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他兴致很高,人到中年的儒雅稳重,似乎都消失无踪,仿佛岁月不曾流逝,他和她,仍是师父门下两个爱斗嘴的弟子。

“对了,我记得你也有个小丫鬟服侍的,怎么让你亲手做这些琐事?”

“饮食方面,我不愿任何人插手。”

晨露只是简单答道,那声音中微带的一丝异样,却让瞿云瞬间明了,二十六年前的那盏“牵机”,在她心里,留下了怎样的噩梦。

逝水如斯,岁月永不停留,他们,也早已不再是,那无忧无虑的少年男女。

他叹了一口气,换了话题:“小宸,你真准备插手梅嫔的事?”

晨露无奈道:“我并非同情心过剩,也不爱淌混水,不过你家皇上让我住在这,就是为了让我就近保护她,为了博得他的信任,我才不得已管了这事。”

“小宸…这样很危险!”

晨露冷笑道:“若是要向‘她’复仇,什么法子都是危险的,在这里,皇帝反而能成为我的护身符。“

瞿云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她,只得拉过她的手,以自身真气,引导她那微弱的内力运行。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保障。

一番劳动,两人都额头见汗,晨露自觉得益非浅,苦笑道:“看来这具身体还真不练武的材料…昨天在御花园里,我在牙牌中贯足真气,也不过让人微微吃痛,真是无用!”

她把昨天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很肯定道:“我不会看错,那个侍女掌心那道红印,分明是极北摩诃教的‘冥焰掌’,若是被她按住腰间穴道,梅嫔晚上就会小产而死。”

她有些愤怒——只因为宫宴初见时,她对周贵妃,这有着魏晋气韵的女子,颇有好感。

那样从容不迫,英姿飒飒的女子,竟也和那群争风吃醋,构陷暗害的宫中妇人一样…

她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你还是把这件事汇报给皇帝吧,估计两边的侍女都会缄默不说——也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差事有多累人!”

****

下午,淅淅沥沥竟下起雨来,晨露撑起一柄水墨描绘的纸伞,走出院门,看着满地青翠欲滴,她撇开平日的院门,从侧边小径绕行。

一直走到前殿侧厢的位置,却见岳姑姑领着一个中年妇人,贴着廊下,又轻又急的走着。

她有些惊惶模样,不料一抬头,却见晨露正在眼前站着。

她很不自然的笑了笑:“尚仪大人下午当值吗?”

未等晨露开口,她又笑,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妇人:“这是前头的老宫人,娘娘想问问她一些古记掌故,也好避开忌讳。”

晨露不置可否的扫了那妇人一眼,那走路姿势、那身匆忙而就的宫装,就显示出蹊跷。

再看她手里,有一个包得方正的物事,倒象是个小箱。

她不动声色的寒暄几句,这才离开。

一盏茶后,她来到梅嫔的寝殿外,贴着窗棂,小心地把窗上轻绢挑开一条逢。

只听得里面一个妇人声气:“娘娘容禀,您的身子并不要紧,不过是虚寒内蕴,肝气有些郁积,吃些药就不妨了。”

梅嫔有些不耐道:“这些话太医也会说,我想知道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

里面静默了片刻,那妇人才道:“老身恬为杏林中人,医者父母心,论理是不该窥视天机,不过梅老爷已经把您的苦楚都说了,即如此,就让老身用家传的‘线脉’来一试吧!”

接着里头一阵忙动,晨露已不欲再听,转身走开了。

****

元祈今日的奏章很多,晨露一直在旁协助,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畅春宫。

临近主殿,她不放心,仍凑到那条缝隙里,又看了一眼。

只见主殿灯烛被风吹得一闪一灭,昏暗中,梅嫔呆坐着,灯光投影在她脸上,只见她神情变幻不定,一时凄苦,一时咬牙,最后,她有些扭曲抽搐的,笑了。

“既是个女的,就别怨我狠心了…”

低地几乎听不到的言语,被晨露勉强收入耳中

她的笑容,竟是别样的狠毒,和得意。

晨露不忍在看,转身回了自己院落。

经过两次险死还生,梅嫔的性情,已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如初见时那样娇憨无邪,也学着其他妃子,有了自己的心机,自己的谋划。

