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眼下已是深秋和初冬的过渡期,拍摄地点又在西北内陆,以气候干燥冷冽闻名,准备行李的时候,三分之一还多都是各种保湿滋润的护肤产品,还有三分之一是厚衣服,剩下的就则是各种吃的。

一下飞机,一股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深吸一口,凉到肺管子,比喝一杯薄荷水还爽快。地上有浅浅的积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汽和黄土交织的味道,厚重却又清冽。

感受着肆意张扬的冷风,小苏不禁感慨,幸亏多带了些保暖的衣服。

前来接应的剧务笑,“这才十一月初,往后还有的冷,也是你们赶巧了,昨晚上刚下过一场雨,所以今天格外冷些。”

安然点头,又问,“这里雨水不多是不是?”

剧务帮忙把行李箱都放进车子里,然后盖上后盖,“不多的,不然怎么说你们赶巧了呢。”

从机场出来到酒店要将近四个小时,是从几个外景地线路中取得最合适的一个中间点。

担任司机的剧务是本地人,说话间带有浓重的方言味道,他一边开车一边道,“你们来的都挺早啊,刚好可以到处看看,两天后就要忙起来了。”

两天后就是开机仪式,要祭天,还要做开拍前的试装。尤其是祭天,大家都很重视,只要不是有特别重大的事情,主演一般都是不允许请假的。

一连坐了大半天的飞机,又换汽车颠簸了将近四个小时,等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浑身酸痛的下了车,小苏去办理入住,等待过程中,就见顾苏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后面照例跟着顾钧。

顾苏身穿黑色长羊绒大衣,戴着一顶鸭舌帽,压得低低的。几天不见,帽檐下面脸上的笑容似乎又变淡了点,眉宇间也带着似有似无的戾气,不过在看见温唐之后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来了?”

温唐这才真正明白过来,之前那个剧务说的“你们来得都挺早”的“你们”是什么意思。“哦,来了。”

顾钧倒还是笑的无懈可击,对着几个人摆摆手,“抱歉,我们有点事情先出去趟,明天有时间再聊哦。”

说完,两个人就步履匆匆的出去了,上了外面等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绝尘而去。

等到商务车看不见影子了,小苏才拍拍胸脯,小声道,“感觉顾苏突然变得好陌生啊,怪怕人的。”

温唐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才接过安然递过来的房卡,上楼。

当晚又下雨了,淅淅沥沥,风也很大,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噼噼啪啪的响。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雨虽然还在下,风倒是已经停了。

天空有些阴霾,远处的天边有大块大块的乌云,让人的心情无端压抑。

吃过早饭,温唐告诉安然和小苏,自己想出去走走,并再三保证不乱跑之后打了一把伞就出去了。

她耐寒又耐暑,不少人已经穿上了薄款羽绒服,她一件厚羊绒外套就够了,倒是轻快。

这里的地面跟别的城市很不一样,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有的地方更有各种外力作用下形成的坑。

所有的一切都无声的昭示着,这片土地曾经遭受过的风雨侵袭,经历过的艰难和贫瘠。哪怕时至今日,现代化交通工具已经抵达这里,可是曾经的岁月沧桑仍旧是主旋律,不可替代。

总而言之,这里到处充满着一种荒凉和悲壮。

温唐心中慢慢的涌出一种难言的兴奋,以及陌生的熟悉感。

很矛盾的说法,但是在这一刻,温唐实在找不出另一种更加合适的比喻。

很像,跟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很像,无论是恶劣的环境,抑或是空气中涌动着的悲凉,站在这片土地上,仿佛四肢都舒展开了。

温唐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雀跃,就连脚步也有力了许多。

不知道走了多久,温唐遥遥看见前面一棵枯死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再细看,是顾苏。

顾苏应该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他膝盖以下的裤子都被溅起来的雨水打湿了,可他就像是感觉不到凉意似的,就这么怔怔的站着,像是在看眼前的枯树,又像是在透过这棵树看别的什么东西。

不得不说,顾苏会火是十分可以理解的,细雨中的美男子,还略带点儿忧郁的气息,拍出来的照片估计都不用修图,直接就是海报效果。

被雨水打湿的湿漉漉贵公子神马的,多少人就好这一口啊!就连温唐都觉得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的痒痒……

咳咳,但是好看归好看,马上就要在一个剧组拍戏了,作为搭档,温唐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

“你裤子湿了。”

顾苏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下,然后转身,略无奈,“你就不能说的委婉点儿啊?”

站的近了,看的也清了,公子贵气依旧,眉宇间更添了几分气势。

温唐想了下,试探着再来一次,“您裤子湿了?”

顾苏努力控制住不翻白眼,左手从大衣口袋中伸出来,对温唐勾勾手指,“带糖了。”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温唐下意识的点头,“你不是不吃甜食吗?”

顾苏轻笑一声,“没听过么?心里苦的时候嘴里甜,就中和了。”

温唐看了他一眼,坚定道,“你被骗了。”

顾苏瞪眼,刚才的台词抒情风瞬间荡然无存,“就这么舍不得一颗糖啊,以后我买一车送你行不行啊?”

