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心神一颤,继续问说:“年中是你帮忙,放了我舅舅?”

他像是清醒了几分,“我也不想,可看你着急我难受。猫儿,别怪我多事,以后你不乐意的我不做,你爱做什么我帮你。不要不理我就行。不要不要我就行。”

“蒋小薇呢?你们还在一起?蒋盼不是你的孩子是不是?我猜不是的。”

秦昊嗫嚅着嘴,眼神迷惘,似乎是在极力回想。“那谁?很久没见过了。猫儿,膈应到你了是不是?如果知道能遇见你,我……”

“那贺疯子……”

她未说完,他再次埋住脸,低声喃喃。腹部是他的呼吸,炽烈灼人。陈婉拨开他头发,却被他抓住手。她怔怔地由着他死死握着,心中恻痛。这无法羁绊的感情,不堪折磨的感情,令自己自厌自弃的感情,沉重得难以负荷的感情……

第54章

肆虐了一夜的北风在清晨结束,可温度似乎更低了些,空气清冷干燥。陈婉披衣起床时,秦昊稍稍侧了侧身。临急塞了个枕头过去,马上被他裹进怀里。她不由有些好笑,抿着嘴看了半晌他眉舒安然的睡相,恍然间又感觉方才滑过心中的那抹尘埃落定后的满足感很是无稽。

悄无声息地走进厨房,以往被啤酒占据的双门冰箱里摆满了食材和零嘴,她手指一一拂过,想象他单独去买这些东西时的表情和心情。

恒久以来,脑海里充斥的是噩梦般的记忆,心底满溢的是怨毒与忿恨,眼里是不甘心与决绝,她已经忘怀以喜悦的眼睛看世界的感觉。不是没有感动的时候,可她回避着那种牵扣,故意忽视他的努力与善意,放任自己沉湎在仇恨里,辗转不休。

或者她与他不象电影小说叙述的那样如诗如梦般的美,或者边走边痛、最终一路步向深渊,可胸臆间那团莫名的火苗已经燃起,沉沉静烧着,似乎下一秒便将燎原。

橘色的灯光,暖烘烘的炉火,香米粥汩汩地冒着乳白的泡,她捧着热乎乎的牛奶,心底再一次升起奇异的满足与浅浅的快乐。

秦昊进来时,她正在将焯水蒸熟的海带切丝。停了刀,四目交投,几乎溺进彼此的眸中。他别开脸望向翻滚的粥,想问什么终是强忍住,走过来蹲下挽起她裤脚,细细观察了一会说:“象是有些感染了。你要买东西怎么不叫醒我?跑来跑去的,什么时候能好?”

依然是以往不容违逆的语气,她第一次认真地审视他的眼睛,责备后是隐藏不住的切切关怀。往日蓦然而起的对抗之心已不复在,陈婉低声说:“我没有出去买东西,就在冰箱里翻了点海带和银鱼干出来,凉拌配粥吃好不好?”

他微启嘴巴,有些呆愕。缓缓站起来问:“你问我?”

陈婉好笑,“我还能问谁?”

“我以为……”秦昊嗫嚅着说,“以为你送去医院的。”

“那个我回我舅家再做。”陈婉咬咬下唇,踌躇说:“我,前几天的事是我疏忽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她言外的道歉之意让秦昊脑中瞬间短路,好一会才呐呐说:“我没什么,真的。是我多心了。方老二是你朋友不是?你一向对朋友掏心掏肺的。我的意思是你只管做,做好了我去送,别跑上跑下的,伤还没好。”

陈婉默默凝视他片刻,抿嘴一笑,“粥已经好了,我要炝锅,你先出去。吃完早餐就要走了,我上午还有课。”

如花笑靥映照着晨曦曙光,他一时间神为之夺,直到东大门口仍不掩庆幸的喜悦。

“你别笑得跟智商80似的好不好?”陈婉在他频频相顾中薄嗔。

“猫儿,”他收起笑容,试探地握住她的手。表白、道歉、忏悔……他张张嘴又合上。

她被他深邃的目光笼罩着,辨不清其中深意,又无所遁形。心弦微颤着回握住他的手,“我有话想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他郑重地点头,然后忽地调侃说:“昨天晚上还没问够?还有什么问题?”

陈婉愕然,又有些不安,“你装醉?”

