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刚刚送来医院的那些在火灾中抢救出来的病人大都已抢救无效,少数几个勉强恢复生命迹象的其中一位也和楚小姐一样是在电梯里被救出来,幸好你们发现的早,要是这两人再被关几分钟,恐怕不用做手术,就直接宣告死亡了。”

手术室门随后大敞,几位护士推着病床走出来,赵秘书跟小周几个连忙扑过去看向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面无血色的楚醉,想到她差一点点就彻底离开了她们,两个女人终究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先生,您太太的手术很成功,您现在可以放心的去包扎了吗?”男医生瞥了何彦沉一眼,叹道:“伤口感染的话,很容易将细菌带入病房,你若再不包扎,恐怕连您太太的病房都进不去。”

“太太?”小周跟赵秘书听见医生的称呼,两人同时惊愕的看向面色不佳的何彦沉,这才看清他的表情,见他表情说不出的可怕,也不知是因为医生的话,还是因为其他,只是,……反正她们没敢开口发出疑问,只觉暂时还是先闭嘴的好。

*

亘长的生命中仿佛就这样重新轮回过一次,人只有在彻底体会过一次死亡的滋味才有勇气在记忆最深处查找到最初的记忆。

二十八年来她只有过七年的温暖,却因为一场分崩离析而坠入永生的噩梦。

隐约中她仿佛闻见那抹一个人独有的特殊的却独独能让她安心的味道,一如许多年前她赖在他怀里将刚刚洗过澡而湿漉漉的头发往他年轻蓬勃的胸口乱蹭,蹭得他频频嗓音低哑又拿她万分无奈的举着毛巾给她擦头发。

有人在她的发间怜爱的轻抚,有人在趁她睡着时在帮她盖被子,有人喜欢在她生病耍无赖的撒娇时纵容着她的所有恶劣,整夜的坐在她的床边举着温度计不厌其烦的探着她身体温度的变化,有人在她自然而然的想要贴近脸颊边的温暖时将手抚在她的脸上,手指轻轻摩挲,痒痒的,却那般那样眷恋。

她死了吗?

也许真的已经离开这烦扰凌乱的人世。

否则她的灵魂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接触到这过往曾经熟悉的一切,同样的体温,同样的气息与独特的让她倍觉安心的味道,她想笑,想要寻找那道身影,却奇异的一次次被困倦拉入黑暗。

清晨朦胧,赵秘书跟小周提着煮好的粥走进单人的VIP加护病房,见何先生依然坐在病床边,两个女人相视了一眼,将手中的热粥放到床头的桌上。

“何先生,你已经在这里照顾我们楚总一整夜了,快回去休息吧,天都快亮了,换我来照顾就好。”赵秘书盛出粥来捧到他面前:“从昨晚到现在你一点东西也没吃过,这样怎么行,好好的身体都熬坏了,而且我听说何先生似乎有胃病,先喝些粥再回去休息。”

何彦沉抬手捏了捏乏痛的眉心,将楚醉身上的被子又向上提了提,没有接过粥,仅是一直盯着楚醉那张白到近乎透明的脸,看着她在睡梦中似乎睡的并不踏实,时不时隐约蹙起眉,时不时因为动过胸口动过手术的地方而疼的溢出一层的汗。

他皆亲手替她擦去,仿佛照顾这个女人已经是他早已经习惯且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事情,他知道怎样让她的睡的安稳,怎样能在她模糊呻.吟时安抚着她的手心让她平静睡去。

