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人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如画的眉目,总是招惹他满心愤懑时微勾的唇角…

想着,就好似那人当真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了,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他扯了扯唇,痴痴的笑。

记得不久前,他分明是讨厌着那人的,可不知何时起,他的注意力就总是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看他满眼淡漠,看他神情冷淡,看他满脸戏谑,他却该死的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或许那人就是个祸害,让他在不知不觉间中了他的毒,入了蛊,便再也转不开目光了。

眼前的人影一晃,便消失了,龙祁钰眸光一滞,心底继而涌出无限的愤怒。

为何,为何你总是不肯好好看我一眼就走?

满腔怒气时,门口却突然闪过那人的背影,龙祁钰呆了呆。

让他生气的是,那人依然不肯好好看着他,竟就这样忽视他的存在,大摇大摆要下楼…

长乐宫的事情再度浮上心头,他怒极,胸口一团火把理智烧得干干净净,霍地站起身,全然不顾刘天宝和喜儿一脸莫名其妙,踉跄着脚步快步走到厢房门口。

那人已经走到楼梯口了,楼下一名美貌侍子正对着他莞尔轻笑。

他难道又要买个什么绿芜回去?

胸口的怒火越发燃烧得旺,龙祁钰顾不上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他下去!

心念所至,他动作极快的拉住了那人的右手,狠狠将他纤瘦的身体纳入怀中,恶狠狠在他耳边说道:“我不准你走!”

第二十五章

“铮——”

雅座内,弹琵琶的侍子手一滑,差点生生抹断了琴弦。

喜儿膛目结舌瞪着门外。

刘天宝嘴里的绿豆糕“啪嗒”一声,直接掉落在红毯上。

大龙朝本就好男风,采风阁更是有清倌,其余人只当是哪位有钱的公子哥儿迷上了楼中的小倌,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脑袋里一片混沌,龙祁钰从背后死死窟住那人的腰,甚至都未看清他的脸,心底唯一的念头就是绝不让他走。

“你…”

朦胧中听到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掠过耳畔,龙祁钰抱着那人腰的手越收越紧,生怕他一不小心就不见了。

喜儿和刘天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愣愣瞅着龙祁钰怀里抱着的人…

那人看样子还未及弱冠,着一袭倜傥的白衣,模样生得几分俊秀,剑眉斜飞入鬓,郎目灼灼,倒也有那么几分尔雅风流的意味。

不过,此时那人正满脸怒容瞪着从背后抱住他的人的手,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之为狰狞了。

“混蛋!你给我放开!”

那位年轻公子忿忿然推开那两只手,却怎么也挣不开,怒极:“小爷我待会儿非宰了你!快松手!”

楼中顿时有道道诡异的眸光扫了过来。

龙祁钰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就这么紧紧抱住他,嘴里低声嘟囔着:“不准走!我不让你走…”

年轻公子的脸“唰”地变黑。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喜儿和刘天宝连忙上前,对着那正要发作的年轻公子颔首道:“抱歉!我家公子他喝醉了,不是有意要冒犯的!”

背后紧贴着炽热如火的躯体,年轻公子一阵哆嗦,全身的鸡皮疙瘩齐刷刷冒了出来。

想挣扎又挣不开,窟在腰间的手隐隐有越发收紧的趋势,那人只得忍住恶寒对刘天宝两人急急吼道:“我是来找姑娘的,不是来当断袖的!快给我拉开他!!!”

刘天宝和喜儿立马上前,一左一右分别抱住龙祁钰的胳膊,想要将他拉开。

“公子,快放开!”

“龙祁钰,你倒是松手,否则待会儿咱们不好交代啊~”

龙祁钰不知哪里来的蛮力,喜儿和刘天宝两人使出全力竟拉不开他。

眼看那年轻公子的脸色越来越沉,足以媲美东厨里那口大铁锅的锅底,喜儿心底一阵颤抖,使出吃奶的力气拽住龙祁钰的手,“公子,你倒是松手呐!”

“龙祁钰,你再不松手…”看一眼那年轻公子铁青的脸,刘天宝狠狠吞咽下口水。

龙祁钰死里抱住那人的腰,如同一个耍赖的稚嫩孩童,睁着惺忪的双眼瞪着刘天宝,吐出的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不放…我…我死也不会放…”

眼前一阵强烈的晕眩,四周的人和物都在不停地打转,龙祁钰手中的动作不禁松了些。

瞅准这个机会,刘天宝和喜儿忙将龙祁钰拉扯开。

那人好不容易挣开龙祁钰,转身看着龙祁钰迷迷糊糊又想要扑上来,怒不可遏地一掌就要劈过去。“死断袖!你真当小爷我好欺负啊!”

“你想干什么?”喜儿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挡在龙祁钰面前。

刘天宝扶住步伐不稳的龙祁钰,警戒地盯着那人。

“滚开!”

