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宁开车将叶知梦送到公寓楼下,替她解开安全带后又坐回原处,却似乎没有一同上楼的打算。

叶知梦这会儿已经平静许多,刚才一路上她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说是跌宕起伏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她看向他,问:“不上去坐坐吗?天冷,喝杯热茶再走。”

闻言,赵京宁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随后把车子停到路边,熄了火,将车钥匙拔了下来,动作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清晰明显。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五楼,进了门,叶知梦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崭新的男式拖鞋给他,自从上回他来过一次以后,她就买来一直备着了。

到厨房烧了一壶水,替他泡了杯茶端出来放到茶几上,走到大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前坐下,与他隔桌相对,说:“上回我妈从家里带了些茶叶过来,这铁观音的品质还不错,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喝的。”

“是吗?我以为你不会记得。”赵京宁看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不咸不淡地说道。

叶知梦一滞,眼中一闪而过地受伤,低下头轻声说:“怎么会不记得呢,只要不想忘,就一定不会忘。你呢,都忘了吗?”

赵京宁端起茶杯仔细打量着,茶的清香扑鼻而来,从色泽和香气来看,都是一等一的好茶。而他却没有喝,将杯子放回茶几上,回答她道:“就像你说的,不想忘就一定不会忘,但有时候,想忘却忘不掉,只好藏起来,不提也不想。你怎么不问我现在还喜不喜欢喝铁观音呢,其实龙井、碧螺春也不错。”

“所以你现在不爱喝铁观音了吗?那我下次买点龙井和碧螺春回来。雨前龙井可以吗?”叶知梦故意装傻,就顺着字面的意思说好了,其他的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他知道她一定明白他在说什么,身体往后倾,靠在沙发背上,闭起眼睛,片刻之后才开口:“还记得上次我说你变了吗?”

“嗯,记得。”叶知梦喃喃道。

“从前的叶知梦是个自私到极点的女人,她不懂得什么叫退让和妥协,更学不会委曲求全。”他蓦地睁开眼看向她,见她坐在那儿低着头,像小媳妇儿受训一般,心口一下涌出太多情绪,有心疼也有气愤。

他近乎责难般地逼问她:“既然当初已经做了选择,为什么又后悔了?你的选择从来都是不负责任的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选择了,就算后悔也抹杀不掉它曾经存在的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叶知梦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人傻坐在那儿,任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肆意掉下。

赵京宁显然也不好受,再次闭上眼睛不愿看她这副可怜的模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让那个你亲手扼杀掉的孩子回来,你还记得他吗?你不该和我说对不起,你应该问问他,他愿不愿意原谅你,原谅他这个自私的妈妈。”

叶知梦哭得不能自已,双手捂着脸拼命地摇头:“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求你…”

那个孩子,是叶知梦一直以来的梦魇,想一次,心便跟着疼一次。赵京宁说她自私是对的,不能原谅她,和她分手也是对的,无论什么原因,事实上的的确确就是她亲手将他们的孩子给杀死了,他甚至还没有机会睁开眼到这个世界来看一看。

不大的客厅死寂般陷入可怕的沉默,悲伤的气氛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让人窒息。赵京宁依旧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叶知梦抽泣声也渐渐停止,只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大学毕业那年,叶知梦怀孕了。但一直忙着毕业答辩以及申请医学院的事情,等怀孕到两个月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例假很久没有来了。

一个人去药店买了几支验孕棒,所有的都显示着两道杠杠,怀孕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剩余的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就是药店□的全是假冒伪劣产品,但这在美国几乎是不可能的,要吃官司的。

春假的时候她回国了一趟,在家呆了没两天就飞去长沙找赵京宁。军校管得很严,请假比登天还难,而夜不归宿是决计不允许的,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哄得区队长周六周日连续两天给他批了假,拿到外出证。

每天只是短暂几个小时的相处时间,所以即使是青天白日也挡不住,他们白天在酒店里抵死缠绵,晚上他回学校了,她就自己在酒店附近的商场转转。

大概是男人都不喜欢用套套的,但赵京宁很体贴,他不让她吃避孕药,说太伤身,她自然也就没有吃避孕药的习惯。只是太久没见,思念满溢,她已经记不清被折腾了多少次,酒店的备用套套也都用完了,最后两次都没有用套套,孩子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怀上的。

怀孕的事是板上钉钉的,接下来要思考的便是关于怎么处理这孩子的事。生下来?那么她上医学院的计划就要延期,甚至泡汤,而她也还没有做好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准备。不生?赵京宁能同意吗?