赵秘书根本插不上手,这一晚只能跟小周在旁边打打下手。

几次猜想何先生跟楚总之间的关系,但又不敢乱想,几次以为何先生只是对楚总友善,可他对楚总的了解已经让赵秘书无法再单纯的以为这两人没有一点关系。

可若是有关系,那又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

翌日一早,虽然一直处在深度昏迷与黑暗的梦境中挣扎不出去,但隐约有了意识,麻醉早已失效,对动过手术那处地方的疼痛越来越敏感,屡次不安的呻.吟梦呓。

赵秘书与小周被吩咐回去处理本来他们一行人在新加坡要做的事,整理考察记录等事项。

到了中午,大夫过来给何彦沉肩后的那处外伤换药,他不动,任由医生在他伤口清理涂抹包扎。

“不……不要……”募地,楚醉在病床里忽然浑身发颤,不知是梦见了什么,明明没有力气的双手却死死的纂成拳头,何彦沉看见,挥开身后的医生,不顾还未处理好的伤口,回到病床边俯首按住楚醉轻颤的身体。

“何先生!你的伤……”

“先别管我,叫昨天那位医生过来,马上!”见楚醉满脸痛苦的转过头,像是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何彦沉按着她的身子,不让她有太大动作,又稳住她脸上的氧气罩,转头看向床边的仪器,一边按住她,一边俯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不……”楚醉眉心越皱越紧,声音低哑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声带受损的极为严重:“不行……不……”

“只是梦,是梦,听话,不要乱动。”何彦沉附在她耳边安慰:“小醉,不管你看见什么,那只是梦。”

楚醉却是痛苦的将头偏过去艰难的剧烈喘息:“爸……别走……别走……”

“等等我……爸……爸……等等我……”

“小醉。”何彦沉剑眉深拧,抬手轻抚着她的额头,像是哄着孩子一般温柔:“回来,不要去追他,那里不是你现在就该去的地方,听话,回来!”

“不要……爸……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是我不对……是我……爸……你不要不理我……你等我……等等我……”

眼见她似乎陷在梦靥里无法回神,何彦沉按住她微弱挣扎的身子,直到医生赶过来检查。

医生给她打了少量的镇定剂,因她太过虚弱,仅仅很少很少的份量就足够她重新安静的睡下。

下午,何彦沉终于疲乏的坐在她病床边假寐,却被楚醉隐约的声音惊醒。

“彦沉……”

很轻很轻,低的如蚊子一般的嗡响,却惊的他募地抬起头扫向她睡梦中苍白的脸。

她仿佛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便又继续安静的沉睡。

他却再无睡意,无言的凝视着她苍白脸下隐约血管的纹路,仿佛是有什么早已在心间死掉的东西一点点恢复生命,仿佛早已彻底放手的那根线终究还是被她小力气近乎卑微乞求的轻轻拉扯。

人的潜意识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在面具之下真正的冒出头来,一如那些埋藏在现实之下的无奈与只有她自己才会明白的痛。

像楚醉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刺猬,在学会毫不留情的用力刺伤别人的时候,早已先将自己刺的鲜血淋漓直到麻木。

那一丝低弱的仿佛无意识的呼唤,彻底的揪住他死寂无声的心尖,目光迥然的看着她睡着时那似乎难过悲伤又委屈的模样,他实在无法想像这两年她究竟是用着怎样的力气去撑起那样一张冰冷的面具。

看了她许久,何彦沉眉心几乎要打出一个结来,从冷凝到深视,看着她密长而安静遮住眼睑下方的睫毛,想要抽烟,刚将手探入外套里边便又空着手抽了出来.^女^生~小说-网最.好*看.的女*生.小*说

有那么一瞬间他终于清楚这么二十几年他遇见一个多么磨人的小魔鬼,恨极时让人恨到牙痒痒,恨不得把她抓回手心牢牢纂在手里折断她那两片嚣张的小翅膀,爱极时却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想疼在手里将她里里外外的面具剥除干净,将她心底最深处的比任何人都脆弱敏感的灵魂细细呵护在手心。

原来这女人是他的克星,克的他死死的,任他在外边如何如何,在她跟前却永远都只能这般这般。

一如七岁时他用着如何冰冷如何漠然的目光看着那个气焰嚣张却笑脸甜美的小姑娘,一如她毫不惧怕的伸手要从他手中抢回气球,掐着腰大声教训他要懂礼貌,惹的他只能干瞪着眼看着眼前穿着公主裙的小丫头对自己愤怒的皱起浓浓又可爱的小眉毛。

