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贺以为自己会因缺氧而昏倒的时候,齐苑终于放开了他。心脏再次跳动,血液重回身体,周贺呼吸不稳地怒视着齐苑。

施虐者则露出了完全没有歉意的笑容:"这是我应得的!"

眼见周贺即将发飙,齐苑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我放弃了,从十二月二十四日这一分这一秒起......我齐苑对你周贺彻底放弃了。"

"齐苑......"

周贺刚想张嘴,又被齐苑打断。

"别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特像个怨妇?呵呵,能把你搞成这样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徐卓了,我认输。"

"操,你他妈的才像怨妇呢!"周贺抬腿就是一脚,可惜被齐苑灵巧的躲开了。

"走吧,回去和他好好谈谈,我开车送你。"齐苑收敛了戏耍的表情认真道。

周贺摇头:"我不想回去,回去也不知道说什么。"

齐苑二话没说直接上前把周贺带出了桑拿室。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穿戴整齐,齐苑把周贺拉进停车场推上了自己的跑车。

"等等,我好象忘记结帐了!"关上车门时,周贺忽然发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齐苑好笑道:"你这家伙反应也忒迟钝了点吧。"

"怎么办?不会被追杀吧。"周贺有点担心。

"电影看多了吧,"齐苑笑,"这顿算我请了,记得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要请你吃饭洗浴一条龙来着。"

"得了吧,刚才那一顿少说得一千,你再有钱......"

周贺还没说完,齐苑就忍不住乐了。

"你就别愧疚了,这海上皇宫是齐氏的。"

周贺顿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靠,这是你家开的?!"

"可算开窍了,呵呵。"齐苑系好安全带,发动跑车。

"啧,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周贺夸张地感慨,"早知道就跟你混了。"

"现在也不迟啊,来吧,我温暖的胸膛永远向你敞开!"

"滚蛋!"

"哈哈......"

落寞的平安夜前半夜,因为有了齐苑而变得明亮起来。但,后半夜呢?

跑车向家的方向贴近,心却开始背道而驰。

22.

齐苑只是把周贺送到了小区门口,便飞车走了。按他的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避嫌的好。可惜他的苦心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周贺刚把那辆招风的跑车目送走,回头就看见了角落里抽烟的男人。

徐卓就那么冷冷得盯着,却不发一语。

周贺被盯得混身难受,他觉得必须说点什么。

"你在这里......等我?"

徐卓笑了,是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浅笑:"我也希望不是。"

周贺张了张嘴,他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齐苑什么都没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即使把这澄清了也无济于事,他知道徐卓在家里等他,也知道男人在疯狂的打电话找他,可手机,是自己关掉的。

为什么关手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和徐卓解释呢。

周贺的沉默让徐卓的眼神陷入了更深层的黑暗,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起身拉着周贺回到了他们的"家"。如果现在还能这么称呼的话。

被重重扔到床上的时候周贺有过短暂的晕眩,回过神来时徐卓已经压了上来。衣服在完全谈不上温柔的动作下彻底报废,没有任何前戏,徐卓就那么直挺挺的冲了进来。

疼,是那种身体被彻底撕裂的几乎窒息的疼。周贺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哪怕是第一次。可奇怪的是,思维却在这种巨痛中逐渐清晰起来。周贺甚至可以描绘出徐卓的每一次冲撞。

没有反抗,周贺就像个木偶一样任徐卓摆弄。巨大的疼痛似乎摧毁了一切的抵抗意识,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那一夜,周贺清楚的意识到,他和徐卓之前的某些东西,碎了。

那天之后,两个人再没有说过话。徐卓几次想开口,都被周贺避开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徐卓,或者说是面对眼前的残局。他觉得他们两个走进了死胡同。

反面角色总是出现在最讨厌的时刻,于是周贺第三次见到了沈婕。

"我们要结婚了。"这一次女人的开场白绝对威力十足。

说不震惊那绝对是谎话。可是周贺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哟,什么时候给我发喜贴啊!"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沈婕怒不可遏,"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离开徐卓!"

