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

徐宜舟一口咬在了他右手掌的虎口上。

狠狠地…咬下去。

舒坦。

可还没舒坦几秒,徐宜舟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血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猛地松口。

虽然她咬得狠,却也没到流血的地步。

萧嘉树苦笑了一下,想抽回手。

徐宜舟却已经看到,他的手上,全都是从他的袖管里流出的血,从指尖一滴滴落下。

他的血已经染到她的手上、唇间,甚至已经到了她口中,她尝到了他血液的味道,腥、甜,让人颤抖。

她的眼泪一下子便凝固在眼眶里。

“这手,怎么回事?”她声音哽咽着,显得沙哑,眼睛瞪得老大,望向萧嘉树。

萧嘉树伸手,指腹缓缓抚过她的唇,擦去了她唇上和嘴角上的…他的鲜血。

“秦扬风说你搬家了,我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也没人,以为你真的走了,才拿了他留下的备用钥匙,进来…看看你到底走没走。”萧嘉树没回答她的问题。

“我没问你这个!”徐宜舟沉了脸,那血色触目惊心,扎眼无比,得赶紧想办法止住。

“出差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已经缝过针了,不严重。”萧嘉树简单地回答着,想把手抽回,但她抓很紧,他抽不回。

“刚才…被我打的?”徐宜舟咬咬唇,回忆起自己刚才疯狂的举动,“你为什么不说?”

处理好的伤口怎会无端端的流血,显然这是被她给折腾的。

流这么多血,那伤口要多大?

“你可不可以,别生气了?”萧嘉树把手往身后一藏,道,“徐宜舟,我们和好行吗?”

他们两个人,一个人在计较他的伤口,一个人在计较她的心情,似乎谈不到一个点上。

徐宜舟火又“噌”地窜上来。

“和好?和哪门子好?我是你什么人啊?我们连普通朋友都称不上好吗?”徐宜舟推他,“你要喜欢自虐,就请离开我这里!还有,把你的钥匙留下。搬家的时候我会还给你!”

“徐宜舟!”萧嘉树忽然很低却很重地吼了一句,用完好的左手抓住她的手,“上次你的问题,问错了。”

“…”

这时候,她哪还记得自己上次问了什么。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萧嘉树眼光一敛,提醒她。

“…”

“不是喜欢,徐宜舟,是爱…我爱你!”萧嘉树紧紧地盯着她的眼,左手手掌贴上她的脸颊,不让她逃避。

这简单的三个字,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但说出口之后,一切却都明朗起来,不再遮遮掩掩,他想光明正大地爱她,如果这样突如其来的爱会把她吓跑,那就天涯海角去追她回来好了。

“…”徐宜舟愣住了。

沙发边柜上的台灯发出昏黄的光线,照不明他的模样,他脸上阴影一片,只有眼睛,虽然黝黑深邃,却只容得下她一人。

“徐宜舟,我舍不得你。就算你怨我、恨我、讨厌我,不和我说话,把我当成陌生人,要从这里搬走,都没关系,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萧嘉树顿了顿,手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全部都随你,这辈子都随你!”

脸上传来他手心的温度,灼得她的心剧烈地跳动。

“萧嘉树,你别跟我这演偶像剧!上次演个霸道总裁,这次改演痴情男主吗?”徐宜舟开口,说出的话却不假辞色.,“我没空管你爱谁,把外套脱了!”

她把他的手从脸上抓下来,虽是命令的口吻,她却还是嫌弃他动作太慢,伸出手解他风衣的扣子。

徐总裁再度出场,萧嘉树沦为了小可怜。

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从袖管里褪出,只一眼徐宜舟就立刻揪紧了心。

他风衣的里面穿了件长袖衬衫,白底蓝纹,此时右手下手臂的衬衫袖子几乎全部染成红色。

徐宜舟用手一碰,便感觉到衬衫下面缠得厚厚的绷带。

这个男人啊…怎么就这么讨厌!

她最厌恶的事,他全都做了一遍,偏偏她却放不下、丢不开。

萧嘉树,简直就是她命里的克星。

“去医院!”徐宜舟言简意赅。

萧嘉树拉住了她。

“怎么?你想死么?”徐宜舟以为他又要阻止她。

“衣服!”萧嘉树指了指她的衣服。

徐宜舟脸又不争气地红起来。她身上还穿着睡衣,这提醒了她刚才发生过的荒唐事。

“萧嘉树,我告诉你,这账我回头再跟你算。”徐宜舟恨恨地威胁了一句,回身很快上楼去换衣服。

萧嘉树的手伤得太重,徐宜舟不同意他开车,两个人便去拦出租车。

拦了好几辆,司机都因为萧嘉树血淋淋的模样而不肯停下,萧嘉树的脸色有些发白,徐宜舟握了下他的手,冷得像冰,再一探他的头,却是滚烫。

“我没事。”萧嘉树把她的手抓下来,握在手心里。

徐宜舟无暇顾及他的小动作,她开始心急。

好容易总算有个好心的司机肯把车给停下,让他们上车,一路飞驰着载着两个人去了最近的医院。

这是徐宜舟最近第二次进医院了,还是因为萧家人!

