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韩芊指了指苏氏身侧偏后一点,宫女新增设的锦垫,“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是本宫的侄女,还是以家里的称呼听着比较亲近些。”

“是,谢姑母。”韩锦再次躬身谢恩后,起身至苏氏身侧,跪坐在锦垫上。

“锦儿是大姑娘了。虽然父亲和母亲的孝期在,家中不能办喜事,不过到可以先议定婚事。还有钧儿,今年已经及冠了吧?也是大人了。”

苏氏忙欠身谢恩:“皇后娘娘记挂着他们,是他们的福气,也是侯爷和臣妾的福气。”

“锦儿啊,云贞那孩子本宫一直觉得不错,小的时候你说人家是文弱书生,你不喜欢。你看看他现在,也能骑马也能射箭,去年恒王叛乱,他也出了不少力啊!皇上对他大加赞誉。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里一直装着你,姑母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嫁一个疼你爱你的人,不是很好吗?”

韩锦忙跪起身子,朝着皇后叩头:“锦儿谢姑母教导,锦儿一切都听姑母安排。”

“唉!你说这话,倒是叫本宫很是为难了。”韩芊叹了口气,摇头道:“婚姻大事,本宫也

事,本宫也不能强为你安排。放眼看看本宫赐婚的那些姑娘们如今能幸福过日子的也没几个,那些别有用心的也就罢了,你且看看你萧姐姐。如今还被关在狱神庙呢!”

韩芊忽然提到恒王之子云显的妻子萧莲卿,苏氏妯娌三个连同韩锦一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婚姻大事耽误不得,但也需要慎重。锦儿的母亲去得早,女儿家的事情兄长有些事情也是不好说话,原本还觉得有大长公主为她操心的,后来大长公主也早早的走了。顾氏的性子倒是温和,只是她自己是个没福气的,本宫呢,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想要照管她,却总是有心无力,如今这件事情落在大嫂子的身上,大嫂子还得为这孩子多多费心才是。”韩芊朝着苏氏淡淡的笑道。

苏氏忙把手里的茶盏放到手边的小几上,跪直了身子叩头道:“臣妾一定尽心尽力,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韩芊把手里的茶盏交给身旁的苹果儿,又扶着小嫚的手缓缓地起身,说道:“走吧,再不赶路,天黑之前就到不了了。”

苏氏等人忙躬身应着,也都起身跟着韩芊往凤辇跟前走。韩芊上了凤辇后,又回身叫住韩锦:“锦儿,你来与本宫一起。咱们几个人一起说说话,省的本宫犯困。”

“是。”韩锦忙应了一声,伸手扶着小嫚登上了凤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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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谈心

韩芊上了凤辇坐定,韩锦也跪坐在她下手的锦垫上。苹果儿知道韩芊有话跟韩锦说,便借口去看二夫人的孩子,去了后面的车上。小嫚则坐在外边跟当车夫的千寻并肩一起,抢过他手里的马鞭赶车,吓得千寻连声叫姑奶奶,把马鞭要了回去。

凤辇内,韩芊单手撑在一个石青色缂丝金线团枕上,轻轻地舒了口气,对韩锦说道:“这里也没外人,你也不必拘谨。怎么舒服怎么坐。”

“是。”韩锦应了一声,依然保持端正的跪坐姿势。因一看见面前的小案几上放着一本《神农游记》,便道:“姑母若是觉得车内无聊,锦儿读书给姑母听好不好?”

“等会儿再读,姑母叫你过来,是有几句话要问你。”韩芊看着韩锦的侧脸,问:“你如今这个继母待你如何?”

韩锦忙侧转了身面向韩芊,恭敬地回道:“回姑母,母亲对锦儿很好,对钗儿也很好,皎月姨娘如今也生了个女儿,母亲对小妹妹也是极好的,从乳母到服侍的丫鬟,无不细心。”

“既是这样,我便放心了。”韩芊点了点头。

恒王谋逆,定北侯府也跟着起哄,苏氏的父母虽然跟定北侯府早就分府各过各的,但到底是族兄弟,如今也多少收了牵连。韩芊还以为她无论如何也会进宫求情,却没想到自始至终她只字未提。因为这件事,韩芊曾一度以为苏氏会对韩建元的孩子们不好,一个连自己娘家都不顾的人,肯定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错看了她。

韩锦却是个聪明姑娘,因问:“姑母是不是因为定北侯府的事情对母亲有所怀疑?”