这就是宫人女子的心路历程,无论怎样美好的女子,在这个泥潭血泊,吃人不见骨的地方,都会渐渐浸润,沾染,最后,从心底里吐出毒汁,去戕害别个。

这里没有出淤泥而不染,只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适者生存,胜者为王的观念,简直已成为天理公道。

晨露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那胶结如银的圆面,在天光的渲染下,竟呈现一种微微的赭红,如同,蒙上了一层鲜血。

晨露感到一种不祥。

****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第二日已时刚过,元祈正和几个重臣商议事务,只见秦喜跌跌撞撞的奔到殿前,又是焦急,又是畏惧的不时探头看里面。

“你探头缩脑的做什么?!出了什么事?”元祈一眼瞥见,看着他鬼祟的模样,有些怒意。

“万岁…不好了,畅春宫梅娘娘出了大事!”

秦喜急得不顾他人在场,气喘吁吁的嚷了出来。

殿中诸臣都是面色一沉,元祈亲政四年来,后妃鲜见有孕,连着几例的小产滑胎,引得内外谣言纷纷,无论如何,皇嗣上的单薄,都会让天朝处于不稳状态,身为重臣,他们很不乐见这种情况。

元祈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下一刻,他心中的怒火,如同狂涛巨浪一般,汹涌澎湃。

他眼光一凝,有如实质的锐利,直直盯着秦喜,问道:“情况如何?”

“太医说…很是不妙,孩子…估计保不住了。”

秦喜被那神魔般恐怖的眼神一瞪,说话都有些艰难。

元祈咬牙冷笑:“终于还是得逞了!”

他平素温和宽仁,如此怒态,让所有人都两股战战,不知道雷霆怒火会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元祈振衣而起:“去畅春宫!”

“启驾畅春宫——”

司礼太监的洪亮嗓门,此刻听着分外心惊。

元祈赶到时,梅妃性命已无大碍,只是那一个多月的胎儿,随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已化为乌有。

他来到梅妃床前,她已经幽幽醒转,看到元祈亲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元祈制止。

“你身子这么虚,和朕来这些虚礼做什么?”元祈很是怜惜的帮她掖掖被角,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愧疚:“都怪朕,没有好生照顾你的安全。”

梅嫔双目红肿,闻听皇帝自责,顿时流出泪来,珍珠一般的泪滴,顺着洁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滑落,把侧边的绣枕都濡湿一片,如此凄美情态,任谁都要为之心酸。

“皇上,您对臣妾情深义重,皇恩浩荡,臣妾已不胜惶恐…”她看了看旁边的晨露,露出感激的微笑:“别的不说,就是您让尚仪住在我宫里,就很是眷顾臣妾了…您知道吗,尚仪救了我好几次呢!”

皇帝眼光转为冷厉,显然是想起瞿云禀报的“聚香园事件“,他连忙问梅嫔:“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问还好,一问出口,梅嫔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物,瑟瑟发抖,整个人绻在被中,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第一卷 第十三章 决绝

“到底怎么回事?”元祈沉声问道。

“回皇上,昨日,在聚香园…出了一点事,臣妾再也不敢去各处园林水榭,可太医嘱咐要多行走,才对胎儿有好处,所以臣妾就在前边宫道上缓缓散步,行到偏僻处,却没曾想…突然冲出两个宫女,很用力的撞了臣妾一下,然后就…”梅嫔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那两个宫女是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梅嫔想了想,有些迟疑道:“当时太过惊慌,没记得她们的相貌…不过,”她想了片刻,突然若有所得,很肯定的道:“她们的的裙裾上,绣有流光的青碧祥云。”

在场的宫女宦者一听,脸色都变了。

宫中历来等级森严,一般嫔妾宫中,不得有衣着过分华贵的宫人,只有主子封了妃位,跟前主事才有资格穿带有绣纹的衣裙。其中又有严格的规定,中宫从人以五彩花鸟为饰,而妃子的扈从只能以青色祥云为记,每年制作宫装的时候,尚衣监都会严格管理,绝不允许逾越本分的现象出现。

元祈一听,眼光更为森冷。现下已毫无疑问,幕后主使必是周、齐二妃中的一位。

“让她们两人速速赶到此地,朕要亲自来问!”