一到医院,萧嘉树就被送进了急诊室,医生拉上了布帘,不让徐宜舟进去。

徐宜舟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坐在急诊室外等候。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徐宜舟打开了手机,点开微博,想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刷了几下,她看到自己关注的很多人都转发了同一条信息——

“《无疆》剧组金牌编剧栩文生受袭,英雄救美幸免于难!”

栩文生?!

好熟悉的名字…

徐宜舟点开下面的照片。

那是国内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圣慕殿的门口,惊慌失措的女人,和站在她前面的男人,还有拿着刀凶悍无比的凶徒…

照片拍得非常清楚。

萧嘉树手的伤,就源自这场风波。

他是救栩文生的那个男人。

第43章

就算是到了夜晚,医院的急诊室也依旧忙碌,候诊厅里荧白灯光不分昼夜地亮着,在这里呆久了人都会忽略白天黑夜的变化。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医院里颇闷,所以顶上的大风扇仍缓慢地转动着,徐宜舟出来的时候穿得不多,被风吹得有些发凉,便不由自主缩了缩手臂,眼神却没从手机上面挪开。

她想起了“栩文生”这个名字来。

作为萧水载川的脑残米分,徐宜舟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名字。

栩文生是一个人的笔名而非真名。

四年多以前栩文生和萧水载川都是楚歌文学网的写手,二人的区别就在于栩文生开始写文的时候,萧水载川已经颇有名气了,是当时楚歌网站的明星作家,而栩文生则是个新人,她在男频网上写女性视角的文章,竟也意外地获得了很多关注,而楚歌网的女/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发展起来的。

在萧水载川为数不多的作家朋友里,栩文生应该算是最特殊的一个。她的小说,是萧水当初唯一推荐过的作品,那个时候萧水载川利用自己的力量,不遗余力地助她成名,而她也没让人失望,高更新量加上不错的文笔和情节,短短两年时间就成了知名写手。

那时候萧水还不像现在这样沉寂,两个人在网站、微博和论坛里常常互动,一直显出有别于普通朋友的交情,因此两人的米分丝互相抱团,各自脑补着两人之间火花四溢的感情戏。

徐宜舟当初…也曾经脑补过。

作为脑残米分,徐宜舟当年还曾经在两个人的微博下都点过赞,还转发过别人写的关于这对cp的微博…

只不过后来,栩文生两本小说一炮而红之后,不知为何忽然和楚歌网解约,改行去做了编剧,而萧水载川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提过半句关于她的事,甚至他本人也沉寂下去,不再出现于微博和论坛,从此再也没有推过任何人的作品,直到…徐宜舟的出现。

而如今,栩文生要做《无疆》的编剧,应该会和萧水载川重逢吧,不知道这一次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这么想想,徐宜舟觉得有点小激动!

倒是这次的意外,徐宜舟没想太多。萧嘉树的公司签了《无疆》的影视代理,栩文生是编剧之一,两个人会有接触并不奇怪。

而微博和新闻上关于这次事件起因的解释,据说是由于栩文生的个人恩怨,萧嘉树倒霉正好出现在她旁边而已。

《无疆》正准备开拍,剧组要找话题吸引大众眼球也是很正常的事。

无非是场炒作,刚好被萧嘉树和栩文生撞上,栩文生曾是萧水的官配,她身上的话题对于所有米分丝来说都是件值得关注的事。

徐宜舟并没放在心上,她只是想着这事是四天前发生的,难怪那时候秦阿姨给萧嘉树打电话,他没有接到。

瞧他那模样,只怕一处理好伤口,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吧。

这么想着,徐宜舟又有些替他心疼。

她正看着手机,急诊室的布帘被人掀开,听到响动她马上抬了头。

医生走出来,镜片后的眼睛透出一股不善的气息。

“你是萧嘉树的家属?”

“嗯,是他朋友。”徐宜舟赶紧上前,目光却望向了布帘子后的萧嘉树。

萧嘉树似乎倦极了,闭眼躺在床上,不知睡没睡。因为处理伤口的关系,他此时已经脱去了衬衣,裸着上身盖了一条毛毯,狰狞肩头露在外面,手臂已经换好纱布,放在身侧。

那虚弱的模样,叫人看了难过。

“他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是伤口发炎导致高烧,已经挂上水了,需要留院观察两天。”医生的口气不太好,交代清楚一切又有些责怪地开口,“小两口吵架动动嘴皮子就好,上升到动手就没必要了,真是浪费医疗资源!”

