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自己。”赵志明微笑着扭过头,说道,“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年轻人都不愿意来,本来我今年也应该退休了,不过,实在没有人,只能暂时先顶一段时间了。”

  “小乌村距离派出所多远?”卞虎询问道。

  “有二十来里的山路吧!”赵志明停下来,掏出一根烟递给吴华忠,吴华忠接过烟,说道:“大家休息一下吧!”

  几个人在山顶上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坐下,赵志明给吴华忠点上烟,说道:“我其实就是小乌村人。”

  “哦!”吴华忠和几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笑,说道,“那你正好给我们介绍一下小乌村的情况。”

  “小乌村有几百年了,我家实际上也属于外来户。”老赵娓娓地说道,“小乌村的居民,据说是当年李自成兵败后,带着一批人来到这里避世安家,所以村子里绝大多数人都姓李。别看这个村子小,但是对外来人非常歧视,戒备心很重。他们每年入秋都有一个盛大的祭祀,外来人是不能参加的。我那时候小,也偷偷去看过,一般是选村子里的祭祀婆婆,提前一天和贡品一起进入祠堂。等第二天,祭祀开始,有专人打开门,这期间那个婆婆是不吃不喝的,他们称之为生祭。”

  “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事情。”卞虎笑了笑说道。

  “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黄怡婷娓娓地说道,“这次的受害者就是那个婆婆吧?”

  “嗯,对!”老赵接着说道,“现在我年纪大了,又是附近派出所所长,而且这些年小乌村外出打工的人多,也开化了许多,所以每年的祭祀也邀请我参加。今年我也去了,打开门之后,就发现那个婆婆倒在地上,惨不忍睹。于是我立刻向上面汇报,后来你们的那位同志和两个市里的同志很快赶来,几个人分头调查,最后市里的两个同志无功而返,你们的宋同志却失踪了。”

  “这么说,当时你见到宋队了?”卞虎急忙追问道。

  “嗯,见到了!”老赵接着说道,“不过,他们调查的时候,我一直在村部等待消息,后来那两位同志告诉我找不到宋同志了,唉!”

  “小乌村究竟有多大?”一直沉默的沈玄终于开口说道。

  “地方倒是不大,不过当年好像是为了避战乱,因此巷道很多,外人进去很容易迷路。”老赵吸了口烟,接着说道,“据说当年吴三桂的一支小部队找到这里,在里面绕了几天,最后全军覆没,村子才得以保全。”

  “听上去,这个村子真是够奇怪的。”沈玄微微笑了笑。在来之前,沈玄便与黄怡婷查找过小乌村的资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帖子,帖子的作者叫隐居者,他自称是小乌村人,帖子上详细描写了老赵所说的那次巷战。据说那次巷战,清军一千多人,全军覆没,而小乌村几乎无人伤亡。下面好奇的跟帖者对这个神秘的村庄很向往,但发帖人最后只留下了几个字:千万别来小乌村。

  听完老赵的介绍,重案组继续上路,越是往前走,道路越是崎岖难行。也难怪小乌村多年封闭,这条小路,不但阻隔了交流,更可怕的是,阻断了思路。

  3.迷雾重重

  本来预计天黑可以进驻小乌村,然而计划毕竟赶不上变化。一入夜,本来崎岖的山路更加难行,重案组只能减缓行动速度,因此直到凌晨1点,重案组才赶到小乌村。站在距小乌村不远的山顶上,隐约看见一座似乎笼罩在梦中的黑漆漆的村庄,只有村口的一座房子亮着灯光。

  重案组赶到村口的时候,黄怡婷掏出手机,这里手机连半点信号也没有。赵志明带着重案组来到亮灯的屋子前,这是小乌村的村支部,之前陪同宋一调查的两位警官正等在里面,看见他们,两人立刻出来与他们人寒暄了一下。

  之后所有人进了屋子,老赵从厨房里拿了一些吃的,摆放在桌子上,说道:“偏远山区,粗茶淡饭的,你们就凑合吃点!”

