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把法器祭出来吧，叶言言轻哼了一声，下定决心，眼角扫到餐桌上放着的碗筷，恩，太散乱，还是先洗碗。
等她洗碗收拾干净出来，鬼娃站在她的包前，让她心声不祥预感。
果然，它抬腿踢了一角黑色丝绒，露出其中的八卦铜镜。鬼娃嘿嘿笑了两声，弯腰两手抬起铜镜，正反都看了一下，笑眯眯地说，“我说怎么出去一圈胆子都肥了，呦，这是什么？杯垫？”
叶言言泪目了，俺滴娘哎，奸商，这算哪门子镇宅化煞。
“这是要收了我呐？”鬼娃讥诮。
“不是不是，”她急中生智，一把抢过八卦镜，“造型古朴，买来收藏的，我最喜欢中国风的东西了。”
鬼娃斜眼觑她，冷笑两声，转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机看电视，不再理她。
看它生气，叶言言心里反而有些轻松，感觉它这样更像是一个人，趁着它专注于电视，她躲到厕所又打了个电话。周茵那里的背景音乐声震耳欲聋，两人沟通地异常费劲。周茵听完始末，大声嘲笑：“180的铜镜，连人都照不清，还化煞呢，你那邻居是有多傻缺啊。”
叶言言：“……”
“哎，你和邻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个时间还来讨主意，叶言言，坦白从宽，是不是有勾搭了？还骗我说是邻居。”
“少废话，”叶言言也急了，“就说你有没有办法吧。”
周茵立刻正经起来，“要说这种事我也没遇到过，只能纸上谈兵，不过万法不离其宗，一般这种情况那都是有怨念，心愿没有达成，懂吗？达成心愿就消散了。”
有点道理。
鬼娃靠着抱枕，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电视。
叶言言不敢坐到沙发上，从这头走到那头，来回踱了两圈，往屏幕上瞥了一眼，正在播放斐天奖颁奖盛典，人头济济聚集在红毯两侧，闪光灯此起彼伏，声势浩大，亮如白昼的射灯下衣香鬓影，俊男美女汇聚，场面华丽至极。
她试探着开口，“颁奖礼挺好看的哦？”
鬼娃沉默不语。
尴尬。
她呵呵两声，无人理睬。
非常尴尬。
叶言言狠狠心，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过去的事你一点没印象了？”
鬼娃纹丝不动，余光都不扫她一下。
软钉子碰了三回，叶言言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索性不说话也看起电视来。正好放到韩菲和童宇诚携手走上红毯，两旁粉丝们的尖叫简直要震碎屏幕。两人主演的“胭脂泪”今年大热，收视份额年度亚军。叶言言也追过好一段时间，迷得不得了。女主角扮演者韩菲五官精致，身材高挑，今晚头发一把束起，颈线优美，身穿银色鱼尾拖地礼裙，灯光下裙摆上水钻闪耀，璨璨生辉，越发衬出她的高贵美丽来，面对众多镜头极其自然大方。与之相比，男主角童宇诚虽然身材高大，俊朗帅气，却仍留着几分腼腆和生涩。
多家媒体评论韩菲都不吝褒奖之词，称她只需稳扎稳打，两年内必然能成为新生花旦之一。
要知道女星虽然众多，但是能被称之为花旦的，每一代也仅有4个。
真是天生就该吃明星饭的，叶言言感慨。
啪——
身旁遥控机落在地上。
叶言言转过头，看见鬼娃抱着脑袋蜷缩在沙发一角，浑身抖个不停，她大吃一惊，蹭的站了起来。
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八卦镜起作用了？
鬼娃紧闭眼睛，整个面容扭曲在一起，好像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喂，你怎么啦？”她问。
鬼娃只是颤抖。
叶言言本来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观察了一会儿，先是惊疑，后来渐渐有些担忧。它虽然面目可怕，说到底并没有伤害过她。
鬼娃睁开眼，死死盯着电视机，眼神里种种情绪，像是压抑着深深的痛苦，复杂得令人难懂。
叶言言飞快拿起遥控关了电视机。
鬼娃把脸转过去，埋在沙发里。房间内别无声响，桌上亮着一盏灯，淡淡的乳白色，如泄了一地的柔和月光。过了不知多久，它的身体逐渐平静，趴在那里悄无声息。
从背后看不见它正面狰狞可怕的伤口，看起来像一只普通的布偶。
叶言言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去厕所洗漱，出来时看到沙发上孤零零的小身影，动也不动，心里不知怎么，绵绵发软。内心挣扎了一小会，不经意看到包八卦镜的黑色丝绒布，视线停顿了一下，走过去拿来搭在鬼娃身上。
