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通知宋一,有紧急任务。”吴华忠提醒道。

  车子疾驰着向市局而去,到达市局的时候已经是午夜12点了,吴华忠让其他人先回办公室等待,他径直向局长办公室走去。

  回到办公室,宋一早已经提前赶到,见到几个人,宋一疑惑地说道:“又发生什么案件了?”

  刚刚在车上,黄怡婷因为太急,只和宋一说立刻归队,并未详细说明案情。

  “可能这次我们遇见加勒比海盗了。”卞虎神秘兮兮地说道。

  “加……加什么比?”宋一皱着眉望着卞虎。卞虎笑了笑说道:“看见了吧,七〇后和八〇后还是有很深的代沟的。”

  正在这时,吴华忠手中拿着文件,推开门走了进来。吴华忠将文件递给距离最近的黄怡婷说道:“大家准备一下,一会儿有车来接我们去机场,大家先看一下资料。”

  黄怡婷将几份资料分发给几个人,打开资料,上面有关于案件的现场调查。

  案发现场在浙江兴乌市郊区的一个名叫文罗的港口,第一个目击者是兴乌市刑警队的法医,名叫谢飞。多年来,她一直有晨跑的习惯,当天早晨大雾弥漫,谢飞和往常一样晨跑,当她快到文罗港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金属剐蹭发出的“吱吱”声,她循着声音方向望去,发现一条破旧的渔船正在缓缓驶入文罗港。

  而且随着那条船的驶入,一股海腥味伴随着尸臭味迎面而来,出于多年的办案经历,她加快步子来到文罗港。眼前的这条船毫无生气,于是她跳到船上,希望能找到幸存者,最后在船舱中发现了尸体。由于当时晨跑,谢飞并未随身携带手机,于是立刻赶到最近的电话亭报告了此案。

  警方很快赶到,立刻在那条渔船上展开了现场勘查,他们在船舱内一共发现十二具尸体,这些尸体全部集中在船舱入口处。据谢飞回忆,当初她打开船舱的时候,发现入口处被一块木头封着。她在船舱内还发现了一些日用品和凌乱的衣物,奇怪的是,并未发现死者的身份证,以及其他可以证明其身份的相关资料。

  之后警方在驾驶室内又发现了两具尸体,两具尸体均头部中弹身亡,从两个人的衣着判断,极有可能是这艘船的船长和大副。最后的四具尸体,是在尾部的机舱内发现的,警方在现场找到了几枚弹壳,并未发现枪支,而死者身上出现齿痕,死亡原因有待法医部门进一步确认。

  “怎么没有尸检报告?”黄怡婷疑惑地问道。

  “哦,主要是因为现场发现的死者太多,全部的尸检报告出来,需要一些时间。”吴华忠解释道,“不过,那边负责尸检的法医同志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并且在已经确认的几具尸体上找到了动物袭击的痕迹,因此才派我们参与调查此案。现在当地警方怀疑,在这艘船的船舱内发现的死者,极有可能是偷渡者,因此现场并未发现相关身份信息;而在机舱内发现的四名没有身份信息的人,极有可能是海盗,这些需要进一步的证据进行确认。”

  “呵呵,这个案子够诡异!”卞虎咬着笔,说道,“一艘满载着偷渡者的渔船,半路遇到了海盗,最后海盗和偷渡者都离奇地死在了船上。”

  “目前,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虽然卞虎的这种推测多少有些戏谑,但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不过,那些袭击了海盗的罪兽,究竟来自哪里?是海盗携带的,还是渔船之前就有的,又或者是在海上遇到的呢?”沈玄提出的问题,正是这个案子的关键所在。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民警走了进来,对吴华忠说道:“吴老,车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好,辛苦了!”吴华忠拍了拍那个民警的肩膀,然后扭过头对身后的几个人说道,“大家立刻准备出发!”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说道,然后将各自的物品拿上,跟着吴华忠走出了办公室。

  飞机是凌晨4点15分的,他们来到机场,稍等了片刻便坐上了飞机。其实,对于重案组成员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分昼夜的工作方式,为了更好地适应后面的工作,上了飞机之后,几个人便各自休息。