  说是如此,但是桌子上摆着一些牛肉罐头和新鲜的蔬菜,吴华忠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大家也确实饿了,毕竟这些人都未曾长途跋涉过这么远的山路。几个人一面听两位民警的汇报,一面狼吞虎咽地咀嚼着。

  从两位民警的口中,他们得知,宋一确实是与他们一起赶来的。本来三个人是一起侦办该案件,寻找罪兽的下落,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宋一忽然开始单独行动,最后失踪了,只在村口发现了他的手机。

  “宋一单独行动?”吴华忠放下筷子,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烟,思索着,他与宋一共事多年,很了解宋一的性格。宋一是从基层派出所干出来的,后来进入刑警队,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团队合作的力量,这次宋一为何会单独行动?

  “嗯,是啊!”其中的一位民警无奈地说道。

  “那你们在村中有没有发现什么新情况?”吴华忠接着询问道。

  “嗯,确实有所发现,我们在乌医祠的后面发现了一个洞口,那个洞口足以让一个人钻进去,我想凶手应该是从洞口钻进去的。”民警娓娓叙述道。

  “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卞虎追问道。

  两位民警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经过交流之后,吴华忠得出的结论是,这两位民警基本上一无所获,他们留在此处,更多的是希望找到宋一的下落。

  结束了简单的案情分析会之后,吴华忠将重案组的几个人叫到另外一个房间里。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们说宋一究竟会在什么情况下单独行动?”

  几个人对视了一下,这个问题让他们也十分不解。任何情况下,抛弃队友,单独行动,这都不符合宋一的作风。

  “只有两种可能。”沈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第一,宋队遇到了突发事件,或者是罪兽的重要线索,我注意到这里手机没有信号,情急之下,宋队来不及召唤队友。第二,就是那两位民警同志隐瞒了一些重要细节,这些细节恐怕与宋队失踪有关。”沈玄的话,正戳中吴华忠的心脏,他思忖了片刻,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宋一是在调查这个案件中失踪的,我们的工作重点应该首先放在案件上,循着案件的脉络,应该能发现宋一留下的痕迹。”

  几个人点头赞同,吴华忠让所有人先休息一晚,明天开始正式进行调查。连续两晚,重案组都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虽然村支部的条件艰苦,不过躺在炕上,几个人还是很快入睡了。只有吴华忠,望着窗外的月亮,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一个问题:宋一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农村的一大好处是,这些乡下人不会像城市里的人一样,夜夜笙歌,也不会睡懒觉。早晨6点半,老赵便已经做好了吃的,放在村支部外面的桌子上。这一晚重案组的几个人睡得特别好,然而起来,便觉得浑身酸痛难耐,过度运动,使得肌肉内乳酸过度堆积,这种情形往往要经过一两天才会缓解。

  卞虎的体力很好,这种状况十分轻微,却苦了黄怡婷和沈玄。两个人就像是演皮影戏,每抬一次腿,痛感都会随之而来。吃过早饭,村主任在赵志明的引领下见到了吴华忠。村主任姓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对吴华忠毕恭毕敬,嘘寒问暖,表示对重案组的调查全力配合。之后重案组正式进入小乌村展开调查,他们首先要调查的便是小乌村的祠堂——乌医祠。

  李主任陪同重案组,来到乌医祠门口,此时祠门紧锁,他立刻叫人打开祠门。李主任说:“自从发生了凶案,祠门除了上次宋同志来的时候打开过一次,就一直紧锁着。保护现场嘛!”

  祠堂的门被打开,里面的空间很大,从外面看里面黑漆漆的。吴华忠带着几个人,走进祠堂,一股霉潮味中夹杂着淡淡的腥味,一个用玉米叶子制成的蒲团,摆放在正中,对面则是七层的牌位,蒲团上以及前部有几摊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

  尸体倒地的地方,用白灰画了一个人形,此前的推测应该没错,这里的确应该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之后,重案组的几个人在祠堂内分开搜索。很快,卞虎便找到了那个洞口,那是在祠堂背后,入口边还留有一些干涸的血迹。黄怡婷将那些血迹一一进行取样。卞虎顺着洞口钻过去,不一会儿工夫,卞虎便从祠堂门口进来了,冲着吴华忠点了点头,道:“那个洞口确实可以通向外面。”

  “无疑,现在可以确定那只罪兽应该是从洞口钻进来的。”吴华忠淡淡地说道,“不过,为什么受害人在遇害的时候并未挣扎和喊叫呢?”