“我再醉也有印象。”他见她神色复杂不敢再打趣,“但我保证每句话都是真的,我秦小五还不屑于骗人,更不会骗你。”

陈婉还在信任与否定间徘徊,犹疑着,却听他低声问:“能抱抱你吗?”她还未推拒,已经被他小心翼翼拢入怀中,“谢谢你昨天回来,猫儿,谢谢你。”

他温热的呼吸暖热了她的心。何心眉看不惯她懒洋洋餍足的样子,“你争气点好不好?对那样的人……”话未说完已经被宁小雅抢白过去,“何心眉,你快点谈恋爱,才啰嗦完我又抓着陈婉不放。你再不去谈场恋爱就成老姑娘了。”

何心眉气结,“你想说什么?说我心理变态?”

陈婉含笑听她们两人象早春的麻雀似的争执不休,何心眉的意思她懂。可人间聚散离合事,是悲剧抑或喜剧,不去尝试谁知道将来?

晚上他坚持帮她上药膏,动作温柔小心。脚架在他腿上,看着他呼呼往伤口上吹气,陈婉微窘地缩缩脚。

“疼?”

她摇摇头,视线不离他左右,若有所思。

“不是说有话要问我吗?我都准备一天了。”他故作轻松地笑笑。

诸多疑问盘桓于心,话到嘴边却难以启齿。

“你放弃权利的话别后悔,我可是有问题想问。”

陈婉微怔。

“我一直自认做的还不错,可从来没认真想过你需要的是什么。”他定定地看着她,“猫儿,和我说怎样才能让你开心?”

陈婉抿紧微颤的嘴,想说话接着听他惶急地补充说:“除了离开我之外。”她不由哑然失笑。思忖片刻说:“我没和你讲过我爸爸妈妈的事,还有我舅舅舅妈。我妈妈和舅妈都不是文化人,在你们眼里甚至算是底层,但是善良通达。她们的男人包容她们种种不如人处,眼里只有她们的优点。他们的感情是世界上最朴实的那种,走累了可以舒服地坐下来,肚子饿了有碗热乎乎的盖浇饭,就那样顺理成章。他们就是对方的椅子和饭。”她语带憧憬,“从小到大都有叔叔阿姨赞我长得好,成绩好,说我一定能出息。可我真没什么企图心。我要的也就只是一把椅子和一碗饭而已。你问我,怎么让我开心?你给的从来不是我要的。”

秦昊不发一言,细细回味着,许久之后才无声一笑,笑完又是沉默。他这二十多年恣肆放纵无拘束,尽可能地不去背负什么承担什么。可她在心里的份量逾趋沉重,沉重处却又匪夷所思地柔软,无法割舍,无力抵抗。

“猫儿,让我试试。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到你的椅子,给个机会让我试试。”

她侧头想想,不知是在审视他还是在审视自己的内心。“好,我们试试。”

第55章

春节时,秦昊照例回京。

他期待陈婉与他同行,“陪我回去看看老太爷,住上两天我再送你回来。放心,我爷爷比谁都好相处,再一听到你济城口音,想起我奶奶,不知会喜欢你到什么程度。”

陈婉头皮发麻,敬谢不敏。

秦昊还要再劝,陈婉拒绝说:“你自己答应过我的,我不乐意的不会勉强。记得吗?尊重!尊重!”,他之前设想的种种威逼利诱在那两声振聋发聩的“尊重”里不战而溃,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尊重,尊重。那我尊了你,你啥时候重重我?”

陈婉乜他一眼,没好气说:“你省点俏皮话。”

他独处时总在揣摩那似怒似嗔的一眼。记得某年夏天,在她家那灰蒙蒙的饭馆子里喝着劣质的茶水,端详她静坐捋发的模样,也是被她这么乜过来。眼神清冽如冰,盛夏里凉得他一悚。可现在这三九天里,回味着与往昔不同的神情,暖得周身毛孔松散。

老太爷不乏赞许地说他比以往沉稳了,言下颇有些感喟。秦昊自己明白是因为什么。对于未来,他越来越明确。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幸福是什么。

在他心里,她就是他小心呵护守候的疆土。因为确定,故此沉着。

“你笑眯眯地想什么来着?”吴乐雅五指张开在他眼前晃晃。

秦昊答应过陈婉初二就回,却被他妈勒令多留几天,本就不耐。吴乐雅坚持要一起回济城,他更是黑了脸。“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天天念着玩?”她比陈婉还大几岁,论起斯文娴静差的多了去了。“一年学费加生活费几万英镑,你也不替你爸想想。老老实实早点回去读完你的硕士不行?”

