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身体抱恙,那你们呢?”云硕冷冷的打断了陆皓然的话,站在黑金石台阶上俯视着跪在脚下的几个大臣。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文臣,文臣从来都讲究傲骨,讲究气节。

只是这些人长年浸淫在庙堂之中,早就被权势,机谋,算计给熏染的变了本质。他们的心里,自己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如何通过自己的位置在皇上那里谋得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为朝廷尽一份心,就要皇上回报两份情。

利欲熏心!他们早就忘了本。

“那日木兰上将军丧礼上,大雨如注,臣…也染了风寒。”陆皓然低头回话,心里有些发虚。

“染了风寒?好吧,陆爱卿也回家去休息吧,免得在这里跪得久了你也晕倒。你之前负责的公务,叫翰林院孙树礼去接手。他下午便会你府上找你。”云硕冷冷的说道。

“陛下…陛下!臣,臣已经好了…”

“好不好,你自己说了不算,朕会拍太医去你的府上给朕的陆爱卿诊脉的。”云硕说完,朝着两侧摆摆手。

自然有龙卫上前,像拖着高延时一样,把陆皓然拖走。

“陛下,陛下…”陆皓然还想说什么,旁边一个龙卫冷声劝道:“陆大人,你最好在惹怒陛下之前闭上你的嘴。否则,谁也不知道万岁爷急了会不会抄你的家。”

“陛下,陛下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抄我的家…”陆皓然还嘴硬。

“你自己心里有数。”龙卫哼道。

“你们…”

“陛下看在陆太傅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可别蹬鼻子上脸。不但自取其辱,还自找死路!”另一个龙卫撤了一块方巾把陆皓然的最给捂上了。

另外跪在原地的几个人都吓出了一身的汗,生怕皇上下一个就点到自己的名字,然后一道圣谕把自己的职务也免了,然后随随便便从翰林院里揪出一个人来就把自己给替了。

虽然说法不责众,但他们一共才七个人,他们虽然各自把持着各个衙门里的政务,但内阁里还有个姚盛林和宁安臣呢!此时这几个人才想明白,今儿就他们七个人,还不至于让朝政瘫痪,他们根本威胁不到皇上…

“陛下!臣有一份奏折,是关于户部税收改革的,听闻陛下回来了,所以特来呈交陛下预览!”户部新上任的尚书王博宇一边高声说着,一边果然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奏折。

“王博宇,你是第一天才在我们大云朝的官吗?”云硕冷笑着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在王博宇面前。

“臣,臣自二十七岁在翰林院当差,至今…至今已经十三年了。”王博宇低头回道。

“你之前的奏折也是直接交给朕的吗?你视朕的内阁为无物吗?!”云硕喝问。

王博宇的头抬不起来了,只得磕头请罪。

“王博宇!其实你比别人都可恶!这些人——”云硕指着旁边的人,冷声说道,“这些人只知道跟着陆皓然高延时他们胡闹!而你早就把借口都准备好了!果然精明!精明的很哪!你把朕当成黄口小儿一样玩弄于股掌!朕岂能容你!”

“陛下,臣罪该万死…”

“来人!”云硕根本不容王博宇多说一句话,直接吩咐旁边的龙卫,“把王博宇给朕先压到大理寺去!等朕忙完了再找他好好谈一谈关于户部税务改革的事情。”

“是!”两名龙卫上前来,直接把王博宇拖往大理寺。

七个大臣,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便拖走了三个。

剩下的四个都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云硕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你们几个也都回家去吧。闭门思过期间不准随意走动,朕午饭过后就会叫人去你们家里交接政务。”说完,皇帝陛下悠悠然抬脚走了。

“是,臣谢陛下隆恩。”那四个人叩头道。

紫宸殿里不想呆了,看见谁都觉得心烦。云硕出门后在甬道里随便踱步,不经意间已经走到了凤章殿门口。抬头看见宫门上的三个泥金大字方想起来韩芊这会儿在城郊的庄子里呢,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往懿和宫走去。

重华殿里,姚盛林靠在太师椅上出神,心里默默地琢摸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才能消除皇上心里的怒气。早晨起来皇上话里有话,明显是对自己不能保证重华殿的机密而不满。