  吴华忠琢磨不透,这始终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谜。而此时,一直在旁边搜索的沈玄有了新的发现,他在祠堂的窗口处发现了踩踏的痕迹,痕迹很新,顺着窗口望去,站在窗口可以攀上祠堂的横梁。卞虎脱下外套递给沈玄,猴子爬树一般,身体轻盈地攀了上去。不一会儿工夫,卞虎向下面喊道:“吴老,这上面应该有人来过。”

  吴华忠瞥了一眼李主任,李主任略显紧张。

  “李主任,祠堂平时是关着的吧?”吴华忠扭过头问道。

  “是关着的,每年只有祭祀的时候才会打开。”李主任回答道。

  “那么后面的洞口都谁知道?”吴华忠追问道。

  “那个洞口,这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不过本村人是绝对不会进来的。”李主任自信满满地说道,“这是我们村子的传统,这里供奉着小乌村的祖先,任何人都不可以来冒犯。”

  从乌医祠调查回来之后,吴华忠立刻召开了第二次会议。从乌医祠的情况来看,必定是第一现场无疑,而卞虎发现的情况非常重要,房梁上有人曾经来过,那么极有可能来过的人看到了案发时的情况。因此,下面的办案重点,一方面全力搜索罪兽的线索,另一方面在村子里寻找那个曾经来过祠堂的人。小乌村地处偏远,能知道那个洞口的,应该是本村人。

  疼痛的时间过长,人就有些麻木了。尤其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身边的潮气很重,而自己的对面则是一个死人。宋一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大腿内侧被东西刺到,幸运的是并未刺穿动脉,否则他必将和眼前这个人一样,早已去了地狱。

  不过,现在自己究竟在哪里呢?这个地方的空间究竟有多大?他隐约有种感觉,这很像是旧时代的水牢,不过,已经是这个年代了,还会有那种稀罕的玩意儿吗?不行,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必须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处。想到这里,他试探着伸出手,向两旁的黑暗处拓展空间,正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喘息声。

  “谁?谁在那里?”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个空间却被恐怖地扩大了……

  4.隐藏的凶案

  根据吴华忠的指示,吴华忠和卞虎两个人负责从案发现场出发,追查罪兽的活动轨迹;与此同时,沈玄和黄怡婷负责去村子内调查,希望能找到那个曾经藏在祠堂上面的目击证人。

  吴华忠和卞虎两个人的调查还算顺利,他们之后又在祠堂内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调查,卞虎在房梁上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抓痕,经过化验,属于人类的,并且与婆婆的血型不一致。那些抓痕留在窗口附近,这让吴华忠更加确定,当时受到袭击的应该不只是那个婆婆,而另外一个人藏在了房梁上,躲过一劫,他肯定目击了这一切。现在只能希望黄怡婷和沈玄能够尽快找到那个人,说不定能为找到罪兽提供线索。

  然而,沈玄和黄怡婷的调查却并不顺利。虽然是在赵志明赵所长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地调查,不过很快沈玄和黄怡婷便明白了赵志明的话,这些村民确实对外来的人有极高的警惕性。那些村民见到重案组,就像是见到怪物一般,远远地躲开,而那些人家或者是家门紧锁,或者是拒不开门。

  “怎么会这样啊?”黄怡婷不解地向赵所长询问道。

  “唉,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死了人,都害怕。”老赵轻松地说道,然后走到一户人家,敲了敲门,对里面喊道,“老四家的,开开门,警察同志要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

  “了解个啥啊了解!”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喂鸡,几只老母鸡在院子里“咯咯咯”地叫。

  “呵呵,问问你家那傻小子,这几天有没有出去做甚坏事。”赵所长高喊道。

  “谁傻了,谁傻了!”妇女放下手中的簸箕,走到门口,打开门,怒道,“你说谁家傻小子了!”

  正在这时,一个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看上去痴痴呆呆的年轻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抄起门口的木棍,不由分说地冲到大门口,说道:“娘,谁说我傻了?谁说我傻了?”

