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桪和临寝姑娘对视一眼,茫然。

突然,南桪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轻轻喊了声:“......果果?”

“......”

没回应。

......睡了。

真神。

————

顾沉光这边的进展到是很顺利。

当年的资金链问题主要出在美国部分,好在他在美国人脉尚广,派人找到了当初资金进账和转出的流动档案。

顾沉光初见这份档案时,微一挑眉,不得不说,表面功夫做的是真到位。

从账面上来看,不论是结余还是用处来源,都相当干净。借一家上市集团的幌子,用同族交易把所有钱打出去,得到回报,继而周转。

很正常,是所有公司常用的资金周转手段。

若不是顾沉光曾精修过许久的经济法和资金转换,怕是看不出,这里还有问题。

将固定资金加入流动资金的行列,一齐算作对外投资,回报却只有其中一部分。借由当今市场资金转换指标的缺陷来光明正大的进行洗钱交易,当真是好手段。

摸出手机,拨电话。接通,他先开口:“谢了。”

对面人是他在美国读书时专修经济法的师兄,闻言笑了:“看出毛病了?”

“恩。”

“行,就知道你聪明。不过你自己也得当心,能把账面做成这样的,绝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知道,放心。”

电话挂了,扔桌子上,刚准备专心致志看资料,就又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师兄还有事没说完,直接接起来,放在耳边:“还有事?”

那边却沉默,一片寂静。

顾沉光皱眉,想到什么,猛地拿起手机瞟一眼——果然,隐藏号码。

眼睛缓缓眯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神色镇定从容,把手机又放回耳边:“说话。”

那边继续沉默,几秒钟后,一道男音,阴测测传来:“顾沉光?”

他飞快拿出录音笔,放到手机听筒旁,不急不缓,回答:“是我。”

“呵,”又凶又狠的男音,完全不精明:“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

这种人说话似乎总喜欢说一半。

顾沉光往后倚,好整以暇,甚至带了轻微笑意:“否则怎样?”

那边人没有迟疑:“自身难保。”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又狠又重。

顾沉光弯了弯嘴角:“哦。”

仿若在说,与我何干。

他这么云淡风轻地驳回,那人立马怒了:“妈的你把老子话不当回事是吧?!”

暴躁易怒,说话条理不清,威胁人的手段,极其低下。

顾沉光在心里飞速的描绘出对面人的基本性格,了然,不是什么大人物,顶多算炮灰,莫名其妙被拉来打电话。

他没了兴致,声音冷下来,眉目淡淡:“不管?不管任由你们这些人逍遥法外么?”

“呵,”那人被气笑了,挂电话前,丢出一句:“有骨气......好,好,你别后悔!”

下一秒,忙音响起。

顾沉光保存了录音,收好。再把刚刚的通话记录交给自己在通讯厅里的朋友,碰运气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其实都没用,他知道。

你想要摧毁一座城堡,杀掉城外最远处的守卫士兵,能有什么用呢?

冰山一角罢了。

......

再看天时,已经黑了。

黎晰走进来,屈指敲他的桌子:“一起出去吃饭?”

顾沉光想了想,摇头,眼睛不离手里的资料:“你最近不要和我一起。”

“啊?”黎晰懵了:“为啥?”

顾沉光提笔在资料上写下什么,盖上笔帽,合资料,看过去,说:“比较危险。”

他这么说,黎晰瞬间懂了,眉头狠狠皱起来:“那帮人真有行动了?要冲你动手?”

“恩,差不多。”

黎晰眉头更皱了。

顾沉光整理好桌子,轻描淡写:“所以说,最近别离我太近。”

“屁!”黎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丫每年律师遭暗杀的还那么多呢!小爷不还是学的法!顾沉光你丫这叫看不起人知道不?我是那么没义气的人么?!”

说完,更气了,再拍桌子!震天响。

.......

顾沉光看他一眼:“你想多了。”

“......恩?”

“我找了人暗中保护,我怕你跟着去,人手不够,反倒拖后腿。”说完再斜他一眼,挑挑眉:“不过看你这么义气,走,一起吃,到时候人不够就拿你顶。”

“......”

好了,义气你走。

————

两人为了省事,开一辆车出来,往之前常去的一家店走。

车刚滑出去,顾沉光就发觉不对。

不动声色,直视前方,语气轻淡:“有人在跟踪我们。”

身边,黎晰也很淡定,一踩油门:“看见了。”

车飞速奔出去,后面跟着的黑色轿车,也随之加速,猛地滑出去。

车速越来越快,这地方偏,路上没什么车,黎晰猛劲把油门踩到底,车速彪到120迈。

顾沉光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了眼身后紧咬不放的车,再看看身边人难得的严肃表情。叹口气:“说了你不听。”

黎晰没回头,全神贯注看路:“拉倒吧顾沉光,我要是不来,你肯定甩不掉他们好不?你车技可不如我!”

