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柏嘉女士七十岁高龄，在她四十岁时生下一对双胞胎，网上没有任何关于这两个儿子的新闻和照片。
而司霆是司柏嘉女士的小儿子。
这个除了卡助理，几乎没人知道，甚至连D&M总经理唐泽，也不知情。
季檬从超市买回很多牛油火锅底，搬出鸳鸯锅和电磁炉，掺了满满一锅白水。
她将切好的菜一盘盘端出来，茨木和司霆，一人一狗，前者西装革履，打直腰背坐在餐椅上，头低着，修长的手指滑动手机屏，设计原稿不断从他指尖下掠过。后者英姿神武，吐着长长舌头，蹲坐在厨房门口，视线随着季檬的进出而移动。
两位都是二大爷！
一个有能力的不帮忙，她也不敢使唤他干事儿，毕竟司霆现先生是给工资的老板；一个没能力的狗眼放光，倒是很想帮忙，奈何狗爪子也不能帮忙切菜端菜。
季檬忙进忙出，等火锅里热气沸腾，菜也已经全部备好。
她给司霆加了一副碗筷，在他对面坐下，非常狗腿地给他夹了一筷毛肚，八秒起捞，放进他碗里，讪笑道：“司霆先生，您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不会是看到了早上那条新闻，想跟我解约吧？司霆先生，丑话说在前，解约可以哦，你得把这次拍摄广告的费用结算清。”
司霆拿起筷子，挑起碗中毛肚，涮了一圈油酱，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半晌才用清淡的双眸直视她：“季檬，”
他郑重其事喊她的名字，莫名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我不是一个容易半途而废的人，我相信，你也不是，对吗？”
对吗？这一记疑问，沉重地砸在她心口。
她暗说，是吧。咬着筷子头，一脸木然点点头。
隔着腾腾雾气，她那双黑润的眸子让司霆心里一动，打着“礼尚往来”的旗号，也往她碗里夹了一筷毛肚。
他捡的是最大、最完整的那块。
季檬埋头吃得香，只听对面的男人又说：“吃过这顿饭，我们正式为合作伙伴和朋友。我们之间有契约关系，你切记，我是除你亲人之外，最值得你信任的人，以后有什么，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季檬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舌头，疼得鼓了鼓腮帮。
某人说话加了一个“请”字，伴着面前这道氤氲的水汽，她忽然觉得司霆先生浑身都笼罩了一层温润的光泽。
哎呦，幻觉吧？
季檬的小心脏“噗通”跃了下，吞下带腥甜的唾沫，木木点头。
见她傻傻木木的模样，司霆一颗心脏瞬间变得柔软不已，他习惯性的蹙眉反问：“知道了吗？”
好像感觉到自己有点傻，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更红，连耳朵尖尖都染上了一抹润红色。季檬略有点结巴：“知知道了。”
“嗯。”司霆很受用，心情不错，又往她碗里夹了几块肉。
直到满满一碗，季檬忙用双手护住碗：“够了够了，司霆先生我够了。”
她看着满满一碗的食物，汗滴滴。
肥牛、毛肚，喂猪也不带这样的？
司霆一脸严肃看着她：“你很瘦，多吃点，补身体。”
“？？”季檬一俩懵逼。正常的经纪人，不都劝模特注意饮食减肥么？怎么她家的经纪人，这么与众不同？
她咬着筷子，咳了一声：“我胖了不好吧？”
司霆看着她：“标准模特腰围尺寸，在1.86尺到1.89尺之间。你的腰围如果我估计没错，绝不会超过1.75尺。所以，你的腰围还可以适当上调一些，美感固然重要，但我更希望我的作品在模特身上是‘神采奕奕’而不是‘无精打采’。”
季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脸震惊望着他，“我的腰围刚好1.75尺！！你怎么知道？”
司霆用两指比划着戳戳双眼，“用眼睛。一个合格的设计师，不仅要有设计天赋，同时要用双眼度量人体尺寸的精锐。”
怪物啊！季檬目瞪口呆，下意识往下一缩，只留一双手和一只脑袋在桌面上，脖子以下部分都借着桌面挡住。
她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尤觉得他是变态！是不是连她胸围？都能精准地看出尺寸？
第19章 chapter 19
林霖借季檬炒作，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圈子从来是这样，炒作，也是本事。
弱者，活该受欺凌。
但季檬这件事于他来说性质不一样。
他总用季檬的视角感受生活，仿佛，某些时候，真的就变成了季檬。
她难过，他也会有一点。
她恨谁，他也会有一点。
现在他们又是合作关系，没理由不帮忙她正名。
司霆让卡叔写了一份关于“抢代言”事件的官方申明，下周挑个合适时间发出去。并且特意嘱咐卡叔，附带上林霖滑雪受伤的证据，以此让申明更有说服力。
一顿忐忑的火锅终于结束，季檬送司霆至门口，目送他跨出门，礼貌性地挥挥手：“司霆先生再见，假期之后公司见。”