  黄怡婷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说话都痴痴呆呆的,无疑是个……

  妇女赶紧拦住年轻人,安抚道:“俺娃不傻,俺娃不傻,俺娃都娶上媳妇了,哪能傻啊!”

  傻子这才放下木棍,满意地向屋子里走去。正在这时,院子里的一个小屋子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黄怡婷好奇地向那个方向望去,只见那个屋子的小门在不停地晃动着,门缝很大,隐约可以看到一条胳膊。

  “里面是什么人?”黄怡婷警觉地问道。

  女人略显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猪,是猪!”

  “救命啊!救命……”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屋子内传来,黄怡婷和沈玄对视了一眼,然后向院子里冲去,谁知立刻被赵所长拉住了,黄怡婷怒视着赵所长,只见赵所长无奈地摇了摇头,黄怡婷怒从中来,甩开赵所长,不顾女人的阻止向院子里冲去。

  正在这时,一个中年老头披着件衣服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把抓住黄怡婷,怒道:“你要干甚?”

  “我是警察!”黄怡婷怒视着对方,然后顺势将那男人的手背了过去。黄怡婷这才走到那个小门的门口,门上着锁,黄怡婷透过门缝看见里面有一个二十来岁长发披肩的姑娘,身上一丝不挂,脚踝上绑着锁链,已经磨出了血。女孩的嘴角也挂着淡淡的血痕,她抱着门,看见黄怡婷,眼睛中露出一丝希望,她大声呼喊着:“警察大姐,救救我!”

  “你往后退!”黄怡婷对她喊道,女孩点了点头,往后退了退,黄怡婷飞起一脚,踹在门上,门锁并不结实,黄怡婷这一脚下去,门锁应声而开。这时,中年妇女、傻儿子和那老头都追了过来,沈玄挡在他们前面。黄怡婷连忙脱下外套,盖在女孩身上,然后掏出枪,对着铁链就是一枪。

  锁链应声而开,黄怡婷拉起女孩,向外走。

  “你们要干甚?”老头怒视着黄怡婷,黄怡婷全然不理。

  “放,放,放开俺媳妇!”傻儿子拿着木棒就要上前。黄怡婷飞起一脚,正中傻儿子的手,木棒飞出老远。这时女人忽然跑到门口,呼天抢地地呼喊道:“警察杀人了,警察要抢走俺家儿媳妇了。”

  这时老赵连忙跑过来,对黄怡婷说道:“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然后他顿了顿说道,“你们赶紧带着她走,这里我来应付。”

  黄怡婷点了点头,然后和沈玄带着姑娘向外跑去。可是,他们没跑出多远,便见到大批村民手中拿着木棍、铁锹向这边聚拢过来。黄怡婷见不好,想要掉转方向,可是后面也来了大批村民。

  很快,沈玄、黄怡婷和那个女孩被大批赶来的村民围在了中间。沈玄和黄怡婷站在女孩两侧,那个妇女这时走到他们前面,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痛哭起来,说道:“警察要杀人了,警察要抢我家儿媳妇!”

  这时赵所长赶来,走到女人身边,说道:“你叫唤个什么啊,人家大城市来的警察,没追查你们买卖媳妇,你还在这里叫唤。”

  “你个老逼头子,你知道个屁,你这个外乡人。”女人的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周围的村民,其中一个带头的指着瑟缩在沈玄身后的女孩,说道:“把她留下,你们可以走。”

  “我要是不同意呢?”黄怡婷从未想过这个年代还有这么野蛮的人。

  “那你们也留下!”那个男人语气强硬地说道。

  “我看你们谁能拦住我们。”说着黄怡婷掏出手枪。

  “大家都冷静冷静,”赵所长在中间斡旋道,“有什么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老赵,你究竟是不是小乌村的人?”那个领头的男人说道。

  老赵望着那个领头的男人,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小乌村的?”

  “那你他妈就少废话,你要是站在我们这边,就少废话!”领头的男人指着黄怡婷说道,“有本事,你就开枪,告诉你,今天不留下人,你们走不了!”