一手拂开挡在前面的喜儿,抬手就冲龙祁钰的脸颊狠狠挥下——

“你大胆…”刘天宝正欲呵斥他,在看到那人身后的人后立马闭嘴。

喜儿被那人方才一掌推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他及时扶住了柱头,才不至于狼狈跌倒。

想起龙祁钰目前的处境,正要起身去拦住那人,就看到一双片绣着墨竹的衣袂翩然落入眼帘内,喜儿的动作猛地滞住。

慢慢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看不出喜怒的脸,那人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紧皱的眉头让喜儿心中直哆嗦。

“呼”衣袖带起的冷风掠过耳际,那人的手眼看就要落在龙祁钰脸上,却在距离只有一寸时生生滞住!

“哪个混蛋敢拦着我…”被人突然打断,那人怒极攻心,恶狠狠转过头看住那攥住他手腕的人,“看小爷我不劈了…你…”

剩下的话语在看清楚那人时,戛然而止。

“王…”双腿一软,那人‘噗通’跪倒在地上,再不敢放肆。“王爷…”

来人正是被几名贴身侍卫跟着的安豫王,龙裕。

默然收回手,龙裕几步走到龙祁钰面前,看着他瘫软着身子靠在刘天宝身上,脸上表情不变,眼中掠过一抹凛冽的寒意。

刘天宝吓得慌忙避开眼,不敢再看。

他连他老爹都不怕,可就是怕这个安豫王。

龙裕只是看了一眼刘天宝就匆匆收回了视线,对着慌忙跟来的老鸨说道:“去端一盆冷水来。”

老鸨早已被吓得胆战心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水?”

龙裕并未再开口,替他回答的是跟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卫,冷然喝道:“王爷吩咐你的事情还不快叫人准备!”

老鸨立即噤声,忙冲一名随行的奴婢吩咐道:“快去端一盆冷水进来!”

雅座里一片死寂的沉默。

刘天宝扶住晕晕乎乎的龙祁钰,心虚的低着头。

喜儿不时小心翼翼瞅一眼龙裕,再看看龙祁钰,满心担忧。

其他的人则是默默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被周遭凝滞的氛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婢女很快端进来一盆冷水,龙裕看一眼刘天宝,“你让开。”

刘天宝赶紧扶着龙祁钰在桌旁坐好,在龙裕的冷眼注视下慌忙跳开。

身后的一个侍卫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王爷,世子他…”

龙裕略略侧首,那人立即噤若寒蝉。

龙裕接过婢女端进来的水,直接走到龙祁钰面前,“哗啦”一声将水全部泼在了他脸上…

“王爷!”

“世子!”

雅座内的人都被这一举动惊呆了。

喜儿欲上前看看龙祁钰,却被龙祁钰一个凌厉的眼神喝住:“谁都不准扶他!”

冰冷的水迎面泼下,且是在寒意还未褪尽的夜晚,龙祁钰狠狠一个激灵,醉意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用力抹去脸上的冷水,龙祁钰错愕的看着来人。“父、父王…”

将水盆扔到桌上,龙裕看着大梦初醒般的龙祁钰,扬声道:“钰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些片段,龙祁钰后知后觉瞥一眼跪在地上的白衣公子,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方才…

眼神一凛,龙裕提高语调,冷然道:“若你想要这般自甘堕落,今后你就不要再回王府!”语落,他霍然转身,几名侍卫忙跟上去。

走到门口时,龙裕的脚步一顿,声音乍听漫不经心,却带着几分凛冽,“我不管你闹什么性子,总之,你今日给我清醒了再回来。”

说罢,不等龙祁钰回应,便拂袖而去。

*

安豫王世子龙祁钰醉酒闹采风阁的事情,很快就在龙城传开来。最初听闻这消息,眉儿一口水当场喷到了饭桌上,被一干婢女和奴才狠狠剜了好几眼。

相较于眉儿的激动,沈容和却是平静得多。

刚刚将一阙《将军令》的开头写上,沈容和讶然挑眉,“哦?还有这样的事儿。”

眉儿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绘声绘色继续讲下去,“可不是吗,听说那夜回去世子在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呢。”

沈容和手中的笔慢慢停住,“是王爷罚他?”

“我听说不是的。”眉儿蹙起眉,“听说是世子殿下自己坚持要罚自己的,好多人劝都劝不听他。公子,你说世子是不是这里…”

指指脑袋,眉儿眨巴着眼睛问。“有毛病了?”

“尽胡说八道。”沈容和睇他一眼,接着写那首未完的词。

眉儿吐吐舌,绕到沈容和的书桌前看他写字,忽又记起方才听到的另一则消息,忙道:“对了,公子,今日里皇宫里下了圣旨,将琅华郡主许给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