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洪峰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搞错吧，让他们去读书？这些上了年纪的工匠都没什么心思了，可是那些年轻人和眼界开阔的人听了之后却是十分激动。
读书向来是氏族的权利，他们穷人家的孩子吃饭都成问题，还读书呢，即便读了书也没有地方联系，没纸和笔啊。
“殿下，您这是要干嘛？”梅洪峰显然有点不敢相信。
“让你们读书认字啊，石阶城本来是个壁垒，但现在有了几千难民，安定下来之后这就是小城了，小城需要配备官员吧，小城的官员就从你们这些寒门中选取！谁读书好让谁来做官。”
周围的人楞了好半天，才爆发出激烈的叫好声。
寒门无官吏，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定，出身就决定了未来，可公主竟然要打破这个规矩。放在以前，他们是不敢相信的，可公主带着他们守住了小城，发明了精巧的鼓风机之后，他们已经开始逐渐的相信公主了。
被关在小屋子中的南宫燕偷泡随身带着的好茶，享受这份静谧的好时光，听到小城中不时传来的喧嚣和打铁鼓风之声，不免失神，九公主这是在小城干嘛？竟然弄得热火朝天。尤其是当他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欢呼声的时候，南宫燕隐约听到了“读书”的字眼。
“门口的大哥，外面在说什么啊？”南宫燕端着粗陶的茶碗，站在了门口跟外面的守卫说话。
这守卫是皇城卫，自然认识南宫燕了，所以对上大夫还是很尊重的。连忙回答：
“好像是公主颁布了新的命令，要在小城开设学堂。”
那侍卫说的很开心的样子，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没什么读书的必要了，可是他有儿子啊，完全可以让自己的儿子来这里学习。别看他已经进了皇城卫，可仍然不属于氏族，没有读书的权利，将来孩子最好也就是进军队，混个校尉护军什么地。
可读书之后就不一样了。
“学堂？石阶城难道有氏族吗？”南宫燕知道这个石阶城就是一群大兵把守的，根本没有氏族，那还开设什么学堂啊。
“殿下说这是学院，专门给穷人家还是教的，不收学费！”守卫很开心的笑。
“那教书先生从哪里来？你们的钱从哪里来？”南宫燕觉得九公主简直就是蠢到家了，你以为皇族会为你承担这些教书的费用？！
守卫不爽的看了南宫燕一眼，道：
“并非所有人都要回报的！这些教书先生都是自愿出来的，不过公主还是给他们俸禄了，每个人一个月二两银，还有一担米，至于经费殿下已经准备好了，暂时用殿下的俸禄，而且殿下准备把鼓风机拿去卖，肯定能卖出好价钱！”
看守卫说的那么自豪的样子，南宫燕好奇死了，什么鼓风机？难道就是他进来将军府时候看到的，那种靠几个人推动转起来的像是巨大磨盘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能卖多少钱啊？！
“我就是教书先生啊，你快去告诉殿下，我学问很高的，看~我还有书！”南宫燕掏出随身带着的一本精装纸送了出去。
那护卫小心的接过来，犹豫了半天，才跟同伴说一声，自己跑去找公主了。
第034章 被深深嫌弃
陆云翦在锻造厂忙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回去的，这期间她又画了一个双螺杆的图纸给了梅洪峰，让他先用铜做出来这样的模具，好卖钱。
梅洪峰看的出来殿下设计的双螺杆多么的奇巧。可就是不知道这种东西做出来之后能够用来干嘛，而且殿下还要用盒子把螺旋杆给包起来，似乎是担心人看到一样。
实际上她也的确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才用包起来的，毕竟这个产品她是打算卖钱的。
还可以用来做豆腐，云翦一直都在考虑如何发展石阶城的商业，可惜小城实在没什么资源，除去离皇城近便利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资源了。
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豆腐的雏形，是把豆子和米类泡发之后磨成浆糊，不用卤水或酸浆点制，稍微凝固之后就直接做成粥饭吃了。显然这样的豆腐是没法卖的。