如果医学院的offer没有下来,她或许还会考虑等等看,如果申请不上的话,那她就死了心回国结婚生孩子。可偏偏这时候,她拿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望尘莫及的哥大医学院的offer,她犹豫了很久,最后骄傲和自私的恶魔终于战胜了所有,她决定将她的天使驱逐出境。

她不敢告诉赵京宁她怀孕了却打算拿掉这个孩子,但她知道怀孕这件事必须要知会他,否则压在心里一辈子都是债,亏心债。

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很烂却未必没用的借口,她打电话告诉他,说她不知道她怀孕了,前几天感冒了,胡乱吃了不少药。这个孩子不能要了,她怕吃的那些药已经对胎儿产生了负面作用,她不能冒险,如果生出个痴呆或者畸形来,这辈子都是负担。

赵京宁自然将她责怪了一通,但他却不同意她的决定。他说就算是痴呆或者畸形儿,那也是他们的骨肉相亲,血脉相连的孩子,他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一个无辜的生命,太残忍、太自私。

她沉默了,说让她好好想想。

就像赵京宁说的,那时的她自私又不负责任,她已经做好的决定,便不会轻易被动摇。医学院的offer来得太艰难了,她为之奋斗了四年,渴望早已焦灼,她已经走火入魔了,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万劫不复。

她先稳住了赵京宁,说等参加完毕业典礼回去再商量。

她的确回国了,却是偷偷的,在毕业典礼进行之前。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赵京宁和家里。

她不敢在一线城市的大医院做人流,怕走漏风声,小医院又不放心,所以她选择了江南这边的二线城市的一家三甲医院。一来江浙一带自古富庶,如今就算是二线城市,医疗水平也是不差的。二来二线城市自然熟人耳目少,她不必太担心会被人知道。

她先飞的上海,后从上海飞去广州,又从广州坐火车回了上海,之后再做大巴去了那个二线城市,辗转多次,她终于知道做贼心虚是什么滋味。

做人流不可大意,要先好好养两天身子再去医院做手术,手术完还要好好调理,不能落下什么病根,所以又叫“坐小月子”。

她租了一间小套房,又请了个有经验的老妈子来照顾,一切准备就绪。

江舟的突然出现着实让她惊吓不小,她还以为她能够瞒天过海,计划也称得上天衣无缝,没想到竟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他给找到。那赵京宁呢?她开始有些不安。

但江舟什么都没问,只说担心她一个人会害怕,所以他来陪着她,他会替她保守秘密。显然,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也不想再追问他如何得知,没什么意义。江舟和赵京宁还有她都是人大附中的出来的,后来她去了美国,没想到竟会在纽约街头碰到江舟,她才知道原来江舟也来了美国,他们继续成为了同学,只是不再同班而已。

她不是不清楚江舟对她有什么异样的情愫,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事很灵的。大概以前碍于赵京宁也在关系,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而到了美国,江舟便不再掩饰,他向吐露倾慕之意,更表示他是为了她才来美国的。

她爱的从来只有赵京宁,这一点她也很明确地和他说过很多次。但他仍然一意孤行,不知道用什么哄走了她的室友,租了她室友的那间房,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过起了日子。

她不和赵京宁说,是怕赵京宁一个冲动干出什么事来,军校不比普通高校,惹事的话随时都可能会被开除,就算他老子是司令也没用,条令条例摆在那儿,那么多眼睛都等着看呢。

住了没多久,她果断搬家了。只是没想到江舟依然用同样的方式出现,她实在恼火得很,朝他发了脾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后来江舟搬走了,但也没有搬太远,只是换到了她楼下公寓。他说他不放心她,住得近方便照应,好像并没有因为她那天的话而受到影响。

赵京宁也知道江舟和她在同一所大学,住得也近,只是不知道住得是这样近。面对情敌时,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天生都是敏感的。每次通电话和假期见面,他都要再三耳提面命,让她离江舟远点儿,不许和江舟两个人独处。

大概江舟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坚持了四年,他护花,却不是使者,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惜花人。

四年的时间,说没有被感动过那是假的。但感动归感动,什么也不代表,她爱的只会是赵京宁,她和他都心知肚明。

做手术那天叶知梦坚决不让江舟一同随行,她在心里有她自己的小坚持。选择牺牲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还想赵京宁撒了谎,她已经很对不起他了,她不想在对孩子行刑的时候,身边还有别的刽子手,这个人还是赵京宁最防备的江舟。