想到这些,何彦沉不禁自鼻间发出不是很爽的哼笑,同时手机在衣袋里震动,他扫了躺在病床间的克星一眼,起身走出病房。

“Vason先生,卷款潜逃的分部经理已经抓到了。”洛鹰的声音自电话中传来。

何彦沉陡然放下手机,抬眸看向医院走廊尾端窗外飘摇的郁葱满目,眸光微凉,寒霜一般鸷冷的声音缓缓:“先别弄死,等我回去。”

*

“啊——”惨烈无比的嚎叫声自门外向里骤然响起。

洛鹰将人一脚踹进门,被他们在沿海码头将要驶离马来半岛的轮船里抓到的分部经理一脸恐惧的趴在地上,惊恐的抬起脸看向前边一到看不太清楚的男人背影,吓的他连滚带爬的坐起身,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你们要干什么?这里不是警局,你们不是去抓我的警察?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抓我干什么?”

“闭上你的狗嘴!”洛鹰上前又踹了他一脚,在他倒在地上有些直不起身时,走到向落地窗前的人影:“Vason先生,人带到了。”

何彦沉将烟按熄,转身冷淡的看了一眼那刚刚重新爬起来颤抖的跪坐在地上的男人,似笑非笑问:“你在楚氏做了多少年?”

分部经理怔了怔,顿时有些惧怕的看着那个人的脸,只觉得他似是带笑的眼中带着莫光的杀意:“我……有、有几年了吧……”

“几年?”何彦沉挑眉。

分部经理看得出这些人不好惹,看这气势,能在警察寻他之前将他抓来,应该是连警察都不怕,不禁又颤了颤,伸出五根手指:“五、五年……”

“哦?前边三年在什么职位?”

“在楚氏的台湾分布做个小部长。”

“是怎么被安排到新加坡来负责整座商场的?嗯?”

听出这人话外有话,分部经理咽了咽口水:“我、我家一个远房亲戚在楚氏的人事部做事,我送了些钱,走走关系,正好两年前楚氏刚由那个黄毛丫头接手,她忙的焦头烂额,对海外的一些曾经由她父母投资的商业地段没什么精力分心,我就趁机走了后门来新加坡管理商场……”

“是么?”何彦沉冷笑,从落地窗那边的暗处一步一步走出来,目光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满眼惊恐的男人:“两年来吃了不少油水吧?”

分部经理一愣,想到这些人可能是想从他这里捞一笔,不禁吐了口气,又狠了狠心,募地缓缓站起身,一脸狗腿的笑了笑:“那个……这位先生,你是想从我这里捞一笔?”

何彦沉挑眉不语,冷笑的睨着他眼里的精光。

“这个……”分部经理算了算,在心里减少了一些数量,勉强的伸出两根手指:“这两年我捞了两千万,我给你一半,你放我安全离开马来西亚,怎么样?一千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何彦沉冷笑:“确实不小,才不过两年,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捞到这么多油水,你果然是个人才。”

“过奖,过奖……”分部经理搓手笑笑,却在心里心疼极了那要割让出去的一千万,可现在他也只能消钱免灾,能跑就赶快跑。

“商场的火灾是怎么回事?”募地,何彦沉笑眯眯的问他,笑的十分和善,仿佛与他的生意就此达成。

“呃……这个……”分部经理脸色寒了寒,并不说话。

何彦沉斜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经理,你是希望我将你送到警局,由警方来调查这起火灾的前因后果?崭新的商业楼电源并未老化,这电源怎么说失火就失火?又正巧你们楚氏的总裁被关在电梯里差点送命?这未免也太巧了,嗯?你说呢?”

