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檬尽量往角落里缩,怕自己太有存在感,再被叫去买咖啡。

她站在一楼无所事事,咬着咖啡杯打量为模特摄影的乔衍。

这家伙工作时严肃的神色同秦颍如出一辙,与他刚才“调戏”女孩的吊儿郎当模样成反比。

大概每个人,在做自己本职或爱好工作的时候,都会这样专注吧。

可她的爱好是什么?季檬捧着一杯咖啡,仍由腾腾热气蒸面,有点迷茫。

她努力了十一年的跆拳道,在退役之后,变得毫无价值。而她对跆拳道相关的行业,也毫无兴趣。

运动员是个特殊群体,像她一样风光过的,在少数。大多数,包括拿过奥运冠军的运动员,退役之后的生活,都非常辛苦。

如她,十岁开始练跆拳道,在队里几乎与世隔绝。退役后安排的工作她不喜欢,出来找工作,面试文员也遭嫌弃经验阅历不够,现在勉强做个端茶送水的助理,跟着秦颖,应该能攒些工作经验。

虽然落差感很大,但她倒也能很好适应这种落差,她挺喜欢这个行业。

她望着穿性感成衣的模特,鼓风机吹得模特黑发飞扬,季檬甚至都能想象出成品照的完美。

她看模特看得有些出神了,二楼却有一双眼睛看她看得出神。

司霆坐在二楼,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地咖啡,目光坚定不移地锁定在她身上。

她在欣赏模特,而他却在欣赏她的腿。

季檬那双腿,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如果他的设计“初夏之阳”能穿在她的身上,会有多完美?

他往椅背上一靠,合上双目开始冥想。

礼服的裸粉色与她肌肤颜色相吻合,质地细腻的裸纱随风飘动,他亲手缝制的绣球花缠绕在轻纱上,无论落在她的肩头,或是双腿,都是一道绮丽风景。

想得入神了。司霆食指微动,再睁眼望楼下,看见乔衍正与季檬说话。

乔衍俯下身对着她耳语。距离太远,他听不清。

“小乔怎么会跟季小姐认识?”卡叔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关系,他看了眼司霆,一本正经感慨:“小乔在模特圈,可是出了名一天一换女友啊。据说季小姐在男女交往上没什么经验,会不会”

司霆左眉一挑,冷眼看他:“跟你有关系?”

卡叔轻咳一声,眉毛一挑,“这人老了,喜欢八卦,你不爱听,我也就不八了。哎,人家女孩子被包养的新闻可都出来了,真是人红是非多。”

说完,闭上嘴不再说话。

呵。开着跑车来公司,媒体也不是瞎的,写她有金主包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这个圈子,媒体都没什么底线。

她会感到委屈吗?这种闲事,司霆不想管,沉默片刻,抬眸问老狐狸:“有没有什么办法,把那位林小姐换掉?让她上。”

他望着一楼,咬着咖啡杯,坐在高脚椅上,晃着双腿的季檬。

“您是说换掉林霖小姐?”卡叔明知故问,“可是为什么要突然换掉林小姐?”

司霆冷冷看他一眼,这个老狐狸,跟他玩儿明知故问的把戏?

他冷呵呵吐出一个字:“丑。”这个理由行不行?

卡叔忍俊不经,憋住笑,差点被自己唾沫给呛住。

他整理片刻情绪,一本正经说:“这周五,模特会前往玉龙山拍摄海报和杂志的封面,现在换,唐总那边,不好交代,总得找个理由不是?毕竟这位林小姐还是奇风尚艾小姐推荐的,咱们双方有契约,模特必须用同一个人,”卡叔顿了一下,又道:“据我所知,季檬小姐也是会去的,机会嘛,我还是有办法创造的,只不过”

“嗯?”司霆看向老狐狸。

老狐狸笑得狡黠:“您也跟着去。”

他看了眼楼下与乔衍交谈甚欢的季檬,眼眸微动,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初夏之阳’这款设计对我意义非凡,我希望它能有一个完美的呈现,无论是杂志封面还是宣传海报,我都希望穿上它的人,一定是最合适的人。你,明白吗?”

