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别问了,去了就知道了。”韩钰上前挽着颜文臻的手臂,拉着人就往外走,又对许氏婆媳说道,“你们也别愣着了,赶紧的套车,走啦!”

“走?这,这是去哪儿啊。”许氏无措的看了一眼豆蔻。

豆蔻叹道:“反正世子爷不会害咱们,咱们就跟着去吧。”

颜文臻一肚子疑惑的上了侯府的马车,从车窗浅碧色的窗纱往外看,大街上人来人往是她最熟悉的景象。然而从马车拐过一道街口再往前走时,颜文臻的心情立刻复杂起来。

这是通往颜家老宅的那条街,从这里往前走一段路,往右一拐便是颜家老宅。

“郡主,我们这是去哪儿?”颜文臻忍不住问。

韩锦轻笑道:“你先别问,等到了自然知道。”

其实就算现在还没到,颜文臻也猜的差不多了,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马车果然在颜家老宅门口停下,韩钧从马上跳下来转身看着马车,随后套车跟随赶到的许氏扶着豆蔻的手从车里下来,一双眼睛盯着老宅的大门上“颜宅”的匾额,一步一步的走到侯府的大马车跟前。

颜文臻已经靠在马车里哭成了泪人儿,韩锦姐妹正在劝她。许氏便在外边说道:“姑娘!姑娘!快下车吧!你快看看,咱们…这老宅子也回来了…”说着,许氏的眼泪也止不住。这几年,他们几个人备受煎熬,备受摧残,备受折磨,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回到这里。

从马车里下来,颜文臻行至韩钧面前便徐徐下拜。韩钧忙伸手虚扶了一把,说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传个话,负责把你带到这里来而已。这里是骏璁哥出手买回来的,他说,不想让你有遗憾,所以出嫁的时候还是要从自己家出门上花轿。喏,咱们快进去看看吧,他说已经收拾好了,我也没来过,不知道这个粗人把这儿收拾的怎么样。”

邵骏璁的确是个粗人,粗人不懂得收拾院子,不懂得花草盆景,不懂亭台轩榭的布置。但他懂得一件事,那就是颜文臻的心。

从陶富贵手上软硬兼施把这宅子买回来之后,他便寻到了白家的一个常年服侍在白少瑜身边的老家人,这老家人曾经无数次跟着白少瑜进过这座宅院,对这里之前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幸亏陶富贵把这里霸占了去之后也没怎么动格局,只是换了些花木而已,在这老家人的帮助下,邵骏璁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这里恢复了原样。

颜文臻踏进大门之后的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用心,她的眼睛好像用不过来,仔细的看着这院子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颗草木,每一跟廊柱…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默默地流泪。进了正厅之后,看见正北的墙上挂着的那副老爷子生前最喜欢的太液荷花图,颜文臻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许氏和豆蔻也都忍不住流泪,但还是要上前来劝说颜文臻。

韩钧兄妹三人有心劝,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毕竟这种生离死别的痛他们也经历过,深知其中的苦,也深知自己经历的那种苦跟颜文臻比起来却是小溪比大河,不可同语。

“他呢?”颜文臻终于擦干了眼泪,转头问韩钧。

“按照习俗,成婚之前你们是不能见面的。你心里有话暂且存着,等新婚之夜再好好地跟他说吧。”韩钧笑道。

颜文臻一时又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如今她是韩家的医女,按年龄排开也只比韩钧小了两个月,韩钧也不好取笑这个义妹,于是转了话题:“从今天起,锦儿和钰儿两个人陪着你住在这里,另有两房老家人也在这里照应,许家大娘你们若是搬回来住自然更好。对了,皇后娘娘赏的妆奁,以及我们府中准备的妆奁都在后院的库房,另外还有二婶娘,三婶娘,国公府和勇毅候府给送过来的添妆也都已经送到这里来了,清单在锦儿那里,回头她带着你再一一细看。今日也算是乔迁之喜,咱们应该好好地喝一杯吧?”

“不错!是该好好地请世子爷喝一杯。”许氏忙道,“奴才这就去厨房…不对,厨房的东西该是不齐全,我这就坐车去家和楼,叫他们送一桌菜来,饭钱算我的!”