他低沉的说到,秦喜素来伶俐,不问便知“她们两人”定是指二妃无疑。他连忙一溜小跑去传达旨意。

****

一刻刚过,齐贵妃就匆匆而来,她今日亦在聚香园赏花,一听出了这等大事,不敢怠慢,连忙赶了过来。

她面色有些潮红,额头见汗,显然是刚才没用肩舆,而是亲身走来的。

她只知梅嫔的孩子没了,见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当下心中一沉,强笑着,想皇帝盈盈拜倒:“臣妾见过皇上!”

元祈沉声道:“别给朕来这种虚礼,梅嫔这次遭人暗害,你宫里的人也不脱嫌疑,你怎么说?”

齐妃一听,吓得魂消魄散,若是沾染上这等罪名,就算元祈对她的宠爱再盛,也不会轻饶了她。她跪在地上,失措的喊道:“臣妾可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这种事…”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说臣妾宫中有嫌疑,又有什么证明?”

元祈示意秦喜,他立刻心领神会的把整个事件拣要紧的说了,齐妃一听,觉得又冤又气,眼中含了泪珠道:“皇上,裙上绣了青碧祥云的,并非只有我云庆宫一家,麟瑞宫那位整日拿刀弄剑的周贵妃,才是最值得怀疑的,对了,臣妾听说…”她立刻把听来的传言又加油添醋:“昨日梅妹妹和周贵妃在聚香园观赏池鱼,周贵妃的侍女还把她推下水去,受了好大惊吓呢!”

“一派胡言!”

刚刚赶到的周贵妃听到这番说辞,双目如冷电一般逼视她:“这样颠倒黑白的谣言,只有你这种无知妇人才会造出!”

她虽是匆匆赶到,宽袍广袖的装束仍是一丝不乱,她对着元祈,从容不迫的解释到:“昨日梅嫔不慎摔下池去,若不是我的侍女相救,早就受寒损了元气。”

元祈看着她双目诚恳清澈,若不是听了瞿云的汇报,真要就此相信她,他冷笑一声:“汝父军中高手如云,随便一两个,就可以做成这件事…你要朕怎么信你呢?”

周贵妃的父亲,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周浚,他前朝时乃是景乐帝的京营将军,年少时就有知兵之名,先帝创立本朝时,他顺应情势,率众来投,先帝虽不能尽信,但也不忍英才埋没,就让他加入戍边的镇北军之中。

不料先帝英年早逝,皇帝只是十岁的孩童,中宫以太后之尊临朝称制,饶是她睿智善谋,仍只是女流之辈,鞑靼看准这个机会,又有蠢蠢欲动之势,危急时刻,名门大阀和各路藩王都摈弃前嫌,齐心御敌。

此役中,最大的功勋,却是为周浚所得,他以奇兵夺下天门关,断了鞑靼大军的补给,才使这虎狼之敌退却,朝廷和蛮夷堪堪打了个平手,这才没有贻笑天下…

此后,他再建镇北军,又逼得朝廷把整个北郡给他作了封地,一时锋芒无二。

这样的强势人物,把女儿送入宫中,虽不免有居心叵测的猜疑,但仍是积极表现了诚意,帝室为了笼络军心,一开始就把周氏封为贵妃,仅在皇后之下,可说是尊贵已极。

对于这位周大将军的跋扈,元祈早有腹诽,此次借这由头,终于爆发开来。

却说周贵妃见皇帝动了真怒,只是微微冷笑,她毫不惧怕地迎上元祈的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皇上对家父早有疑忌,臣妾无话可说…”

她站起身来,从侍婢手中夺过短剑,沧啷一声,拔出刃身。

冷光照着她冰冷晶莹的丽容,她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皇帝身前戒备惊疑的侍卫,手下用力,竟朝着玉石台阶劈下。

她剑中贯注真气,金石相交,只听得一声清鸣,那短剑断成两截。

“皇上,我以武者的名誉,在此发下誓言,今日之事,绝非我的作为,若有虚言,就让家父和我,有如此剑般身首异处!”