江舟或许懂得她的想法的,所以也没有坚持,只是替她叫了一辆车,让司机送她去了医院,等手术完他再让老妈子去医院接她。

进手术室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约莫感应到自己即将被抛弃,于是动了动,瞬间她疼得快休克,冷汗涔涔。她哭着摸着小腹部,喃喃地说着,宝贝对不起,不要怪妈妈…

她最终还是舍掉了这个孩子,手术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选择的是局部麻醉,意识清醒,这短短的几分钟却如同在炼狱中度过,身体感觉不到疼痛,精神却是饱受摧残,那一刹那她真的怀疑过自己这么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但已经来不及了。

<第 11 章> 冰山渐融

更新时间:2012-5-20 7:49:03 本章字数:5235

在手术后的第三天,赵京宁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和他俱是面无血色,他的愤怒已然到了爆发的极点,只待她来点燃这最后的导火线。

她说,孩子没了。

她清楚记得当时赵京宁的表情,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隐忍的狰狞,握紧的拳头青筋暴露,他是想揍她吗?

可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儿哀伤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对她说——叶知梦,你好样儿的,好样儿的!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感冒,也没有吃药,对吗?我当时太激动了,被你谎言冲昏了头脑,后来静下来细细想,以你的性格,你怎么会做这种蠢事。你骗了我,可我还是宁愿相信你只是害怕生孩子,不知道怎么面对新生命的到来。

——但你竟然真的做了更蠢的事,孩子三个多月了,已经成型了吧?你怎么狠得下心的?你在踏入手术室的那一刻,你究竟有没有想到过我!叶知梦,我今天才发现你是这么自私,太让人害怕了。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我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那天赵京宁哭了,她没有哭,她的泪早就枯竭了,心在滴血。他说他要好好冷静想几天,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再说。她比他更直接,她说好,分手。后来,他走了,丢下她一个人在那儿,江舟也消失了。

她知道,不是世界抛弃了她,而是她抛弃了全世界。债,最终成了孽债,一辈子都抹不去的孽债。

在承受失去孩子和爱人的双重打击下,她迅速消瘦。休养了几天,她便要准备回美国了。临走前,赵京宁来找过她一次。他脸上有了胡茬,看起来失魂落魄,他说如果她以后都不走了,留在他身边,他愿意试着原谅她。

她知道赵京宁能够来找她是得下了多大的决心,做错的是她,先说分手的也是她,求复合的却是他,他早就扔掉了面子和里子,她知道他是真的爱她。

她说她不可能放弃美国那边,如果她不回去,那孩子就白白牺牲了。赵京宁说,如果她这次走,他们就真的完了,他也不会原谅她,以后老死不相见。

可她还是走了,她说不见就不见吧,保重。上飞机那一刻,她才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就算你愿意原谅我,现在的我也原谅不了我自己,对不起。

江舟已先她一步回了美国,在参加完毕业典礼之后不久,他来找她,说他准备回国发展,以后她一个人在美国要自己注意,好好照顾自己。

她其实挺想问,都坚持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在她和赵京宁分手了,他最有机会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却轻易放弃了。不过她没有问,因为她知道无论怎样,她都没办法给江舟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后来她就一直一个人,没什么朋友,也不爱参加聚会,在那些美国佬眼中,她就是一个书呆子,不解风情,不谙世事,一心全扑在学业上。但她不在乎,真的没什么好在乎的…

叶知梦一直不愿正视的回忆竟是这么清晰而深刻,麻痹自己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得赤/裸裸地将它掀开,看着新鲜的表皮下早已腐朽的灵魂,满目疮痍。

赵京宁看着悲伤到极致的叶知梦,除了心疼之外,这一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恨她多一些,还是怨她多一些。无论恨还是怨,都是因为爱。但他不确定,这仅剩的一点爱还能不能支撑他们重新在一起,一向处事果断的他此刻却是真的茫然。

从纸盒里抽出几张面纸递给她,他朝她探去身子,眼里都是痛:“那时候我说要冷静思考几天,你就要跟我分手,我去求你留下,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当时的你一滴眼泪都没掉,现在又为什么哭呢?梦梦,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叶知梦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一声“梦梦”像一道清流注入她的心房,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他们中间也没有隔着空白的六年,她依然还是那个青葱年代对着赵京宁笑得一脸幸福的梦梦。