“我们只是朋友…”

“吵到这里来的情侣,十对有九对里边女人都这么说的。你们这些女人…”医生的眼光透过镜片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好好照顾他。”

“…”

虽然不是情侣,但医生猜得没错,确实是因为她动手的缘故,萧嘉树伤口才迸裂。

徐宜舟也懒得解释,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就离开了,护士推萧嘉树去病房,而徐宜舟则去办理入院手续。

等她办完手续回病房,夜已经很深了,萧嘉树还没醒。

他闭眸躺在床上,手背插了针,瓶里的药水一滴滴落下,肩头仍旧露在外面,也不知是因为身体难受,还是别的原因,他的眉头皱起,嘴唇紧抿,漂亮的棱角被压成了直线,唇上干枯缺少血色。

徐宜舟上前把他身上的毯子盖到了肩头,仔细掖紧后,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额头的温度还有些烫,徐宜舟叹口气,正要收回,萧嘉树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徐宜舟吓了一跳,想要抽回手,可他抓得紧,用得又是才包扎好的右手,徐宜舟不敢乱动。

“萧嘉树。”她低低叫了声。

萧嘉树没有睁眼,仍在睡梦之中。

“徐宜舟…你在哪里?”他忽然急切地开口,眉头越拢越紧,抓着徐宜舟的手加重了力道。

“我在这里。”徐宜舟俯到他耳边。

“徐宜舟,别走…这里太黑…太黑没有路…”

梦呓般的声音传入耳里,徐宜舟愣了愣,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竟会发出这种像野兽呜咽的声音,是带着恐惧的悲伤。

“徐宜舟!”

不知过了多久,萧嘉树忽然间颤抖了一下,猛地睁眼。

“怎么了?”

温暖地声音响起,萧嘉树有些迟钝地望去,徐宜舟正好端端地站在他床前。

他做噩梦了。

他梦到自己回到当初的深渊里,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他疯狂地寻找徐宜舟,可始终无法找到她。他挣扎着,不顾肩头的伤口,不住地敲着那堵墙。

好久,她轻悠悠说了一声:“萧嘉树,我真后悔认识了你。”

然后,那堵墙倒塌,将一切埋葬…

他被吓醒。

徐宜舟的手一直都收不回来,她就只好坐在床边,趴在他身侧睡了一会,这时被他的动静惊醒,才发现天已透亮。

萧嘉树眼里的茫然在看到她的时候,渐渐消散,他倏地从床上坐起,不顾手上插的吊瓶针和另一手的伤口,猛然间就把徐宜舟给抱到了怀里。

淡淡的茉莉香传来,让他的心一定。

“做噩梦?”徐宜舟僵了僵。他半身赤/裸,还未套上病服,滚烫的身体就这么贴过来,让她本能的想要推开,脑袋里却忽然闪过他刚才的模样,心有些隐约的疼,便僵直着身体任由他抱着。

半晌,他才松开手。

“嗯,我梦到…你不在。”萧嘉树目色沉沉,脸色仍旧不太好,体温却已经凉了下来。

“…”

徐宜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索性沉默着。

天色将明,徐宜舟还要赶去上班,可她心里又不太放心。

“你先回去吧,我没事。”萧嘉树看穿她的念头,虽然很想她留下,但仍是开口。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来看你。”徐宜舟没想太多,她虽然担心,但又想着彼此都是成年人,自然有办法照顾自己,也没有必要太矫情。

萧嘉树受伤这事,他只告诉了萧嘉枫,没告诉父母。萧嘉枫要照顾小白,因此分身无暇,所以这两天萧嘉树都只能一个人呆在医院。

徐宜舟便大发慈悲决定晚上再来看他。

“哦。”萧嘉树闷闷地回她。

这女人,说走就走,真是绝情。

徐宜舟出了门,给他打包了一早餐,又买了袋水果,叮嘱了几句,才真的离开医院。

而抛下萧嘉树回去上班的结果就是,徐宜舟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老不自觉地想着呆在医院的萧嘉树,因此一下班,徐宜舟又奔去了医院,她到的时候,他的病床旁边已经堆了几束鲜花和果篮,看来已经有人来探望过他了。

因为病着,徐宜舟只打包了清淡的粥来当两人的晚饭。

那粥寡淡得萧嘉树直皱眉。

只吃这点东西,难怪她瘦得包子脸都快没了。

吃过饭,夜色已深,病房里有些静。这是二人间,不过旁边床位的病人只是挂床,白天进来挂水,下午就回去了,因此这会房里就他们两个人。

“萧嘉树,你的伤是因为救了栩文生?”徐宜舟坐在边上滑手机又滑到了栩文生遇袭的消息,忍不住开口问他。

“算是吧。”萧嘉树一滞,眼里有些异色闪过,“那天《无疆》剧组开会,凑巧在酒店门口碰到而已,谁料会遇上有人向她寻仇,我在旁边那是无妄之灾!”

“萧英雄,栩文生和萧水载川是不是一对?你快点跟我说说。”

他才说完话,徐宜舟就兴致勃勃地开了口,眼神晶亮没什么不开心。

“…”萧嘉树没料到她的八卦觉悟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