司霆跨出门，又转过身，看着她认真道：“以后不用这么客套，叫我名字即可。”他顿了一下，又道：“新闻的事，你不用太介意。”
“司霆？”季檬别扭地改了下口，笑得有点苦涩，“咳这种新闻，我习惯了。那您也别这么客套了，以后叫我檬檬？”
话一出口季檬顿时后悔，低头扶额，觉得丢人。
檬檬这种称呼从一个不太熟的男人嘴里喊出来，会不会太奇怪？
习惯被诋毁，被伤害？闻言司霆微怔，仿佛从她身上，看见当初的自己。
司霆十几岁从巴黎打拼，有过与她类似的遭遇，又能从她视角感受事物，所以感同身受，对她略有心疼。
她也不过二十出头，到底经历过多少诋毁，才能坦然对旁人说出“习惯”？
司霆未经过公司高层同意私自更换模特，总经理唐泽气得差点爆肝。
唐泽清空会议室，将一沓关于季檬的资料“啪”一声拍在厚重的会议桌上，压低怒音：“我的大设计师，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司霆点头，反问他：“有什么问题？”
唐泽怒目圆睁：“什么问题？司霆，你居然问我什么问题？我先前就说过，季檬这个模特不能用，风险太大，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是将公司往火坑推？”
司霆仍一脸泰然，“哦？我认为恰恰相反。”
“司霆，你怎么喜欢这妞我不管，你想怎么玩票我也不管，但她绝对不能当我们公司模特！”唐泽气得两条眉毛几乎拧结在一起，“司霆，我们在一起合作已经有十几年了吧？从你十几岁做模特走上巴黎秀开始，我们一直是合作伙伴，你的为人，我清楚，你从来将利益看得比情谊重，怎么到了一个女人身上，你就这么不知利害轻重？”
“我依然看重利益。”
唐泽被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吐血，“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跟你谈事情的时候，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这是想气死我啊？”
司霆左眉一挑：“难不成跟你一样？为这点事情急得气血攻心？”
“这点事？”唐泽气得将会议桌拍得“砰砰”作响，“司霆，我是总经理，你就不能对我有点畏惧之心？”
“你大可换一个对你有畏惧之心的设计师，我不反对。”司霆说。
唐泽见硬的行不通，语气瞬间柔和：“司霆，总部希望我们给出一个解释。”
司霆：“不用因为维护我刻意隐瞒，实话实说就好。”
“你大爷，人成功到一种境界，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狂妄自大？真以为没人能取代你？”唐泽呼出一口气，“这样吧，广告重新拍，活动经费我私人出。”
“重新拍也行，模特必须是季檬。”
“我靠，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司霆淡淡道：“我跟季檬签了合约，我的设计，她有优先代言权。”
唐泽揉了揉脑袋，疯了，这人真他妈疯了！
“司霆，我他妈还真没看出来，你还真么痴情呢？我以为你的性取向是公的！”
“当时情况特殊，耽搁了拍摄进度，误了产品最佳宣传期，这个责任你能负？季檬是我的模特，所有后果、损失，自然由我一力承担。我从不做亏本生意。”他起身，稍稍调整领带，在唐泽肩头一拍，语气坚定如扎根土囊的巨松，“季檬，我用定了。”
说完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唐泽气得差点没将隔夜饭吐出来。
两人合作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和司霆产生分歧。
司霆18岁成为模特，一场巴黎秀使其名噪巴黎。
他23岁转行，成为设计师，在巴黎举办的第一场时装秀融入中国刺绣元素，风格独特，就此名扬国际。
之后唐泽被司柏嘉女士聘用为D&M总经理，他也将司霆带进了公司。
司霆绝对有能力捧红任何一个模特，但是，季檬过于特殊。依司柏嘉女士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模特为子公司代言，司柏嘉女士最讨厌靠炒作“上位”，资料不干净的模特。
唐泽坐在办公室，正头疼，接到司柏嘉女士特助的电话。
他硬着头皮接通，对方出乎意料地和气。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司柏嘉女士居然同意季檬担任代言模特。
唐泽松了口气，将这个好消息转告给司霆。然而对方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仿佛在意料之中，很平静，语气里几乎没有任何波澜。
他骂道：“你个孙子？是不是比我先知道这个消息？”
“嗯。刚才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这么快给回复。”
“靠。你一个电话就搞定了？司霆，我他妈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司柏嘉的亲儿子，怎么每次我解决不了的事，你打个电话过去就能解决？”