  机翼的轰鸣声,简直成了他们的一种催眠曲。

  飞机降落在萧山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早晨6点半了,几个人拿着随身行李走出飞机。吴华忠打开手机,这时手机里除了几条欢迎短信之外,还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浙江的陌生号码,吴华忠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兴乌市的同志,正要回拨,谁知对方又打了过来。

  果然不出所料,打来电话的正是兴乌市刑警队队长赵学礼,兴乌市刑警队的同志此时已经在出口等候了。

  挂断电话,吴华忠带着重案组的人,向出口走去。见到赵学礼后,正准备离开,黄怡婷轻声在吴华忠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一脸抱歉地向不远处的卫生间走去。由于正是下飞机的高峰时段,因此女卫生间挤满了人,黄怡婷只能在门口等候。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一阵骚乱,黄怡婷扭过头,见一个男子在前面跑,后面不远处,一个女孩在追,边追边喊道:“抓小偷!”

  黄怡婷见此情形,立刻冲了上去,向前跑了两步,右脚踩在一旁的座椅上,飞身踢出一脚,与此同时,从另外一面,一个女孩子也踢出一脚,这两脚一个中在男人面门,一个中在男人前胸,男人应声倒地,接着黄怡婷和那个女孩一左一右将那男人制伏在地。

  后面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黄怡婷从男人手中拿过那个包,对女孩说道:“是这个吧?”

  女孩感激地点了点头,这边的骚乱惊动了周围的乘客和安保人员,吴华忠带着人也赶了过来,小偷被安保人员带走,黄怡婷对面前的女孩微笑示意,说道:“身手不错!”

  “彼此!”女孩淡淡地笑了笑。

  “黄姐,威武啊!”卞虎走到黄怡婷身边,笑着说道。

  这时那个女孩望着吴华忠和赵学礼一行人,皱了皱眉,说道:“赵队,他们是?”

  “重案组,这位是吴华忠吴老,那位是黄怡婷警官。”赵学礼介绍着几个人,接着指着女孩说道,“这就是发现现场的女法医,谢飞!”

  2.偷渡者

  他们可能是怀揣着对外国的憧憬,对粉饰美化后的国度充满了幻想的普通人;他们可能是负案在身,逃避法律制裁的重刑犯;他们可能是抛家弃子,逃避责任的父母……而不管他们之前是何种身份,当他们将一笔保证金交给“蛇头”的那一瞬间,便成了一个影子人,他们一生只能有一个伪造的身份,一份不可见人的资料,而这些人的名字叫偷渡者。

  重案组坐在车内,兴乌市刑警队队长赵学礼认真地将案情重述了一遍,重点将一些没有来得及写入资料的新情况介绍了一下。

  原来,在刑警队之后的调查中,在船上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船舷上发现了大量剐蹭痕迹,据当地刑警推测,这条船极有可能是被海盗逼停的。在对这条船进行调查的时候,警方发现,这条船来自兴乌市附近的一个叫梅海的渔村,警方迅速对渔船进行了调查,调查中得知,这条渔船早在半年前就已经丢失。

  “尸检结果出来了吗?”吴华忠询问道。

  “嗯,经过连续两天的紧张奋战,法医同志们已经完成了对那些尸体的检查。”赵队长说着指了指谢飞,“小谢,你把尸体那边的状况向重案组的同志们汇报一下!”

  谢飞点了点头,说道:“一共发现了十八具尸体,男性十四名,女性四名,其中包括一名女婴。我们按照发现尸体的地点,分别对这十八具尸体进行了解剖。在船舱内发现的十二具尸体,肺内严重水肿,眼球有出血点,在这些人的气管和鼻腔内发现了沙粒和海带,加之船舱内有大量海水,因此这十二个人极有可能是溺亡的,初步确定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两周之前。驾驶室内发现的两具尸体为男性,全部是中弹身亡,中弹部位一个在太阳穴,另外一个在眉心,很有可能是被人要挟,最后被开枪射杀。机舱内发现四具尸体,在这四具尸体身上发现了一些动物齿痕,齿痕很凌乱,前胸、后背都有,尸体附近并未发现有动物尸体。”谢飞说完皱了皱眉。

  “谢飞同志,这里有什么问题吗?”吴华忠见谢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吴老……”谢飞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驾驶室和机舱内的尸体,根据腐烂程度判断,死亡时间比较好确定,应该是在十天左右。”

  “怎么死亡时间会有这么大的偏差?”卞虎疑惑地问道。

  “因为海水的浸泡。”沈玄沉思着说道,“船舱内的尸体经过海水的浸泡,其腐烂程度受到海水的温度以及海水的盐分影响,所以死亡时间往往不太好确定。”

  谢飞感激地望着沈玄,点了点头,说道:“沈警官说得没错,不过我们会继续试验,尽量精确死亡时间!”

