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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苦闷地道:“二哥啊,他哪是认可我?你没听他的结义词是怎么说的吗?句句意有所指,‘千夫所指、五马分尸’,他是想监督我,这是在警告我,我的下场会怎么样啊。”

蓝曦臣温言道:“他说的是‘如有异心’。你有吗?没有的话,又何必耿耿于怀。”

金光瑶道:“我没有。可是他已经认定了我有,我又有什么法子?我现在哪边都不好过,谁的脸色都要看。别人倒也罢了,可我有哪里对不住大哥的吗?二哥你也听到了,上次他是怎么骂我的?”

魏无羡心道:“这个金光瑶,真是武能夜猎杀敌,文能搬弄是非。只是他故意说这种话给聂明玦听干什么?他明明早就和聂明玦约定好了,要在这里提薛洋的头来见。聂明玦能听到这场对话,绝非偶然。”

蓝曦臣叹道:“大哥只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罢了。他最近深受刀灵侵扰之苦,心性不比从前,你千万不要再惹怒他了。”

金光瑶哽咽道:“一时气愤就能说出这种话,那他平日究竟是怎么想我的?难道因为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母亲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就要一辈子被这样给人作践吗?不管我做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句话就把我打成‘娼妓之子’!”

聂明玦勃然大怒,踹门而入。

金光瑶一见他进门,登时魂飞魄散,叫道:“大哥!”

魏无羡心中喝道:“装的!他早知聂明玦会来到门外!”

但他很快就无暇继续思索了,聂明玦脑中狂怒的火焰烧到了他的五脏六腑,雷霆般的一声咆哮炸在耳边:“竖子敢尔!”

金光瑶吓破了胆一般,东躲西藏,躲到蓝曦臣身后,蓝曦臣夹在两人中间,还没来得及说上话,聂明玦已拔刀砍来。

蓝曦臣拔剑挡了一下,道:“跑!”

金光瑶忙破门而出,仓皇逃命。聂明玦甩开蓝曦臣,道:“不要拦我!”也追出门去,一路追着金光瑶砍。转过一条长廊,忽见金光瑶迎面悠悠走来,他一刀斩下,霎时血光四溅。魏无羡心惊无比:“不对!金光瑶分明在忙不迭的逃命,怎么可能还这么悠闲地往回走、还就这样被一刀斩了?!”

聂明玦砍完之后,踉踉跄跄往前冲了一段路,冲到了广场上,喘着气抬起了头,魏无羡耳朵里能听到他心脏狂跳的声音。

金光瑶!

好多金光瑶!

广场之上,四面八方,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金光瑶的模样!

聂明玦这时候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神志不清,只记着要杀、要杀、杀杀杀、杀金光瑶,见人就砍,四下尖叫四起。突然,魏无羡听到一声惨叫:“大哥啊!”

聂明玦听了这声音,一个激灵,稍稍冷静了点,转头望去,终于模模糊糊从一地的金光瑶里,认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聂怀桑拖着被他砍伤的一条手臂、一条腿,努力地朝他这边挪,见他忽然不动了,含着眼泪喜道:“大哥!大哥!是我,你把刀放下,是我啊!”

聂怀桑还没有挪过来,聂明玦便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前,聂明玦的眼睛终于恢复了清明,看到了真正的金光瑶。

金光瑶站在他身前七步之处,身上一丝血迹都没有染上。

他望着这边,两道泪水夺眶而出,可是他胸前怒放的金星雪浪,仿佛在代替他微笑。

这是他算好的!

可是,他怎么能算到,聂明玦一定会因为他和蓝曦臣的话而怒气攻心、走火入魔、最终发狂爆体?

如果聂明玦没有因此走火入魔,他打算怎么办?

这中间,金光瑶一定做了什么手脚!

第50章 狡童第十5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下一刻,一片黑漆漆的天花便占满了魏无羡的视野。

聂明玦似乎正躺在一张冷冰冰的铁桌子上,四肢都被沉甸甸的铁链拷住了。

这间屋子有些眼熟,一面墙壁上堆满了书,两面墙壁上设着多宝格。

正是金光瑶寝殿铜镜后的那间密室。

聂明玦这个时候已经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了,应该早就葬入清河聂氏的墓地里。可他此刻却躺在金麟台密室中的这张铁桌上,把捆住他四肢的铁链拉扯得几乎变形,死不瞑目,怒目圆睁地盯着一个方向。

铁桌之旁,满地或鲜红或暗红的血迹,还扔着斧头、匕首、锯子、铁锤等等凶器,一派阴森。这中间跌坐着一个人,披头散发,掩面不语。

聂明玦的口中发出凶尸特有的咆哮之声,这人一个激灵,捂着耳朵,抬起了脸,正是金光瑶。

他静静地看着聂明玦,满脸疲倦之色,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闭上眼睛?”