分部经理顿时打了个寒颤,有些畏惧的抬眸看了看眼前身材高大气势凌人的男人,向后退了一步,打着退堂鼓:“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我确实是吞了商场的钱逃跑,但我不知道之后就发生火灾,我……”

何彦沉笑。

洛鹰当即上前掏出一把银灰色的闪着寒光的抢,对上分部经理的头顶:“说实话!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崩了你!”

何彦沉笑。

洛鹰当即上前掏出一把银灰色的闪着寒光的抢,对上分部经理的头顶:“说实话!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崩了你!”

“不要!”分部经理立时惊叫,腿软的小心的避着脑袋旁边的枪口,知道他们是玩真的,赫然跪在地上,满眼惊恐的大叫:“我说,我说实话!别杀我!别杀我!我说实话!”

“说!”洛鹰不耐烦的按下板机,闲他啰嗦。

“我说!我说!”

分部经理吓的抖如筛糠:“是那个黄毛丫头……她……她忽然不声不响的来商场视查,我毫无准备,又觉得这两年做的天衣无缝,虽然给总公司报的业绩平平,但也不算亏损,我以为她不会看出什么,但后来她分明就是知道我这两年做了什么事,要将我遣送回国,嘴上说是送回去当新人培训未来给我升职,我刚开始有些回不过味来,后来想清楚了,她他.妈就是要把我送回国去,然后把我交给警方盘查,我后来想着既然这里的油水吃不到了,如果真的回去,说不定会被关个几年,想着自己的钱够花下半辈子了,就……”

何彦沉垂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就想着干脆一了百了,现在也只有她知道我贪污了商场的钱,那个黄毛丫头是我最大的危机,还有这个商场里以后很可能会被发现什么证据,我就想到搞一场火灾,算好时间,又在那个黄毛丫头下午4点多坐电梯要离开时趁机在商场主电源上搞了鬼,电源起火的速度是极快的,她又正好被关在电梯里根本逃不出去,我趁着理好一切,所有人还未发现时就逃了,之后火才烧起来……”

“所以你为了一己之私烧了商场,致53人死亡29人受伤?”洛鹰咬牙切齿的真想直接崩了他:“你.妈.的!!!老子混黑道这么多年也没你这么草菅人命!”

分部经理顿时怯怯的缩了缩肩膀,不敢回话,生怕惹着这个拿抢的人然后一命呜呼。

“要怪也只能怪那个黄毛丫头,如果我不这么做,最后死的很惨的可就是我!”他低声懦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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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部经理猛地抬起眼看向他,见他在笑,忙讨好道:“你们是黑道的人?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人就别再拿枪对着我了,兄弟,这玩笑可开不起啊!让……让他把这枪拿、拿开……要不,你们收了我吧!我一定全心全意为你们做事!不要杀我!不要把我送去警察局!”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何彦沉笑眯眯的看着他,在分部经理一脸欣喜的仿佛抓到希望的一瞬间脸色骤寒,一脚将他踹开,直到那人整个身子被踹的重重撞向对面的墙壁又弹了下来摔在地上,趴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嘴里吐出血沫,何彦沉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我若是好人,又怎会抓你过来?黑道虽不干净,但也绝不收你这种败类。”

话落,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

“洛鹰。”到了门前时,何彦沉顿住脚步,回眸冷扫了一眼那墙角下再也爬不起来的男人:“先废他两条腿,明天下午之前送去警局。”

“为什么不直接做了他?还留他活一天做什么?”

何彦沉不冷不热的瞥了他一眼:“你不嫌脏了手?”

“……”洛鹰抽了抽嘴角。

“商场里几十条人命,足够他剥夺终身政/治权,一枪毙命了,何需我们动手?”