吴乐雅撇撇嘴,“你不老实下来,我怎么老实?我一年才回来两三次,和你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我容易吗我?”说着扭过脸望向窗外白絮丛丛的云层,“济城能有什么好玩的?不是因为你在那,谁爱去?何况是妈妈请我去的,我也不好推辞。”

“打住,您别拉我下水。我说过一万回了,咱俩没关系。”往日没牵没挂的时候就不愿被她套上,更不用提现在了。“还有,我妈是我妈,你也有你自己的。别张开嘴乱叫,给人听见误会。”

吴乐雅嗤之以鼻,“误会?叫了十多年了,现在误会?秦小五,你什么时候开始变正经人了?道貌岸然的。”

“和你说不清。”秦昊头疼。在称呼的问题上他不厌其烦地纠正过吴乐雅无数次,屡教不改的错误最后仍然着落到他身上。女人大抵是如此,所以孔老二说唯女子难养。也就只有他家陈婉,懂事知分寸,没人比得上。他若有所思地微笑,看在吴乐雅眼里,又是重重一声冷哼。

秦昊想告诫她女孩温柔点娴雅点,欲言又止。猛然醒悟在他的理念中,陈婉已经成为衡量其他女性的一把标尺,温柔的娴静的独立的傲气的,说的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

他脸上笑意愈深。

吴乐雅眼底阴云密布。

在父母家吃了晚饭,秦昊冒着小雪溜出来。倒后镜里是吴乐雅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追出来在门廊处不停顿足的身影,他狡黠一笑,油门直踩到底,把她甩在夜色里。

老旧的印染厂家属楼在雪夜中看起来不似平日里那般丑陋,层层灯火点燃的是各家平实安稳的幸福。看见一抹灰色从楼道里拐出来,四下张望了番才急步走来时,他扬起嘴角。几乎能听见她脚下踩雪的簌簌声,能体会到心脏在等待许久之后,因为她的出现而缓缓松弛舒展的愉悦。

“不带手套。”他低声责备,说着将她两只手揣进怀中,“捂捂。”

他贴得太近,胸口太烫。陈婉忸怩着,想抽回手又被他强按回去。“不知道雪下大了。你才回来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想你了。”他的视线停驻在她发红的耳根上,亲吻她的欲望鼓噪着,跃跃欲试。

陈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抽回手。听他含笑戏谑说:“才多少天没见就生分了?和我说,想不想我?”陈婉白他一眼问:“你好好说话行吗?”

“行,知道你面皮薄,想我想得心都疼了也打死不说的脾性。”他厚颜调侃。“去哪儿?去小环山看雪好不好?”

陈婉为难,“我偷偷溜出来的,不能太久。”

“那好,我们就在这儿看雪。”他欠身把她座椅放低,脸凑近她的,数着她忽闪的睫毛。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真的不想我?”

“就一点。”陈婉拧头躲避他火辣辣的眼神,犹豫着抬手伸出小指,比划着第一个关节位,“这么点。”

他佯怒,鼻孔里冒着粗气瞪视她数秒,眸中怒色渐渐消散,化作两团喜悦,突地咬住她小指,含着细细吮吸,舌尖轻轻打着转。陈婉如同被下了定身咒,傻傻地看着他戏弄自己的指尖。

目光摩擦处,便是旖旎乡。她醒觉而收回手的下一秒,再次于他唇间迷失。

十指相扣,坐看翩飞的雪片染白了马路,涂抹上老树。静谧无声中有暗流缓缓涌动。

他坚持送她回家,昏暗的楼道里陈婉尴尬地解释:“都不肯分摊共用电费,从搬到这来,楼梯没亮过灯,你小心。”

秦昊心中一紧,“以后晚上我都送你到家门口,没我在的时候喊你舅下来接。这半夜藏个人……”话音未落,已经踩着什么,一声闷响,接着又是呼啦啦一片。身边楼道拐弯处堆得高高的黑影坍塌一角,定睛仔细看,蜂窝煤半拉半拉地躺了一地。

陈婉更加尴尬,“用煤比较便宜,煨汤烧水都划算,这里的住户几乎……”

“没事没事。”秦昊迭声说,握紧她的手迈过满地残骸拾级而上,“小声点,我出门急没带钱包,等会谁来找我赔钱,我没钱给。”陈婉抿嘴浅笑,两人做贼般悄悄走过。

上到顶楼转角,秦昊停下来。“这两天我家应酬多,过几天给你电话。”她在他难隐歉疚的语声中微微点头,上去又折返,悄声嘱咐了一句:“少喝点酒。”

秦昊凝目注视着她,嘴角缓缓溢出一缕笑,“不是在你家门口的话,真想狠狠亲你一下。”陈婉关上屋门时,拿冰凉的手压了压双颊,灼热的温度几乎烫着了掌心。

家里租的是小二房,客厅更是窄仄得勉强够摆张沙发,小宇回家就睡在沙发上。陈婉回来时舅舅已经睡下了,舅妈还坐在客厅的小凳子上追问小宇学校的详情。见陈婉红着脸回来,舅妈不由奇怪:“跑上楼梯的?”