“哎哎—

“哎哎——不用啦!”韩钰笑道,“这个,大哥早就安排好了。”说着,她朝着外边喊了一声:“好啦,快来给主人家道贺了!”

外边一阵笑声,何氏母女带着几个婆子媳妇们先后进来朝颜文臻道贺。何氏又笑道:“我们乡下人的手艺自然比不上颜姑娘的精巧,不过也用心准备了一桌饭菜,今儿姑娘好歹是乔迁新居,总不好亲自下厨,我们少不得就僭越一次,姑娘只需把你酿制的好酒搬过两坛子来也就齐了!”

“好!”颜文臻笑道:“今天好酒管够,我们不醉不休!”

许氏婆媳两个人又坐了车回去,一个回家拿酒,一个去家和楼找许西忱毕亭立等人,把大家都叫了来,一起聚在颜家老宅开怀畅饮。

一众人等又是高兴欢喜,又是悲伤感怀,笑一阵,哭一阵,一直喝到天黑方才散了,果然人人都醉的东倒西歪被人扶着上车,各自离去。

春深似海之时,颜文臻出嫁了。虽然她只是一个厨女,但嫁的也是十里红妆风光无限。

这一天,京城里几多怀春少女的芳心被她给碎了一地。

洞房之中,朱红一片。

绣屏翠屏两个人身为皇后娘娘指过来的陪嫁,一左一右守在新娘子的身边。

坐在婚床上的颜文臻已经腰酸背痛,但她依然挺着腰,笔直的坐着。

今天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她嫁给了最珍惜她的人,她必须以最真心最虔诚的心情去迎接她的新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邵骏璁被灌了不少酒。新郎官嘛,这天被灌酒是免不了的,而且各府的小爷们一个个儿都是能喝的主儿,轮番下来就算邵骏璁真的是海量也有些招架不住。幸亏还有唐恒在旁边照应着,关键时刻出把手替他挡一挡。才让新郎官能保持着一丝清醒进了洞房。

一进门,绣屏和翠屏两个人便上前两步,齐齐的福身道喜:“给将军道喜。恭喜将军,恭祝将军跟夫人百年好合。”

邵骏璁绷着脸点了点头:“嗯,你们两个下去吧。”

“是。”绣屏和翠屏二人又福了一福,躬身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邵骏璁在颜文臻跟前站定脚步,盯着她头上那块大红龙凤呈祥的盖头看了片刻,深呼吸把涌上来的酒气压下去,方拿过旁边的金秤杆把红盖头挑了去。

“好美。”看着盛装的新娘子,邵骏璁忍不住叹息。

身为公侯家的公子哥儿,美人对他来说常见如尘土,随处都是,随地都有,如果想要的话,便可信手拈来。

之前邵骏璁也并没觉得颜文臻有多美,他喜欢她,只是喜欢她身上的那种气质,处逆境而不折腰,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明明是个厨娘,给自己做个披风宁可做大半年,也要一针一线工工整整,连一个线头都藏的极好。他是真心的喜欢这个人,容貌是不知道拍到第几的一个原因。

然而今晚,她的美让他动容。

颜文臻轻轻地抬起眉眼,看着有些呆愣的邵骏璁,轻笑道:“喝了多少酒,是不是醉了?”

“嗯。”邵骏璁如实应道,他的确醉了,醉眼迷离,醉里看花,醉卧美人膝…呃,还没卧,不过一会儿就可以了。

“谢谢。”颜文臻忽然说道。

“谢什么?”邵骏璁幽深的眸子漾着几分迷茫,这洞房花烛夜,啥也没说呢就谢谢,谢什么?

颜文臻起身,扶着邵骏璁去桌边落座,又拿了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他,轻声说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最应该谢的,是你帮我赎回了老宅。”

“我只是不愿你有一丝遗憾的嫁给我。”邵骏璁捏着酒杯,说道。

颜文臻自己也斟了一杯酒,伸手跟邵骏璁的酒杯轻轻一碰,嫣然笑道:“嫁给你,我今生无憾。”

两个人相视一笑,同时满饮杯中之酒。

恰正是:鸳枕合欢莲开并蒂,洞房细语婚结同心,如胶似漆夫妻交礼,同心同德恩爱百年!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