当真是兄弟。

他微微笑起来:“是,不如你。”

......

于是,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路灯零零星星,寥落几散。灯下突然一辆车飞速驶过,打破一片安宁。

再然后,一辆黑色轿车。

再然后,又是一辆。

三辆车玩命彪速,一个跟着一个,紧咬不放。轰隆隆的机动声音响彻云霄。

前面路越来越偏,黎晰眯了眯眼睛,抽空扫了眼倚在副驾驶上,始终安静的人。

“想什么呢?”

“两件事。”顾沉光揉了揉眉心,淡声说,完全忽视快到可怕的车速。

“什么事?”

他笑了笑,目光扫向窗外橘色的路灯:“想给南桪打个电话。”

“......”

靠!

哥们在为你拼命呢!你居然还有心思想媳妇!

开了会儿,好奇心泛滥,想要借此来减轻什么。问:“......那另一件呢?”

顾沉光沉默了会儿,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一贯的波澜不惊,说:“不该带你出来吃饭的。”

只是他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黎晰刚想表达下感动,就见刚刚还淡定自若的人,突然变了脸色,狠狠一皱眉:“小心前面!”

......

砰!

☆、第二十八章

再醒时已经在医院了。

顾沉光缓缓睁眼,神识恢复,看着面前惨白色的房间,愣了几秒,才想起,自己昨晚上出了车祸。

床边有护士正在调点滴,见他睁眼,松了手里的滴管,惊喜道:“顾先生,您醒了?”

“......恩。”他尝试坐起来,可是完全用不上力气,身上很痛。

护士见状,立马阻止:“顾先生,您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起床。要好好休息几天。”

他轻点头,开口,嘴巴干涩的厉害,说话时,喉咙疼的像是被拉出一道口子:“......我朋友,他怎么样?”

“和你一起送进来的那位先生吗?”

顾沉光缓缓眨眼,表示认同。

护士笑笑:“放心吧,他伤的还没有你重,皮外伤。”

那就好。

他放了心,转眼去找房间里的电子钟。瞟了眼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多了。再有九天南桪就该军训结束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康复。

总不能让她见到自己这幅样子。

身上到处都痛,他反倒安心,至少说明没有伤到筋骨,不会有什么影响过大的伤。

......

护士调好点滴,看了眼床上已然又已经入睡的人,默默探手关了灯,走出去,轻阖上门。

第二天下午,黎晰过来探望病友。

他伤的倒真的不重,只脸上有轻微的刮伤,现在已经能蹦能跳能吃肉了。这事情很正常,前方遇到障碍时猛地右转,是每个司机自保的本能。

他还穿着病号服,看看床上已经能靠着床头坐起来的顾沉光,坐到床边留以探病的小凳子上。

“医生说没说你什么时候能下床?”

顾沉光今天状态比昨天要好得多,可以开□□谈了:“说了,至少半个月。”

黎晰皱眉:“......这么久?”顿了顿,看向顾沉光也微微有些苦恼的眼神,认真的说:“对不起。”

顾沉光愣了一瞬:“对不起什么?”

下一秒,了悟。黎晰这是觉得,是因为他把车打了右转所以害他伤的重了?

他好笑,摇摇头,坦然看向他:“这不关你的事,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倒不是觉得自己的命比好友的要重要,可是遇到危险时右转留以自保,是每个人的本能,在那样电光火石的瞬间,若真说有什么能够战胜本能,于他而言,恐怕只有路南桪。

黎晰默了默,没接话。哪怕知道顾沉光绝不会怪他,也知道在那个时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可是人心就是这样,即使什么也无法改变,愧疚的心却半分不减。

他在心底轻轻呼出口气,敛了心神,正色说:“那帮人被抓住了,关着呢。”

顾沉光之前找过方俊承,调了些人手来保护自己。前天晚上,他的车刚彪出去,留在门口的保镖们就察觉出不对,紧紧咬着那帮人的车跟了过去。

前面顾沉光的车刚撞了,他们瞅着那帮人短暂停车的间隙,冲下车把所有人都扣了起来,现在拘在警局。

顾沉光神色一凛,神色也正经起来,沉声问:“你去看过了?”