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开始巡视房间，书架，餐桌，沙发，就连盖着鬼娃的丝绒布，都方方正正的像是陈列品，每一样都排列有序，整整齐齐。舒服，真舒服——她身上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敞开了，身心都感觉到一阵轻松，可以安心去睡了。
第4章 chapter4
叶言言生物钟很准，一般都在手机闹铃前5分钟醒过来，再迷迷糊糊瞌一会儿，享受这5分钟的回笼觉。
“操。”
她睁眼。
沙发上传来声音，“这黑布tm谁放的，吓死老子了，还以为被埋了。”
叶言言租的房子就是一居室，当中书架隔开做了小客厅，鬼娃的声音清晰的就像在耳边。手机闹钟又响了起来，她脑子完全清醒了，爬起来去卫生间。
鬼娃姿态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到她还打招呼，“早。”
叶言言反射性回一声“早”，洗脸的时候才回过味来，不由对着镜子发愁，怎么把它弄走呢。
等她收拾妥当出来，鬼娃又捧着ipad看，这回没有拆了硅胶套。
“不要忘记充电。”她提醒。
鬼娃从沙发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说不出是好笑还是打量。
叶言言心里有些发毛。
“你起早贪黑的，一个月挣多少呀？”它忽然开口。
“啊？”她一愣。
“畅喜商务……公司规模不大，这几年发展势头马马虎虎，试用期工资应该不高吧，3k还是4k？”
它口气揶揄，叶言言有些窘，“关你什么事呀？”随即想起来，脸色突然一绷，“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工作？”
鬼娃嘴角一撇，举手扬了扬手里的ipad：“邮件。”
叶言言蹙起眉头，不满，“你怎么偷看我*。”
“这么小家公司，业务都没有几桩，你以为我爱看啊，”鬼娃哼哼，随即脸色一正，“我教你赚大钱的法子。”
“多大？”
“只要你想，上千万都轻轻松松。”
叶言言怔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鬼娃，忽然恍然大悟，声音惊喜，“你知道下一期彩票号码？”
鬼娃：“……”
它的目光□□裸流露出鄙视。叶言言知道猜错了，思忖半天，依然一头雾水，只好茫然看着它。
鬼娃无声地叹了口气，“做明星。”
叶言言：“……”
跨越物种的交流总是很艰难的。叶言言换好外套，拿上包，回头看了一眼鬼娃，它坐在沙发上，在ipad上划划弄弄，玩地正欢，就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它说的。叶言言没有多想，轻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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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公司的时间很早，过了好一会儿同事们才陆陆续续到达，经理进门的时候，叶言言报以微笑招呼“早”。
经理看了她一眼，脸色竟出奇的难看，“小叶，到我办公室来。”
叶言言被他的语气弄得提心吊胆，跟着进了办公室。
经理把包往桌上一放，眼镜后的目光格外冰冷，“小叶，你进公司是我复试的，我以为你大学刚毕业，肯定能多学多练，珍惜这份工作机会，没想到啊，你原来是尊大佛啊，蹲在这个小庙里实在委屈你了。”
叶言言懵了，脸猛然涨红，“经理,我……”
经理摆摆手，一脸不耐，“不用多说了，你邮件里说的很清楚了，既然你志向高远，我这里就不做挽留了。你直接去找人事办手续吧。”
邮件这个关键词让叶言言心突地一跳，还想再说什么，可经理已经打开笔记本，脸色铁青，面色冷淡地让她说不出话来。
在她开门离开之际，经理又说了一句，“年轻姑娘长得漂亮点有想法是正常的，不过娱乐圈里漂亮的多的是，做人还是踏实点的好。”
叶言言不知道怎么走出办公室的，脸颊滚烫，脑子嗡嗡响个不停，她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邮箱，看完倒抽两口气。邮件是她的账号发出的，时间刚好就是出家门前，抄送了公司大大小小的领导，文本内容写着“自入职以来，论工作环境、团队、压力，公司都不符合本人期望。我已重新确定未来方向，决定从事演艺事业，望领导能给与理解与支持，谢谢。”
晴天霹雳。
