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好,你才会看上他跟他合作嘛。”沈小甜笑眯眯地说。

陆辛也笑了。

“老冯在扬州干了十来年,学了一手淮扬菜,后来交了个苏州女朋友,就去了苏州,生煎包子,哦对,苏州人没有包子,都叫生煎馒头的,老冯就是在那儿学的手艺。”

“学了十年淮扬菜,做菜还是离陆哥差远了,所以说啊,做菜这事儿看的真是天分,碰上陆哥这样的,我学半辈子都赶不上。那年陆哥在我这儿做了一道双皮刀鱼,哎呀,真的,教我的老师傅都拿不出住那一手的鲜呐。鲜得我哟,当场就跪下了,死乞白赖地就要跟陆哥合伙儿赚钱。”

说着话,冯春阁又端了两个小盅走了出来:“生煎包得等一会儿,再喝点汤,昨天陆哥你做的那个猴头菇鸡汤是真的清甜,尝尝我做的猪肚汤怎么样。”

看着冯老板嘴里生花地出来,又脚下抹油地走,沈小甜问陆辛:

“双皮刀鱼是什么?”

“就是江苏那边的一道老菜色,费点功夫就能做,别弄破鱼肚子,把内脏取出来,然后去骨头……算了说起来太麻烦了。”

沈小甜惊讶地看着陆辛站了起来。

“我去问问老冯这儿有没有刀鱼,让你尝尝。”

不是,我就随便问问,也、也没必要。

看着陆辛迈着大长腿进了后厨,沈小甜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然后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涨粉是什么?有红豆沙吃么?有生煎包吃么?有课代表给做刀鱼吃么?

第四更嘻嘻嘻嘻嘻

明天就是十一月了,其实我想在元旦前搞定这篇文。

所以……

唉,不知道有没有那种……爱的小鼓励,让我做出每天双更的重要决定。

庆祝开V,本章评论有红包哟!

☆、双皮刀鱼

“怎么回事儿?怎么陆哥就突然洗手做菜了?”端着刚出锅生煎包子出来, 冯老板过分端正的脸上写着有些喜感的困惑。

“因为你刚刚提了了双皮刀鱼,我问他什么是双皮刀鱼,他说他做给我看。”沈小甜解释得挺仔细, 一点也没被自己看着生煎包的那双眼睛耽误了。

“哎哟!”

冯春阁忍不住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沈小姐,生煎包字你趁热吃啊,陆哥你不用等,他忙完了我再弄。那个……你还要点儿啥?尽管说,我马上去厨房给你做。”

重点是想要去厨房吧?

盘子里圆滚滚的生煎包顶着黑色的芝麻粒儿乖乖排队站好,上面是白色的跟蒸包仿佛, 下面却是用油煎制的,金黄的一层,带了一点油香气。

沈小甜笑着拿起了一个生煎包,冯春阁连忙对她说:

“你可别看包子小就一口吃了,里面是有热汤的,先咬开一个小口, 不然烫嘴。”

是的,江浙沪一带的“包子”都以内藏热汤为美, 一个个看着小巧玲珑的, 说不定进嘴就成了“暗器”。

沈小甜张开的嘴小了一点儿, 又小了一点儿, 最后只派出了两颗小白牙, 完成了咬破包子皮的“排爆”任务。

热气几乎顶着嘴唇冒了出来,透过小孔,能看见里面藏着的汤汁,或者也该说, 能看见泡在汤汁里的馅儿。

“我去了厨房,陆哥又把我给撵出来了, 他说怕您一个人呆着闷,让我来跟你聊两句,我说这人忙着吃包子呢,哪有空跟我聊啊?陆哥就是天天欺负我。”

嘴里是抱怨,其实冯春阁还是对沈小甜说着陆辛的“好”。

吃得津津有味儿的沈小甜抬起头问他:“您这个包子是特意灌了汤汁进去么?”