"呼,你还真是没啥新鲜台词。"周贺一派轻松,"要是你一句话就能让我离开,我还用等到今天?"

沈婕忽然安静下来,可微眯的眼睛却露出从未有过的阴狠光芒:"周贺,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你最好考虑清楚。"

周贺不再嬉皮笑脸,现在的沈婕周身散发出一种冰凉的危险,直觉告诉周贺这一次可没那么轻松了。

见周贺久久不说话,沈婕冷笑:"我可以再给你三天,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女人说完准备离开,周贺却下意识的叫住了她。沈婕转过身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可周贺的下一句话让她的胜利感彻底粉碎。

"不用等三天,我现在就给你答复。如果你能让徐卓亲自把喜贴送到我手里,我就走。"

沈婕的表情在短短几秒中变换了许多次,脸色红又白,白了又红,周贺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她和徐卓根本还没到那一步。

这一次,沈婕走的很干脆。但临走时的眼神还是让周贺不寒而栗。

回家的路上周贺想了很多,说实话,他对这段感情已经没有多少信心和力气,之所以在沈婕面前死咬着徐卓不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意气用事,他就是看不惯沈婕那副样子。但是现在,他要开始认真思考和徐卓的未来了。

放手还是不放手,这是个问题。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徐卓正在洗澡。这几天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同时无论他回来的再晚徐卓也不会打电话找人了。

盯着男人脱下来的外套,周贺忽然产生种冲动。也许是白天沈婕的话给了自己过于强烈的刺激,周贺真的很想知道徐卓在背着自己的时候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沈婕。

虽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周贺就是无法克制自己。那是一种从心底滋生出的阴暗念头,骚着五脏六腑最脆弱的角落,难以名状的颤抖甚至传递到了神经末梢。

鬼使神差的,周贺从外套里摸出了男人的手机,打开了发件箱。

"你在干什么?"

忽然出现的声音让周贺混身一颤,手机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徐卓脸色刷的沉了下来,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多种情绪的奇怪表情:"我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干这种事。"

周贺看不懂徐卓的表情,可绝对听得出话中的讽刺。一种难以压制的愤怒在胸口中叫嚣奔涌,周贺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那脚踏两条船是什么人会干的事情?"

徐卓瞪大了眼睛,有些难堪:"你什么意思?"

周贺冷笑:"徐卓,再玩下去就没意思了。"

徐卓紧紧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贺索性摊开了:"暑假回来的时候沈婕就找到我了,呵,让我走人,你说我这第三者当得冤不冤?"

"操,你一直都知道!"徐卓有些控制不住了,"看着我被耍得团团转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周贺觉得莫名其妙:"我耍你?!你他 妈有了女朋友还来招我,我说什么了!你让我给你时间我也给了,可我得到什么了!我瞒着你是耍你,那她也瞒着你你怎么不说!"

用力的吼出深藏已久的不满,本以为会立刻听到反驳,可男人却忽然安静下来。

寂静,良久。

周贺正在奇怪,忽然觉得脸上热热的。他不可置信的用手去摸,温暖的湿润清晰无比。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哭了。

刺耳的电话铃打破了窒息的寂静。可没有人去接,任凭电话声嘶力竭的叫唤着。很快,电话答录机自动开启。沈婕愉悦的声音在此刻显得犹为讽刺。

"你不在吗?我和爸爸说好了,明天叫你来一块挑个好日子。我爸说咱俩的事最好今年办,不能再拖了。你回来听到留言要给我回电话哦,拜拜~"

徐卓把嘴唇咬得死死的,眼神里有某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周贺不想去费力搞懂那其中的含义了,没必要,也没力气了。

"好好去结你的婚吧,我放弃了。"

如果在今天以前,就算打死周贺他都不会相信,散了的话可以这么轻易说出口。可事实就是这样,他说了,并且没有一丝挣扎。

"周贺,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卓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周贺强硬打断。

"说实话,我什么都没想。真的,因为直到刚才我才终于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就出在我们自己身上,与任何人无关。今天就算没有沈婕,我们还会因为王婕赵婕甚至路人甲而争吵。那个最时髦的分手原因是什么来着,对,性格不合。"