来来回回把邮件读了三遍，邮件的措辞毫无挽回余地。叶言言脑袋空白坐了一会儿，发现同事目光躲躲闪闪地看过来，她坐不住了，匆匆收拾了东西，到人事处办理了手续，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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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言言憋着一口恶气回到家，鬼娃却不在沙发上，找了一圈，厨房、卫生间都不见踪影，她坐在沙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第一份工作没了，鬼娃也不见了，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她用一份工作换它离开，说不定也不算坏事。
何止不是坏事，简直是好事。
自我安慰一番，叶言言心里拨开浓雾重现蓝天，躺在沙发上盘算着本月工资到底能拿多少的问题。
“看来你心情还不错。”一个小黑影从书架后窜出来，跳上茶几，“我还以为你回来要发脾气。”
叶言言：“……”
她蹭的坐直身体，瞪圆了眼：“你怎么还在这里？”
鬼娃：“不然我去哪里？”
“你把我工作弄没了，居然还好意思留在这里。”叶言言提高了声音。
“那种半死不活的工作，早点放弃的好，毕业辅导老师没教你啊，人生格局和你选的工作息息相关，”鬼娃懒洋洋坐着，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我这是帮你，懂不懂？”
叶言言太阳穴突突跳动，看着鬼娃笑着依然显得狰狞的脸，生生咽了这口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问。
“你昨天打电话我听到了，不是想送我走吗？”鬼娃斜觑她一眼，吁了口气，语气平淡地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不定真就是有什么夙愿没有达成。”
叶言言咬牙切齿，“你的夙愿就是培养明星？”
鬼娃沉默了一下，说：“可以这么说。”
“你有病啊！”叶言言抓狂，“死不瞑目就为这个？”
鬼娃蓦然沉了脸，阴森可怖。
她闭上嘴，不解气愤，双眼瞪得溜圆。
两人目光交锋，叶言言很快缴械投降，站起来收拾房间，鬼娃也不理睬。
等掸灰、擦桌、扫地等一圈家务做完了，叶言言也冷静了下来，回想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不免有些心虚，对着沙发开口，“做明星这个目标实在太遥远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就在她以为它生气不会回答，声音从沙发上传来。
“虽然很多人认为这行业是长得好，老天赐饭吃，实际上想要成功，容貌，天赋、机遇，能力缺一不可。”
叶言言有些头疼，这也太难了，脑子里兜转着用什么说词来劝服它。
鬼娃目光定定看着她，认真地说，“你长得漂亮，能力我有，我们至少已经有一半的成算，至于剩下的，就看老天爷肯不肯成全了。”
第5章 chapter5
叶言言自知长相不错，樱唇杏眼，皮肤白皙，一笑脸颊上就显出两处梨涡。在她小时候，姥姥就曾不止一次说过，乖囡长得标致。“标致”这个词现在已经用得少了，大多数人更喜欢说漂亮，漂亮是一眼感官，较之过去却始终欠缺了一种韵致与优美，符合这个时代快餐式的审美。
美女，在现在社会比比皆是，也分很多层次，普通人里漂亮的，到了娱乐圈就成了背景板。叶言言很怀疑，如果自己混进娱乐圈还算不算得上是美女。
鬼娃却没有这方面的疑虑，它严格制定了学习与锻炼计划，课程密集程度堪比地狱般的高三，对此，叶言言只能呵呵……
她反对过，抗争过，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鬼娃每次都会冷眼相对，撂话说：“要不我们就耗一辈子。”
现在的日子已经是水深火热，如果要一辈子，叶言言还不如自我了结算了。
鬼娃制定的课程，有理论的也有形体的，它甚至从网上订购了厚厚的书籍，包含表演形体动作基础到发声训练等一整套。叶言言仿佛回到了高考时期，每日埋头苦读，还要对着镜子进行实操训练。稍有不对的地方，鬼娃就会在旁边吼着让她重来。
不仅如此，鬼娃还对她的饮食习惯进行了调整。零食小吃全部喂了垃圾桶，晚餐基本只能吃蔬菜水煮，不放盐！用它的话说，上镜胖三分，从此以后只能七分饱。
活人怎能辜负美食，叶言言异常悲愤。
这期间她也不是没想过，去茅山请个天师来降妖伏魔。就在她琢磨方案可行性的时候，外出旅游的周茵回来了，打着送特产的口号上门，却一路问着之前邻居招惹脏东西的事情，看她兴致勃勃，不断往隔壁瞟去的眼神，叶言言真怕她说些什么得罪邻居，赶紧拉着她进门。