但内阁里七个阁老,他虽然是首辅,但因为是最后来的,也是最年轻的,前面六位谁都看他不顺眼,就连宁安臣也不过是看着姻亲的面子上不跟他明着作对,暗地里怎么样,大家彼此心里都明白。

姚家的这份尊荣是前面几代人兢兢业业换来的,来之不易。若不是自己是姚家的长子嫡孙,也不可能会在这个年龄就进内阁。

“大人。”一个年轻的书吏拎着食盒进来,给姚盛林摆上了四菜一汤,躬身道:“吃饭了。”

“嗯。”姚盛林起身,若有所思的走到小炕桌跟前,忽然转身问:“建林啊,太极殿和紫宸殿那边…”

“回大人的话,陛下这回是真的发怒了!先是降了诚王的爵位,还废了诚王世子之位,接着,陛下就命千夜将军把吴公公给关进了宫监。然后,陛下又先后罢了高阁老,陆阁老,张阁老,还有书王大人,孙大人,沈大人以及陈大人全都罢了职。”

“一下子罢免了三个阁老,三个尚书,一个左侍郎?!”姚盛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还有一个亲王,一个世子,一个紫宸殿掌案大太监…”

“我知道了!”姚盛林沉沉的叹了口气朝着书吏摆摆手,“建林,你下去吧。”

“是,大人。”书吏躬了躬身,拎着食盒出去了。

姚盛林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沉思了半天,还是把身上的官服换了下来,急匆匆的出宫去了。

出宫后,姚盛林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告诉自己的轿夫立刻去宁侯府。

懿和宫里,云硕坐在后面的玻璃花房里。花房里兰花依旧,外边的梅树碧玉如茵。

云硕一个人坐在花房里,眼前都是自己的母亲在世时的样子。

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陛下。”千夜从外边进来,在云硕身后微微躬身。

“说。”云硕看着那盆碧色的兰花,声音里尽是疲惫。

“姚阁老去宁侯府了。”千夜低声回道。

云硕忽而笑了,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千夜,点头道:“行啊,这个姚盛林还不是太傻。”

“他这是找宁侯求救去了。”千夜低声说道。

“宁侯…”云硕自嘲的笑了笑,抬头看着玻璃花房顶上碧蓝的天空,“这宁侯夫人的玻璃场开了多少年了?”

“属下听说,当年宁侯夫人救了阿尔克王子的性命,阿尔克人把玻璃秘方送给她,那年,是文德年间的事儿了,算起来,差不多快六十年了吧。”

“六十年。”云硕点了点头,“朕听说,宁侯夫人的玻璃场开遍了大江南北,少说也有几十家分号了吧?”

“回陛下,这个属下知道,宁侯夫人跟萧家,韩家,陆家,苏家等几大家族联手,一共开了三十六处分厂,至于铺面,基本每个县城都有,加上府城,一共有五十六家。”

“这么多。”云硕缓缓地点了点头,“够他宁侯十辈子吃喝不愁了!”

“陛下说的是。现在各王公侯伯士族大家里,谁家也比不上宁侯府富足。不过,每年宁侯府的这些生意除了按照朝廷规定的税收上缴到国库之外,还都会拿出一大笔银子来捐给福利院,而且他们还在各地开设福利院,收养那些孤儿鳏寡。就这一点,其他公侯世家都比不上呢。”

“看看,宁侯人缘真好,朕还没说一句话,朕的贴身护卫就着急替他们讲情了。”云硕冷笑道。

“属下该死。”千夜赶紧的跪下了。

云硕无奈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千夜将军,起来吧。”

千夜那里敢起来啊,依然跪在地上不动:“属下该死,求陛下降罪。”

“行啊!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想让朕搀扶你起来?”云硕冷声问。

“属下不敢。”千夜吓得赶紧起来了。

云硕转过身去,看着外边婆娑的梅树叶子以及枝叶间小小的梅子,说道:“去翰林院,选朕的口谕,叫王云岭,孙树礼,张昌,陈吉臣,王翰,朱明翰,和徐瑾来紫宸殿见朕。”

千夜忙应道:“是。”

“另外,叫他们准备点像样的午膳,朕要请和几位大才子们吃顿饭,请他们为朕勤于政事!”云硕冷笑道。

“是。”千夜答应一声,急匆匆的去了。

云硕悠悠的叹了口气,才半天没见,又想她了!