至于为什么他们没有做出来块状豆腐，那是因为还没有尝试用卤水或者石膏，毕竟这些东西人类认为都不能吃，尤其是卤水所用的卤盐、卤碱，那都是有毒的。
陆云翦找遍了石阶城，才在卖老鼠药的地方找到了卤块。在海水、盐湖水制盐后，残留的母液，主蒸发后的结晶就是卤块。毒性不小。
所以自然没人尝试了。
“殿下，上大夫说他要做教书先生。”云翦在将军府化开卤水的时候，就听到守卫的禀报了，三十多岁的老王是个木讷的人，禀报完之后就在门口乖乖站着。
“哦~叫他过来吧。”陆云翦答应一声，化开了卤块，就看自己泡发的豆子了。
随军的军粮就有不少的豆子，一般都是煮来吃的，可吃这个东西容易腹胀不消化，所以都盐水煮豆做菜品。早上陆云翦让喜庆弄来这么多豆子泡上，喜庆还傻眼呢，以为公主存储盐水煮豆做军粮。
南宫燕被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穿着粗布衣服的公主正在检查泡的满满一缸豆子。
“南宫燕见过九公主。”南宫燕毕恭毕敬的行礼，一双狐狸般的眼睛却在盯着殿下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九公主满脸倦色，显然是昨晚没有休息，可她竟没有一点休息的意思，检查完了豆子之后，也不净手，就让自己进去。
一身白色狐裘的南宫燕高贵的像是个误入尘世的仙子，衬托着对面那个一身粗布、肥胖的她粗鲁不堪。
可九公主好像一点觉悟都没有，脸上那种满不在乎的潇洒，让南宫燕都惊奇了：九殿下，您长得这么丑胖就算了，还不知道打扮，难道在我这个玉一般的人儿面前都没有一点自觉么？！
“你打算教些什么？”陆云翦继续画图，打算把双螺杆带动的挤压磨盘做出来，这样压豆子的时候就不用石磨了，产量肯定会提高很多，而且她还需要选一批专门做豆子的人，从难民中挑选就行。
南宫燕见九公主是一边工作一边跟自己说话的，那种不受重视的轻视感让他十分不舒服，作为大周的上大夫，少年成名的才子，南宫燕是整个大周的宠儿，面对皇帝都要对自己客气呢。
可九公主不把自己当人看。
失落的南宫燕咳嗽了两声，好表示自己的存在感，却被九公主瞪了一眼。
而且他竟然在公主瞪了一眼时萎缩了一下，不为什么原因，他似乎感觉到了公主身上那种果决的杀伐气势，属于老将帅才能磨砺出来的军悍气。
“在下什么都懂。”南宫燕一挺胸，颇为自得的说。
“哦~那本宫问你，水车轴承会做吗？双螺杆伸缩机懂吗？”云翦就看不惯这小白脸那傲慢的模样。
南宫燕傻眼了，呆呆的看着公主，奇怪她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些词语。
“可以飞上天的金属机，可以发射光能炮和磁炮的超级兵器，你懂吗？！”云翦扔下手中炭笔，挑衅的看着他问。
南宫燕彻底傻眼了，他呆了半晌，才盯着公主拿着炭笔而弄得黑乎乎的手，他优雅的起身，拿出手帕温柔的帮公主擦手，嗓音醇和的笑道：
“可我懂得殿下辛苦，该休息了。我懂得如此官吏选拔举荐、修养民生。殿下可需要在下？”
陆云翦甩开他，撇着他说：
“要么你就留下来教人识字，要不然你还是去房间里呆着吧。”
南宫燕很惊讶：
“难道你不需要我？！”
南宫燕是王佐之才，几个皇子看到他哪个不拉拢的，可九公主竟然如此嫌弃自己，顿时让感觉良好的南宫燕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难道自己就只能是教别人识字？
“需要啊，需要你教导别人识字，听懂了？”陆云翦摆手，示意他退下去。
那挥赶苍蝇一样的表情让南宫燕五雷轰顶，九公主竟然真的嫌弃自己。
她凭什么？！
愤懑的南宫燕掉头就走，却撇见她画出来的图。
那是什么玩意，还有两个磨盘上下叠在一起，用直线连着，呵呵~九公主这是疯魔了吧。
可还没有走出门口呢，梅洪峰就跑进来了。
梅洪峰显然也是一夜没睡，熬的眼睛都红了，可这个老东西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还没进门就喊：
“殿下，真的提纯了，我们的铁…”
然后梅洪峰看到了南宫燕，声音戛然而止。
南宫燕瞬间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了。
而且南宫燕知道梅洪峰是个什么脾气，梅家的头号工匠，有些能力但是脾气也高傲的很，可他刚才竟然真心诚意的喊“殿下”，他被九公主驯服了？
梅洪峰尴尬的冲着南宫燕笑了笑，怀揣着一个东西从他面前跑过去，很孙子的弯腰凑在殿下身边，笑的老脸都成了一朵菊花。