明白,他那点心思,老狐狸怎么不明白?

司霆一双手五指穿插相握,打定主意沉声道:“当然,这个后果,我可以承担。至于怎么做,你去办。”

第9章 chapter 09

林霖杀破重围拿下了D&M的新品代言,依她的性格当然是大肆庆祝。

季檬收到她发来的庆功宴邀请函,顺手就给扔进了垃圾桶。

秦颍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拾起她扔掉的邀请函,扫了一眼。

“檬檬,你跟这个林霖交情很深?”两人虽然是闺蜜,但以前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季檬常年在队里或学校,秦颍则忙于工作。

季檬也是在退役后,才搬来跟秦颖同住,两人之间很多事情没做过交流。

譬如季檬从没跟秦颍提过,她有一个尝试交往的前男友。秦颍也从没跟她提过,她用了仅仅半年的时间,就拿下了《奇风尚》副主编的位置。

季檬简单交代了一下两人的恩恩怨怨,秦颍听得火冒三丈:“这姑娘,够心眼啊。居然欺负到我家女孩头上了!你怎么不怼回去?话说回来,这个林霖的父亲跟主编有点关系,她能拿下这个机会,也不是全靠实力。”

“我说檬檬,你的身材不比她差,站在一个时尚编辑的角度,我可以毫无私心的说,你的腿完美无二,比她更适合D&M的新品代言。”秦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揽过季檬的脖颈,“你说,这网上黑子一波接着一波,怎么就跟你过不去了?”

“她总跟我玩儿阴的,我怎么怼?”季檬叹气: “都是命啊”

比赛已经过去一个月,网上关于她的新闻却一直没停过。

她开跑车招摇过市,总算打破“穷得向前男友伸手要钱”的负面新闻,却换来一个呗金主包养的绯闻。

比起“被金主包养”,她觉得“伸手向前男友要钱”这条新闻更让她恶心。

包养就包养吧,她现在的确是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被家里人包养着

她没有经纪团队,退役后负面新闻满天飞,没人帮她。家里倒是有人想帮她,条件却是让她回家,朝九晚五上班,相亲嫁人

她从不期待自己未来对象有多优秀,但一定是要能共苦难、共富贵。

相亲于她来说太可怕。

季檬正靠在秦颍肩膀上发呆,微信来了一条视频通讯。

来电署名是“爷爷”。

她和秦颍条件反射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迅速收拾沙发,镜头里呈现的尽量是房间最体面的一个角落。

季檬点击接听,屏幕里立刻被爷爷奶奶的脸给霸占,两个老家伙脸贴着脸,都巴不得看孙女一眼。

季奶奶用脸将季爷爷怼开,笑眯眯跟她打招呼:“檬檬,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和你爷爷看见新闻了,现在这些孩子,怎么净瞎写呢?你回康宁,让你二叔帮你摆平那些新闻。回康宁,爷爷奶奶宝贝着,怎么都比在A市给人当助理好啊。好孩子,奶奶”

季奶奶话没说完,季爷爷一巴掌将奶奶推出镜头,凑到镜头前,笑得满脸褶子堆在一起,“丫头,你奶奶说得对,回康宁,没必要在那边受委屈,你二叔不让我们看那个微博,我和你奶奶就去瞅了眼新闻网站,气得我们两个老人家,差点跳进棺材!你爸爸要是看见这新闻,估计得气活!什么包养啊?我们家丫头,谁敢包!谁敢包!”

季檬松了口气。

得亏两位老人家没去看微博,否则真会被气得跳进棺材,生无可恋躺平。

屏幕里看不见奶奶的脸,却听见她抱怨的声音:“臭老头,电话给我,我跟萌萌宝贝讲话!”

