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走过去:“哥哥,我听说你写得一手好书法,今日既得了墨锭,能否给我开开眼界?”

谢菡的话被打断,朝谢修远使眼色,希望他不要答应,但偏偏谢修远不听:“好,去我书房吧。”

谢菡:……

彻底击败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从内部使他们分裂。

连清笑眯眯看着谢菡:“菡姐姐你也去吧?热闹一点。”

当然要去了,她要去监视连清。

这小姑娘太厉害,没有一次斗得过的,每回都气得半死,一会不知她会跟哥哥说什么呢!

谢菡气呼呼的跟在后面。

谢修远住的院落比他们的大一些,奴仆也多,毕竟是儿子,身负谢府的将来。

看得出来,老夫人也是很重视的。

庭院里草木森森,尤其是竹子,在秋日仍那样青翠。

连清一走入书房就忍不住打量起来。

“爹爹还是偏心的,我的院子里可没有书房。”

谢菡心想,当然,她算什么?

谢修远却是温和的笑:“你也想要书房吗,是喜欢看书,还是平日里喜欢写字画画?”

她因连诚明之故,自小写字画画没拉下,也是有个才女的名号,不然雷胜甫何必要让她入宫,除了脸还多才多艺更容易吸引暴君。只是她现在贪玩多了,死过两次,知人生苦短。

“写字,画画都可,”连清轻抚一下自己的手腕,“就是最近生疏了些。”

吹牛,谢菡心想,她母亲是商女,连清会写什么书法?她并不知连清原先的父亲是谁。

“你写来给看看呢,”谢菡假惺惺道,“给我开开眼界,如果写得好,我得要你指点几下了。”

连清就让芳草磨墨。

谢修远也有些好奇,站在旁边看。

连清挽起袖子,拿住毛笔。

姿势倒是有模有样,不过一落笔肯定就不行了,谢菡等着看好戏。

君子以文会友,她可以以字会友。

如果写得好,谢修远肯定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将来这母女俩出幺蛾子,或者找他密谋坏事,谢修远应该会帮着阻止,她觉得这个少年颇有正气。

连清真的认真了几分。

谢菡看到这宣纸上慢慢显出一行字,嘴巴不由自主张大了。

如此挺秀流丽的书法竟然真的出自连清之手,她怎么可能写得那么好?谢菡不相信,抬起头确认,目光却在那瞬间凝滞了。

她看见了连清的侧面,而哥哥就在旁边,他们两人的侧面非常相像,都有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子,那完美的线条仿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菡怔住片刻,随即更是恼恨连清。

她常常因为自己不像哥哥,不像母亲而烦恼,做梦都盼望自己长大后能有他们这般出众,后来这个梦破灭了,她十六岁还是姿色平平,结果连清却……她心想,连清一定是自己命中的敌人!

到底该怎么对付她呢?

就在谢菡绞尽脑汁之时,听到谢修远说:“柳字应该这么写……”他弯下腰,细心教导,“如果这么用笔,这个字会写得更好看。”

谢菡眼珠都要掉了。

哥哥怎么……

一向矜持内敛的哥哥怎么老是对她这么主动……

完了完了,哥哥被这个狐狸精勾掉魂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菡:哥哥你注意,她也是你妹妹。

谢修远:你之前不是说她不是我妹妹吗?

谢菡:哥哥,我错了,她是你妹妹。

连清:……

026

穿到未来再回来,感觉书法是退步了些。

按照谢修远说的来写, 是更好, 连清一笑:“多谢哥哥指点。”

声音又柔又甜, 谢修远觉得她很讨喜, 不知妹妹为何要说刚才那番话, 他问:“你是跟谁学的, 家里请了女先生吗?”

“是我父亲。”连清此时再想到连诚明已经没有恨意,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你呢, 是谁教的?我猜猜,应该是楚州的哪位大儒, 对否?”

年纪跟自己相若,却能看出她的不足之处, 那谢修远的师父一定造诣极深。

谢修远诧异:“你一猜就中。”

母亲与外祖母都很注重他的学业,在他五岁时花重金请一位大儒在家中教学问。

连清笑:“大儒的弟子,我必然要多讨教讨教。”

见他们越说越契合, 谢菡急忙挤进二人中间:“哥哥,你要教也是先教我!”

谢修远一愣, 她何时喜欢学了?

以前老师教他们写字,妹妹总是偷懒,十页宣纸能写完一页都算了不得, 偏偏母亲也纵容, 她便再不学了,倒是在女红上有几分兴趣。

为了赶走连清, 谢菡拿起毛笔:“我现在就要学!”

连清退后:“你教菡姐姐吧,我下回再来请教。”

谢菡什么都要争,这只会带来反效果。

见连清告辞离开,谢修远暗暗叹气,心想妹妹为何要这么做?原本三个人一起写写字多好,非得把连清一下挤开,他看到连清刚才都趔趄了一下。

但连清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反观妹妹……谢修远摇头。

为这件事,谢菡晚上都睡不好,第二日独自跑去见孟玉梅。

“怎么,受委屈了?”孟玉梅把她搂在怀里,轻抚发顶,“是谁欺负你?”