韩芊笑了笑,不置可否。

韩锦忙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母亲是想要进宫求娘娘的。是父亲拦住了她,我听皎月姨娘说,那晚母亲哭了半夜,但最终还是听了父亲的话,没有进宫向姑母求情。”

原来是这样。韩芊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无奈的叹道:“既然这样,倒是我们韩家委屈了她。”

韩锦又解释道:“后来我听哥哥说,父亲打发人去送了银两还有东西去牢里,苏家两个舅舅并没有受什么罪,后来娘娘生下皇子,陛下大赦天下,他们的罪责也减轻了好些。据说一两年就能放出来了。姑母也不要为此事挂怀。”

“那她的父母呢?”韩芊又问。

韩锦低头回道:“苏家的两位老人在当晚就去世了…据说老爷子是被儿子给气得吐了血,老太太是一根白绫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因为他们是逆臣,所以丧事也没怎么办,草草了事,更不敢惊动姑母知道。”

“真是造孽!”韩芊靠在枕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韩锦也跟着叹息,沉默了片刻,又道:“那天,我去母亲房里给她请安,听见她身边的陪房庆嫂子跟丫鬟说话儿,说若不是母亲嫁给了父亲,如今肯定也被关在狱神庙里呢。正因为有了韩家的庇佑,苏家那边的族人的罪名才没有被重判。”

韩芊听了这话,淡然苦笑。

“姑母也不必为此事烦扰,父亲会处理好一切的。”韩锦劝道。

“我知道。”韩芊点了点头,轻叹道,“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你父亲自然会处理好,在侯府之中,他唯一处理不好的就是你的婚事。”

韩锦忙躬下身去:“是锦儿不孝,让姑母和父母亲人为我操心。”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如此。”韩芊抬了抬手,“儿女本就是父母一生的牵挂,也是父母前世的债。天下父母,不论贫穷富贵皆如此,谁也逃不掉。”

韩锦诧然,不由叹道:“想不到姑母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缘何说不出这样的话?我也是为人子女者,如今也已经为人母。个中滋味都已经尝过,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莫说是你,就连当初大长公主都曾经因为我的事情而茫然无措过。将来,我的天心长大了,我也一样会为她的婚事烦恼。你娘去得早,你的婚事你父亲便更加谨慎小心,生怕你嫁的不好将来受委屈,如此而已。”

韩锦低头应道:“姑母的教诲,锦儿记住了。”

“你也无需记住我的这些话,等你将来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切便都明了了。”韩芊说着,便从榻上滑下去坐在地毯上跟韩锦面对面,低声问:“锦儿,你还记得邵素雯吗?”

韩锦一个愣神,忙应道:“锦儿记得。”

“你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韩芊看着韩锦那渐渐退去红晕的脸,低声问。

韩锦低声回道:“锦儿不知道,但锦儿知道她肯定没有好下场。”

“她没死,是本宫求了陛下饶了她一命。”韩芊淡然冷笑,“想害死我没什么,我挡了她的富贵梦,她恨我也是应该的。但她不应该害我的孩子。害我的孩子,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韩锦情不自禁的抬头,刚好对上韩芊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冷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之前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母亲会病的那么严重。毕竟你哥哥当时也没什么事儿,你的外祖父也没有真的杀了他…”韩芊却忽然转了话题,并伸手抚弄着韩锦耳边的发辫,轻声叹道:“如今我明白了——如果有人拿着剑放到天心的脖子上逼着皇上去做什么事情,而我有无能为力的话,我想我不仅仅会病,我会疯!”