  “辛苦了!”吴华忠微笑着说道。法医是现代侦破案件的一把利刃,法医的尸检报告,往往会给一些案件提供新的办案思路和办案线索,很多大案要案的关键性思路,都是来自于法医的认真勘查。

  谢飞点了点头,显然她对自己的成绩并不满意。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兴乌市公安局。吴华忠与赵队长商量后决定,立刻召开案情分析会,确定办案思路和办案重点。

  包括法医谢飞在内的兴乌市刑警队成员,与重案组成员都聚集在会议室内。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吴华忠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艘满载着偷渡者的渔船,在十天之前本想将偷渡者送往目的地,可是半路上却遇到了海盗。渔船被海盗劫持之后,海盗杀死了船长和大副,准备接管船只,可是不久船在大海上失去了动力,所以几个人进入了机舱,想看看机舱内部的情况,就在这时遭遇了罪兽的袭击。

  “吴老,这里有几个问题。”沈玄在吴华忠对案情进行梳理之后站起来说道,“首先,据我所知,海盗一般主要劫持商货船,以暴力要挟,获取财物。按照刚刚的推测,海盗既然已经控制了渔船,极有可能已经得到了船上的财物,为何还要杀死两名海员?第二点,海盗袭击渔船,应该不止这四个人,而且目前为止也并未找到海盗的交通工具,有没有可能这群海盗事先已经潜伏在了船上,当船驶入公海之后才动手的?第三点,那就是罪兽的来历,是之前就已经在船上了,还是半路忽然杀出来的?”沈玄说完坐了下来。

  这时赵队长站起身,说道:“刚才沈警官所说的问题,我们也曾想过,经过勘测,可以确定的是,在船舷处发现了一些剐蹭的痕迹,还有金属钩刮过的痕迹,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海盗应该是在半路上伏击了渔船。至于海盗船的下落,我们现在已经与海警方面的同志取得了联系,正在目标海域极力追捕。”

  沈玄一面听着,一面点了点头。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吴华忠望着谢飞,说道,“下面还是需要谢飞等法医同志辛苦一下,尽量确定那些尸体的死亡时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假如船舱内的偷渡者已经在几天前死亡,那么这艘船带着这十二具尸体,究竟意欲何为?”

  “还有一点。”黄怡婷皱着眉说道,“这条船上究竟有多少人?”

  “什么意思?”赵队长疑惑地望着黄怡婷说道。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一般‘蛇头’会给偷渡者制造一些虚假的身份,以利于他们在偷渡之后,隐藏身份,在异国生存。而这些资料和偷渡人数一般会掌握在船长手中,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关于死者身份的资料一点也没有,这些人的偷渡简直是飞蛾扑火,即便成功,也很容易被发现,进而被遣送回国,这太不符合常理了。”黄怡婷对于国内的案子了如指掌,她立刻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嗯!”赵队长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针对这些情况,吴华忠决定将重案组分为两个小组,他自己、卞虎、宋一与赵队长一起对那艘幽灵船继续进行勘查,寻找证据。另外,沈玄和黄怡婷配合法医谢飞,一方面尽快确定船舱内死者的死亡时间,另一方面查找死者相关资料,尽早确定死者的身份。

  会议结束之后,各方面人回去休息,准备明天继续行动。

  一艘被盗且驶向不明地方的偷渡船,一群溺亡在船舱内身份成谜的偷渡客,四个行为不合常理的海盗,还有那只神秘出现却毫无踪迹的罪兽,这个案件就像那天早晨出现的浓雾一样,是个谜。