这会儿工夫,女儿应该在她怀里了吧?一个多月没见她了,不知道会不会叫爹了,那天在樱花楼居然叫舅,爹还不会叫呢就会叫舅了!这算什么事儿!云硕烦心的摇了摇头,心里暗暗地下决定,得赶紧的把这些破事料理清楚了把他们母女接回来。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这些政事,而是女儿要先叫爹。

第三十五章 又见喜!

王云岭等七位翰林院学士被千夜带到紫宸殿,一个个心里忐忑的很。

皇上请吃饭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儿,而且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唉,王大人,您说陛下这一回京就找咱们吃饭,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孙树礼低声问道。

王云岭摇了摇头:“你问我,我问谁去?不管怎么样,陛下赐宴那就是天大的恩典,你我只有心怀感激的份儿。”

“那当然。”孙树礼点头道。不管怎么说,只要能面圣便是极好的机会,谁都不会轻易地放过。

紫宸殿偏殿里,长长的膳桌上摆了几十道御膳。

王云岭孙树礼七人整整齐齐的站在旁边看着宫女们摆放筋箸巾帕。

云硕缓步进门,看了一眼这七位大学士,笑了笑,说道:“怎么,一个个脸拉得这么长,是不是觉得朕这里摆的是鸿门宴啊?”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七个人率先跪下磕了头,王云岭又躬身回道:“陛下赐宴,是臣等万分荣幸。”

“起来吧。”云硕在首位落座,从吴四宝的手里接了湿帕子把手擦了干净,又接过一盏茶来喝了一口,方道:“都坐。”

“谢陛下隆恩。”王云岭等人谢恩后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入座。

云舒看着这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的样子,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别弄得跟上朝一样,朕一个人,有些冷清,所以叫你们几个来陪朕吃个饭。”

“是。陛下。”王云岭躬身应了一声,心里想着怎么皇后娘娘还没回来,但却不敢多问。

然而旁边总有嘴快的,在王云岭按着心里的好奇的时候,孙树礼已经问出口了:“嗳?陛下不是去接皇后娘娘回宫的吗?怎么皇后娘娘没跟您一起回来?”

云硕淡然一笑:“皇后娘娘自然也回来了。但朕一个多月不在宫里,好多政务都搁置了。”

“陛下勤政爱民是臣等的福气,但也请陛下保重龙体。”王云岭忙道。

“是啊,朕也想保重龙体,也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政务不能再耽误了!朝中那几个大臣老的老病的病,朕如今能靠的上的也只有你们这几位了。”云硕轻声叹道。

“臣等必誓死效忠陛下,为陛下分忧。”王云岭率先起身离座,跪在地上。

其他人也不是傻瓜,一个个都起身离坐,跪在地上朗声道:“臣等愿为陛下分忧。”

“好。”云硕点了点头,一脸的欣慰:“好,很好。朕有你们,就放心了。都起来,吃饭吧。”

七个人都齐声谢恩,然后站起身来,恭敬地陪着皇帝陛下用饭。

即便皇上和颜悦色的跟他们说话,这顿饭吃的也绝不是那么和颜悦色。

饭后皇上亲笔书就七道圣旨,分别交给七个人各自去就任。王云岭等人揣着圣旨出门,只觉得背上湿黏一片,不知何时,那汗水已经浸透了里衣,中单,甚至连官袍都湿透了。

出了紫宸殿的宫门,孙树礼就憋不住了,一把抓住王云岭的手腕子,焦急的问:“王大人,虽然说陛下给了无上的荣宠和信任,可是就凭咱们,斗得过那几个内阁大臣吗?”

“孙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抗旨吗?”旁边的陈吉臣上前质问。

“陈吉臣,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抗旨了?!”孙树礼急了,这是什么地方?抗旨又是什么罪过!这个陈吉臣是想要害死自己吗?