南宫燕咂舌~他知道丞相手下的这个头号工匠“反叛”啦！
不对！刚才他说什么？铁提纯？
难道他能够把劣质铁做成好铁？
南宫燕目光犀利的回望了过去，结果就看到九公主眼光沉沉的看了过来，那逼人的眼神让人面前的空气受到了挤压一般，压迫感扑面而来，毫无征兆的把南宫燕给吓得倒退了两步。
脸色有些苍白的南宫燕死都不敢相信，九公主身上竟然可以爆发出这种近乎实质的气势。
这特么还是那个大周皇族耻辱、蠢货九公主吗？！
第035章 你是妖精
南宫燕太清楚九公主这个眼神的含义了。
那是嫌弃自己碍着她的事了，无意中听到的“铁提纯”属于机密范畴，触动了九公主的秘密！
南宫燕踌躇了一会，终究没走，反而是转身回到了大厅。
梅洪峰一看到南宫燕进来，立刻把摊在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了，见上大夫看了过来，他还不好意思的冲着对方笑了笑。
南宫燕冷哼一声，深刻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他觉得梅洪峰实在是过分，你作为梅青臣的人，难道跟自己还不熟悉吗。现在竟然帮着九公主对付自己！
过分哦！
“殿下，在下对铁器炼制也很有研究哦。”南宫燕十分高调的说。
“哦~”陆云翦回答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就是在嫌弃南宫燕这个混蛋为什么还不走，你赖在这里干嘛？！
南宫燕才不管你什么脸色呢，他要充分的表明自己的价值，不能被九公主这些人给看扁了，当下就说：
“铁器炼制最大的问题就是温度，所以无法进行提纯，但是有一种从天上掉下来的矿石含铁量十分高，在烧制过程中融进碳含量，经捶打之后碳含量糅进铁器中，在经过反复的捶打烧制，当含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坚硬锋利，就是我们所说的百炼刀了。”
“但是百炼刀并非是一定要百次炼制，而是根据铁纯度和含碳量来进行烧制捶打的，这就要铁匠有着惊人的分辨能力，娴熟的经验才能打造出真正的百炼刀！所以优越的铁匠难求。”
云翦很惊奇南宫燕竟然有这样的理论知识，在这种时代，这已经是最先进的科技了。他说的不错，别看大陆上不少打铁的都自称铁匠，可是他们当中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铁匠呢？！
他们能否打造出真正的百炼刀呢？都是看他们的经验和悟性的。
梅洪峰深以为然，因为他就是最出色的铁匠，打造出来的百炼刀不下百把了，可是带的铁匠徒弟不少，他们仍然不能打造出想要的百炼刀，想想都觉得愁人。
“原来殿下早就知道！”南宫燕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观察着殿下的面部表情和眼瞳的大小变化，看到她只是露出以为然和惊奇自己学识的表情，根本就没有被自己的理论知识吓到。
他就知道九殿下是明白这个打铁道理的。
“你会分辨铁中含碳量？”云翦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
南宫燕点了点头：
“杂质较多的断口粗糙，不规则，脆性大，可塑性查。而纯铁断口光洁，可弯曲。声音来分辨沉闷的差，洪亮的好！”
陆云翦这才对南宫燕露出一点笑容：
“不错，可是杂质含量太多未知，不能被我们利用，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控制铁的纯度，然后再掺进碳。含量达到百中一左右就可以，这样做出来的铁叫做钢，其实叫百炼铁也行。也就是我们用来制造最锋利宝刀的材料了。”
南宫燕面容有些瘫，他是因为家族对铁器的研究，所以才带着一大帮子人研究出来了这个结论，要知道这个结婚可是花费了一百多人三年的心血，所以南宫燕觉得自己说出来这个结论之后，肯定会把九殿下震惊的闭不上嘴巴。
可殿下显然早已知晓，并且还知道的更多。且他听到殿下又说：
“接近真纯度的就叫做熟铁了，自然也可以锻造，而且可塑性很强。杂质含量超过了百中一半七，就是生铁了，也就是你说的劣质铁。我发现很多百炼刀的纯度不够，其实就是在生铁的范畴，所以脆性很大，容易断裂。锻造这种百炼刀的人并非是技术不行，而是技术限制无法进一步的提纯而已。”
百分之一点七，在这个时代的叫法就是百中一半七。
