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轻轻嗯了一声,转身面向陆綦芳厉声道:“老夫人,这白露寒可是用了已有半年之久?一月前,更是加大了剂量?”

“啊?”陆綦芳一怔,下意识的道,“你缘何知道?”

正说话间,一个一身黑衣的森冷女子忽然无声无息的推门而入,目不斜视的冲陆綦芳一拱手:“陆日见过主人。”

“你出去吧。”陆綦芳不耐烦的挥手,又吩咐道,“药让阿天待会儿再煎。”

女人应了一声又悄然退去。

陆綦芳逼视着清歌,“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清歌却是不答,看着陆綦芳的眼光咄咄逼人:“我方才说的可对?”

看清歌胸有成竹的样子,陆綦芳再顾不得计较清歌的无礼,忙不迭的点头道:“不错,半年前阿天找到这味奇药,初用倒还好,可一月前突然毫无效果,虽是马上加重剂量,却依旧收效甚微。”

霖儿是被草药宗人所害,自己寻遍天下美玉竟是无法遏制霖儿病情分毫,万不得已,只能派陆天长期潜伏祥丰,多方打探,才得了这白露寒,初用效果还好,本以为天可怜见,霖儿性命或许可保,却没想到不过几月,白露寒便再无多少效果,反使得霖儿病情再度恶化!

“糊涂!”清歌不好指责陆綦芳,却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陆凤吟,“当初我一再嘱咐大公子,若是伯伯病情有反复,切不可胡乱救治,可即时派人寻我,大公子怎么全然没听进去?这草药也是可以随便用的吗?白露寒虽是性寒,却生于秋露初生之时,尚有夏热余威,用之却是治标不治本,反而使体内热毒沉积,一旦爆发,便是神仙怕也乏术!况且这么苦的药,竟然就这么喂伯伯吃下去,真是――”

看着焦灼之情溢于言表的清歌,第一次被个小辈教训的陆綦芳却不但不怒,反而先是狐疑,然后大喜,顾不得追究清歌和草药宗有何关系,反而颤巍巍的一把拉住清歌的手:“江小姐,可有方法,救我家霖儿?”

“我此次前来,本是已集齐了药物帮伯伯解毒,可伯伯的身体――目前只可先止住病情,待好好调养后,还得再须找一味药物才好。”说着心里不由黯然,本以为此次可以彻底帮伯伯解去剧毒之苦,可白露寒这味虎狼之药对伯伯身体却摧残太过…

手心又被人轻轻点了一下,清歌低头,却是枫霖,正温柔的望着自己,眼眸里写满了担心,清歌不自主俯□,轻轻抱了抱枫霖:“伯伯宽心,有清歌在呢,清歌会护好伯伯,定不叫任何人再伤了伯伯去。”

枫霖微微点头,嘴角含着笑意,眼角有莹莹泪光,这么多年了,自己先是护着爹爹,然后又护着弟妹,无论如何艰难,却从没有人第一时间站出来,为自己遮风挡雨,便是亲如姑母,面对自己的求援,即便平时对自己万般怜爱,却最终仍是选择了袖手旁观。还是第一次,有个孩子说,会护着自己!脑袋渐渐昏沉,枫霖眷恋的看了清歌一眼,又沉沉睡去。

“劳烦老夫人通知守卫,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清歌嘱咐道。

陆綦芳答应了一声,忙走出宅院,吩咐陆天陆日护好内室,敢有人硬闯者,杀无赦。

“若尘,金针。”清歌认真净了手,又冲若尘道。

若尘掏出随身所带针袋,抽出一支递给清歌。

清歌拿在手里,敛眉低眸,全身关注的开始帮枫霖施针。还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救人法子,陆凤吟看的大惊失色,刚要阻止,却被人抓住手,回头看去,正是自己娘亲。陆綦芳微微摇头,示意陆凤吟不要插手。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三个人六只眼,全都屏着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坐一躺的清歌和枫霖两个。

清歌出针,手法虽是娴熟至极,只是枫霖身上皮肉寸寸绽开,清歌扎的极为艰难,待三十六根金针尽数没入穴道,竟是已汗湿重衣,幸亏若尘时刻注意着清歌情况,见清歌施完针,忙上前一步,接住清歌软倒的身体,陆凤吟忙绞了条毛巾递过来,让若尘给清歌擦拭。

陆綦芳惟恐枫霖有什么不妥,很是紧张的瞧着昏睡床上的枫霖。

床上的枫霖微微动了动身子,清歌忙从若尘怀里直起身,轻按了枫霖的手道:“伯伯莫动。”

枫霖果然停止了挣扎,眼皮动了动,竟是又一次睁开眼来。

陆綦芳不觉一把攥紧陆凤吟的手,颤声道:“吟儿,霖儿,霖儿,又醒了!”