韩锦苍白这脸

韩锦苍白这脸色没说话。她是没有成家没有孩子,可她这两年一直看着妹妹韩钗长大,心里想一想只要有人拿着剑压在她的脖子上的话,她也会发疯。

“姑母,你的意思我明白。”韩锦低声说道,“我不怪祖母,也不怪父亲。当时母亲病的厉害,其实她心里也不怪祖母,更不怪父亲。她心里真正怨恨的人是外祖父,对父亲和祖母,她只是害怕,害怕我和哥哥会因为她和外祖父而被家族抛弃,所以她临死之前都握着我的手,让我好好地保护自己,别相信任何人。”

“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我只比你大两岁,而且我从小顽劣,小时候还不如你跟钧儿懂事。大人的事情我一向不问,所以具体是怎么个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十几年过去,我成了皇后,已为人母。锦儿你也是大姑娘了!”韩芊放开韩锦的发辫,往后靠在榻上,悠悠的叹道:“是非黑白,姑母相信你自己能看清楚。”

“这几年,锦儿承蒙父亲和两位继母的悉心教导,对一些事一些人,自认也算是看得清楚。”韩锦欠身道,“只是如今这情势,锦儿却是怕了。”

“怕什么?”韩芊问。

“恒王谋逆,牵扯了这许多人…锦儿觉得这皇室宗族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韩锦叹道,“那恒王,锦儿也曾见过,觉得他也并不是那种不安分守己的人。可怎么说反就反了呢?”

“这件事情陛下也没查清缘故呢,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不过依我看来,不过是应了那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恒王已经是亲王了,富贵至极,却还想着更进一步,却无辜连累了这么多的人…唉!”韩锦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不过,我看燕王还好。燕王身子不好,常年有病,燕王妃便以此为借口,平日里鲜少跟人来往。依我看,燕王府是不错的。”韩芊说到这里,又笑了,“年前,燕王妃带着儿子进宫来见我的时候说起此事,听她的意思,云贞对你一直都没变心思。旁人家的姑娘都看不上,一直不松口呢。”

韩锦苍白的脸色又浮起一层红晕,低着头不说话。

“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好生打算。我看你父亲的意思也是你愿意才会点头,你母亲也绝不会为难你的。”韩芊说着,便起身又坐到榻上去躺在枕上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睡一会儿,你要看书就看吧。”

“是。”韩锦上前去拉过羊绒毯子给韩芊盖好后,便盘膝坐回去靠在车壁上,伸手拿了那本《神农游记》来随手翻了几张,终究是满腹心事看不下去,便索性也闭目养神。

往事历历在目,韩锦这些年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谁对自己好是真心的疼自己,谁对自己不屑一顾,谁在一门心思利用自己,她自认为还看得清楚。尤其是这两年,家中屡遭变故,连继母都换了两位,人情冷暖,她心里越发分明。

小时候,她活得压抑,因为在忠毅侯府和大长公主府里有一个处处都高她一头的小姑姑,祖母的眼里没有她这个孙女,叔叔婶娘的眼里也没有她这个侄女,甚至连父亲也偏向她。

她喜欢皇上,一家人便费尽心思的为她铺路,像是托着宝贝一样把她拖到皇后的宝座上。而自己,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甚至连邵素雯那样的人也来可怜自己。

曾几何时,她心里多么羡慕萧莲卿,多么羡慕姚娉婷,甚至连苏澜她也十分的羡慕。

只是这才几年呢?邵素雯生不如死,萧莲卿和苏澜被关在狱神庙里生死不明,而姚娉婷虽然已经贵为诚王世子的夫人,但眼看着闺中好友身陷囹圄,却连求个情都不敢。

生在富贵之家,嫁入宗室皇族,真的就那么好吗?此时的韩锦,竟有些心灰意冷了。

大觉寺身为皇家寺院早早就接到皇后娘娘要来做法事的懿旨,提前三天,主持方丈就命寺中僧人把寺院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专门给皇上皇后预备的禅房自然更是最要紧的。因为怕寺中僧人不妥当,孙得福带着十二个小太监提前两天便来到寺中,收拾安排,只愿皇后娘娘在寺中的这几天能住的舒服。

凤辇在西珏山下停住,韩芊扶着韩锦的手臂缓慢的下了凤辇,小嫚看她脸上有红晕,忙伸手把斗篷上的风帽拉起来给她戴好,低声叮嘱道:“娘娘,山里风大,您刚在凤辇中水着了,可不能吹风。”

“哪儿那么娇贵。”韩芊低低的笑了笑,转身看韩锦,“倒是锦儿,看了一路的书,累了吧?”