但光阴荏苒,他们不再年少,所有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都被时间记录下来。她哭的是回不去的旧时光,是因曾经年少轻狂而造成的伤害,是彼此错过的那漫长的六年。她哭,是心疼他,替他委屈。

这些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生生卡在喉咙里,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

赵京宁冰凉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划过,拇指拭去她的泪痕。当年的叶知梦如果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或者表现出一丝不舍,他大概也不会那么绝望到从此头也不回。

正是那场缘故,让他心灰意冷地进了特种部队,从此摒弃生死,将自己的命放在刀尖上。六年,出生入死无数次战斗,他一封遗书也没写。有时候甚至在想,干脆就在留在战场上算了,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捐躯,可命运却让他活了下来,一直活着。因为还活着,所以忘不掉她。因为忘不掉她,所以更加恨她。

他蓦地站起身,低头凝视了她一眼,哑声说:“早点休息,我走了。”

叶知梦的视线追随着他,坚实的背部略显僵硬,又该走了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给她留下的永远都是背影?

大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将她刺激到,叶知梦一下子冲到门口,从背后紧紧环住赵京宁的腰,脑袋抵着他背脊,小声哀求:“别走!宝宝,别丢下我。”

赵京宁顿了顿,而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但叶知梦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生怕一松手,他就从她眼皮底下飞走一般。

他在心里叹气,还是狠不下心,这女人不用三言两语,只要一声苦求就将他筑得高高的心墙全部瓦解,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电话而飞车到她的楼下,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她在他身上下了解不掉蛊,他一直都拿她没辙。

“你不放开我,我要怎么亲你?”赵京宁这一刻完败,败给她,也败给自己。

叶知梦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怔间手臂也不觉松了下来,不确定般傻傻地问道:“你说什么?”

赵京宁一个用力将她从背后拉到胸前,低头吻上她诱人的红唇,长舌入侵,攻城略池,卷起她的丁香小舌一起共舞。他又狠狠地将她的舌吸进自己口中,不容她退却,直到她因缺氧而满脸通红,才勉强放她一马。

他低头将额头抵着她的前额,贴着她鲜红的唇:“宝贝儿,我刚刚说,我想亲亲你。”

这下听清楚了的叶知梦却不知该如何反应,脸上漾起一抹红晕,以前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如今这小小的亲吻就让她晕眩不已,他们真分离得太久太久。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以及清晰的说话声,她才意识到刚刚他们竟在敞开的大门口亲到浑然忘我,幸好一直没有人路过,不然明天开始她真的可以考虑从这栋大楼里搬出去了。

她不敢回头看门外,只好趴在他怀里背对着大门,轻声说:“门没关,有人。”

赵京宁忽的笑了,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门没关了,其实刚刚他拍她手示意她松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留下了,他只是想提醒她关门。她误解了,他也不解释,将错就错,反正他一点儿也不介意被旁人看了去。要是有人看到,那正合了他的意,将这栋楼里可能存在的以及蠢蠢欲动的苍蝇一网打尽,宣布所有权。

他将她打横抱进浴室,三下五除二地剥去她身上的衣物,又迅速地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搂着她一起站在莲蓬头下,从上而降的水柱将她的头发和全身打湿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一直知道她的唇不用抹唇彩也能似樱桃般红润,现在那娇艳的唇上泛着点水珠,宛如在雨中绽放的红玫瑰,美得让人觊觎。

他迫不及待地将这朵雨中玫瑰采颉,吮着花瓣,汲取她甜美的津液。这朵玫瑰在他心中枯萎了整整六年,他不愿去想它是否曾经在别人唇边盛开,他只知道他心里的那朵红玫瑰已经悄然复苏了。

叶知梦也没想到,时隔六年,她与他裸裎相见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或不安,仿佛就该这样,她和他才能感觉到曾经的熟悉和亲昵。对面的这具高大的身躯变得更加结实了,皮肤也比从前黝黑,浑身都是肌肉,尤其是小腹上的八块腹肌,除了漂亮,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曾经笑话他皮肤比女孩子还白皙,于是高中的时候他没事儿就在大太阳底下打篮球,把皮肤晒成小麦色。只是间歇性的运动量并不能保持皮肤一直呈现小麦色,北方的冬天很漫长,严严实实地捂一个冬,他又会白回来。