“嗯,大哥,醒了!”陆凤吟哽咽着探手擦去母亲眼角的老泪,自己却是泪落如雨。

近一个月来,大哥每隔两三天,才会有片刻清醒,可每次不过片刻,便会再度陷入沉睡,而且即使在沉睡之中,大哥的身体却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溃烂着,自己真怕啊,大哥要是就这样睡过去,或者痛的再也醒不过来…

娘亲更是噩梦缠身,无数次半夜醒来,一个人守在大哥身边,怔怔的瞧着大哥直到天明!自己知道,母亲其实早已被浓重的愧疚给压垮了,若是大哥真的再也醒不过来,那母亲也定会紧跟着倒下!甚至最后,一向对治玉公会最为忠诚的母亲,竟愿意为了大哥,放弃自己一生的原则,派出大量人手,四处寻觅草药…

而酆都城中,自己更不敢想,若是大哥有个三长两短,童儿姐姐该陷入怎样的绝望疯狂!

而现在,江清歌几针下去,大哥竟在一天之内第三次醒来,更是较之前两次精神了许多!

“伯伯,身上是不是觉得有些紧?”清歌温柔的注视着枫霖的眼睛,轻声道,“那是因为清歌用金针把毒素封到双肩一下了,很快就好的,待会儿清歌把金针取出,伯伯的手就可以抬起来了。”

“真会有这么神奇?”陆綦芳张大了嘴巴,一个月前,霖儿的胳膊还能够抬起来,可这月余,手臂完全没了知觉,唯余一根手指能略微动一下。自己记得不错的话,霖儿全身从脚部开始,便是这样一点点失去知觉,先是不良于行,然后瘫痪在床,最后到现在,除了眼珠,便再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动哪怕一下,可这小女娃不过扎了些金针,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收到那般奇效,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枫霖却是丝毫不怀疑清歌的话,只是无比信赖的微笑颔首。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清歌抬手,一根根拔出金针来,只是每次触到那狰狞翻卷的肌肤,清歌手便止不住颤抖。

“孩子,别哭。”脸上被轻轻碰了一下,有冰冷的手指轻轻触摸清歌热热的眼角。

“娘,大哥的手,真的又能动了!”陆凤吟哭叫道。

“嗯。”陆綦芳却是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把儿子的手握的更紧。

“伯伯――”清歌俯下头,小心的埋在枫霖的胸前,“便是有些痛,也一定要坚持,等清歌再找一味药来,一定让伯伯从床上站起来!”

“对了,清歌还有好东西送给伯伯呢。”清歌起身擦了把泪道。若尘忙打开随身所带的包袱,拿出一件物事,递给清歌。

“这是黄金蛟的皮,薄如蝉翼,不但透气性能好,裹在身上,更可缓解伯伯所中炎阳剧毒之苦,若尘,你把伯伯抱起来,待我给伯伯铺上。”

若尘应了一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托起骨瘦如柴的枫霖,陆凤吟起身,帮清歌抖开拿在手里看着极小的一团物事。

随着那东西应手而开,室内顿时金光闪耀,更有浓郁的清凉气息慢慢散发开来,直渗入浑身每一个毛孔,让人觉得舒爽之极!

“竟真的是宝物黄金蛟的皮?”陆綦芳只觉的一阵目眩,这小丫头身上到底有多少宝贝?黄金蛟的皮,那是传说中的神物啊,世人有幸得到一片,便要为之疯狂,江清歌手里竟有这么大这么完整的一张!

这孩子,对霖儿倒是一片真心,怪不得听说江清歌来了,霖儿会突然醒转!