韩锦忙福身应道:“谢姑母关心,锦儿还好。”

韩芊回头看了看后面的车队,轻笑道:“你母亲她们过来还早,不如我们先上山吧。”

“好啊。”韩锦上前去搀扶住韩芊的手臂,轻声道:“姑母慢点。”

这个时节帝都城里的桃花都已经落了,然而山间气候稍冷,这里漫山的桃花却正是盛时,站在山下放眼看去,天上的烟霞和山间的桃花连成一片,如火如荼,山风过处,却是花瓣如雨,花香扑面,甚是美好。

“皇后娘娘。”韩建元兄弟三人上前来朝皇后行礼。

“起来吧。在宫里闷得久了,乍一出来,觉得这山里的空气都是好的。”韩芊叹道。

“这西珏山的风景的确好,若是陛下有空,也该出来走走。”

来走走。”韩建元环顾四周的风景,心里想的却都是安全防护的事情,嘴上的话也不过是敷衍。

“好了,三位兄长自然是要巡视一下这山中的布防,那本宫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先进寺休息,晚膳时再跟兄长说话。嫂子们还在后面,本宫就不等她们了。”

韩建元拱手道:“是。”韩建元自然不会让韩锦一个人陪着皇后上山,抬手叫过儿子,皱眉吩咐道:“保护好皇后娘娘。”

韩钧拱手应道:“是。父亲放心。”

韩芊和韩锦一前一后拾级而上,又笑道,“听说你在家里也练骑射,今日咱们俩比一比,看谁先登上这一百零八道台阶。”

“好啊!”韩锦微笑着应道。

“走。”韩芊抬提起裙裾,率先登上台阶。

皇后先行,苏氏等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各自叮嘱各自房里的奶娘嬷嬷们带好孩子们,她们妯娌三人也加紧脚步追了上来。

一行人旖旎而上,踩着一百零八道台阶至大觉寺门前,寺中主持方丈已经率领一众僧侣沙弥在门口迎候。见着皇后凤驾,众人齐声高宣佛号,躬身行礼。

韩芊微微欠身,客气的说道:“大师平身。”

“谢皇后娘娘。”主持方丈谢恩后,缓缓起身,然后闪身抬手,平和的说道:“禅房已经为娘娘预备好了。娘娘请。”

“好。有劳大师了。”韩芊微微一笑,抬脚进寺门。后面苏氏等妯娌三人以及韩钧兄妹一众人等全都跟上。

皇后居住的禅房里虽然不能太过奢华,但一应用具都是宫里带来的,孙得福提前两天过来铺设装点,自然处处都极为舒适。

韩芊坐了大半日的车又爬山上来,自然要洗手更衣,苏氏等人把她送进禅房便各自告退出去。孙得福带着小太监端着热水进来,韩芊去内室洗过脸换过衣裳出来时,韩锦已经在外边煮好了新掬来的清泉水。

“嗯,本宫刚好渴了,想喝茶。”韩芊走到近前来在草编的蒲团上盘膝坐下。

韩锦忙冲了茶,双手奉道韩芊跟前,笑道:“这是寺中的师傅送过来的茶叶,说是这后山上自己种的茶树,虽然说咱们帝都并适宜种植茶树,但想必这西珏山地气灵秀,长出来的茶自然与别的地方不一样,刚才锦儿打开茶包的时候闻了一下,香味甘冽,堪称上品,请娘娘品尝,若不合口味,咱们再换只带来的茶。”

“嗯。”韩芊接过茶盏来凑到鼻间闻香,点头笑道:“不错,这茶香比咱们日常用的淡一些,但贵在清冽。”

“是呢。”韩锦笑着点头,抬手道,“姑母,请。”

韩芊尝了一口茶,又点头称赞:“果然不错。走的时候问主持师傅讨一点,拿回去给陛下尝尝。”

韩锦笑道:“姑母尝到什么好的,都要带回去给陛下。”

“你这丫头,居然取笑我。”韩芊笑道。

“不是取笑,是羡慕,”韩锦又给韩芊填了茶,然后敛襟褔身,补了一句:“也是敬佩。”