“你是不想再被楚小姐误会杀害无辜了吧。”洛鹰收起枪,仿佛不经意道。

何彦沉冷睨了他一眼,未语,旋身离去。

*

五天,整整五天楚醉才知道自己竟然死里逃生了。

刚一醒过来时,只觉得入眼一片刺目的白色,适应了好半天才吃力的揉着额头,呆呆的看着病房的天花板,更呆呆的看着站在病床边一脸欣喜的圆睁着眼睛观察她的赵秘书。

“醒了!醒了!真的醒了!”赵秘书开心的转身说:“快去叫大夫!她真的醒过来了!”

“谢天谢地!前两天大夫说你度过了危险期,但真的完全是捡回了一条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现在终于醒了!”赵秘书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睛,在楚醉有些呆滞不解的目光下转过身偷偷抹了抹眼泪。

病房里立时涌进来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又是全方位检查又是用医疗照明电筒剥开楚醉的双眼仔细观察她的眼球和她的部分神经。

楚醉失神的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一堆人,有些迷糊,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看见阎王老爷的,隐约的还记得自己在鬼门关转悠了一圈,但是那个门她怎么都进不去,晃晃悠悠的恢复了意识,入眼的竟是这样的一团乱,乱的她以为电梯里发生的事只是一场噩梦。

“楚小姐身体的各个神经都恢复了知觉,真是死里逃生,可喜可贺呀。”医生在病床边笑着拿下听诊器,低头看向一脸迷茫着楚醉,不禁轻笑道:“楚小姐,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而且刚动过几天手术,需要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你的先生已经请了新加坡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来我们医院专门给你看诊,果然应了你们大陆人的一句老话,皇天不负苦心人!你千万要好好休息!”

我的先生?楚醉呆滞的看着那个医生模样的男人,依然满脸迷茫。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赵秘书跟助理满眼感激的道谢,另一边小周在帮医生护士摘除楚醉身体四周的一些已经用不到的仪器。

“楚总,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就一定要说!你真的是捡回了一条命,真是苍天保佑啊!”

赵秘书又附在床边满脸心疼的看着面色几乎透明的楚醉,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胸前的刀口疼吗?你当时肺部吸入了太多的毒烟,大夫给你动了手术,刀口虽然不是很大,但毕竟在胸口,你呼吸的时候会不会扯到伤口?要是痛就一定要说出来,我叫医生帮帮你,你别自己忍着,啊!”

楚醉迷糊的轻轻点了一下头,赵秘书顿时欣慰的俯在床边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我居然没死……”楚醉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几乎听不清,连她自己也被自己这公鸭一般的嗓子吓的连忙闭上嘴,一脸见鬼了似的抿着嘴角瞪着转过身来对她笑的护士。

笑什么?不就是被烟熏坏了嗓子吗?再养一段时间怎么也能好了,有什么好笑的?

楚醉在心里咒骂着,表面上一副平静的样子,同时收回了目光。

刚刚那个在看着她笑的护士看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禁笑道:“楚小姐,你呼吸管道受损,一定要好好修养,不然以后都会哑哑的,没法去KTV了哟!”

“不过楚小姐,你真是命大,也幸亏了你先生没等火被扑灭就冲进去将你救了出来,不然你现在真的没命了呢!人家都说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可你先生对你真是好,为了救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冲进那么危险的火场里救你出来,连他自己都被砸伤了,却把你毫发无伤的抱上了我们的救护车,你真是幸福!”

楚醉这才又正视那个护士,露出嘶哑又微弱的声音,带着几分疑问:“我的先生?”

刚刚他就听那个男医生说到她的先生,她什么时候嫁人了?哪里来的先生?