  而解剖室内,谢飞正在紧张地忙碌着,紧闭的房门,白惨惨的灯光,令人作呕的尸臭,冰冷的解剖台,高度腐败膨胀“易碎”的尸体,一双动人而专注的眼睛……沈玄轻轻地推开门,谢飞用余光瞥了一眼他,然后继续忙碌。

  “6号尸体,女,年龄在二十岁左右,尸体高度腐烂……”谢飞对着录音机说道,口齿清晰干净,接着她双手轻轻摁了摁女尸的腹部,皱了皱眉,说道,“腹部僵硬,怀疑死亡前已经怀孕,胸部、后背有瘀青,怀疑是皮鞭一类造成的。”

  “有没有尝试过提取死者口腔内的海藻?”沈玄靠在门口,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海藻?”谢飞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喜悦,她立刻用镊子提取了死者口腔内的组织,然后拿到显微镜下观察,一面看,一面问道:“你做过法医?”

  可是迟迟没有回应,谢飞抬起头,见解剖室内空荡荡的,沈玄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3.幽灵船

  世界上有许多著名的幽灵船,很多船就像是鬼魅一样,忽然失踪,在经过许多年之后,再次出现,携带着遇难者的尸体,以及无尽的秘密。这些幽灵船就像是受过某种神秘诅咒,是一个不合理、不可能组合而成的集合体。

  就如同眼下的这条船,重案组在吴华忠的带领下,再次登上了这条幽灵船。此时这条船已经被移至附近的一座船厂中维修,这条渔船总长二十五米,船头有渔船作业用的升降机,驾驶室、船舱都集中在渔船中后部,其中机舱在渔船尾部。

  他们登船的时候,船上还有几名刑警在对这条渔船进行进一步的勘查。渔船前面的海藻和杂物已经被清理干净,驾驶室内除了移走了两具尸体之外,还保持着当初发现时的状态。

  驾驶室内有两处喷射状血迹,应该是当时两名船员被击毙时喷溅上去的,地面上有用白灰画出的死者当时所处的位置。

  “奇怪!”卞虎看着那两处血迹,舔了舔嘴唇说道。

  “怎么?”吴华忠瞥了卞虎一眼,询问道。

  “吴老,这两处血迹好像有些奇怪。”卞虎说着,站在了血迹的前面,然后比画了一下,说道,“您看,尸检报告上清楚地写明,死者一个是太阳穴中弹,一个是眉心中弹。”卞虎说着左手比画成枪,指着自己太阳穴,正对着其中的一摊血迹,接着又转过身,用手指着眉心。

  吴华忠似乎明白卞虎所说的意思,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当时这两个人应该是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枪击的。”

  “嗯,对啊!”卞虎点了点头,说道,“极有可能,这两个人被控制之后,海盗要求他们开船,向某个方向航行,然而这时不知发生了什么,海盗忽然改变了主意,开枪射杀了第一个人。”卞虎说着指了指第一摊血迹,“之后,第二个人反应过来,看着海盗,海盗开了第二枪,正中眉心,所以才使这两摊血迹都出现在驾驶室的侧面。”

  “嗯,你分析得没错。”吴华忠沉吟着说道,他刚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

  接着,几个人来到了船舱,此时船舱已经被修补好,里面的积水也已经被抽干了,但是强烈的尸臭味依旧没有消弭。吴华忠带着几个人,沿着楼梯进入船舱内部,这里的空间十分狭窄,十几个人在这个船舱内,显得有些拥挤。而往往偷渡者的生活就是这样,为了防止被警方发现,因而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们的生活起居都必须在这个空间内完成。

  离开船舱,重案组进入了控制室下面的机舱。据随从的民警反映,在后面的调查中,他们在机舱的底部也发现了一个裂口,海水从裂口涌入,将机舱的一些部件淹没。据此民警怀疑,极有可能这艘渔船在被海盗逼迫改变航道的时候触礁,渔船失去动力,海盗进入机舱内检查,最后遇袭。

  重案组在对渔船进行了勘查之后,结合警方之前的发现,吴华忠在接下来的案情分析会上,做出了这样的假设:渔船极有可能在途中遭遇海盗,这些海盗极有可能是准备劫持该渔船,到某个目的地。然而,却未想到渔船在海上触礁,渔船失去动力,这时海盗极有可能是分批进入机舱内,在里面遭遇袭击的。