周茵追问那件事怎么样了，叶言言就敷衍说是一场虚惊。周茵长吁短叹，可惜她旅游时都心心念念的灵异事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黄了，没用上她的特长。
这时候鬼娃还躺在茶几上一动不动装普通布偶呢。
还特长呢，叶言言心里吐槽，这就是一叶公好龙，龙在眼前还不识泰山呢。
周茵突然注意到鬼娃，惊讶，“哎？言言，这娃娃……”
叶言言激动了一下，原来还真有慧眼？
“这娃娃脸上的疤都不对称啊，还这么丑，你怎么会买的？”周茵好奇地戳了戳布偶脸蛋，“出社会懂事了啊，特地买来治疗强迫症的吧？”
叶言言，长点心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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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困难没有解决，叶言言又发现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困境，工作三个月，加上之前大学存的钱，经过两个月的消耗，没有分文收入，基本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
对她的诉苦，鬼娃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过了没几天，它写了一张纸条递来，上面写着时代广场的地址和时间。
“这里有一个广告征选，通过了就能有一笔钱了。”
她接过一看，“卫生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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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言言对广告征选结果不抱希望，偷着开始在网上筛选工作，这天接到广告公司刘姐的电话通知拍摄，足足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面试竟然通过了。
她有些激动，拿着手机半天，才想起转过脸对鬼娃说：“广告我过了。”
鬼娃嗤的一笑，“这么点事，看你激动的。又不是主角，不过是让你站在苏晓媛的身边充当背景而已。”
叶言言热情不改，“那也不错啊。”
最重要的是有一笔收入，不然再过半个月她就连水煮蔬菜也吃不起了。
“从广告入手不算好路，很难脱颖而出，”鬼娃泼她冷水，“只能算擦到这个圈子的边缘，你不是专业科班出身，没有门路，跑剧组还没到时候，就先混个脸缘吧。趁这段时间，好好把这些课程学一学。”
桌上厚厚一摞书籍，有表演基础理论、表演基本技能、艺术理论，叶言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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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广告的日子正好是圣诞前夕，江城连着下了几天的小雨，空气里弥漫着湿冷。摄影棚地址靠近外环，叶言言不熟悉路，提前出发，到达时早了大半个小时。负责当天拍摄统筹的正是面试时见过的刘姐，见她早早来了有些意外，点点头说：“先去化妆间。”
摄影棚里已经搭建好了布景和照明，是一个粉蓝背景的女生房间，布艺沙发，玻璃茶几，可爱又彭软的抱枕，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里发软。叶言言头一次看见拍摄现场，新鲜感十足，等看到摄影机架，蓦然又有些紧张。背包里传来鬼娃轻飘飘的声音：“土包子啊你，等会拍的时候随便你看。”叶言言左顾右盼，往来工作人员众多，大多各司其职，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别突然出声啊你。”她低声说。
鬼娃一声冷哼。
舒爽这次请的代言人是当红女星苏晓媛，她身材娇小，容貌俏丽，在荧屏上塑造了许多乖女孩形象，去年拍的一部青春电影，票房超8亿，被评为“大学生最喜欢的女演员”，今年初她接了不少商演和代言，被韩菲一部“胭脂泪”大热压下了风头。像苏晓媛这种咖位的女星，有御用的化妆师随行。广告商准备的化妆师，就只为上镜的配角服务。
化妆师见到叶言言，仔细打量后评论：“皮肤底子好，也白，上层粉，画个眼妆就ok了。”等化完妆，又对自己的决定再三肯定，“不错不错，底子好，是个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