南宫燕听得傻眼了。他带着人研究的时候，就发现几乎分辨不出来的两块铁打出来的兵器差距甚远，原本以为是工匠技术原因，原来就是因为这个百中一半七的差距啊。
百分之一点七和百分之二的差距很小，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无法分辨，所以认为是两种相同的材料，可是真正做出来的武器差距很大。除非是百分之一和百分之十的差距他们才能分辨出来。
“一点点的差距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幻，大千世界果然奇妙。”南宫燕听完九殿下的解释之后，长叹一口气，有种摸到瑰丽世界大门的欣喜感。
让他明白：原来他们一直研究的误区就在这百分之一点几的差距而已。
差之分毫失之千里！
可殿下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南宫燕看九殿下身边的梅洪峰，这老头用火热崇拜的眼神看着九殿下，南宫燕都怀疑他是不是要跪下叫爹了！
“殿下告诉了我这么重要的秘密，是不是要把扣下囚禁了？”南宫燕心有余悸的问。
可九殿下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
“没必要，告诉了你，你也做不出来！”
南宫燕！
这是他出生到现在所受到的最大侮辱！
可在悲愤之后，南宫燕真的发现自己即便知道了这个，好像也真的是做不出来，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提纯。
“殿下，既然您知道如何提纯何不公布出来，也好增强我大周实力！”南宫燕摆出一副慈善的嘴脸，笑看着她问。
云翦哈哈大笑：
“本宫是皇族，是你们的王！一切都有本宫掌控不就行了，本宫需要什么你们给什么，这不就好了吗？！”
殿下显然是对豪族们不满啊！
也对~南宫燕也觉得殿下肯定会这么干的，毕竟豪族跟皇族之间也存在着竞争关系，哪个豪族的实力比皇族强了，必然受到皇族的牵制，要么就是造反改天下。
“殿下需要什么？在下可以让家族送过来，我南宫家誓死效忠皇族的！”南宫燕腆着脸说。
陆云翦盯着南宫燕看，心里在踌躇：南宫世家是超一流的家族，可还有周家、梅家压在他们上面，所以即便换了天下，也未必轮的上他们南宫家做主，尤其南宫家不善兵。
可你也别以为南宫燕的这个表示是南宫家归顺的意思，他们本来就属于大周豪族，给皇族卖个面子没什么，稍微的示好，也好为以后留下一条后路。
“不必了，本宫不需要一个假惺惺的豪族！”九公主一口回绝，让南宫燕再次瞪大了眼睛。
这个九公主变成了什么妖怪，心思都这么缜密难测了，跟那个大奸相有的一拼！
第036章 殿下是人精
梅洪峰看到公主回绝了南宫燕之后也很惊讶。
南宫家族在南方有着庞大的农场和矿业。若是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肯定可以加速发展的。
可殿下竟然拒绝了。
“殿下，您要我南宫家如何顺服？”南宫燕在惊讶之余，却明白了殿下的意思，九公主的野心很大啊，她不要墙头草、不需要你拿出一点点的豪族利益来靠拢。
想要站在公主这边，就要拿出来足够的诚意，可是她的诚意是多少呢？
南宫燕很好奇九公主到底有多大的胃口。
可是九公主却看着自己笑了笑，然后什么话都不说，挥手赶自己走。
南宫燕懵逼中…
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南宫燕走出了大厅的门，才豁然明白：殿下之所以不说，那是因为她知道不可能，因为她要的是百分百的忠诚！
豪族林立的时代，曾有过多少豪族跟皇族之间的恩怨和争斗，皇族曾用过无数的手段对付豪族，想要压制和削弱豪族的力量，可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每次削弱豪族和诸侯，都会引起来战乱，乱世是豪族崛起的大好时机，因为危险而抱团，小氏族也获得了发展的机会，即便是大的氏族被削弱甚至是铲除了，可还是会有其他的氏族出来代替原本的氏族。
所以，这是一个死循环，而要想氏族效忠你。哪有那么简单。
公主所图深远，有点贪心不足了吧！
“上大夫，这是副使者给您的信。”
走出门口的南宫燕被一个守卫拦住了，这个守卫是皇城卫，在九公主带来的三千皇城卫中，自然有世家豪族的人了，南宫燕在这里面找几个死忠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