  “还有一种可能。”沈玄皱着眉说道,“从那两具尸体中弹的部位推断,那两名死者在死亡前对海盗的袭击毫无防备,这种毫无防备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和海盗认识,或者本来就是合作者。”

  沈玄的推测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仔细想想也符合现场发现的特征。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谢飞有些歉意地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报告,递给吴华忠,说道:“吴老,船舱内死者的死亡时间已经确认,应该是案发前十五天左右。”

  “你确定吗?”吴华忠诧异地接过报告。

  “嗯,可以确定。”谢飞说着扭过头,对沈玄会意一笑,说道,“多亏了沈警官的提醒,我们从死者的口中提取了一些海藻,根据海藻成长的时间,最终确定了死者的死亡时间。”

  “辛苦了。”吴华忠沉吟着说道。谢飞带来的报告太过诡异了,根据此前的尸检报告,船员和海盗都是在案发前十天死亡,而那船舱内的尸体竟然在案发前十五天左右死亡,这就意味着这艘渔船在遭遇海盗之前,曾经携带着一船的死尸在海上漂荡了好几天,这个案子简直太离奇了。

  被盗的渔船,身份不明的偷渡者,毫无信息的船员和海盗,找不到任何踪迹的罪兽,这个案件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只能看到,却根本抓不到一点线索。在这条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

  吴华忠在深思熟虑之后,最后决定从船上发现的死者身份和渔船本身入手。一方面,吴华忠命令沈玄、黄怡婷与法医谢飞配合,尽量将死者照片与近一个月来的失踪人口进行比对,竭尽全力,确定死者身份。另一方面,宋一和卞虎与当地刑警队紧密配合,调查渔船的情况,这么大的一条渔船,不可能藏得住,一定有人见过,找出渔船在丢失之后这半年的状况,也许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两班人马再次各自展开行动,然而沈玄他们的行动并不顺利。在船上发现的尸体,由于死亡时间过长,加之南方的温度和湿度都非常高,极大地加速了尸体的腐烂速度,以至于绝大多数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船舱内的尸体由于在海水中长时间浸泡,导致身体膨胀,皮肤非常“脆”,稍一用力,便会立刻裂开,尸水飞溅,那尸水极难清洗,用艾草熏数个小时,还是能隐约闻到臭味。

  “我发现,法医简直不是人干的活。”黄怡婷戴着手套,一面盯着谢飞的手,一面说道。

  “习惯就好了。”谢飞一面说,一面给那具保存相对完整的女尸做面部整容手术。这是一项非常细致的工作,谢飞要尽量恢复这个已经膨胀得毫无人形的女尸真容,至少是接近真容。

  在经过了五六个小时的努力后,谢飞和黄怡婷终于给一具女尸做完整形手术,不过看起来实在是差强人意。毕竟这种工作的难度很高,只能凭借经验来判断五官比例,以身体的膨胀程度来判断面部的状况。

  接着她们给女尸拍了一张照片,而此时沈玄已经将最近这段时间所有失踪人口的资料进行了汇总,他们将这些照片与女尸的照片进行细致比对。不过,通过这种比对确认尸体身份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了,将所有照片比对一遍之后,他们有些失望,没有一张照片是与之相似的。

  谢飞叹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胳膊,又走向冷柜,在里面观察了一下,从中拉出一具膨胀的尸体……

  4.第十九具尸体

  在沈玄他们毫无进展的同时,宋一和卞虎在当地民警的带领下来到了梅海村。这是一个依山望海的梦幻般的小渔村,据赵队长介绍,这里之前世代以打鱼为生,不过随着近些年海洋环境逐渐恶化,很多人已经转行了。

  这个渔村不算很大,有两百多户。民警带着两个人径直来到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在当地应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大的院落,两层小楼,门口停着一辆轿车。民警轻轻地敲了敲紧锁的铁门,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看见民警笑了笑说道:“您有什么事吗?”

  “哦,这两位同志是上面派来的,想向你了解一下渔船失踪的情况。”民警向男人介绍道。

  男人一听立刻满脸堆笑地说道:“快请进,快请进!”