枫霖眼角的泪又一次滑下,地方志有记载,那黄金蛟虽是神物,性情却最是残忍,清歌这孩子到底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得了这么个好东西,竟是一股脑儿给自己送了来。

看枫霖不舍的样子,清歌强忍着心痛挤出一点笑容来,撒娇的冲枫霖道,“清歌这儿还有呢。看,这是什么?”

身后的若尘含着笑又从包袱里取出几串雕成白莲花的手链脚链,并一朵吐着黄蕊的拳头大的白莲花。那用来串成手链脚链的小小白莲花,形状精美至极,每一朵均是上品美玉!

陆綦芳正看得眼睛发直,再触到那朵拳头大的莲花,大脑却是直接当机了!

那竟是一块儿极品美玉!晶莹剔透的银色花瓣,托着中间柔嫩的娇黄花蕊,那花瓣花蕊如此逼真,仿佛风一吹,便会在微风中翩然起舞!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到底是怎样的高人,竟有这样精湛的琢玉功夫,这几件玉药中任何一件拿出去,必然都会是让世人疯狂的至宝,这江清歌竟一口气拿出了这么一堆!

“清歌这么能干,伯伯是不是很感动?”清歌冲眼泪一直不停淌下的枫霖眨眨眼睛,“感动的话,那就答应清歌,不管多苦,都等着清歌把那味药寻来。”

伯伯,清歌一定会治好你,所以不管多痛,都先忍着,绝不要放弃!

“好。”枫霖抬手,摸摸女孩散在自己胸前的乌黑的秀发,保证道,“伯伯等着,等着清歌让伯伯站起来的那一天。”

“还需要什么药?”  陆綦芳激动的再也坐不住,坐在那里不住呵呵傻笑,这么多年的夙愿竟然在今日看到了曙光!

“那味药倒是确需老妇人帮忙。”清歌皱眉,“这味药名叫紫木灵,乃是一方神品美玉,清歌却是遍寻不得,老妇人浸淫琢玉已久——”

“你说你紫木灵?” 陆綦芳神情极为震惊,开口打断清歌,旋即又眉头紧锁,“此物却是麻烦.......”

前院中,陆雪飞的拜师礼正热热闹闹的进行着,一个小厮悄悄来到陆凤婷身边,俯首说了句什么,正面年笑容的陆凤婷申请猛地一震,挥了手让小厮退下,却明显有些神思不属。

真么怎么可能?江清歌竟被娘亲准许进入那个府中最神秘的所在!难道这个江清歌,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

131、大鹏一日因风起(十七) ...

“老夫人知道,哪里有紫木灵?”听陆綦芳的语气,定是有关于紫木灵的线索,清歌不由惊喜不已。

陆綦芳点头,“那紫木灵的下落,老身确是知晓。”

只说了这一句,却又闭口不言,似有什么极为为难之处。

躺在床上的枫霖神情一黯,冲清歌若尘两个招招手。

二人忙起身,若尘坐在枫霖身侧,清歌则是没有形象的趴在枫霖床前。

“伯伯――”两人齐声唤道,一娇柔,一诚挚,却均是充满了孺慕之情。

“好孩子――”枫霖翻卷的嘴唇更加狰狞,明明是那样一个慈爱的笑容,落在众人眼里,却是如此肃杀而凄凉。

“伯伯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枫霖残损的五指慢慢拨开清歌滑落脸颊的刘海儿,让自己丑陋的容颜更清晰的映入清歌盈盈的眼眸。

陆凤吟的头唰的扭到一边,不敢再看。

世间男子美人众多,却又有哪个可以及得上当年酆都城中那清华飘逸若谪仙的大哥?又有谁会相信,现在躺在床上这个容貌狰狞宛若厉鬼的丑陋男子,便是当初蓝丰帝国风华绝代的帝后枫霖?!