“放了点儿皮冻,幸亏我是之前熬了皮冻放在冰箱里冻起来了,不然您今天想吃这口灌汤生煎,我可没辙了。”

说着话,冯老板就坐下了,他没坐在正对着沈小甜的那个原本属于陆辛的位置上,而是歪着屁股坐在了旁边儿,一坐下,他就回头看向厨房,还好,他没忘了自己是来跟沈小甜聊天的。

“我这个生煎啊……”

吃完一个生煎的沈小甜看着冯老板恨不能后脑勺上长对眼睛的架势,忍不住笑了。

“我也想看那个双皮刀鱼怎么做,我能端着包子去么?”

冯春阁把不知不觉转回去的头又转了回来。

“行……行啊!怎么不行!”

他像屁股上安了弹簧一样,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

双春汇的厨房挺宽敞,沈小甜走进去看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人。

山东的男人以身高出名,这一圈儿厨子都算不上矮,可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陆辛依然露出了一个头顶。

“沾掉鱼刺的时候动作要轻中有重,不要胡乱贴着边儿了就提起来,那刺都不跟刀儿,得这样,像是锤下去,手腕儿用了力气,又没真把鱼肉拍实了。”

开着大灶和油烟机的厨房里,陆辛说话的声音依然清清楚楚。

冯春阁挤进人堆儿里,还愣是给沈小甜腾出了一个地方。

看着陆辛的动作,他说:“这么快?大鱼骨你都剔干净了?”

陆辛手上的动作利落得很,说话的语气却是慵懒的:

“够慢的了,刚子非要我慢慢做,你这个师傅是个老油子,带着徒弟也都滑手,见缝儿就想学手艺。”

“陆哥,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的徒弟们那也不是谁的手艺都这么上赶着学的,这不是见您陆哥又要做这个双皮刀鱼了么?陆哥,我可是跟我徒弟吹了好几轮了,您当年那盘双皮刀鱼,真是吓死我了。”

“得了……”陆辛眼睛的余光看见了沈小甜,转头去对她笑了一下,全程没看旁边冯春阁的那种国字脸,“就是一道费点儿功夫的小菜,你见人就说,连红老大那边儿都知道你到处替我吹。”

“我怎么是吹了,陆哥你的菜要是不好,我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叫你是哥呢?对吧?”

说话间,几条鱼肉上的小刺已经被陆辛“粘”干净了。

“这个菜啊,讲究的是刀鱼得完整,去了鱼鳍鱼尾之后就从鱼嘴里用筷子把鱼内脏给取出来,再从鱼背上下刀,把鱼给对半儿剖开,整个儿去掉鱼的大骨,摊开就是这样儿了。”

陆辛是在对沈小甜解释自己怎么把刀鱼搞成了这个样子的。

沈小甜踮起脚尖,看见他的刀在水碗里沾了一下,然后刮在了鱼肉上,白里透着粉的鱼肉在他的快刀下成了附着在刀面上的鱼肉茸。

“现煮肥膘儿肉是来不及了,把那些五花肉拿过来。”

冯春阁亲自去端了肉过来。

饭店里很多原料都是半成品的,客人点菜之后麻溜儿就能上桌。

问清楚了这肥膘儿肉煮的时候只放了葱姜料酒,陆辛刀起刀落,挑了几块肥多瘦少的,把瘦肉去了,只留肥肉乱刀剁成了茸。

“这肉太一般了。”陆辛说,“老冯啊,你们店里现在连老栾家的猪肉都不用了?改明儿是不是连做菜的手都不用了?”

原材料品质下降对于爱惜招牌的菜馆来说是致命的,双春汇是个主打淮扬菜的私房菜馆,靠得就是食客们口口相传的口碑,在这个方面更是极为注意的。

陆辛的语气只是平淡,冯春阁的反应却很大。

“陆哥,陆哥,栾学海他们家的黑猪肉我肯定还用着呢,这不是去年闹猪瘟,他们家也减了栏么,为了省着给客人用,我们自己吃肉就吃在市场买的,你用的就是我们自己吃的肉,我这是焯水放着,等晚上做红烧肉浇头。”

陆辛终于看了冯春阁一眼,点了点头,又说:

“淮扬菜想在北方开好了是真不容易,北京天津多少淮扬菜老店,几年累积的口碑,一旦不精心,个把月就能砸光了。”

“是,我知道,我们本香本味,靠得就是材料得好。”