  “那就试试!”黄怡婷说着打开了保险。

  正在这时,人群后面有人高喊道:“你们这是干甚?”

  李主任带着几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黄怡婷的心终于落在了肚子里。人群给李主任让了一条路,李主任披着衣服,对那个领头的男人说:“李逵,你要干甚?这是上面来的领导,你要造反啊你!”

  “主任,他们要抢媳妇。”带头的男人指着黄怡婷说道。

  李主任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对黄怡婷说道:“黄警官,您为什么要带走人家的媳妇啊?”

  “李主任,难道你看不出来她不是自愿的吗?”黄怡婷厉声道。

  李主任走到女孩身边,低下头说道:“妮儿,你是自愿的还是有人逼你啊?”

  那女孩望着李主任,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嘴唇嚅动了几下,小声说道:“自愿的。”

  李主任如释重负地说道:“我就说嘛,你看,这是人家小两口吵架呢。”

  黄怡婷扭过头,看着女孩,只见女孩此时低着头,避开了黄怡婷的眼睛。

  “老婆子,把你家儿媳妇领回去吧。”李村长对那个女人说道,然后扭过头道,“你们还围着干甚,要请领导吃饭啊?”

  中年妇女和老头走上来,将女孩抓起来,向家里走去。黄怡婷愣在原地,她扭过头,只见那女孩子回过头,看了一眼黄怡婷和沈玄,那眼神让黄怡婷久久难忘,她知道女孩之所以说自愿,也是无可奈何。

  回到村支部,黄怡婷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沈玄将他们的经历告诉了吴华忠和卞虎,卞虎听了也是暴跳如雷。他们办过这么多案子,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案件。正在这时,赵所长也走了进来,黄怡婷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老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华忠见赵所长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于是问道。

  “唉,吴老,您有所不知啊,这个小乌村与世隔绝的时间太长,只能自己通婚,最后生出的孩子个顶个的是傻子,最后他们决定去外面买媳妇,现在这村子里一大部分年轻的媳妇都是从外面买来的。”赵所长说着,走到黄怡婷身边,低声说道,“对不起,黄警官。”

  “难道你们这里就没人管吗?”沈玄不解地问道。

  “唉,一来这个地方太偏僻,民风彪悍,刚才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还有就是大家的媳妇都是买来的,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你救了谁的老婆,立刻就像是动摇了他们集体的利益一样。”赵所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之前这村子里有个邮递员,本来是他与外界联系。后来,他和村子里的一个女孩好上了,而且答应女孩会带她离开这里,不过那个邮递员不久后忽然失踪了。这件事后来追查了很久,谁都知道,极有可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干的,但是就是找不到证据,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成了悬案。”

  “啊?”卞虎诧异地望着赵所长,说道,“宋队会不会也是遇见了类似的事情?”

  这句话让本来就担心宋一安危的几个人心中更是一惊。确实,这里的民风太过彪悍,照黄怡婷说的,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法盲,他们毫无顾忌。

  “我们是不是可以寻求李主任的帮助?”黄怡婷忽然说道,“我觉得李主任应该不会和那些村民沆瀣一气吧?”

  “呵呵!”赵所长笑了笑,“与那个邮递员交好的,就是他家三儿媳妇,他可是一个面善心狠的主儿!”赵所长想了想,接着说道,“我想想办法,帮你们找到宋同志,不过,找到之后你们就离开这里吧,那个案子破不破,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老赵,你可是警察啊!”黄怡婷望着赵所长说道,“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赵无奈地笑了笑,重复着:“警察!警察……”

  5.大山深处

  她们可能是未毕业的大学生,可能是对城市充满憧憬的打工妹,可能是寻找梦中净土的旅行者,可能是某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的母亲,可能是父母面前那个已经长大却根本不懂事的孩子,可能……有太多可能。但是现在,她们是大山深处的无助者,她们在大山深处哭泣流泪,沉默的大山却根本听不懂。她们的精神被无情的深山抽空,只留下女性最基本的功能——繁衍后代。

  她们梦中骑着白马的王子,却是现实中骑着毛驴的弱智。当野蛮在她们身上肆意践踏,弱智的种子被种进了她们的身体,那个瞬间,还是在大山深处。这座大山,它沉默,它沉默,它只会沉默……它见证了罪恶,却只是野蛮的帮凶。