  几个人坐在男人家的客厅中,男人的妻子端来一些茶,卞虎微笑着说道:“抱歉打扰您了,我们还是先谈谈那条船吧!”

  “嗯,好的。”男人点了点头。

  接着宋一和卞虎了解到,男人叫文丛,此前一直以打鱼为生。那条渔船是五年前买回来的,但是由于近年来渔业实在不景气,便一直盘算着将渔船兑出去,可是不想半年前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渔船忽然失踪了。文丛当即向当地海警报了案,海警立刻出动,在周边海域寻找了一周,结果偌大的一条船,竟然连影子也没找到,当时海警部门怀疑那晚的风浪太大,极有可能那条船已经沉入海底。

  这件事让文丛损失了几十万元,不过,可能是因祸得福。没有了渔船,文丛很快转入了养鱼业,而且顺风顺水地赚了不少。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如果不是前几天民警忽然找到他,他已经快将那条失踪的渔船忘掉了。

  看来想从渔船本身寻找到案情的突破口也十分困难。渔船半年前失踪,从此之后杳无音信,半年之后又忽然出现,船上携带着大量的尸体。

  问询无果,宋一和卞虎只能悻悻离去。

  案件至此,依旧毫无线索,丢失船只找不到踪迹,而谢飞他们那边也毫无进展,虽然他们连续工作了几个小时,“复原”了三具尸体的相貌,但是这些尸体与失踪人口的样貌大相径庭,幽灵船上的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无从查询。

  距离发现幽灵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两天的调查,不但没有进展,竟然还进入了死胡同,因此所有人的情绪都不高。谢飞依旧拼命地为那些尸体做着整容手术,不过成效并不显著。宋一和卞虎又在附近的船厂走访了一番,毕竟那么大一条渔船,想要藏起来,并非容易的事情,然而结果却也令人沮丧。

  一条满载着尸体的船,究竟要驶往何方?关于那些“乘客”和船员,为何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信息?沈玄坐在窗口,抽着烟,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这些问题,过分干净的现场,只能说明这里的疑点更大,越是想隐瞒什么,就越是说明它的重要性,之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资料,极有可能案件的突破口就在那些资料上。

  可是,现在却又什么都找不到。在案件遇到瓶颈的时候,重新勘查案发现场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想到这里,沈玄将手中的烟蒂丢在地上,拨通了黄怡婷的电话。

  来到船厂,此时船厂内已经亮起了灯光,工人们还在船厂内忙碌着。黄怡婷将车停在船厂外面,跟着沈玄走进了船厂。那条船此时静静地停在船厂一侧,几个工人正站在船头上讨论着什么。

  沈玄和黄怡婷对视了一下,然后向那条幽灵船走去。上了船之后,几个工人瞥见两个陌生人,愣了愣,随即黄怡婷掏出了警官证。

  “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沈玄望着几个皱着眉的工人说道。

  “这条船有些奇怪啊!”这时一个人从机舱内缓缓走出来,这个人看起来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手上戴着一双同样满是油污的白线手套。

  “是吧!”其他几个人回应道,“您看里面的机器应该都没有问题吧?”

  上了年纪的技工点了点头,点上一根烟皱了皱眉,说道:“嗯,机器确实没什么问题,怎么就是没法发动呢?”

  “师傅,究竟是怎么回事?”黄怡婷低声向站在自己近前的工人询问道。

  “最近我们一直在维修这条船,修补了船舱和机舱内的漏洞,又将机器修好,检查了几遍,这船却始终无法发动啊!”他指了指抽烟的老技工,说道,“这不,实在没办法,我们只能把刘老请过来,让他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黄怡婷点了点头,然后缓步走到刘老跟前,说道:“刘老,这船内的机器没问题吗?”

