啦。

坐在床上的席妙妙双手捧脸,喜滋滋地琢磨着惊喜到底是什么,光是这个过程,已经值回一切票价。

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一一她毕竟不是可以不吃不喝六个小时的神仙。封殊拍拍她的头:“你上一顿是什么时候?”

“呃,你出门之前一起吃的那顿…”

“我不是说过,三餐要定时吗?”

封殊问她,自然没有刻意严厉起语气,可他的气场跟脸,只要语气稍硬一点,不带笑容(有时带了笑容更可怕)已经很具威慑力了。席妙妙底气不足地狡辩:“那、那是因为太想你了,想得茶饭不思,废寝忘餐,为伊消得人憔悴!”

可见,不只是男人能对女朋友说出这种鬼话来的。

“哦。”

可是,对封殊却出奇地有用。

妙妙因为想他而想得吃不下饭,他愧疚得要吐血,神魂像被拷问,眼睫轻颤,沉声道:“我知道了,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下次…”

噗通。

席妙妙跪在床上,就差给他磕三个不响的头了:“是我的错,我错了,我刚才是瞎说的,单纯只是忘了吃而已,你别这样,你这样认真的道歉,我良心已经很痛了。”

面对不够狡猾的情人,真诚的回答能让她原形毕露。

“哪里痛?”

封殊却只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伸手摸上她的心脏位置:“这里吗?可是,我法力检查了没有病痛。”

问题来了,心脏在身体的哪个位置?

席妙妙脸颊腾地红了,可终究是阅遍gv的秋名山老司机,稍稍镇定地反问他:“封哥,你说得很认真,但我有理由怀疑你想占我便宜…咳我说笑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别撞墙,回来抱抱!”

上神缩回手,害羞得想钻到地心去用岩浆让自己冷静一下。

***

吃饱喝足后,席妙妙就犯困了,洗脸刷牙后,躺到床上去。

只是这回,她不再用那种很舒服的背对方式睡觉,而是抱着封殊不撒手,这种睡法很违反人体工学,但却最能给她安全感。

“你今天出去的时候,我等了很久,真的很怕你不回来了。”

“我会回来的,”封殊低头,凝视她惴惴不安的小脸,心疼得无以复加:“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立刻回来见你一面。我不是说过,没有事情比你重要吗?”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也要尊重你的事情啊…”

席妙妙嘟哝着,终究是困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一会就偏过头去,陷进黑甜乡。封殊动弹不得,也不想有任何动作一一其实,被抱着的那个,也舒服不到哪里去。他如雕塑般等待着,等到她翻过身去,恢复大字形的睡相后,替她仔细盖好被子。

封殊摸出手机,顺手架了一个小小的结界,笼住手机的光芒,不想影响到她的睡眠。

他将照片和扣扣帐号密码发给伏云君。

‘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话说你真上镜啊,我觉得我来拍效果也不错,回头要不要也拍一下呢?’

‘我觉得你比我适合,有意的话,可以一试。’

在封殊心中,伏云君的外表比他优越多了。

‘哈哈,我说笑的,好了,你休息吧,明天起来就知道效果了。’

‘好。’

和封殊不同,伏云君很清楚凡间的规矩,也知道以神仙的外貌,很容易就在凡间社会引起风波,他无意出这种风头,刚才那句调侃,也只是习惯性的嘴贱而已。

他将封殊的扣扣空间设为公开,然后发上九张照片,精心思考了半个小时来附上文字。

@封殊:我的所有温柔弱点,都是你@一只妙妙

“可以,这个不错!”

对着自己的作品,伏云君发出了非常满意的评价,点击发送。

封殊虽然不加好友,这时候也很晚了,但奈何他名声太响,有不少仰慕他技术的迷妹,而讨厌妙妙的人,也有暗中关注着他的,这动态一发出去,不少通宵打游戏的人都看见了,且移不开眼。

伏云君尚觉不够,替他开了一个微博,放上照片,故技重施。

@心态爆炸有我宠你:我的所有温柔弱点,都给你@别说话我心态爆炸

连id都照着情侣名的起,他真是别具匠心啊!

伏云君满意极了。

***

席妙妙翌日醒来,起床洗澡洗头刷牙一一自从和封殊同居之后,她还改掉了起床先玩半小时手机的习惯,整个人活得很健康。所以当她碰到手机的时候,人已经很清醒,有足够的思考能力了。

即便如此,当她看见这个来自封殊的艾特@时,还是懵逼了整整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