后来进了军校,才真的把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一个冬天也缓不过来,这让他在她面前得瑟了好一阵子。现在小麦色也不见了踪影,换上的却是更深更健美的古铜色,只是这古铜色的皮肤上伤痕累累。

他从架子上拿了洗发水,倒了一些在手心,然后胡乱地抹在她的头发上,揉出许多泡沫来。叶知梦就站在原地,双手扶在他的腰际,任由他搓揉。曾经,他也是这样替她洗头发,然后在她洗完澡出来裹着浴巾倒在床上不愿动时,又将她拉起,举着吹风机替她吹干头发,吹完还会细心地替她涂上润发乳。

赵京宁甚至比她自己还要爱惜这头长发,在美国忙得昏天暗地时,她总想将这头麻烦的长发剪短。但一想起他捧着她散发淡淡香味的头发在鼻尖轻嗅的样子,她就舍不得剪短,这么多年,也就偶尔去去理发店修修发尾。她不烫也不染,不是不喜欢赶时髦,只因为赵京宁不喜欢。

她摸上他胸前的一处圆形疤痕,那是子弹穿过而留下的痕迹。他身上还有类似的疤痕,触目惊心。有时候医生是一个很让人困扰和厌恶的职业,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人体的每一处要害。就像这个疤痕,她不敢想象如果这枚打入身体的子弹再向右偏离两公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赵京宁替她洗完头发,又固执地拉起她的一只手摊开,将洗发水倒在她的手心,眼神里明白地透露着——现在轮到你帮我洗了。

叶知梦伸着胳膊替他洗头,但是他个儿太高,胳膊举了半天就使不上劲了,只好无奈地说:“你把头低下来一点儿,我够不着。”

赵京宁此刻像个乖宝宝一样,听话地将头低下送到她跟前,换成他双手握住她的腰,似乎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却没松开。

两人没再交流说却默契地帮对方擦洗完,她正懊恼着浴室只有一条浴巾,如果一起出去的话,那注定有一个人要裸奔。她不想裸奔,也不想看人裸奔。

赵京宁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替她擦完身子后,在叶知梦还在纠结的时候,果断将她拦腰抱起,一起裸奔回卧室。

<第 12 章> 夜之盛宴

更新时间:2012-5-20 7:49:03 本章字数:5374

进了卧室,赵京宁便将她压在床上,一白一黑、阴柔阳刚的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到一起。尽管卧室已经开了空调,但还是让未着寸缕的叶知梦冻得起了鸡皮疙瘩,不觉往上挺了挺身子,想从他这儿借点儿暖。

他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两口,顺势往下,在下巴点了点后,埋首在她的颈项。他轻咬了一口她脖间微凸的血管,又伸出舌尖刮了刮,惹来她一阵轻颤。

叶知梦既紧张又有些期待,床头柜上的台灯传来的亮光让她不太自在,毕竟这么多年没在一起,裸裎相见和真枪实战还是有区别的,她有点不习惯。伸手想将台灯关掉,却在半路遭致拦截。

“别关,我想好好看看你。”他继续往下啃咬,在她胸口弄出一个个爱的印记,最后含住早已挺立的梅朵。

叶知梦已感觉到他下方的跃跃欲试,灼热的昂藏在她的大腿间磨蹭,一小股热流从小腹缓缓向下流动,给很多年没享受过雨露滋养的花苞带点点湿润。

她双手插/入他刺刺的短发当中,想要将他推开却又不舍这难得的一刻。最后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来:“头发还没吹…”

他从她的胸前抬起头来,忽然伸手在她的丰满莹白上捏了一把,嘴里嘟囔着:“坏东西!”却依旧翻身下床,从卫生间里去取吹风机。

乘他去卫生间的功夫,她拉了被子遮到胸前。他回来见了也没说什么,拉了她坐起身,站在床边替她吹头发。由于他站着,她坐着,他又身高腿长,所以她的视线与贲张的火龙齐平。他的肚脐下方还有一小簇稀疏地毛发延伸到茂密的丛林,性感极了。

叶知梦不太淡定地撇过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一边忍着一边又很是自然地替她吹头发。当他扭转回她的头,将她的视线重新回归到原先范围时,她敢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她说:“我自己来吧。”

赵京宁没有理她,继续替她打理头发,有时他的指尖从发根挠过,她的头皮就像通了电流似的,麻麻的,又很舒服。

她有些不忍地看了眼依然雄姿英发的硬挺,在头发吹了八成干的时候再次抓住他的手臂,说:“好了,差不多了,剩下的让它自然干吧。”

赵京宁“嗯”了一声,把吹风机放到梳妆台上,走回来躺到她旁边,和她聊起了天儿:“这些家具是新添的吧,上次来没见。”

叶知梦被他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着头脑,不做了?她脸皮虽然不太薄,但也没厚到好意思这么直接地问出口,只能先回了句:“过年的时候我妈来了趟,都是她弄的,我也是回来才知道。”

随意地将双臂枕到脑后,赵京宁又问:“说说你这中校怎么回事儿,你的学位也就和国内的博士平级吧?博士不是少校么,怎么直接给你授了中校军衔?叶叔帮的忙?”