“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都不想活了?”王云岭低声喝道。

眼看着要吵起来的两个人立刻噤声,没在多说。

出了宫门,孙树礼又拦住了王云岭:“王大人,您去高阁老家,刚好跟我顺路,你做我的车咱们一起走吧。”

王云岭看了一眼孙家的马车,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多谢孙大人了。”

两个人一起上了马车,孙树礼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王大人哪!你去接高大人的职,这好办。反正高大人自从他的夫人顶撞皇后娘娘之后,皇上就十分不喜欢他,内阁里的公务他也早就放手了,你此去接替他,费不了多少力气。可是…可是我不一样啊!陆阁老那是我的恩师啊!”孙树礼急的直拍手。

孙树礼是清平九年的进士,那一年刚好是陆皓然任科考的主考官。

这仕途之上,师生关系非常重要,孙树礼是陆皓然的门生,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皇上偏偏叫他顶替陆皓然的职务,这一招可谓阴狠。

王云岭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你是陆阁老的门生,你可知道陆阁老的父亲也曾经是陛下的太傅。你说陛下对陆阁老得多么厌恶陆阁老,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个我知道,陆阁老这个人…论才学见识,远比不上陆太傅,陛下当年让他入主内阁,不过是看上了他的忠诚,可如今,他居然跟着那些大臣们闹,先是跟韩家过不去非要往后宫里塞女人,后来又跟着他们闹罢朝要陛下杀了罗同江…陛下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要挟,他这样做能不厌恶他嘛!”孙树礼叹道。

王云岭又冷笑的:“还有,他明明知道陛下对皇后娘娘情有独钟,对别的女人不管多美都懒得看一眼,偏偏老是还跟着那些人一起起哄,闹腾着要皇上纳妃选美。皇上早就厌恶他了!这次他在陛下不在的时候假装抱恙而弃政事于不顾,就给了皇上更好的借口!”

“哎呦,王大人!王兄,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嘛!”孙树礼焦急的说道。

“能怎么办?难道你敢抗旨?”

“我,我怎么可能抗旨?!”

“那还问什么?”王云岭看着孙树礼记得跟猴儿一样,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劝道:“事已至此,你也只好想一想怎么跟陆阁老解释了。你应该庆幸陆阁老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他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是不会睚眦必报,但他当面就能啐我一脸。”孙树礼叹道。

“啐一脸也比被陛下抄家强!”王云岭冷笑道。

“嗳!”孙树礼望着车顶叹道,“真想回家种地去啊!”

“你新娶的二夫人会愿意陪着你回家种地?”王云岭笑问。

“什…什么二夫人,你…”孙树礼

“孙大人在在豫州老家已经有一位嫂夫人了,而且还有一个儿子,这事儿可是你自己告诉我的。那你年前娶的户部主事刘大人的庶女,难道不是二夫人?”

“你,你…你这话以后可不能乱说!”

“我哪有乱说,这车里就咱们哥俩,也没外人啊。”王云岭轻笑道,“好了,前面路口咱们哥儿俩得分开了。叫他们停下吧。”

“…停车。”孙树礼愤愤然瞪了王云岭一眼。

马车停住,王云岭下车之前拍了拍孙树礼的肩膀,低声说道:“孙兄放心,我王云岭不是那种长舌头的人。”

“…”孙树礼很想啐王云岭一脸。

就在七位翰林分别进入七位大臣府上的时候,姚盛林也已经进了宁侯府,坐在了宁侯夫人的跟前。

“姑母,侄儿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姚盛林叹道。

“不知道怎么办,就什么都不做!有时候自作聪明,只会把自己打进去。”姚夫人冷声说道。

“是,可若是什么都不做,陛下一个问侄儿一个无能,侄儿…”

“你不是无能!你是自以为无所不能。”姚夫人淡淡的说道。

姚盛林赶紧的起身,一撩袍子跪在了姚夫人跟前:“姑母!你一定要帮帮侄儿!”