“还没有,我也刚被批准下床。”黎晰摊手。

“恩。”顾沉光思忖几秒,眼睛慢慢眯起来,不急不缓道:“那就先晾着他们,恶意跟踪致使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拘一个月都不算久。他们是冲着我来的,等我到时候亲自去见。”

黎晰也是这么想的,当下答应:“好。”

沉默片刻,顾沉光想起什么,扭头问坐在床边的人:“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明天。”

顾沉光点头:“行,那到时候你帮我个忙。”

黎晰不解:“什么忙?”他记得他手头的案子都推了啊。

“南桪还有八天就要结束军训了,到时候肯定要来找我的,你帮着接一下。别告诉她我具体因为什么,就说不小心出了小车祸,没大碍。”

“......为什么啊?”为了人家忙前忙后连命都差点要丢了,居然不邀功?!

顾沉光苦笑:“她心思细,喜欢瞎想,让她知道肯定要难受的,别说了。”

“啧,”黎晰挑挑眉:“成!”

————

八天后,顾沉光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但是医生千叮万嘱,不要过度劳累。

他倚着床看了会儿资料,心难得不静。索性收了搁床头上,闭着眼,开始想,一会儿要怎么哄人。

黎晰已经去接南桪过来,估计再没半小时就该到了。他特意嘱咐黎晰,要把他的情况说得轻而又轻,就怕小姑娘这一路没他陪着,自己瞎想会吓坏自己。

他轻轻笑了声:本就胆子小,还总爱瞎想。

可是多难得,他的小姑娘,在真正遇事的时候,总是勇敢又坚强。

果然,没到半小时,门口就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传进来。

顾沉光闭着眼睛听越来越近的熟悉脚步韵律,忍不住轻轻弯起嘴角,睁开眼,看向门口。

下一秒,门猛地被推开。

顾沉光看着门口冲进来的那道娇小的身影,失笑,心里轻快许多。不由缓缓张开手臂,等着人来填满。

身后黎晰极有眼力见,把人送进来,立马关门闪人。

南桪走进来,看着床上的人清俊的侧脸和温和的笑意,一路上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吸吸鼻子,瞟一眼某人张开的怀抱,头一扎就扑了过去。

抱到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才终于安心。

她闷在他怀里,任由他一下下轻抚后背,也不出声也不哭。半响,终于忍不住,轻轻出声:“顾沉光......”

依赖又害怕,毫不掩饰。

顾沉光轻轻一喟,手臂使力,把怀里的人拉出来。

细细打量,他的小姑娘,皮肤晒黑了些,但是不是很明显,估计后来学乖了,记得要涂防晒霜。瘦了不少,小脸上原本他废心思养出的一点肉,都瘦没了。

眼睛又红又肿,估计是来的路上偷偷哭过了,着急见他,也没洗脸就跑进来了。

他笑,理理她跑得乱糟糟的头发。柔声回她:“在呢。”

复又皱眉,捏着她的小脸蛋左右看:“怎么瘦这么多?”

南桪吸吸鼻子:“训练累,饭还不好吃。”

他皱眉,心疼:“不好吃就不好好吃饭了?恩?那给你送去那些吃的呢?怎么不吃?”

南桪一愣,更委屈了,扒着他的领子小声抱怨:“第二天就被查寝的发现了,东西都拿走了......还罚我做了五个俯卧撑!”

顾沉光:“......”

扯过来看一眼,细胳膊细腿的,他皱眉,觉得这军训是真的过狠了:“......你能做俯卧撑?”

她点头,带着点骄傲的小神色:“开始的时候不能,现在能做十几个了!”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话题明显被他哄着带偏了,明明他的伤才是重要事。

她看向他的眼睛,满是心疼:“......你的伤呢?疼不疼?”

☆、第二十九章

他笑了笑,拇指一下下磨挲着她的脸颊,眼底爱意蔓延成灾,缱绻浓烈。淡笑着开口:“小伤,不疼。”

南桪不信,皱着眉头看他:“可是黎叔叔说,你已经在床上待十天了!”

他搂着她,脸贴着她的,低声说:“所以才不疼了啊。”

南桪:“......”你这是还把我当成当年那个十岁的小丫头啊?

顾沉光也发觉这话唬不住她了,自己把头埋她脖子里闷笑几声。止了笑出来,适时转了话题,细致询问起这一个月她的生活。

这种旁人家父母要做的事情,自然责无旁贷的落到他身上。可顾沉光却觉得这样很好——他最喜欢的人,亲情和爱情,全都由他一人给予承担,有什么不好?

哦......或许之后,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就有人帮着他疼她了,兴许她会更高兴。

思绪跑得太远,顾沉光自嘲笑笑,未来不知多遥远的事情,居然想的这么风生水起充满期待。垂眼看看怀里的人,继续低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