周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良久才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徐卓,你给不了我要的。"

沉默,又是死一般的沉默。有好长一段时间徐卓只是那么看着周贺,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眼神。

避开男人的视线,周贺回屋子收拾东西。一年下来带进这间房子的东西有很多,可周贺只收拾了一些必备品。

收拾好东西回到客厅,徐卓还站在那里,甚至连地方都没有动过。

走到男人面前,周贺开口:"这些东西我拿走,其余的......随你处置。"

徐卓低头不语,周贺看不清他的表情。深呼吸,周贺转身走向门口。

把门打开的时候,周贺忽然感觉到另一只手被人紧紧拉住了,他猛的回头,正对上徐卓深邃的眼。

"非得走么......"徐卓声音嘶哑,隐隐的还有种决绝。

周贺没有说话,他就那么看着被徐卓抓住的手腕,看着两个人唯一相连的地方,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然后,感觉那里的力道一丝丝的消散。

轻易抽出手臂,周贺离开得坚决。

午夜十分在街上晃荡肯定不是什么好习惯,起码周贺就很不喜欢。刚才还差点被冒失的流浪汗撞倒。可没办法,他几乎走了三条街还是没找到一家可以顺利入住的旅馆--他把身份证忘在了徐卓那儿。也许应该找齐苑帮个忙,周贺这样想着。

手腕上的炽热还未消散,周贺盯着那最后和男人接触的地方,没来由得觉得悲哀。徐卓竟然那么轻易地就松开了手,那么轻易的就放开了自己......

"就是他,行动!"

周贺刚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两个扑上来的警察狠狠按到了地上,然后便是密集的搜身。不一会,一小包白色粉末从他的外套口袋里被搜了出来,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周贺大脑根本一片空白。他愣愣地趴在地上看着警察把那包东西举到自己面前,然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非法持有毒品,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吧。"

23.

昏暗的灯光,刺目的白色墙壁,墙皮由于年头久远而已经班驳脱落。市局的拘留室似乎没有比徐卓那个小派出所高档到哪里去。

一个多小时的安静足以让周贺思考清楚眼前的状况。非法持有毒品?呵,他连海洛因和淀粉的区别都搞不清楚!除了沈婕,周贺想不出还有谁需要这么费劲周折的害他。早就该想到的,女人离开时的眼神绝对是下了决心的阴狠。可她是怎么做的呢?那包东西是什么时候进入他的口袋的?和沈婕见面的时候?还是被流浪汉撞倒的时候?周贺脑袋乱极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愤懑让他几乎抓狂!

忽然,拘留室的门开了。

"你,出来。"

一切的一切,与和徐卓相识的那个夏天如出一辙。命运似乎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从拘留室开始,又在拘留室结束,那这一年多他在干什么呢,浪费生命?

"说吧,海洛因哪来的?"

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事态更加严重。

"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知道。况且我根本不吸毒!"周贺看着眼前的三个中年男人,觉得已经没了争辩的力气。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快两个小时,面前的三个油条仍老神在在的坐在那一派轻松。仿佛料定自己最终一定会招供一样。说实话,他真的快犒不住了,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光线这样的气氛都让他精神紧张,他甚至觉得脑袋里的那根神经随时随地会崩断。

三个人里面看起来是头头的人悠闲的喝了口茶水,看起来也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你早点招,我们就早点收工,你要是不招咱们就得一起犒着,我可以保证你犒不过我们。"

周贺沉默,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既然说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省点力气。

僵持,或者说算不上僵持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周贺听见有人站起的声响,他抬头看见那个看起来像头头的家伙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另一个看起来更严肃的职位更高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剩下的两个人看见他进来都起立敬礼,然后在男人的示意下离开了。

审讯室只剩下周贺和那个男人。

"周贺是吧。"疑问句却用的陈述语气。

周贺还是不说话,他甚至低头不看男人。然后,他听见男人叹了口气。

"非法持有毒品十克以上不满五十克,情节比较轻的最多判三年。认了吧,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周贺终于抬起头来,捕捉到了男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

可内心的委屈和怨恨还是驱使着他高声道:"都有好处?对我呢,我的好处在哪?"