猪肉茸、蛋清、盐……陆辛跟冯春阁说:“你那瓶老绍兴拿出来给我用用。”

冯春阁屁颠儿地去取了自己的珍藏。

陆辛又对沈小甜说:“做菜用的这一味酒必须得好,尤其是淮扬菜,酒不好,引不出鲜香气来。”

沈小甜含笑看着他,眸光专注。

陆辛又默默把头转回去,盯着装了鱼肉蓉、猪肉茸的碗。

案板上,四条刀鱼只剩了一张完整的皮,摊在那儿。

酒来了,陆辛先起了瓶口闻了一下,才往里倒了少许。

然后他拿起筷子,将各种材料往一个方向上搅匀。

鱼皮上又被抹上了一层搅好的肉茸,陆辛用筷子一挑,另一边儿的鱼皮就贴了回去,从鱼肚子的那一边看过去,仿佛这个鱼并没有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

鱼复原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无非是用香菜末、火腿末儿封口,在鱼身上铺上笋片菌片火腿片,加葱姜酒盐上笼屉蒸熟,再去了葱姜,净了汁水,另取鸡汤烧沸、调味、勾芡,浇淋。

最后,就是四条整整齐齐仿佛只是被蒸了一下的刀鱼,而且好像厨子不用心似的,连肚子都不给开,又哪里能看得出里面藏着的锦绣乾坤呢?

“这就是双皮刀鱼,名字有意思,吃着也还行,瞧着是唬人,其实做法挺简单的,刀鱼肚子肉软,这菜就是软上添软、嫩上加嫩。”

陆辛自己端着双皮刀鱼往外走,后面跟着双春汇一众厨子学徒,个个仿佛嗷嗷待哺的幼鸟。

“干嘛?”

“陆哥,这个鱼……”冯春阁正方方的脸,左边儿写着“让我看看”,右边写着“让我尝尝”,脑门上还有横幅,俩字儿:“卑微”。

陆辛一脸不耐烦:“我又不是给你做的。”

冯春阁冯老板冯大厨站在原地不肯动。

陆辛看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沈小甜,又转回去对他说:

“分你吃一条可以,坐这儿讲讲你开店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明明是自己的鱼,自己的酒,自己想吃还得给人讲故事。

冯春阁大概有些悲愤,夹了鱼到小盘子里就立刻咬了一大口,后背像个盾牌,接住了他徒弟和帮厨们眼里发出来的飞刀。

入口就是鲜香、咸香,本该是原汁原味的鱼皮咬下去却好像里面还有一条鱼,比外面一层更加丰润多汁、香味浓郁、肉质更是细腻到了近乎极致,舌头贴上去就像做了个SPA,也难怪叫双皮刀鱼了。

沈小甜吃的时候甚至不敢喘气,怕这种绝妙的口感被自己的呼吸给破坏掉。

冯春阁的表现比她可夸张多了。

“绝了!绝了!猪肉不咋地,鸡汤也不行,陆哥你还是把鱼给弄的这么好吃,嫩!嫩得我舌头都打结!我看你做法也没什么特别啊,怎么就做的这么有功夫呢?”

面对着一连串夸张的赞美,陆辛的表情很冷静,甚至可以说冷淡。

“干正事儿,你的故事呢?”

“故事……”冯春阁坐下,目光扫过斜对面的沈小甜,她还在吃鱼,并且吃得很香。

“我是在扬州学的艺,一学十来年,后来认识了我对象儿,就去了苏州讨生活。在苏州的时候是九六年,我是在个有名的当地菜馆里当厨子,苏州人吃饭,跟扬州人那是真的不一样,讲究不一样,喜好不一样……苏州的厨子看不上扬州的,说淮扬菜没创新,没前途,扬州的厨子看不起苏州的,说苏锡常一带的本帮菜上不得台面。我呢,就练了一嘴的油,反正我是个山东人嘛,见了苏州人说苏州菜好,见了扬州人说扬州菜好……”

☆、咸菜炒毛豆

沈小甜吃了两条“双皮刀鱼”, 心满意足。

听着冯老板又说:

“我那时候五六年没回家,顶多一年往家里寄点钱,那年吧, 嘿嘿,我想结婚了,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一趟,想跟家里打声招呼,那时候回来一趟都不方便,我提了五斤黄酒, 一条火腿,领着我对象儿体体面面地买了两张硬卧票,从苏州到济南得十来个小时,从济南再回来又坐了一个白天的公交。两脚一落地,我就想,嘿, 这小破城。我姐开了个找人开了辆小面包来接我,我开口就跟她说苏州我那老板开的可是四个圈儿。”

沈小甜看见冯老板抬起头, 眼睛穿过窗子, 看向了窗外挂着的红底儿黑字大灯笼, “双春汇”三个字, 在深夜里很显眼。

“沈小姐, 你猜这个双春汇里有几个人名?”冯春阁对着沈小甜笑了一下。

“我先说一下,我有个姐,叫冯春亭,亭子的亭, 比我大两岁。我快三十的时候还在晃荡,她成家早, 那次过年的时候带着她儿子回来,我给了一百块钱的红包出去,点了根烟跟我的姐夫满嘴吹牛,觉得自己真是了不得了。”

“厨子这个活儿干着至少饿不死,我又在苏州找了个不错的老板,我跟我爸妈说,我想在苏州安家,苏州比咱这儿那可是好太多了。”

沈小甜在心里默默估算着冯老板的年纪,觉得那大概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事情了。

冯春阁自己也说:“那时候是九几年,我估计沈小姐还没出生呢……”

“我是九零后。”经常被人误以为是零零后的沈小甜静静地插话。

“哦,那你跟陆哥还算是同龄人,挺好挺好。”

陆辛咽下着冯春阁徒弟端过来的生煎包,空出嘴说:

“怎么说那么多没用的?”

冯春阁嘿嘿笑了一声。

沈小甜看了对面的陆辛一眼。

这是第二个人了,二十几岁的越观红被人叫红老大,可是怕他,五十多岁的冯春阁冯老板看着是因为要靠他手艺揽生意所以敬他,其实也怕他。

野厨子……

这得是有多“野”?

一边儿的冯老板还在接着说:

“我这儿什么事儿都说定了,大年初三就挤着车回了苏州,结果一回去我傻眼了,我对象她爹妈不同意了,就因为来回一趟太折腾了,他们说山东人总想着落叶归根,我年纪又比我对象大,指不定我哪天就回山东了,还把他们女儿给带走了。”

冯春阁的徒弟又端了一盘尖椒炒毛豆、一盘凉拌藕带,一看就是让他们聊天的时候填嘴的小菜。冯老板还特意招呼了一声,给沈小甜又盛了一碗红豆沙。

沈小甜之前吃了两个生煎包,又连着吃了两条双皮刀鱼,已经有了几分饱意,夹着两颗毛豆送进嘴里,咸菜的咸香混着毛豆的鲜甜,清掉了嘴里残留的鱼味道。

“嘿嘿,晚上订的是六点一桌,六点半一桌。”冯老板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说,“有一桌要吃我做的狮子头,也是老食客了,半分都不能差。一会儿我得去剁肉。”

双春汇的私房菜馆有两套菜单,一套是家常菜,客人随便来了就能吃,另一套就讲究多了,一顿最多就三桌,菜单是固定的,按着人头儿上菜,两个月一换,想吃的话是提前几天就得下了订金来约好的,冯大厨说的就是那后一种。

有事儿在心里惦记着,冯老板的舌头更顺溜了,后面的故事其实有些老套。

那年的冯春阁已经快到而立年纪了,很多要考虑的事情就很现实,别人对他的要求也很现实,几番争论之下,女方父母对他提的要求是在苏州买一套房子,安置了家业,就把女儿嫁给他。

那时候的苏州房子平均一千多一平,六十平的房子也得凑上个七八万才能到手,这钱在现在看真是连个大城市的车位都拿不下来,可那时候冯春阁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一千块包吃住,这还是因为他手艺不错任劳任怨,饭店给他开了高工资。

他几年来省吃俭用,手里也不过有一万的存款,这还是为结婚准备的,七八万,那是得一毛不拔六七年才能赚的钱。

一晚上,冯春阁嘴里长了七八个大泡。

“我打电话给家里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我十几岁出来学艺,就是因为家里穷,供不了我和我姐上学,我姐初中毕业就去跟着倒腾服装,我呢,初中都没读完,就去了扬州……