正满眼疑问着,何彦沉的身影在病房门前步入,映进楚醉眼里,她立时收回满是疑问的目光,脸色僵的白的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貌似有些不善的脸色。

“这不,你先生又来照顾你了,他可连续照顾你好几天了呢,不眠不休的,楚小姐,你可真是让咱们医院里的一群女孩子都心碎死了,何先生这么迷人又这么疼老婆,真让人嫉妒。”说着,那小护士咬咬唇,含羞带怯的瞥了那道身影一眼,又用着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眼神瞄了呆滞的楚醉一眼,转身走出了病房。

见何彦沉走过来,楚醉立时满眼戒备的盯着他,悄悄抬起手揪住身上的被子。

结果他站在床边默然看了看她,不言不语,不怒不笑,眼神似平静又似波涛汹涌,居高临下的垂眸睥睨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出一个窟窿,带着几分让人骇然的犀利。

“那个……我出去接些热水。”赵秘书虽然不知两人的关系,但毕竟见多了世面,跟助理和小周眨了眨眼。

“啊,那咱们去把水果洗一洗,切成小块看看楚总能不能吃进去。”小周跟助理也连忙抱起果盘跟着赵秘书往外冲,不出半分钟,几个皆十分自觉的出了病房,又恰到好处的轻轻关上了门。

病房里顷刻安静的让人有些惊惧,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楚醉在他莫名的目光下被注视的有些尴尬,不禁屏住呼吸,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悄悄揪住雪白的被子一角。

何彦沉看着她那一副谨慎的又似乎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模样,微微眯起双眸,募地扔下一句:“说吧。”

楚醉本以为他想说什么,结果被这不明不白的两个字弄的一阵愣神,哑哑的扯着公鸭嗓子微弱的小声问:“说什么?”

结果他老人家转手将床边一把椅子往身后一拽,稳稳的坐了下去,气定神闲歪头看着她,看起来也不知道是心情极差,还是心情极好,总之,楚醉看的有些发懵。

见他挑眉睨着自己,仿佛是在说“你明知故问”的表情,楚醉咬了咬下唇,好半天,才知道他是在等她说什么,只好十分诚恳的沙哑的挤出两个字:“谢……谢……”

何彦沉面色一沉,不冷不热的扫她一眼:“谢什么?”

楚醉看看他,觉得他莫名奇妙,就算是救了她,想要她道谢也不能在她现在这种刚刚“复活”的状态下就让她把话全说完啊,她现在这么虚弱,他看不到吗看不到吗?

她憋了憋,又硬生生的憋出几个字儿来:“谢谢……你救……了我……”

随即她就看见他眉心打了个结,似乎对她简单的道谢极为不满。

楚醉登时瞪着他,扯着公鸭嗓子用着自以为比较用力比较大的声音喊:“虽然知恩图报是中华民族的良好美德,可你也得看在我刚从鬼门关逃出来的份儿上等几天,等我出院了,我一定对你千恩万谢,过往的事我尽量不再去计较,不再和你针锋相对了还不行吗?”

吼完,她就觉得全力的力气都奉献给刚刚明明用尽了力气却还是“弱弱”的嗓音下了,最后只好干瞪着眼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女^生~小说-网最.好*看.的女*生.小*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谢谢我?”终于,他笑意加深,眼中染着十足的好心情:“我是要你把在电话里没有说完的话……现在当着我的面,说下去。”

楚醉惊骇的杏眼圆睁,有气无力的哑声低叫:“什么话?什么没说完的话?”

“你确定需要我重复一遍?”

他笑意盎然的坐在椅子上,黑色的丝质衬衫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可见他昨夜一夜没睡,早上就赶来了医院,可楚醉感觉他似乎哪里和前一阵子不太一样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能谨慎的瞪着他。

“我不记得自己有给你打过什么电话,就算真的有打过,那有可能也是神智不清,我只是有些需要交代的事,我只是不放心我女儿,我根本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哪里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又、又或许是我按错了号码……”楚醉越说,声音越低弱,直到几不可闻,直到在他逼人的目光下渐渐闭上了嘴,径自懊恼的蹙起秀眉。

他嘴角惯常的勾起弧线:“真是越来越倔强的性子。”

“被囚在一片火海里面对生死一线,却打一通电话过来要我好好的,楚醉,你还真是非一般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