陆綦芳闭了闭眼,有浑浊的液体啪嗒一声掉落尘埃。

清歌心里一紧,忙要摇头,待触到枫霖那双无比信赖的瞧着自己的和煦的黑眸,在眼泪掉下来之前终于轻轻点头:“嗯,伯伯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

说完又大力的点点头,抱着枫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有点儿不太好看,可只是有点儿。”

“好,只是有一点儿不太好看。”枫霖神情更加温柔,好像面对的是自己淘气的女儿,虽是明知道孩子撒谎,可却是怎么也不舍得违拗了孩子的心意。

“那清歌和若尘,怕不怕伯伯?”枫霖笑着轻轻问道。

被突然问道的若尘一愣,旋即腼腆的笑笑,“若尘不怕伯伯。”想了想又红着脸讷讷的补充道,“若尘和妻主一样,喜欢,伯伯。”

清歌的反应却有些激烈了,艳艳的小嘴儿顿时噘了起来,两只眼睛也是瞪得圆溜溜的,“伯伯欺负人!明知道清歌心里有多心疼,还故意说这样的话!伯伯故意的,故意让清歌,难过――”

嘴里说着,晶莹的眼泪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别哭,别哭――”看到清歌要哭,枫霖顿时慌了手脚,只觉心里一抽一抽的,慌慌张张的道,“伯伯知道,不管伯伯什么样子,清歌都不在意,所以,伯伯是想说,不要找什么紫木灵了,只要清歌和若尘陪着伯伯就好――”

“伯伯知道哪里有紫木灵?”清歌马上听出枫霖的意思,激动的抬起头,鼻头上还挂着一滴泪儿。

“霖儿,是姑母对不起你,你放心,姑母这次拼着和公会翻脸,也帮你拿了那紫木灵来!”一旁的陆綦芳忽然愧疚的开口。

枫霖微微闭了闭眼,轻轻摇头,有些疲惫的道:“不必,是霖儿,命该如此。”

听出两人话中别有深意,清歌神情逐渐严肃,望着陆綦芳道:“那紫木灵,在治玉公会中?”

陆綦芳表情有些复杂,良久叹了口气道:“是。紫木灵,在治玉公会中。”

“真的?”清歌大喜,热切的看着陆綦芳,“真的是在治玉公会中?”

陆綦芳却是不再说话,清歌心里一沉,“有什么不妥吗?”

房间内有些沉闷。半晌,却是陆凤吟先开口:“紫木灵是在公会中不错,不过目前却依旧是玉石的形态,并没有琢成玉――”

“吟儿!”枫霖忽然开口,声音很是严厉。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若是让清歌知晓紫木灵的所在,不管多么危险,这孩子定会不管不顾的前往!

看到大哥担心的眼神,陆凤吟很快明白了过来,也随即住了口,竟是无论清歌如何软磨硬泡,再也不提紫木灵。

“伯伯,清歌知道,您爱惜清歌的心思,和清歌心疼伯伯的心思一般无二。”清歌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枫霖,郑重的道,“清歌答应伯伯,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必不会冒险。所以,关于紫木灵,伯伯还是告诉清歌吧。”

想了想,又续道:“清歌的性子,并不是莽撞的人,可伯伯是清歌当做爹爹一样的人,不试一试,清歌怎么甘心?难道伯伯忍心瞧着这许多亲人因为伯伯的伤势每日里肝肠寸断?”

“伯伯,”若尘也忽然开口,“妻主认定的事,一定会去做,您不说,更危险。”

若尘虽是说的模糊,可枫霖却一下听明白了若尘的意思,已经知道紫木灵在哪里,便没有人可以阻止清歌得到它的决心,若自己还要瞒着,到时候恐怕会更加危险。

“是啊。”陆綦芳点头,“霖儿,还是让老身说与这丫头听吧。”

枫霖百感交集的望着清歌,哆嗦着嘴唇,却无法说出一句话。

“紫木灵乃是治玉公会的圣物!在公会中,是超越所有长老的一个神圣存在!”陆綦芳缓缓开口,清歌震惊的瞪大双眼,治玉公会的圣物,为何世人却不知晓?

看出清歌的疑惑,陆綦芳接着道:“据说只要紫木灵能雕琢成功,天下异端便皆会臣服,玉药宗自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可令人惋惜的是,紫木灵这一上古相传的神品美玉,却至今尚是玉石形态。几千年来,直到现在,治玉公会不知出了多少杰出人物,却都只能对紫木灵望而兴叹,竟是无一个人有办法雕琢此玉。也因此,公会虽得了紫木灵,却怕引来有心人的觊觎,并没有公告外界,紫木灵的存在,是公会中只有长老才知道的一个秘密。”

而枫霖之所以知道,则是缘于他蓝丰国后的尊贵身份,陆凤吟知道只能说是因缘巧合罢了!