  刘老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刑警,然后皱着眉说道:“这还真是有点奇怪,发动机明明有反应,也发热,但是船体就是没有动静。”

  “会不会螺旋桨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沈玄的脑海中闪过什么。

  刘老眼睛一亮,丢掉烟说道:“有可能!”他指了指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个去下面,看看螺旋桨是不是被水草缠住了。”

  几个年轻的技工点了点头,然后下了船,刘老却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沈玄,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船上工作的技工,水性都相当不错,他们将衣服脱掉,然后钻进了水中。刘老、沈玄、黄怡婷站在船头静静等待着动静。几个技工进入水底,好一会儿,忽然其中一个人从水面上钻出来,惊恐地对上面喊道:“尸体,螺旋桨里面卷进去一具尸体!”

  黄怡婷立刻将这个发现汇报给了吴华忠,重案组以及法医谢飞立刻驱车赶到了船厂。不过,虽然在螺旋桨上发现了尸体,但是难题接踵而至,因为那尸体在螺旋桨内卡的时间过长,身体几乎完全被卷了进去,所以一时之间想要将其从中拿出来,相当困难。

  “尸体已经完全卡进螺旋桨的叶片中,而且经过海水浸泡的尸体非常脆,稍有不慎就会破裂,失去第一手资料。”谢飞顿了顿,说道,“还是我到水下去,这样能尽量还原尸体的原状。”

  吴华忠考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谢飞微笑了一下,很快,穿上了潜水装潜入了船底。

  谢飞来到螺旋桨前面,打开对讲机说道:“我现在开始检查尸体。”吴华忠紧紧地握着对讲机,轻声说道:“可以开始了。”

  “尸体绝大部分衣服已经碎裂,尸体高度腐烂,手上以及腿部的肌肉已经脱落,下半身先进入螺旋桨,身体呈蜷缩状,怀疑有可能是死者在挣扎时所致。”谢飞十分淡定地说道。

  “从死者的外貌特征来看,应该为男性,强壮,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说着谢飞伸手在尸体已经破损的衣服上摸了摸,“等等……”她的手在尸体的衣服上摸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她皱着眉将手伸进死者的衣服,从里面掏出一个打火机,火机上印着“永兴宾馆”几个字,下面还有这家宾馆的地址和电话。

  案件往往就是这样,一个小物件、一个小细节,都很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这也是重返案发现场的意义所在。对于这第十九具尸体,以及这忽然出现的打火机,重案组极为重视。

  根据谢飞的判断,吴华忠怀疑,这具尸体极有可能来自于这艘幽灵船,当时船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到了危险,于是忽然跳船,准备逃生,可是没有想到却被螺旋桨吸了进去。

  这个打火机十分重要,吴华忠立刻让宋一和卞虎去调查这个火机上所写的“永兴宾馆”,既然在那具尸体身上发现了这个打火机,极有可能说明他曾经在这个宾馆出现过。

  根据打火机上的地址,卞虎和宋一很容易地找到了这家位于兴乌市市区的宾馆,这家宾馆位于兴乌市开发区和老城区的边界,一块巨大的开发区招商广告牌立在旁边。

  卞虎和宋一下了车,径直向前台走去。经过询问,确认那个打火机确实是这家宾馆的物品,只是这种打火机在这里极为常见,几乎每个客房都有,客人在走的时候,有些会顺便带走,因此所有入住过这里的客人都可能拥有这种打火机。

  无奈之下,卞虎和宋一只能将最近一个月之内入住过这家宾馆的客人资料全部调取出来,带回市局刑警队,以备不时之需。这一个月来,入住过永兴宾馆的客人总共有七八百人,这对于重案组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要一一确认、排除,工作量极大。

  这时谢飞提出,虽然最后发现的第十九具尸体由于高度腐烂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颅骨,但是可以对他做外貌还原,不过这种技术在国内还不太成熟,也只能作为第二方案。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一方面,重案组和警方用最笨拙的办法,按照入住名单,一一与当地公安部门联系,确认他们的身份、现在的情况,进行排除。另一方面,谢飞则开始对那具尸体进行面部重塑,这是一项十分精密的工作,必须根据颅骨的形状,对其进行精密计算,以确定其面部丰满程度、眼窝深浅、鼻梁高度……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这个漂浮在大海上的浮萍,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牵动它的线索,谁都想抓住,谁都想弄清楚那艘幽灵船上发生了什么,谁都想知道那些没有身份的人究竟是谁。