季檬被两个老头搞得有点尴尬,她解释:“你们二老放心,”她顺手勾过秦颍的脖子,对二老说:“颍宝会照顾我,我在她公司上班呢,当她的助理也就是做做样子,不是真的做事儿,学学经验什么的。”

“小颍啊。”季爷爷强行霸占着手机,双眼温柔看着她:“檬檬就拜托你照顾啦。”

秦颍笑着说:“你们二老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檬檬。”

“檬檬,你的钱够不够花啊?别省着花钱,待会我让你二叔再给你打点钱。”季爷爷双眼含泪,“我可怜地乖孙,在外面可吃苦了吧?”

季檬叹气。

季奶奶一巴掌推开季爷爷,凑到镜头前说:“檬檬,不如回来吧,我让你爷爷给你换辆新车,你的小红也买了好些年了吧?”

“”季檬轻咳一声,“爷爷奶奶,我在这边真的挺好,钱也够花。”

季奶奶抬头擦擦眼泪:“檬檬啊,在外面别太委屈自己,要吃好,知道吗?对了,奶奶给你寄的阿胶,没断吧?这东西不能断,你月经少,得常喝这东西调调身体知道吗?现在退役了,好好吃饭,长长肉,别让爷爷奶奶担心,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奶奶。”

视频里传来她二叔的声音:“你们在跟檬檬视频啊?快,把手机给我,我跟檬檬说两句。这个臭丫头,混成什么样了,还不肯回家,我倒看看她还有什么豪言壮语跟我讲!”

季檬一听见她二叔的声音,忙说:“爷爷奶奶手机没电了,我先挂了啊!”打了声招呼迅速挂断视频。

得亏抢在了她二叔接过手机前挂断,否则今儿晚她这个视频,别想挂了。

秦颍目睹她挂断电话,问她:“檬檬,你奶奶说的小红,不会就是你那辆没开过几次的跑车吧?”

“是啊。”

“哎呦我去。土豪奶奶想给你换车?”秦颍啧啧感慨。

季檬呼了一口气,“我爷爷奶奶你能不知道啊?恨不得把好东西全塞给我。”

数分钟后,季檬收到一条银行卡转账信息。

银行卡余额居然多了六位数。

秦颖凑过来一脸羡慕:“我的天,你奶奶真够大方啊,生活费都给的这么阔绰?”

季檬的家庭背景秦颍再了解不过。她的父母虽然早逝,但却不少很爱她的家人,下面两个叔叔,都待她视如己出。

季檬出名三年,媒体都知道她无父母,但不知道她是康宁季家唯一的女孩儿,季家掌捧的明珠。

“檬檬,我听说司霆跟你握手了?他一般不跟人握手啊。他该不会是看上了你的身材吧?不如,你让你的二叔,帮你一把,说不定能从林霖手上抢过这个代言机会?”

“什么呀?他跟我握手是让我帮他买咖啡!他故意整我呢。”季檬嘴里嘟囔,“而且我哪儿会当模特?”

秦颍有点遗憾:“前阵子司霆全国广招模特,我特意把你的照片送给了主编,想让她向司霆先生推荐你。没想到主编推荐了你舍友林霖,你看吧,这就是背景的重要性,你有背景,为什么不用?白白便宜了那只白莲花。”

季檬一愣,看着她:“所以你让我做你的助理,是为了让我在司霆那里找存在感?你以为他会欣赏我?”

虽然很感激秦颍的良苦用心,但季檬不得不陈述一个事实:“颍宝,那个司霆目中无人,对我根本没有丝毫兴趣。”