“即是我治玉公会圣物,自是不容许任何人觊觎。若非有资格之人,无有任何人有机会可以靠近紫木灵。”陆綦芳叹息。

“有资格之人?”清歌挑眉,“何为有资格之人?”

“有资格之人要符合两个条件:一是首先在这五年一次的**中摘取状元桂冠,二是要挑战公会中至少五位长老,并战胜她们。”陆綦芳语气无奈至极,摘取**桂冠,不过是有了接触紫木灵的初步资格,可挑战五位长老才是关键。

自紫木灵问世以来,几千年了,能够通过这两关的也不过数人罢了!上代治玉宗宗主枫行便是其中之一,最后却同样是铩羽而归!

“也就是说,想接近紫木灵,需要先过两关?”清歌差点儿从座位上掉下来,以为有多难呢,竟是这样简单?!

“是啊,这样不世出的奇材,便如同这极品美玉一般,同样是可遇不可求啊!”陆綦芳很是沮丧。半晌忽然慨然一笑,“便是再难又如何?姑母当初没有护住霖儿,这一次,定不会再看着霖儿受苦!”

陆綦芳语气铿锵,竟流露出一去不复返之意。

“姑母――”枫霖心里一热,一声姑母冲口而出。

“霖儿――”陆綦芳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原谅我了,肯叫我,姑母了?”

笑着笑着,眼泪忽然下来了,“霖儿肯原谅姑母,老身此生再也无憾!”

“娘!”陆凤吟愣了一下,忙拦住陆綦芳,焦急道,“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陆綦芳却是不理陆凤吟,望着清歌,深施一礼道:“江小姐,霖儿就拜托你了。那紫木灵便由老身去取!”语气决绝,竟似交待遗言相仿。

“娘――”陆凤吟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忽然扑通一声跪下。

“姑母!”枫霖似是想要阻拦,却奈何使不上一点儿力气,气喘吁吁的流着泪道,“不可!”

陆綦芳深深的看了一眼泪流不止的枫霖,艰难的拾起拐杖,便要推门而出。将将跨出门时,却觉衣服下摆一紧。

回头看去,却是清歌,正牢牢揪着自己衣角不放。

看陆綦芳注意到自己,清歌才慢吞吞的松了手,“老夫人,我有话说。”

“江小姐?”陆綦芳很是疑惑,却仍是站住,“但说无妨。”

“我想了想,发现没办法接受老夫人的拜托。”清歌摊摊手,有些苦恼,“实在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什么事,比照顾好霖儿更重要?”陆綦芳强忍了怒气,有些森然的打断清歌的话。这小丫头,是在挑战自己的耐心吗?!

“娘!”看到母亲的表情,陆凤吟直觉不妙,忙上前劝解,“您先别恼,先听清歌说完。”

虽是和清歌打交道次数不多,却知道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很,而且自己看的清楚,虽不晓得原因,可江清歌对大哥的心意,却不是假的!因此,绝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般无情的话来。

“你说。”看着即使面对自己的雷霆之怒,依然老神神在在毫无惧色的清歌,陆綦芳也是无力的紧,只得憋屈的把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末了又不甘心的道,“我倒要听听你到底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不就是您目前准备拼了老命去做的事吗!”知道了紫木灵的下落,又有了得到紫木灵的机会,清歌虽是没有计较陆綦芳责难的语气,却仍是有些不满,语气里便多了些调侃的味道。

“我拼了老命要做的事?你说是,紫木灵――”过于震撼,让陆綦芳竟完全忽略了清歌的无礼,惊喜的问道:“丫头,你是说,你有法子?”

旋即又摇头,喃喃道,“怎么可能?连我这个老婆子都束手无策的事,你又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清歌并不答言,回身取了那美丽的莲花玉药递给陆綦芳,笑吟吟的道:“老夫人觉得,琢出这雪莲玉药的人,有没有机会呢?”

陆綦芳马上明白了清歌的意思,激动的几乎语无伦次,“丫头的意思是,你可以,你可以请出,这位前辈高人出山?”