  凄厉的惨叫从那个小木屋里传来,全身赤裸的女孩身上又多了两处伤痕。妇女的手法很特别,她掐着女孩的乳头,然后转两个圈,直到女孩浑身寒噤才松开。

  “还跑不跑?”妇人厉声道。

  女孩不知是冷还是疼,浑身颤抖地摇摇头,泪水流进嘴里,咸咸的。妇人这才愤愤地离开,傻儿子端着一碗饭,走进来,笑呵呵地走到女孩面前,口吃着说道:“吃,吃吧,好吃!”然后用筷子夹着饭,往女孩嘴里塞。塞完之后,傻子把女孩抱到床上,快速地脱掉衣服,丑陋而肮脏的身体压在女孩身上,女孩感觉阵阵痛楚,异物感越来越强,她偏过头,泪水缓缓从眼角淌下。

  老头一直未睡,他侧着耳朵,听着隔壁床“吱吱”作响,轻轻推了推老妇人,见她已经睡熟,然后悄悄地下了地。刚要出门,老妇人一把抓住老头,“你干甚去?”

  “干她去!”老头一把甩开妇女的手,推开门,傻儿子已经睡着了,他又扑在女孩的身上,床一直在颤抖,发出“吱吱”的声音,大山深处……它在听着、听着……

  这个夜晚,重案组的人都彻夜难眠,罪兽案至今没有任何进展,宋一依旧下落不明,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村支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吴华忠终于明白起初那两个民警隐瞒的事情了,恐怕他们早就知道这一点。

  黄怡婷站起身走到门口,秋夜微凉,不过繁星似锦,黄怡婷仰望着头顶上的星星。这时沈玄缓缓走了出来,黄怡婷自言自语地说道:“我高中时代的一个女孩子,大学毕业后独自去旅行,却没想到最后被拐骗到深山中,当时她父母都急疯了,起初我们千方百计地帮助寻找,但是最后放弃了。几年之后,当她被解救出来,早已经精神失常,回到市里不久就自杀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沈玄长出一口气,说道。

  “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子的眼神,一直在我的面前晃。”黄怡婷说道,“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我们一定会有办法把她们解救出去的。”沈玄轻轻拍了拍黄怡婷的肩膀,脑海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案件要继续调查下去,吴华忠再三强调,现在重案组最重要的任务是寻找到罪兽,至于其他问题,一旦离开这里,会立刻向有关部门反映。这句话,吴华忠主要是说给黄怡婷听的。

  第二天,李主任并未出现,他们发现走访更加困难,几乎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所有人此时都对他们充满了警惕,大门紧闭,空荡荡的街道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几个人在街上寻找了一圈,最后又失望地回到了村口的祠堂前面。

  这时,几个顽皮的孩子从村子外面嬉戏打闹而归,他们看见重案组的人,有些好奇,毕竟这些穿着干净的人还是很惹眼的。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盯着黄怡婷看了半晌,欲言又止。黄怡婷走上前去,微笑着说道:“小姑娘,你们不上学吗?”

  “老师不见了,所以学校不上课。”小姑娘眨眨眼说道。

  “那你们老师呢?”黄怡婷皱着眉追问道。

  小姑娘扭过头,看了看身边几个年纪更大的孩子,摇了摇头。黄怡婷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几块巧克力,递给小姑娘,说道:“给,拿去吃吧!”

  小姑娘试探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巧克力,黄怡婷拆开一块送到小姑娘嘴里,巧克力立刻在小女孩的嘴里融化了,浓浓的甜味让小姑娘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小姑娘将手里的几块巧克力分给身后的几个孩子,这几个小孩开心地吃着。

  正在这时,李主任走过来看见了这一切,呵斥道:“还不回家,你们是找打呢吧?”

  几个孩子看一眼李主任,连忙作鸟兽散。

  李主任抽着烟,披着衣服走过来,不过很奇怪,他的脖子上包着一块纱布,说道:“这群瓜娃子,竟会捣乱!”