陈婉使劲点点头,“不小心撞翻了302的煤堆,怕被发现。”说罢心神一动,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能把谎话说得面不改色。

“302的刘姨是不太好相与。”舅妈在这里住了半年多,仍然不太习惯,“同学回去了?这大雪天的还出门,也不怕父母担心。”说完又有几分好奇,“小婉,和舅妈说,是不是男同学?”

陈婉面对舅妈和小宇炯炯的四道光束更加不敢作答,含糊地应了声。

“大姑娘了还害臊!舅妈还一直琢磨着人家读大学好几个男朋友换衣服样的换不停,我家孩子怎么会没人追?真是谈朋友了不怕和舅妈讲,你舅舅是老古板,舅妈不是。只要人品好家庭不复杂就行。”说着叹口气,“老二就输在复杂上。”

陈婉蹲在舅妈旁,“舅妈。”

“不说这个。说说你那男同学……”

“舅妈,只是普通同学。真的没有什么!”陈婉站起来,急急撇清,“我先睡了。你们聊。”背后还传来舅妈的笑骂:“你这孩子,脸皮这么薄!找婆家是正经事!”

人品好家庭不复杂。

陈婉掩上门,暗叹口气。

人品。家庭。

论人品,他……论家庭,她家昏暗的堆着蜂窝煤停着自行车垒着旧家具的楼道和玫瑰金色的电梯壁能当镜子用的大堂地板,对比何其鲜明?

她早就说过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

正月里,陈婉再次体会到什么叫距离,什么叫鸿沟。

秦昊说几个熟络的朋友小聚,她像以往一般推拒。他苦着脸,“那就我一个?说好了都带女伴的。算了,糗就糗吧,上回被36D砸了满身蛋糕,你最敬重的宋老师也不是没见过。”

“演戏逼真点,偷看我表情会露馅。”点破诡计之后,他讪笑不已。陈婉终是有些不忍,“宋老师也去的话……”

到了日子他来接她时看见她往常的装扮不由一愕,“过年买给你那套呢?”

“不习惯,穿上又换下来了,鞋跟也太高,我站不稳当。”见他微微失望,她正色说:“又不是遛狗,一定要把我打扮成那样?”

语气中突起的冷冽,肃穆的表情,全部是她不悦的特征。秦昊不慌不忙地帮她系上安全带,“穿什么都行,怎样都好看,就算只套个蛇皮袋子也比别人强。”

“去死!”陈婉反嗔为笑。可到了地头着实有些笑不出来。众美环饲,满目琳琅。秦昊如游龙入海,顾盼生风地牵着她四处与人寒暄。她呐呐地逢人点头,感觉众目睽睽下的自己俨如突然被聚光灯捕捉到的乡下老鼠。

这不是她的世界。

第56章

望谷,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省疗养院坐落在小环山中。所谓“望谷”就是面向峡谷的意思,谷间一条溪流横穿而过,后山上确如秦昊曾经描绘的满山老梅。

暗香在萧索的风里浮动,楼下是一溪静水深流。

秦昊说只是几个相熟的小聚,耳听着落地门里传出的喧腾,陈婉想着“小聚”两个字,抬手抚了抚前额。

“躲这里来了?”

抬眸是宋书愚的笑容,陈婉立时站直了,有些局促。“宋老师。”

“看风景?”宋书愚俯瞰窗外,随即深吸一口气,精神一震般。将手上的杯子递给她,“要不要来一杯?酒精能让人放松。”

宋书愚手中两杯酒,显然是专程出来找她的。陈婉接过马天尼抿了一口,迟疑地问:“我看起来很紧张?”

“背挺得比军训还要直。”

陈婉不好意思地笑笑。里面的男男女女无外乎谁家公子小姐、谁家亲友故交,应对间她尽量保持不卑不亢。尽管如此,对于他们来说,她仍然是个异类。

“其实不用太紧张,他们只是好奇心太过。小五突然间修身养性不问风月,很多人接受不来。这大半年时间关于小五的流言可不少,甚至连艾滋的传闻都有。”见陈婉瞪大眼,宋书愚莞尔。“别给他听见,会抓狂。”他向她挤挤眼。

陈婉窃笑不已。紧绷的肩膀也随之放松,拨弄着酒杯里的樱桃,缓缓说:“我倒不是紧张,只是感觉格格不入。她们议论的人我不认识,讨论的东西我不懂。象被隔在透明的玻璃罩外面。”依照她的脾气,她会选择退场,只是见秦昊今天玩得痛快,她不忍拂了他的兴致。