谢菡心想,连清是不好对付,但欺负她是没门的。

“娘,我现在是王府的千金,谁敢欺负我?是哥哥,”她抓住母亲的衣袖,“哥哥太傻了,竟然处处照顾那个连清,不止帮她说话,还指点她写字,不知道的以为那才是他亲妹妹。”

儿子什么脾性,孟玉梅很清楚,她愣了一下:“是吗?”

“是,我怀疑他喜欢上连清了。”

孟玉梅脑中轰的声,握住女儿肩膀:“不会吧,是不是你看错?”

“反正他对她很好,”谢菡嘟嘴,“也不怪哥哥,是连清有意勾引,她自己要去哥哥书房。”

印象里,那个小姑娘挺机灵,不是会吃亏的性子,且长相也漂亮,容易引起年轻男子的爱慕,孟玉梅感觉头上血管突突的跳,这儿子要是真的看上她,那还得了?他们可是兄妹了。

被人知道,一辈子得毁了。

不不,她想着又摇头,儿子向来理智,应该不至于这么傻,再说,他们才见过几次面?许是女儿小题大做,她是有点任性。

孟玉梅道:“菡儿,只是写字算不得什么,你如果怀疑,就给我好好盯着他,如果真有什么,一定要来告诉为娘。”

“好。”谢菡点头,又问,“娘自己不来看着哥哥吗?”

谢峤才娶姜悦娘,二人定是浓情蜜意,她并不想看到,但时日久了就难说了。男人都喜新厌旧,得到了也就那么回事,还能真的把姜悦娘当做宝?

她过段时间再去。

孟玉梅又叮嘱女儿几句,便让她回王府,多陪陪老夫人。

却说谢峤这日又去宫里。

他并未先找戚星枢,而是向董立询问情况。

“皇上可有什么变化?”

董立回答:“回王爷,皇上还是老样子。”奏疏仍是由齐训批阅的,也不上朝。

谢峤未免失望。

上回他暗示的那么明显,不希望连清嫁给纨绔子弟,这表外甥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他现在这种表现跟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说难听点,若非他清楚戚星枢经历了什么,他都无法接受大燕有这样一位皇帝。

谢峤眉头紧锁。

董立知道他是真心为戚星枢好,忽地想起一件事:“王爷,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董立虽是太监却识大体,不然他也不会允许董立做这大内总管。

“皇上最近有一个小小的改变,晚上偶尔会看《剪灯夜话》,听砚田说可能是连姑娘那日与王爷入宫时,连姑娘将此书混在兵书中的。”

她还动了这个手脚吗?谢峤一愣,随即就笑了。

这《剪灯夜话》是文人雅士喜看的书,戚星枢绝不会碰,没想到他居然……

谢峤心情舒畅的走入殿内。

“小枢!”

听到舅父的声音,戚星枢抬起头,他正在看一张舆图——《九鼎图》。

“舅父来的正好,”他请谢峤过来坐,手指着西方一处小岛,“听闻岛上有海盗,时常坐船骚扰沿海百姓,当地官兵束手无策,。”

是有这么回事,谢峤道:“每回都是抢些粮食,抢完就走,损失不重,但那段海路却凶险,专门为此追击,得不偿失。”

“不如我带兵上岛,歼灭他们。”

谢峤:……

要送命也不是这么送的,谢峤忙阻止:“成州那里已经在想法子,小枢,你从京都过去路途遥远,真要打,派成州的总兵去便是。”

“可他们打下来了吗,不过渡个海,畏手畏脚。”

“我会督促他们。”谢峤转移他注意力,“小枢,我是看最近的天气适合狩猎,不如休沐日我们去城外凉山?你看如何?”

戚星枢有些兴趣:“好,到时我与舅父比试一番。”

“长江后浪推前浪,舅父可不是你对手了。”谢峤笑,“要比,你也跟那些年轻人比,指不定真能赢过你。”

戚星枢不屑:“舅父说得年轻人是指谁?”

“靖远侯府的周元昌,李将军的长子李瀚,还有……”谢峤想起了沐璟,“小枢,这崇山侯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我听韩洛说,你不想把真相告知?这沐璟可是沐家唯一的血脉了。”

那个柔弱的少年……戚星枢道:“舅父不妨也把他请去凉山。”

指不定沐璟长风刀法练好了,又来行刺他呢,也好比划比划。

谢峤:……

“舅父,如果你把事情告诉他,可能沐家的这个血脉也会毁了。”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要不是他父亲死了,他满心后悔要报仇,那刀法根本就学不好。

谢峤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并不赞同,这表外甥的想法实在是太极端。

“到时再说吧。”谢峤告辞。

听说要带他们去狩猎,连清心里是不想的,已经是冬天了,好冷,为何要往外面跑啊。

见谢菡又蹦又跳的,谢修远也很期待,她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谢峤看过来:“清儿,你不想去吗?为父可教你骑马,等到凉山打到猎物,烤肉给你吃。”

这满满的父爱哟,对上谢峤温和的目光,连清没能拒绝。

下午谢峤就教他们骑马。

因为之前谢修远已经跟父亲学武了,骑术也已经差不多掌握,便帮着父亲一起教两个妹妹。

姜悦娘有点担心,跟谢峤说:“就这么几日,她们能学会?”