她铿锵说道,语意坚决绝断,隐隐有金石之音。

习武之人,断剑发下这等誓言,可说是严酷之尤,皇帝瞧着她倔强冷然的面容,怒火慢慢熄了下去。

齐妃一看皇帝态度软化,急得连忙上前哭诉:“皇上休听她胡言乱语,这样的誓言谁都能红口白牙的乱说,定然是她害了梅妹妹…”

她哽咽着,开始数说周贵妃平日里的跋扈专擅,连哭带闹之下,更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元祈耐不住她哭闹,高声叱道:“今日先到此为止,你们两人都给我滚回去!齐妃你再这样撒泼,朕立刻黜了你的妃位!”

这一着非常有效,齐妃敛了啼哭,只是小声啜泣着,由宫人扶着离开,周贵妃却是镇定自若,拜别皇帝,挺直了身板就走。

****

昭阳宫

皇后听着远处闹得沸反盈天,一径笑得温柔高贵。

她赏玩着指尖镂金镶珠的套花,有如隔岸观火一般,笑得悠然:“梅嫔这小丫头真是出的好计…可惜,仍比不得鄂姑姑你的老辣呢!”

旁边侍立的中年妇人笑了,她一副圆脸,慈眉善目的,笑起来更觉可亲:“对付这等小丫头,若不能手到擒来,老奴哪还有脸一直服侍太后?太后老主子那边,何家妹子一传来谕旨,我就知道,动手的时候到了。”

她又看了眼皇后:“娘娘,不是老奴倚老卖老,实是您这次太过卤莽,那种汁水虽然与松子味道类似,但遇上精通此道的江湖中人,仍是可以识别。那个尚仪,听说是瞿云荐来的,小小年纪就在江湖上混迹,这样的人精,您还想瞒得她去?”

皇后很诚心的道歉道:“给姑姑添麻烦了,淑菁真是过意不去。”

“娘娘这样说,真是折杀老奴了…要说,也梅嫔那小丫头太傻,仗着父亲有两个钱,就想收买守宫门的太监,把外人放进来——真是好笑,这宫里上上下下的,哪个敢违逆太后的旨意?那个女神医一进门,早有人通风报信来了!”

皇后笑得分外愉悦:“那日我轻车简从,去到梅嫔的畅春宫,径自进了主殿,那女人的脸色真是精彩呵…她刚得知是个女胎,正沮丧得了不得,又乍一见我,那脸啊…白得象鬼一样。”

“本宫那日就跟她摊了牌,这小丫头倒也狠心,让神医留下缓时发作的堕胎药,听说安全不伤身,就急不可耐的用了…呵呵,这样一盆污水泼在那两人头上,保管她们有口难辨,恐怕…现在正在皇上面前,互相攀咬呢!“

皇后笑得身体直颤:“不过…我那日对梅嫔说的,倒也不完全是假话,她这一胎只是个女的,根本不能母以子贵,若是跟本宫合作,拔了那两个眼中钉,她又没生出男胎,本宫为什么还要为难她呢…今后,有本宫不时抬举提携她,又没有周贵妃的暗害,她的日子,也是花团锦簇呢…若是运气好,皇上也疑心齐妃,那泰半宠爱都移到她身上,就更划算了!”

她似乎很满意这种合则两利的事,仔细一想,又奇道:“为什么姑姑你这么肯定是个女胎呢?若神医诊出是个男儿,梅嫔根本不会答应这桩交易!”

鄂姑姑又露出那和蔼宽厚的笑容,只是目视皇后,皇后前后一想,顿时惊诧得魂飞天外:“难道…?”

第一卷 第十四章 鬼魅

鄂姑姑一脸淳朴良良善,看着皇后,轻描淡写道:“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梅嫔家中,早有我们的人盯着呢。她父亲到处打听神医,我们就给他送上门去了…可笑这些人,不过是太后手中的棋子,到现在还自鸣得意。”

皇后惊讶过后,又是一阵得意:“梅嫔那小女孩真是可怜啊…她若是知道,自己肚里说不定是个男胎,怕不要恨断了肠?”