“我帮不了你,你知道,我只管医术,不问政事。宁侯只管带兵打仗,也从不问政事。你该去找你父亲。”姚夫人悠悠的叹道。

姚盛林低头叹道:“父亲送叔父的棺木回老家安葬至今没有回来,姑母若是不管侄儿,侄儿就…就只能挂冠而去,回老家给二叔父守灵去了!”

“那你就挂冠而去吧。姚家几代人辛辛苦苦才有的今天,就真正的毁在你的手里了!皇上的圣旨随后就会到老家,你说,他会怎么措辞呢?你说,他会不会问你父亲,还有姚家所有人一个‘居功自傲,要挟天子’之罪呢?!”

姚盛林被姚夫人给问出一身冷汗,低头跪在那里不敢说话。

“盛林哪!”姚夫人把手里的茶盏放到旁边的炕桌上,缓缓地起身,从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说道:“起来吧。”

“谢姑母。”姚盛林知道自己这位手眼通天的姑母大人还是舍不得姚家败落。

姚夫人看了姚盛林半晌,方问:“我先问你一句话,你喜欢有人算计你吗?”

“不喜欢。”姚盛林想也没想,就回答。

“好。”姚夫人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再问你,你觉得这天下,这江山,除了皇帝陛下之外,还会有别人说了算吗?”

“陛下乃是天下之主。内阁是祖父帮着先帝组建的,但…其根本也只是分了前朝左右丞相的职权,为皇上处理日常政务,监督六部,若天子喜欢垂拱而治,那么内阁就是掌控国计民生的部门,若是陛下专权,那内阁…”

“谁问你这么多?!”姚夫人皱眉打断了姚盛林的话,“你只说,内阁能不能取代天子?!”

姚盛林吓得赶紧的跪下:“姑母慎言。”

“你说,能不能?”姚夫人低声质问。

“自然不能!那不就成了反叛了吗!”姚盛林连连摇头。

姚夫人叹了口气,“既然你知道不能!那为什么还要算计皇上?你觉得有史以来,那个帝王会甘心被臣子们算计?!你的那些小聪明还是收起来吧!”

“是,姑母。现在的问题是,陛下已经对我不满了,我接下来该…”

“你说,咱们姚家一族,陛下最重用最信任的是谁?”姚夫人不答反问。

“是,是我的父亲吧。东南六省的政务在父亲的手里十余年,若没有极大的信任,这是很难做到的。”

“错了!”姚夫人冷笑道,“你二叔父去世,皇上不但御笔追封文公,还带着皇后一起去参加他的葬礼,你以为仅仅是因为你二叔父把生前的所藏都交给国库的缘故吗?你二叔父为朝廷掌管国库十二年,这期间打过仗,平过乱,也有过洪涝灾,你见什么时候皇上怀疑过国库的账目了?”

“是,姑母说的是。陛下对二叔父恩宠有加。”

“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对你二叔父恩宠有加?”

“是因为二叔才华卓著,而且有深谙商道…”

“放眼朝廷之中,才华卓著的大有人在,你二叔父比萧侯爷差了很多。而且人才代有人才出,你看多少后起之秀?若说深谙商道,那个邵锡兰可比他强多了!为什么他做了那么久的礼部尚书,最后是这种结果?”姚夫人冷笑道,“这很简单,只是你不愿意承认,你二叔从不对陛下有什么算计。为人臣者,忠诚比什么都重要!要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会让陆皓然那个蠢货一直呆在内阁?!”姚夫人恨其不争的说道。

“这…”姚盛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低下头去。

姚夫人看着他这般模样,又叹道:“你从小就聪明,读书也好。你祖父,你父亲还有你二叔都对你很放心。而我们姑侄两个也没怎么在一起谈过这么多话。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也不想问。我只劝你一句,伴君如伴虎,内阁里你年纪最轻,进内阁也最晚,那些老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想算计你非常容易。但你只要把握一点就足够了——对陛下忠心,不要跟他们同流合污。不要只想着要把姚氏家族壮大!其实,我姚氏家族到现在已经足够荣耀了。月满则亏,你那些小聪明必须收敛。而且我希望你能真正的学到你祖父的精明,不要只耍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