对于金光瑶的询问,聂明玦回应的是更恐怖的咆哮。金光瑶苍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伸出手来,合上了聂明玦的眼睛。可这双眼皮一合上,聂明玦立刻便睁开,报以更愤怒的凝视,死死盯着他。

金光瑶合起手掌,对他哀声道:“大哥啊,你闭上眼睛吧。你别再来找我了。”

他从地上提起了一柄看上去很沉的斧子,道:“我不想这样做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一边这样恳切地哀求着,一边高高地抡起了手里的斧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对着聂明玦的脖子劈了下来!

魏无羡心道:“我还从没有试过看死后的共情,他这一斧头劈下来,我会不会疼?!应该不会吧,人都死了!”

然而,这一斧头还没劈下来,他便听到一个声音远远地在叫他:

“魏婴。”

这声音冷清又低沉,第一声很模糊,很遥远,似幻似真。第二声便清晰真切了不少,语音中还能听出不易觉察的焦灼。

闻声,魏无羡猛地将自己抽了出来!

他还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人,贴在聂明玦罩着头颅的铁盔上。遮住聂明玦双眼的铁甲片已经被他拉送了绳结,露出了一只怒目圆睁、爬满血丝的眼睛。

被强制共情拖住了脚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回到肉身上!

纸人羡抖抖袖子,蝴蝶振动翅膀一般飞了出去。谁知,他一冲出这道帘子,便看见密室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金光瑶微微一笑,道:“总算现身了。”

他竟然屏息站了这么久还没走!

倏地,金光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正是他那把赫赫有名的佩剑“恨生”。

当年,金光瑶潜伏卧底于温若寒身边,时常将这把软剑藏在腰间、缠在腕上,用在各种关键时刻,从未被人发现过。恨生的剑锋虽然看似柔软到极致,剑意缠绵,实则阴毒锋利,且阴魂不散。一旦被它的剑身缠住,金光瑶再施以诡异的灵力,便会被这看似一汪春水的软剑绞为一段一段,不少名剑就是这样被它毁为一堆废铁。此刻,剑身犹如银麟闪闪的一条毒蛇,紧紧地追着纸片人咬。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这条毒蛇的毒牙咬中!

纸人羡扑腾着袖子左闪右躲,灵活闪避,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闪了几下便吃力,险些被恨生剑尖咬中。再这样下去,非被刺穿不可!

忽然,他瞥见一旁墙壁前的木格之上,静静躺着的一把长剑。这把剑多年无人触碰擦拭,剑身和四周已经落满了灰尘。

随便!

纸人羡飞扑到木格里,在随便的剑柄上用力踩了一脚。

铮的一声,应召而出,剑锋弹出了剑鞘!

随便从鞘中飞了出来,插|入恨生森然诡谲的剑光之中。金光瑶右手手腕灵活地转了几转,恨生仿佛麻花一般,绞上了随便雪白笔直的剑身。他见一绞之下,随便竟然分毫不损,旋即撤手,让两剑自斗,甩手一道符咒向纸人羡飞去。符咒在半空中燃起熊熊烈火,纸人羡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灼灼热浪,趁双剑在空中战成一直一弯两道银光,飞速扑动纸袖,冲出了密室,飞出寝殿!

时间即将耗尽,魏无羡再顾不得伪装成废纸或蝴蝶,一路飞扑。飞至那间僻静的屋子之前,恰好蓝忘机打开了门,他便奋力一扑、正正扑到了蓝忘机的脸上。

纸人羡紧紧地贴着蓝忘机的半张脸上,似乎在抖抖抖。蓝忘机被他两只宽宽的袖子挡住了两只眼睛,让他在自己脸上抖了一阵,这才轻轻将他拈了下来,放到肉身的手掌心,成功归位。

魏无羡立即深吸一口气,仰起了头,睁开眼睛,霍然站起。谁知,他刚刚魂魄归位,肉身还未迅速适应,一阵发晕,向前一倾,见状,蓝忘机立即接住了他。岂料魏无羡又是猛地一抬头,头顶撞上了蓝忘机的下颌,咚的一下,两人都是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