“一肚子的圆滑到了嘴边儿,就是没敢提买房的事儿,结果,过了三天,我姐来了,给我带了三万块钱,她说她一想就觉得我缺钱了,怕我是受了什么大罪,连夜上了火车就来了,放下钱她就走了,说是要去义乌进货。”

三万加一万,四万块钱,冯春阁觉得自己有底气了。

“拿着钱,我站在我对象家门口……我对象给我开的门,我看着她,她身后是她爹妈在那坐着,三人六双眼睛都看着我呢,我本来挺高兴的,突然就跟鬼上身了一样,直愣愣地说‘我有钱了,是我从我姐骨头里榨出来的’。”

“那时候的一百块钱是蓝青色的大团结,一百块钱一摞,跟块青砖头似的,我觉得那是把我三砖头给砸醒了。我有什么本事看不起我姐,看不起我老家呀?我看看我对象,她有爹妈怕她委屈,我姐有什么呢?有我这么个弟弟。”

“我义乌找我姐,义乌那个商品城里面,人特别多,我看见我姐一个人扛着一个有半人多高的麻袋,一步一步往外走。她只给自己留了进一次货的钱,剩下的都给我了,连雇人扛包的钱都没了。那么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我和我姐两个人抱着头哭。”

冯老板说话的是带着笑的,笑得像是沈小甜嘴里的咸菜炒毛豆,鲜咸清爽,一下子就去了油。

“后来我就回来了,一下子就长大了,以前看不见的都看见了。我爹妈身体都不好,我不能让我姐一个人扛着吧?人家三十出头抹着口红烫了头,我姐三十出头挤着人堆儿抗麻袋……我看见了,就放不下了。

“拿着我那一万块钱,先在西边儿开了个小饭馆,专门做小炒,慢慢就做起来了,我回来了两年,我对象也跟过来了,她原来在苏州的一个国营商店当卖货员,商店改制,她干脆拿了发的那笔钱来找我了,说她要当老板娘……不怕你笑话,那年我正经三十,看着她,我都哭傻了。

“我对象叫简双双,我姐叫冯春亭,我叫冯春阁,我开饭店就一直叫双春,双春楼,双春居,双春汇私房菜,双春火锅城……”

沈小甜记得自己点外卖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双春饺子家常菜”。

陆辛说:“老冯开了挺多饭馆子的,最多的时候有六七家,现在也有四家,除了这个私房菜馆子,还有两家在沽市,一家在外地。”

都不用数指头,一想就是挺大的一份儿家业呢。

“回来之后发现,在沽市想开个淮扬菜馆子,我没那个本事,干脆就什么菜赚钱我卖什么,川菜我也做过,酸菜鱼馆子我也开过,那个韩国烤肉店我差点儿也开了……这两年我年纪大了,心也没那么大了,就开了这么个私房菜馆,带带徒弟,也重新练练手艺。没想到沽市还真有吃这一口的了,我这生意还不错,又遇到了我们陆哥,跟着陆哥去做什么宴会策划,那是真有意思啊。”

果然,不管讲的故事有多么的五味俱全,冯老板都能靠他一辈子的油把话转回到夸陆辛上面。

“陆哥,过几天我苏州的老伙计给我送太湖蟹,我可留了你的份儿,到时候你在哪你告诉我,我让他们给你快递过去,以前回个家得一天一夜,现在想吃个太湖蟹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儿了。以前我对象家两个老人怕女儿走太远了,让我在苏州买房子,现在我在海边给他们弄了套房子,专门让老人夏天度假住,高铁过来才几个小时,哪儿还远呢?”

冯老板确实能言善道,讲故事的条理却不如柜子,柜子讲的是自己,冯老板年纪大了,带着股生怕年轻人听不懂他的讲古味儿。

时代大概就是在人们不可把握的未来中过去的,就像冯老板当学徒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自己开了那么多饭店,他的妻子大概也没想过自己真成了老板娘,他的岳父岳母更不会想到自己会一年来一次“太远”的地方度假。

十几天前的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回老家吃着好吃的,听着别人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