宋书愚微微颔首,“适应需要过程。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互相适应互相妥协的过程。”

陈婉沉默。

“我说过在你们两人之间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立场,”宋书愚沉吟着,似乎在审度措辞,“对每个男人来说,一个好女人就是一座学校。小五这半年多的改变几乎都是因为你,遇上你是他的福气。自私地想,我还是选择站他那头。只是,要委屈你了。”

所谓旁观者清,通透的往往是局外人。陈婉不置可否地一笑。

“小五在感情方面只是迟钝了些,他不是傻瓜。他总有闹明白的一天。”宋书愚像是有穿透内心的能力。“还不明白我会一棍子敲醒他。”

“敲谁呢?”陈婉与宋书愚同时后转,秦昊倚着门似笑非笑地,“躲这里聊天,把我晾在里头。难怪我一直输,原来有人咒我来着。”

“胡说什么?”陈婉啐她一口,“里面乌烟瘴气的,跟赌场差不多,我们出来透口气。”

秦昊上前拥她入怀,顺手把她身后半启的窗子合上,“站在风口上也不怕感冒。”旁若无人地咬着她耳垂说:“难怪我连摸了几把都输,一扭头,人不见了。”说完抬头问宋书愚,“不进去玩几手?”

宋书愚戏谑地对他们连连眨眼:“行,我闪,我还有点眼里见儿,不会误了你们俩的好事。”

陈婉挣不开箍在腰间的手,面红耳热地目送宋书愚的背影消失在门里,这才回头瞪了秦昊一眼:“哪有你这样的?来了就赶人。”

“我不高兴怎么着?和我聊天不见聊得这么痛快。”秦昊就着她的手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吃醋了,需要安慰。还有,偷偷溜出来是不是该受罚?害我输钱也应该赔偿点什么。”

陈婉眼见他耍起无赖,有些莫可奈何,又有些新鲜的纵容感,斜睨他一眼,问他又有什么花招。

秦昊只是挑挑眉也不出声,牵着她的手沿防火梯走下去。

“人还没散,等会有人找你怎么办?”楼上依稀传来喧哗声,陈婉有些不放心。

“别管他们,由着他们闹,我们自己玩。”秦昊没穿大衣,下了楼北风一撞打了个激灵,借机将她搂得更紧。“不输几手不放我走,那几个心眼忒黑。”

望谷的后面依山一排连栋小别墅,进了房间秦昊就开始脱衣服。陈婉呸一声:“就知道你没存正经心思。”

秦昊精赤着半身,嘴角噙着笑望住她,“要不要我帮忙?”踢掉裤子便是一个饿虎扑食,陈婉被他压在床脚动弹不得,勃发贲张处提醒她从年前到现在,他忍耐到了极限。她承应他的辗转啜吮,在他唇间低吟,他探起身时,她眼神仍有些迷离。

“我在外头等你。”他蜻蜓点水般再次吻过她的唇,氲氤着欲望的嗓音暗哑,“快点,嗯?”

陈婉踏出后门立时满眼惊赞。一侧是溪水上游高陡的山石,一侧是满目香雪海。秦昊泡在空旷的温泉池里,目光灼灼地不放过她每一个表情。“把浴袍脱了下来。”他诱哄地说,眼里满是期待。

陈婉四下看看,抵不住彻骨的寒意,犹豫中解开束腰的带子。万籁俱寂里他突然爆出一阵狂笑,胸膛起伏着,周围水波荡漾。他游过来,伏在她脚边仰起头,一脸研究的表情,“还好,我本来以为你会穿着羽绒服下水的。”陈婉作势踢他,被他闪开,忍笑哄着她说:“没见过这么忸怩的,把内衣脱了。包裹得这么严实,不知道还以为是去潜水。”黑色的防寒内衣从颈子包到脚脖子,不象潜水衣象什么?

“不要,有人看见丑死。”露天席地的光裸着,她接受不来。

“才过完年,这里没人,有人也不敢随便乱闯进来。”他唬起脸吓她。“再不下来我动手了喔。”

陈婉下水时别开眼睛不敢与他对视,“坐我腿上来。”他低哑的声音极尽魅惑,托在她腰间的手掌比温泉水更加灼热,直抵身体最幽深处。冷冽的风送来馥郁梅香,她肩头轻颤,偎紧了他。

风过处,老梅枝桠上的残雪窸窸窣窣地落下,坠地的声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耳边。

天地悠然。

“这么好的景致被圈起来不给人欣赏太浪费了。”她叹息。

“好也是因为有你在,没有你,我看着也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