  “李主任,这村民现在家门紧闭是怎么回事啊?”卞虎抱着肩膀问道。

  “唉!其实都怪你们昨天太鲁莽了。”李主任和颜悦色地说道,“他们怕你们再带走人家媳妇,所以都不愿意看见你们。我看啊,你们还是走吧!这村子里的事情,俺们能处理。”

  “笑话,刑事案件,你们也能处理?”黄怡婷冷笑了一声,说道。

  “不就是杀人嘛,俺们村子几百年都是自己处理的!”李主任的声音提高了几度,说道,“俺们能抓到凶手。”

  “李主任,刑事案件必须由公安部门侦查!”吴华忠语气强硬地说道。

  “那好,你们查!”李主任说着将烟头丢掉,扭过头说道,“反正俺们不管饭,你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吧!”

  重案组的行动一下子陷入了僵局,现在虽然知道案件是罪兽所为,也能确定罪兽的行径,但是之后那只罪兽为什么毫无踪迹了呢?

  回到村支部,吴华忠要求大家重新整理资料,既然不能依靠这个村子里的人,那么再重新整理一下资料,也许能发现什么之前未曾注意的细节。

  几个人立刻将那些资料重新梳理一遍,果然这一次沈玄注意到一点,之前他们一直有一个疑问,既然在死者的身体内未找到麻醉剂的痕迹,那么死者为什么没有反抗?联系到死者指甲内的植物纤维,沈玄提出一种大胆的假设,那就是死者恐怕是有意识没有反抗的,这一点从她指甲内的植物纤维可以得到证实。死者是忍着剧痛被罪兽杀死的。但是这个假设一旦提出,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死者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被罪兽杀死?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如果找不到原因,沈玄的推测很难成立,而更让重案组感到尴尬的是,李主任果然不再派人送吃的来了。重案组为了携带检验设备和资料,基本上没有携带食物,而此时赵所长也找不到人影了,总不能饿着办案啊!

  黄怡婷想想这个案件,有些可笑。难道大家要吃草根、啃树皮不成?真是祸不单行,当天晚上村支部的电被断掉了。卞虎立刻暴怒了起来,这是村民们逼他们离开的前奏啊,后面还会有什么?

  正在重案组头疼的时候,几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村支部的门口。他们只是闪过,然后又消失了。卞虎警觉地走了出去,看见台阶上放着一些吃的,还有几根半截蜡烛。

  谁会给他们送吃的呢?是白天的那些孩子吗?黄怡婷在这座大山深处,感受到的只有冷酷、野蛮、无情,而这些孩子是让她唯一感觉温暖的人。

  虽然晚饭只有几个窝头和咸菜疙瘩,但是这也是重案组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了。这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没有电,重案组早早入睡,可是谁能睡得着呢?进驻小乌村已经三天了,不但案件毫无进展,宋一依旧下落不明,而且从眼下的情形看,极有可能不得不暂时退出去。那样一来,宋一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外面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卞虎警觉地从床上爬起来。其实他早就猜到,如果这些村民想要逼重案组离开的话,断粮断电之后,应该还会有所行动的,所以他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他从屋内摸索着出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踯躅,看上去像是个小孩。

  卞虎轻轻推开门,那小孩一惊,向卞虎的方向望过来,卞虎低声说道:“你找谁?”

  小孩犹豫片刻说道:“我想找白天的姐姐。”

  6.野蛮传说

  点着蜡烛,重案组的几个人坐在桌子旁。借着烛光,他们看清了眼前有些胆怯的小男孩。看样子,他十一二岁,衣服虽然脏,但是很整齐。他站在桌子旁,略显局促,黄怡婷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说道:“晚上是你给我们送的吃的吧?”

  男孩点了点头。

  “是还想要这个吗?”黄怡婷在包里摸了摸,还有两块巧克力。

  “我不是来要巧克力的。”男孩忽然说道。这让黄怡婷有些吃惊,巧克力在大城市可能不算什么稀罕东西,不过能从这孩子嘴里说出来,确实很意外。

  “你之前就吃过?”黄怡婷微笑着说道。

  “没有,是我妈妈告诉我的。”男孩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妈说她是城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