  在经过了一天一夜几乎不眠不休的工作之后,谢飞终于完成了对第十九号尸体的面部重塑,一个二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出现在计算机屏幕上。这张照片很快被打印了出来,大家按照照片与入住永兴宾馆的客人进行一一对照,很快,黄怡婷注意到照片上的人与半个月前入住永兴宾馆的一个叫黎宏的人十分相似。

  重案组立刻与黎宏户口所在地的民警部门取得联系,消息很快反馈回来,据黎宏家人反映,黎宏已经离开家十八天了。谢飞立刻将黎宏的DNA与死者进行了比对,结果很快出来了,死者就是黎宏。根据这个情况,重案组立刻对黎宏展开了重点调查。

  黎宏,二十五岁,浙江兴乌市梅海村人,十五岁开始在海上作业,对于渔船十分熟悉,重案组怀疑黎宏极有可能是这艘渔船的船员之一。

  重案组对黎宏进行了深入调查,很快他们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黎宏曾经在文丛的渔船上工作过。这个问题立刻引起重案组的高度重视,文丛的渔船丢失之后,海警部门曾经怀疑可能是被人偷走,因为渔船上一般会有定位装置,以便有关部门掌握渔船的动向,然而那条船失踪之后,定位装置失灵,据文丛反映,当天晚上最后一个离开渔船的人正是黎宏。

  有关部门经过对文丛的调查,发现文丛案发当晚在和几个朋友喝酒,没有作案时间,又因为找不到渔船,无法确定定位系统是在渔船遇到风浪的时候被破坏掉了,还是出于人为因素。因此文丛的嫌疑很快被排除掉了。

  当天晚上,重案组召开了第三次案情分析会,调查案件已经持续了四天,吴华忠将这起案件的所有资料进行了汇总、梳理,最后确定黎宏极有可能参与了偷盗渔船,之后,他将渔船藏在了一个隐秘的所在,用以进行走私和偷渡。因此,下一步的办案重点落在了对黎宏的调查上。

  一方面,沈玄、黄怡婷去宾馆调查黎宏为什么要住在永兴宾馆,在那里他见过什么人。另一方面,宋一和卞虎去黎宏家里调查,尽量找到那条渔船之前的藏身之所。

  案件终于有了一些头绪,所有人干劲十足。

  沈玄和黄怡婷很快来到了永兴宾馆,他们拿着黎宏的照片,让宾馆的服务员进行辨认。其中一个服务员对其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黎宏这个人出手一直很大方,据那个宾馆服务员反映,与黎宏一起的还有两个人,这三个人每个月都会来永兴宾馆住上一段时间。这点引起了沈玄的警觉,他立刻请那个宾馆服务员在客人资料上进行辨认,很快确定了另外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兴乌市人,一个叫王猛,一个叫张桐。

  黄怡婷立刻调取了两个人的资料,并联系了当地民警。资料上显示,这两个人都曾经因组织偷渡被判入狱过,而王猛更是三进宫,属于屡教不改之列。当地民警方面传来消息,这两个人也与黎宏一样,足有半个多月未回过家。谢飞迅速行动,去两个人家中提取了DNA,与驾驶室内发现的两具尸体进行了比对,结果证实,这两具尸体正是王猛和张桐。

  与此同时,宋一和卞虎在调查黎宏的时候,也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据当地村民反映,在兴乌附近有一处破旧的船厂,一年前那个船厂以低价卖给了一个买家,两个人很快调查到,当时买走那个破旧船厂的是一个叫王猛的人。二人很快找到了那个船厂,那是一个一面靠海一面依山而建的船厂。在那个船厂中,两个人发现了一些蹭掉的漆,经过检验部门的比对,这种漆与幽灵船上的漆是同一种。

  案件调查至此,已经渐趋明朗。很明显,这三个人在半年前那个暴风雨的晚上偷走了渔船,将渔船藏在了那个废弃的船厂中,当风声过去之后,几个人开始以王猛为首,利用那条“失踪”的渔船,做起了偷渡的生意。

  然而,问题很快出现了,那就是最开始提出的几个问题。既然他们是在偷渡,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渔船触礁,死亡十五天的“偷渡者”,罪兽的袭击,离奇的枪击案,这一切该如何解释呢?

  5.幽灵船鬼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