鄂姑姑却不笑,她语重心长道:“娘娘,您也要加紧努力才是,今后,会不断有新人进宫,一味剪除,也不是办法。若您能有了嫡子,还怕其他妃子生他几个?”

皇后脸上浮上幽怨,温文孱弱的气质,任谁见了都要心动:“我努力又有什么用?皇上他,根本对我毫无眷恋,太后还让我要抓住他的心,这绝无可能…也罢,反正,其他三位伯叔父家亦有美貌郡主,我要是不能,让她们进宫替了就是!”

最后的话,带着赌气,和些微的憾恨,她眸中蒙起水雾,想起刚才鄂姑姑说的“棋子”,她此刻竟有些兔死狐悲——在太后心中,就算自己这个嫡亲侄女,也不过是另一枚稍许贵重的棋子。

鄂姑姑面色一沉:“娘娘不可自轻自贱!太后统共四个兄弟,要说身份尊贵,也惟有二公子——就是令尊靖安公,我人老了就改不过口来——还有继承林家基业的大公子了。大公子现下已贵为藩王,他家郡主必是娇纵不堪,怎比得上娘娘您贤淑温柔!”

皇后口中诺诺,心下仍是愤愤:大伯父身为藩王,封地千里,死士悍将不知凡几,太后虽然在朝堂上一径维护他,却也暗中忌惮他的势大,只想挑个软弱无主见的兄弟来做左右手,于是,才捧了自己做中宫。

想起当年,自己父亲谄笑着,欢天喜地的送自己入宫受封,皇后不由齿冷,她暗中叹道:“为何送我到这进不得见人的地方…”

****

畅春宫中正一片忙乱,太医来开过方子后,太监宫女们各自忙乱起来,煎药的,换洗被褥的,给梅嫔按摩推拿的,迎接前来慰问的后宫妃子的,记帐收礼物的,一时竟忙得沸反盈天,

宫人侍婢手里忙着,嘴也没闲者,她们说的最多的就是畅春宫中这件大事。

晨露倚在门边,正遥遥听着庭院里洒扫的宫女们闲嗑牙。

她内力虽浅,这样的距离,却也并不困难。

宫女们谈及这件事,都先要左右看看,确定管事姑姑们不在,才神神秘秘的开口。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这十来个小丫头?

晨露听了一会,都是什么作祟啊什么阴谋的无稽之谈,正想转身走开,只听得一个小宫女很不屑道:“你们说的半点道理也没有…依我看啊,是娘娘和某人犯冲,来惹来这场大灾!

她的同伴连声反驳,小丫头脾气也被激起来,略微提高了声量:“你们忘了吗,上次娘娘去皇后那里赴宴,回来后就象中了邪似的哭哭啼啼,一脸害怕。”

有人赞同,也有人不服气,小宫女也不去理,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谅你们也不知道,昨天午后,天下起了雨,总管大人居然叫我去把落叶青苔扫掉,这么多的积水,不是为难我吗——好了好了,别着急,这就要说到正题了——那天我扫了一会,就看见一行人来到了门口,你们知道那轿子里的是谁?”

她吊足了大家胃口,才得意洋洋说道:“就是皇后娘娘!我虽然不认识她,那身金线绣的九凤缎衣还是认识的。这可吓死我了,连忙避开。皇后进了梅娘娘的寝宫,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呢——今天,梅娘娘就出了这等惨事,可不是她和皇后的八字犯冲,一见面就要倒霉?”

她理直气壮的下了结论,正说的高兴,只听得身后清冷声音响起:“你们不好好做事,就在这里没上没下的毁谤主子吗?”

宫女们回头一看,竟是那位尚仪大人,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张口结舌的说不话来。

“都散了吧,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无稽狂悖的昏话,必要严惩——你,且留一下。”晨露指了指刚才饶舌的小宫女。

那小宫女已经抖得象筛糠,她虽然不晓事,但毁谤主子的罪有多重,还是明白的,她怯生生的说:“尚仪,您千万别告诉娘娘和管事们,求您了!”

晨露把她带过一边,宽慰几句,待她不抖,才详细问起昨日皇后来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