“你怎么知道我入伍了还授了中校?具体我也不太了解,估计是院领导看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怕留不住我,所以一上来就给我搞优惠政策了吧。等手里的项目搞完,到时候也还是要升级别的,院里估计也是省事儿,直接给办了。有我爸什么事儿?他没跟我说过。”叶知梦郁闷地说着,心想着就算熄火准备聊天,能不能先把衣服给穿上?裸奔完了还要裸/聊,赵京宁你到底想干嘛?

赵京宁为她的话感到不齿,说:“还不可多得的人才?叶知梦同志,说你胖你还喘了你?军总也有博士后项目的,怎么来南京了?叶叔他们也没意见?”

叶知梦气呼呼地躺下来,拉紧被子背对着他,不想搭理。知道她为什么来南京,还明知故问!她委屈又嘴硬地说:“那我明天问问,能不能转去军总,反正我爸妈还有叶知秋都不支持我来南京。能转,我就回北京去。”

赵京宁笑笑,这女人其实一点儿都不傻,相反,精得很。既向他表明了自己是顶着多大压力才来到这儿,又带着点儿赌气撒娇的意味希望他开口将她留下。她都爬得这么高了,他要不给个台阶让她下,她估计会活活把自己憋死。

想来便侧身将她连人带被子搂到怀里,咬了口她白嫩几近透明的耳垂,这才说道:“小气鬼,我就是想听亲口你说说,你是为了我才来南京的。”

叶知梦耳朵被他弄得痒痒,偏了偏头,见他追咬着不放,只好转过身来。伸出光洁的胳膊环上他的脖子,凄凄艾艾地看向他,咬着唇说:“我就是为了你才来南京的,就是为了你我才入伍的,就是为了你我才当博士后的,都是为了你!如果我哪天想不开了,那也一定是为了你!所以,你不能不管我。”

本来还听得挺舒服的赵京宁忍不住拧起眉,有些生气地说:“好好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越说越不像话!”

叶知梦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悻悻地说:“就说着玩儿的,你当真啦?”

赵京宁轻哼一声,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又说:“你自己要做博士后,怎么又赖到我头上了?我让你干的吗?叶知梦,你看你压根儿就没打算和我在一起,难道你就不知道女人的学历比男人高,会让男人觉得很没有成就感吗?传出去,我才本科毕业,我媳妇儿是博士后,你成心想让别人笑话我是吧?你是不是就吃定我非你不可了?”

叶知梦觉得自己很冤枉,但她也反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能闷声说:“我也不想搞研究做博士后啊,可是不这样,我就不能这么快被特招入伍啊。我不介意当普通的医生,但国内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又不是说现在想考就立刻能考的,得等好一阵儿呢。而且部队里谁在乎学历啊,军衔才是王道。你现在是上校,我才是中校,谁敢笑话你?”说完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你也没说过就非我不可了啊。

“那还真委屈你了…”赵京宁幽幽地说了句。

叶知梦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忙松开环住他脖子的手,准备撤退,但为时已晚。赵京宁一把将她的被子掀开,重新将她压在身下,睨了她一眼,哼道:“这会儿说话倒是利索起来了,为了我才当博士后的是吧?坏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

“晚了,大刑伺候。”赵京宁想也没想便将她驳回。

他修长的手指从她胸前一路滑下,所到之处均是一片颤栗。在滑到肚脐眼附近是故意逗留一会儿,指尖绕着小小的洞眼打圈圈,她死咬住下唇才没让呻吟声从口中溢出。

之后作乱的手指又穿越过漆黑的森林,来到泉涌前,夹住天然的屏障,反复揉捏。伸手抵住她的牙关,不让她咬自己的嘴唇,在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冒然突破屏障,探入泉眼时,她死咬住他的手,却克制不住嘤咛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