“能,如果你想学,我也一样能教会你。”谢峤揽住她的腰,“要学吗?”

好像马上就要把她抱到马背上去了,姜悦娘忙道:“我又不是小姑娘了,身子也不似她们软,恐怕是学不来的。”

嗯,身子不软?

谢峤在她耳边说:“我看你软的很,昨儿腿还能挂在我肩上……”

姜悦娘脸红了,忍不住掩上他的嘴:“王爷!”

真的,谢峤有时候太过豪放了。

谢峤笑,在她掌心亲了下。

她又抽回手。

这狗粮真心吃得撑了,连清一拉缰绳:“驾!”

马跑起来。

谢修远生怕她摔下,急忙追上去:“清儿,你小心点,你怎么就开始跑了?”

开车都学会了,这个小意思,连清说:“这马很听话。”

“听话也不能如此鲁莽,”谢修远与她并肩,随时照看,“你还得熟悉好它的习性,看清楚前面,如果有危险的时候记得控制它绕开。”

相处的越久越发现这个人的好处,连清笑笑:“我记得了,”又说,“你也去看看菡姐姐吧。”

谢修远回过头,发现谢菡还在没胆子上马。

“她不敢,我猜她学不会了。”妹妹的缺点就是容易放弃。

殊不知,谢菡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在小本子上默默记下一笔,“哥哥又在教她骑马,不管我。”

几日过后,连清已经能独立骑马,而谢菡还在骑不骑上面徘徊,谢峤决定让她坐马车去。

到休沐日,连清穿着身杏红色的骑射装,英气飒爽,而她就只能坐在车里。

谢菡恨死自己了,为什么就不敢骑马呢,如果能骑的话,指不定父亲会喜欢自己,为什么她不行?谢菡趴在窗口,只看到那高头大马转过头扑出一鼻子气,她就吓得脸色发白。

连清嘴角一翘,拍拍马头。

她也就现在耍个帅,等出城了如果太冷,她才不要傻乎乎骑马呢,还是要坐车里陪母亲。

谢修远回头:“清儿,快走吧。”

马车也往前行去。

连清一拉马缰跟上。

休沐日,出城的人比平时多,这两个年轻人男的俊雅女的清丽十分突出,难免会引来周围的目光。连清刚刚要戴上帷帽时,一匹雪白的马停至附近,她眼角余光扫过,只见那马上之人是个跟谢修远差不多大的少年,穿一件窄袖天青色锦袍,眉眼俊秀,肤如白玉,心里忽然有种奇异之感。

为何如此眼熟?

连清心头闪过一个身影,不由盯着他看。

那少年觉察到了,侧过头,与连清的目光对个正着。

连清眼睛一亮,御马奔至他身边,低声问:“你可认识锦灯?”

少年衣饰华贵,面容与锦灯十分相像,她怀疑锦灯是他妹妹,也怪不得锦灯如此骄傲,应就是出身此等富贵之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连清:你是不是有位妹妹?

沐璟:没有。

连清:你骗人!

沐璟:……

027

沐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连清,他刺杀戚星枢失败之后一心练武, 两耳不闻窗外事, 要不是谢峤使人传话约之去凉山, 说有关他生父之死的秘密, 他亦不会出门。

沐璟定了定神:“我不知姑娘说得是谁。”

他已渐渐像成年男子, 喉结也长了出来, 声音很是沙哑,连清完全没想到这是同一人, 只道莫非锦灯的名字不叫锦灯?也是, 她假扮宫女如何会用真名。

“或许她不叫锦灯,是一位跟你很像的姑娘……你有妹妹吗?”

连清还是连清, 总能冒出些出乎意料的话。

“没有,”他板着脸, “你认错人了。”

家里那一对很不像的兄妹都是龙凤胎,他们如此相像那更是龙凤胎了,连清怀疑他是因为害怕暴露才不承认, 毕竟锦灯曾是要弑君的。她理解了,低声道:“公子, 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的境况。”

沐璟挑眉,连清也会关心他吗?

“我就想知道她是否活着。”那日锦灯突然消失,她以为是想通了, 但实际上并不知, 但愿不是去刺杀戚星枢被弄死了。

“她活着吗?”连清问。

沐璟不语,忽然一拉马缰, 纵马跃了出去。

连清无语。

只是问一下啊,要不要这么高冷?这锦灯的哥哥怎么跟她一个德性?

谢修远此时过来,问道:“这是哪家的公子,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