秦颖一脸无奈。

谁知道呢?至少她男神不会轻易和女性握手。

秦颍能花仅半年时间,就坐上副主编的位置,对模特、对时尚的审美自然不可小觑。她处心积虑想推荐季檬,并不是因为季檬跟她的关系,而是因为季檬的身材,的确很适合做模特。

尤其是她一双腿,美而不自知。

周五。

季檬随杂志社工作人员和D&M的员工会和,坐同一辆大巴前往玉龙山。

这次去玉龙山,不仅要拍摄杂志封面,也要拍摄D&M的平面广告。杂志和D&M总归是一家公司旗下,合作拍摄能省下不少经费。

由于司霆也会随行,底下工作人员都商量好了该怎么要签名。

可等司霆本人上了车,大巴车上的诸位姑娘们又怂了,没有一个敢去当头枪。林霖当然也不会去,那样显得她太花痴了,即使心里的确想,也要故作矜持。

司霆和助理坐在第一排左侧位,林霖和她的助理坐在一排右侧位。

季檬跟秦颍坐在二排左侧位,她和司霆都坐在靠窗位置。

从A市到玉龙山有约摸七个小时车程,期间秦颖靠在她肩上睡了四个小时。她担心睡着后会进入浣熊先生的视角,强忍着没睡,用手机打了七个小时的手游阴阳师。

她和浣熊先生有约定,中午到下午五点之前,不能睡觉。

季檬克制自己,尽量不违背和浣熊先生的约定。

车上克制睡觉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司霆。

晚上八点,大巴车抵达玉龙山庄。

山庄位于半山腰,非常简陋,也是山上唯一一家酒店。

三月份丛林雾深且寒,远山山巅还有不化的积雪,房间设备不完善,没有空调也不供暖。

晚上季檬冷得直哆嗦,和秦颖困在一个被窝取暖。

第二天山上猝不及防地开始下雪,摄影师发烧肺炎,导致拍摄不能如期进行。

秦颖送摄影师下山就诊,顺便接另外一位摄影师上山。

知道拍摄不能如期进行,季檬缩回温暖被窝,浑浑噩噩又睡过去,从梦里进入了浣熊先生的视角。

她看见浣熊先生在一片树林里闲逛,葱郁的树林有些眼熟。

浣熊先生眺望远处风景,正好是玉龙山巅不化积雪的景色。

季檬一瞬惊醒,揉着昏沉的脑袋坐起身。

梦里,她从浣熊先生的视角,看见了玉龙山巅的积雪?

浣熊先生也在玉龙山?

季檬吓得没了瞌睡。料不定浣熊先生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来了玉龙山?

季檬揉着头懊恼,只觉不公平。

最近她忙得不可开交,没什么机会在浣熊先生活动期间睡觉,不能反“偷窥”他。她至今除了知道浣熊先生是漫画家,有八块腹肌、一双美手,其它都不知道。

季檬不想再睡,索性起床,下楼吃早餐。

她路过林霖的房间,看见门半敞开着,一群人在她房间里玩扑克。

他们不知从哪搞了个烤火炉,围在一起,一边享受着温暖一边打牌。

下楼后,山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在收拾餐桌。老板娘看见她:“嚯哟,姑娘你怎么才下来?饭菜都没了。”

季檬揉了揉肚子,她是真有点饿了,她问:“你们这里有面条吗?不用太麻烦你们,借厨房给我,我自己做点面条吃就好了。”

“挂面没有,有面粉,行吗?”

季檬想了下,点头说:“没问题,那我做碗刀削面。”

老板娘笑眯眯将她带进厨房,给她指了指餐具放置的位置,然后说:“姑娘,我和老头子得去后院喂猪,你就自己先捯饬,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阿姨,你们去忙吧。”季檬卷了卷袖子,用掌根锤了锤有些昏沉的脑袋。

老板娘走到门口,看见司霆从外面回来,又“嚯哟”一声:“小伙子你也没吃吧?”老板娘抓住他胳膊,将他往厨房一拽,询问季檬意见:“小姑娘,能给这小伙子多做一碗面不?这小伙子估计也没吃饭。”

司霆换了一套黑色休闲装,单衣,很薄,在黑色衬托下,他的肌肤白得更甚。

他那双黑豹一样锐利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望着她。他蹙着眉,不动声色将胳膊从老板娘手里抽出来。

季檬揉着面团低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司大设计师应该不会吃这种食物吧?

老板娘大约发现两人之间低沉的气氛,略尴尬地问她:“怎么了小姑娘?”

“哦没事,阿姨你去忙吧,我多煮一碗就是了。”季檬手上力道掌握适度,面团没几下便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