“噢,敬佩二字,从何说起?”韩芊笑问。

“锦儿闲暇时候在家里也读了几本书,因见自古以来的皇后对皇上,多以臣侍君之心相待,一言一行,一举一止,都只为了讨君主的开心罢了。然而姑母却不然。起初的时候,锦儿只觉得不解。今日见姑母连一杯茶都想着陛下,方恍然大悟。原来姑母待陛下,不仅仅是以臣妾之心,更是以妻子之心相待。”史书上的贤后与帝王先是君臣,才是夫妻,甚至根本没有夫妻之情,顶多算是宠妾与君主之间的那种感情,邀宠,争名,逐利,弄权。而当今皇后和皇上之间,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他们只是住在皇宫里罢了。

后面的话韩锦没敢说,因为再说下去便有些大逆不道了。一些事情韩芊可以做,她却不能说,这根本没有道理可言,她心中自是明白。

佛门中人,讲究过午不食。大觉寺虽然为皇家寺院,但也一贯秉承这般习惯,早课后用早饭,早饭后禅师若不讲经,他们便去习武,午时用过午饭之后,或耕作,或收拾寺院做些杂货,晚上做晚课,至戌时休息。没有晚饭的时间。

往常时候,皇亲国戚或者富贵之家来寺中随喜上香或者做法事,有用晚饭者,便在各自的禅房中用点自带的素点心也就罢了,并不动火。

韩芊和韩锦在禅房里喝茶,小嫚和苹果儿便端上来八样从宫里带来的素点心,随后,苏氏和封氏卫氏三妯娌也送了侯府自制的点心进来。

“你们来的正好,一起坐下,尝尝锦儿烹制的这茶。”韩芊轻笑道。

苏氏褔身道:“臣妾们备了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皇后娘娘的口味。”

“嗯,放这儿,你们都坐。”韩芊点头。

“是。”苏氏命身后的丫鬟把点心盒子放到茶桌上,方跟封氏,卫氏按长幼次序在下手落座。

一家子女眷陪着皇后一起用了点心,并几杯香茶后便各自散了。

韩锦随着苏氏一起辞别皇后回到苏氏居住的禅院,苏氏便把跟随的人都打发了,留了韩锦在跟前,轻声问道:“你今日跟皇后在一起呆了一路,皇后娘娘可跟你说了什么?”

“回母亲,皇后娘娘跟锦儿说了很多。”韩锦站在苏氏面前,欠身回道。

苏氏听了这话,抬手指了指下手的座位,说道:“哦?那你有何感想呢?”

韩锦落座后,沉默了片刻,方道:“女儿愿意嫁给燕王世子,这桩婚事,还请母亲多多操心。”

苏氏如释重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你终于想明白了。”

“是的,女儿想明白了。”韩锦应道。

“既然这样,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苏氏轻笑道,“我会为你安排好的。”

韩锦起身,朝着苏氏深深一福:“谢母亲。”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素来乖巧,是极省心的孩子。若是觉得有什么委屈之处,尽管跟我讲。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但我愿意尽全力为你操持。如说我没什么意图,你自然也不信。我希望你将来好好的,一来,你父亲可安心,二来,你总归是我们侯府的嫡长女,你过得好,我们自然也好。将来我们是荣华富贵也好,贫贱劳碌也好,总归是拴在一条腾上的,我帮你也是帮自己…”苏氏说着,抬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淡然一笑,“以及我腹中的孩子。”

韩锦闻言一怔,看着苏氏半晌方才缓过劲儿来,忙轻笑道:“锦儿恭喜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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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原则!

当晚,韩芊早早的睡下,第二天天不亮便起身,吴缈头一天晚上派人去后山抬来的泉水,韩芊用这山间的泉水沐浴后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裳,用过简单的素斋后去前面的大殿去礼佛参拜,听高僧诵经。

这一跪就是一上午。

中午依然是简单的素斋,苏氏妯娌三人陪着韩芊一起用,韩建元兄弟三人在外边用。韩芊看苏氏没怎么吃东西,饭后便让苹果儿拿了些宫里带来的点心给她送了过去,苹果儿回来的时候在韩芊耳边小声回了几句话,又笑道:“奴婢跟娘娘说一声恭喜了。”

韩芊轻笑道:“可是如今还是孝中,这个孩子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将来麻烦不少。”

苹果儿听了这话,也不禁犯愁:“娘娘说的是。那些御史言官的话有时候是没什么用处,但若是时机不好,却也是一把杀人的刀。可是夫人年纪也不小了,这一胎若是不能好好地生产,将来怕坏了身子…”