在见到这些极品玉药的那一瞬间,陆綦芳便明白,雕出这组雪莲玉药的人,便是公会中诸位长老,恐怕也很难找到能与之比肩的人物,是以早认定,玉药定是来自某个不世出的前辈高人,因此说话时虽是激动,语气却是恭敬至极,脸上更是洋溢着由衷的敬仰膜拜之意。

有点儿被陆綦芳的狂热给吓到,清歌抖了一下,略略往后挪了□体:

“那个,老夫人,高人就高人吧,前辈这样的称呼就不要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不要仗着和前辈有些渊源,就如此狂妄!果然年纪太轻口无遮拦,老身可不放心让你一个去请前辈,没得到了地方,请不到人,还惹了老人家生气,就得不偿失了!这样吧,你选个日子,老身陪你一同前往…”

看着神情越来越激动的陆綦芳,清歌几乎欲哭无泪,怎么刚才还是前辈呢,一会儿又变成老人家了?人家还正青春年少好不好?再说下去,自己会不会就成老妖精了?!

“停!”清歌悲悲切切的打断陆綦芳的话,哆哆嗦嗦的掏出身上的路引递过去,“老夫人,我和相公成亲才两三年啊,我今年刚满十九,真的,这张路引上写的明白,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啊?”这下换陆綦芳傻了,半晌才没好气的道,“路引?我看你路引做什么?我知道你年龄不大啊,老身还没老眼昏花到连这个也看不出来。”

“是吗?”清歌苦恼不已,“既然您看的出来,为什么还一口一个前辈,一口一个老人家?明明本人不但青春年少,更算得上天生丽质,您这一口一个老人家的叫着,实在是有点儿太伤人了啊!”

“什么青春年少、天生丽质的,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你这孩子胡言――”陆綦芳很是不满的瞪了清歌一眼,突然又觉得不对,“你,你说什么?这些玉药,这些玉药――”

看陆綦芳的样子,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清歌长出了口气,促狭的微一扬眉,“怎么样?清歌的这点儿微末功夫可还能登得上大雅之堂?”

室内一片寂然。

“对了,还有一事。”清歌脆脆的嗓音又在房间内响起,“等会儿我还要收个徒弟,就是您的孙女儿陆雪琪,老夫人若有兴趣,不妨去观一下礼。”

仍是无人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陆綦芳终于梦游似的站了起来,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门前,稳稳的拉开门,又把门给带上。

陆綦芳过于沉重的表情让清歌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头疑惑的看向陆凤吟:“老夫人这是――”

话还没说完,门又被刷的一声从外面拉开,陆綦芳呆滞的面容再次出现在门口:“你是不是,姓枫?”

实在是陆綦芳神情太过严肃,清歌也忙打起精神,认真思索了片刻,终于肯定的摇头,“不好意思,我想了一下,我真的不姓枫,我姓江。”

“奥。”陆綦芳慢慢的转身。

“老夫人这是,要去做什么?”清歌小心翼翼的抬高了些声音问道。

“帮你准备收徒仪式。”陆綦芳语调仍是慢吞吞的,听不出丝毫异样。

“啊,谢谢。”清歌礼貌的道谢。

“不谢。“陆綦芳答得平稳,脚下不停的往院外而去。

清歌愣了愣,暗暗佩服老夫人虽是年龄大了,做起事来却真是雷厉风行,这才刚说要收徒,竟是马上就要着手去安排。哪知刚回转屋内,外面就传来“扑通”一声响,清歌吓了一跳,忙探头去看,不由目瞪口呆――

陆綦芳竟然一头撞在花岗岩砌成的坚硬围墙上!

后面的陆凤吟也看到了这一幕。惊叫一声便想冲出去扶,只是守在院里的陆天陆日速度自是更快,上前搀起了犹自被打击的恍恍惚惚的陆綦芳

“姓枫的出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吗?是不是我不姓枫对老夫人打击大了点儿?可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要姓枫呢?”陆天陆日都已经扶着老太太走的没影了,清歌还在苦恼的摸着下巴思索。

“行了!”陆凤吟再也忍不住,抬手照着清歌的头就拍了下去,笑骂道,“奸猾的丫头!有点儿出息好不好?嘴巴都咧到耳朵上了!至于说枫这个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