唐泽话没说完，司霆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忙音，唐泽气得差点没把电话砸进垃圾桶，“真他妈孙子。”
司霆也觉得匪夷所思。他母亲的性格他清楚，从来也将利益放在第一位，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同意季檬担任代言人？
看来，她和自己一样，同样看好季檬的商业价值。
只是很难想象，她会为了商业价值，而放弃自己一贯的原则。
司霆回到办公桌前，烟瘾有点上来，从金属烟盒中抽出一支细长香烟，薄唇微抿，将其含住，手干净而修长的英俊男人，连点香烟的动作，都格外雅致。
火焰将烟叶点燃，溢出淡淡地烟草香气。
他一面吸烟，一面移动鼠标，在网页浏览着关于季檬的新闻资料。
季檬出名那年当初真的是“声势浩大”，到现在被黑、被辱骂、被质疑，也同样是恢弘的阵势。
从前被捧得太高，如今退役，失去团队的后台支撑，孤身难战网络群黑，当然摔得惨不忍赌。
可也很明显，有人在帮季檬压制新闻。
但即使她背后有人，微博和微信这两大头的舆论传播，是不可控制的。
司霆无意间从网页里看见央视采访季檬的视频。
视频里，年轻的女孩扎着马尾，没有刘海，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眼睛大而有神，五官清秀却稚气未脱。
主持人问刚成年的季檬，对以后的另一半，有没有过浪漫憧憬？最不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红晕瞬间慢上季檬的耳尖，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吧特别讨厌抽烟的男孩子。”
看到这里，司霆心里一沉，眉心微微一蹙，几乎下意识地，将刚抽一口的烟摁进烟灰缸，灭了火头。
他往椅背上一靠，觉得指尖有些空荡荡，嘴里也生了一种寂寞的滋味，很难受，他的烟瘾不大，可此时抽烟的欲望却无比强烈。
最后实在受不住了，从抽屉取出一盒口香糖，放进嘴里咀嚼。
电脑里依然播放着季檬的采访，不时地回放小姑娘在赛后的训练，一次一次受伤，一次次拼命的训练。
跆拳道不是一日功夫，她能拿冠军，必然是多年日复一日的努力。司霆有点佩服这个小姑娘，她瘦小的身躯里，蕴藏着旁人看不见的能量。
这样吃苦，她的父母该有多心疼？
然而他很快查到，季檬无父母。
资料显示：孤儿。
司霆工作到晚上七点，靠在椅背上合了眼，再次进入季檬的视角。
从季檬的眼睛里，他看见忙得焦头烂额的秦颍，他能感受到，屋内气氛有些奇怪。
秦颍一脸烦躁走进书房，将手机落在了客厅。
季檬给她送手机进去，不小心摁亮屏幕，看见秦颖主编发给她的微信。
因为秦颍执意用她当杂志封面模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在有司霆背锅，秦颍才勉强保住工作。不过她副主编位置被撤，被人取而代之。
秦颍从副主编被降为副主编助理，对她来说打击不小。
本来因为新闻，季檬心里已经够烦，加上内疚，戴上口罩，心情复杂地出了门。
找了一家ktv，一个人坐在包间点了几瓶酒。
包间内彩灯晃眼，她拿起话筒就开唱。
司霆在梦里听见季檬大唱《我爱我祖国》，吓得一个翻身，从床上掉下去，脸着地，摔醒。
醒来后司霆无比头痛地揉揉太阳穴。
说季檬不爱国，弄死他，他也不信。跑调版的《我爱我祖国》什么鬼！？？
季檬一个人嗨到凌晨一点，她忽然发现，自己他妈的不会唱流行歌！
也不知道浣熊先生从她视角里滚出去没。这要是被他听见，也真是够丢人的。
不过想回来，反正两人不认识，现实里八竿子打不着一起，也并没什么丢人的
凌晨一点半，秦颍发短信问她：“檬檬？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家？”
由于酒精作用，季檬的愧疚感愈发深，她回信给秦颍：“对不起颍宝，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降职。抱歉。”
“说什么呢傻逼？我烦是因为工作不是因为你！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推荐你也是为了我前途发展。这种事情，你就别往自己身上揽了好吗？”
季檬知道自己一喝多就废话多的臭毛病，所以在秦颍睡着之前，她真不敢回家。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在外面和朋友唱歌，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给你做早餐。”
“狗屁，我怎么不知道你在A市有什么朋友？”
季檬把歌的声音调大，举着手机给她听：“真的，我以前的队友，好不容易来一趟A市，我得陪她再唱一会。”
秦颖听着电话那端老掉牙的歌，脸抽得厉害，“那好吧，你早点回来啊。没你在家，我睡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