“你说什么呢?!既然怀上了,自然要生下来。”韩芊瞪了苹果儿一眼。

“是,娘娘必然有完全之策。”苹果儿忙道。

韩芊想了半天,也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有什么万全之策?那些御史言官们一个个都生了一颗铁石心肠,而且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专门针对我们韩家的,我们没有错,他们还能鸡蛋里挑骨头,更何况将来要把这么大的把柄送到人家面前去。”

“奴婢总觉得那些言官是被某些人操控的,要不然他们干嘛非得盯着咱们家不放。”苹果儿小声嘟囔道。

小嫚却道:“不过,近来我觉得他们消停了很多啊!”

“那是因为咱们侯府平乱有功!年前那一场多险啊!若不是几位舅爷,娘娘和二位皇子…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苹果儿不悦的哼道,“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去陛下面前胡说八道?就算是说了,陛下也不会信的。”

韩芊点了点头,轻笑不语。韩家世代忠心,已经效忠过大云五代皇帝。其地位绝不是几个言官胡乱写几本奏折就能诬陷的。

“只是,我之前听江湖上的说书人嘴上常带着一句话,叫三人成虎。就算他们跟狗一样乱叫伤不到咱们,但听着也挺烦人的。”苹果儿说道。

“你怕什么?况且他们现在也不怎么叫了。”苹果儿得意的笑道。

韩芊听了这话一时没觉得怎么样,然而喝了两杯茶之后心里却忽然一惊,手中的茶盏一抖,竟然洒了些茶在裙子上。

“哎呀!娘娘没事吧?”苹果儿忙拿了帕子过来给韩芊擦裙子,又把她手里的茶盏拿了去。

韩芊回神,摇头道:“无事,下午还要去佛前跪经,更衣吧。”

“是。”苹果儿忙上前搀扶着她起身进去换衣裳,小嫚叫过两个人来收拾茶桌,也慌忙跟了进去。

韩芊另换过一身浅金色的燕服,依然是不施粉黛,不点珠翠,素颜乌发往前面大殿去诵经跪佛。苹果儿和小嫚一左一后跟随服侍至大殿门口时,韩芊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苹果儿,苹果儿忙后退了两步,挡住随后跟进来的苏氏等人。

“娘娘。”小嫚上前一步,走到韩芊的面前,侧身过身去。

“你下山一趟,去狱神庙看看。”

“娘娘想让奴婢看谁?”

韩芊微微皱眉,略一沉思,方低声说道:“恒王府的人,定北侯府的人,以及陈秉义家的人还有嘉兰,嘉莹以及前寿王等人的所有女眷,都给本宫细细的看看清楚。”

“奴婢明白。”小嫚低低的应了一声,闪身退开。

苹果儿这才上前来搀扶着韩芊进了大殿,苏氏妯娌三人带着各自的儿女跟着进去,各自跪在各自的位置上目不斜视,继续为老侯爷和大长公主诵经。

小嫚身手不凡,她悄然出大觉寺走的是后山的悬崖峭壁,连韩建元手下的护卫以及千寻手下的龙禁卫都没察觉,离开西珏山后小嫚直奔狱神庙,片刻不曾耽误。

狱神庙在前朝之事供奉在监狱里的神案,至大云朝渐渐修成了庙宇,地界儿也逐渐从刑部大牢独立出来,如今是跟刑部大牢毗邻的一处所在。这庙堂之内供奉的是狱神皋陶,罪犯刚押入狱中时,或判刑后起解赴刑前,都要祭一下这一尊狱神,以表司法之公平公正。

云硕即位之后,这狱神庙的后院便成了关押皇族女性的牢狱,从一开始的寿王侧妃侍妾等到后来的嘉莹长公主,以及从诏狱里被韩芊刑讯之后转过来的嘉兰长公主,还有年前叛乱的恒王妃等一众皇室罪妇,除了那些身份低下当时就被发卖的,余者的现如今都被关在这里。算起来上上下下也有上百口子人。

时值暮春,天气渐暖,原本应该是花香四溢的时候,然而暖风吹过透风撒气的牢房,带出来的都是腐臭之气,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