男人语气仍旧平静:"你可以不用在这里煎熬,相信我,监狱绝对比这里舒服。"

明明应该是讽刺的话语从男人口中说出来却异常的中肯,周贺竭力想控制住自己,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听得出颤抖:"我非进去不可么?"

周贺紧紧盯着男人的脸,不放过对方一丝表情。而男人也在盯着他,用一种心疼甚至有些惭愧的眼神。

"上面有人要你进去,我们无能为力。"

周贺忽然没了感觉,愤慨、怨恨、恐惧统统消散,只剩下无奈的凄凉。这不就是现实么,整个社会就像个大的叠罗汉,一个群人压着另一群人,在下面的,在中间的,在上面的,只要你不是那最上面的那一群就永远没有资格去喘息。而自己,无疑是最下面的那群人。

认了吧,周贺和自己说,认了是不是可以快点解脱?可另一个声音却在不停地说着,不能认,认了就真输了。

最终,周贺还是冲着男人缓缓地摇了头:"就算法院判我有罪,我也不能认。"

周贺的不合作没有影响案件的审理速度,或者说周贺从来不知道国家的司法体系可以运转的如此高效。仅仅两个月,他的判决就下来了,非法持有毒品罪,两年半。在那两个月里,他被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似乎真的应了男人的那句话,监狱还比这舒服点。

被投进监狱的时候周贺已经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听着管教毫无感情的声音,看着一群表情麻木的陌生面孔,周贺第一次觉得生活原来可以惨到这一步。

周三监狱组织看新闻的时候,周贺忽然被画面上的日期吸引了注意力。三月二十三日,自己的生日,竟然成了入狱一周纪念日。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周贺想不通怎么就混成了这样,回头望过去只是不到两年的光景,短暂得让他来不及弄出头绪。可感觉是实实在在的,那是种深深的绝望。周贺觉得自己的人生被判了死刑。高中学历再加上坐过牢的前科,周贺不敢去想以后的人生。

周贺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彻底死了心。前面的是对沈婕,后面的是对徐卓。周贺发誓,他出狱的第一件事绝对是找沈婕报仇,无论用什么手段。他没有一笑泯恩仇的气度,既然女人毁了他的人生,就要做好接受他报复的准备。至于徐卓,周贺认为最好的方式便是老死不相往来。

入狱一个月,周贺见到了第一个探望者--齐苑。

根本不用电话,周贺就能听清玻璃那一侧的男人在说什么。因为那嗓门绝对不是一般的分贝。

"我操她¥%*!#¥%......这么下流的招数居然也好意思用!他妈的有能耐别挑老子不在的时候下手......"

看着在玻璃那端四肢乱舞口沫飞溅的男人,周贺露出了入狱之后的第一个笑容。齐苑从一见面就自我检讨前一阵刚接手家里的产业忙着出国洽谈忽略了自己这个朋友才导致女人有机可乘小人得志。进监狱在他的那个口气里似乎和被人偷袭猛扁了一顿没什么本质区别。

周贺其实很想告诉男人,当时他的手机早被没收又不允许打电话根本是想联络也联络不上,但看着齐苑有趣的反应周贺坏心眼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话。

过了好半天,在看守人员极其无奈的表情和苦口婆心的劝说下,齐苑才终于安静下来,然后拿过电话示意周贺也拿起听筒。

"你还挺有面子的,这么胡闹都没人敢轰你出去。"周贺声音哑哑的,可见了齐苑又有了些精神。

齐苑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表情却严肃起来:"我肯定会把你弄出来的,我发誓。"

周贺笑了,有齐苑这句话就够了,起码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城市里还有这么一个真正的朋友。

齐苑离开的第二天,周贺接见了第二位探望者--徐卓。不用想也知道,是齐苑多的嘴。

"呵,找我出来就是为了听你的喘气声?"周贺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玻璃那边从见面起就没有发出一个音节的沉默男人。

"你恨我么?"男人终于开口,却是个疑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