温唐眼睛一亮,“谢谢!”说着就把兜里的一盒巧克力球都递了过去,递到半截又收回来,从盒子里拿出一颗来剥了放嘴巴里,这才送到顾苏手里。

“呵,”顾苏有点无语,他看着手里的盒子,“你还真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啊。”

他吃起来是真的吃,直接就一颗颗的剥了,塞嘴巴里三下两下嚼完了咽下去,估计连味道都没来得及尝,从头到尾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看的温唐咋舌,那得多咸啊。

现在的顾苏看上去心情非常的不好,温唐也就很识趣的没再开口,又站了一会儿就准备要回去。

“一起走吧。”

顾苏喊住她,把空掉的巧克力盒子塞进口袋,最后看了那棵树一眼,转身和温唐一起往回走,而且根本就不看路,一看就很昂贵的皮鞋就这么直接踩进水洼里,溅起水花一片。

雨势渐大,顾苏已经从刚开始的头发湿漉漉变为雨水成股成股的顺着发丝往下淌,温唐自己撑着伞,犹豫再三,还是往那边挪了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冻死吧?

顾苏抬眼看了下,不由分说的把伞从温唐手里拿过去,换他撑着。

空气中只有细密的雨丝打在伞面上的声音,两人一路无言,快到酒店了,顾苏突然低低的哼了声,然后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

“怎么了?”

顾苏摇摇头,脚步不停,“没什么。”

远远地就见顾钧在酒店门口转来转去,神情焦虑,见顾苏回来,忙快步迎过来,“你又去哪儿了?手机也没信号,”低头看见顾苏裤子几乎全湿了,又叹口气,“算了,赶紧回去先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顾苏点点头,刚要进去就低低的呻吟了声,然后温唐就看到他额头上刷的冒出来一层冷汗。

“你吃什么了?!”顾钧一把拉住他,皱眉,“带药了吗?”

顾苏推开他,自己站直了,“我没事儿,”又对温唐点点头,把伞收起来递还给她,“今天谢谢你了,明天见。”说完直接就进去了。

顾钧的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半晌,叹了口气。

温唐看看离开的顾苏,又看看他,“不用跟着?”

顾钧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派的玉树临风,往电梯那边又看了一眼才道,“放心吧,他命硬着呢。”

温唐哦了声,点点头,要走,经过顾钧身边的时候又被他叫住了,“温小姐,我有个请求,也许很冒昧,而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一听。”

“嗯?”

顾钧走到她面前,说道,“不管怎样,今天先谢谢你啦。”

温唐明白他说的是伞的事儿,就点点头,“没什么,顾先生有话可以直说。”

顾钧笑了下,“温小姐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多绕弯子了。温小姐也许不清楚,我们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最近顾苏更是遭受了一次很大的打击,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许是我想多了,可是顾苏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明显会放松很多。”

温唐刚要说什么,顾钧就先抬了下手,“我大概能猜到你要说什么,的确,你完全没有任何义务,可以拒绝。不过温小姐,恕我直言,你应该也不讨厌顾苏吧?多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不是吗?”

沉默片刻,温唐直视顾钧的眼睛道,“你很聪明,顾苏也很聪明,论心机我的确玩儿不过你们,不过话说回来,我其实也没什么值得你们花费心思的。”

“的确,我不讨厌顾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觉得他还不错,不过我也并不会因为这个或是别的原因给自己惹麻烦。”说着,她也对着顾钧抬了抬手,“我虽然不聪明,却也明白,一旦跟你们家的人扯上什么别的关系,怕是会有大麻烦。”

“我可以当顾苏是朋友,或许他也当我是朋友,所以,我们也只是朋友。”

说完,温唐看了看他背后,“抱歉,我的经纪人下来找我了,再见。”

安然看看站在门口的顾钧,低声问温唐,“是不是遇上麻烦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温唐趁着转弯瞥了顾钧一眼,摇头,“没事儿,就是回来的时候碰见,随便说了点,该吃午饭了?”

安然黑线,“吃什么吃!也不看看这才几点!”

两人渐渐走远,门口的顾钧转过身来,摸摸下巴,“啧。”

第十八章

顾钧进到房间的时候,顾苏正仰面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惨白的,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水,跟水里提出来的似的。脏兮兮的水渍从走廊一直蔓延到床边,他衣服都没换,把雪白的床单污了一大片,周围都是晕开的水痕。

顾钧皱眉,从抽屉里拿出药来一看,还没开封呢。

他没好气的踢了顾苏耷拉在床下面的小腿一脚,“自虐啊?”

顾苏动也不动,有气无力的哼哼几声,“去帮我放点热水,我洗澡。”

顾钧拿药瓶子丢他,丢完了却还是往浴室去了,半晌里面传来不满的嘟囔,“好歹我也是你哥,指使起来就这么顺溜啊?”

顾苏眼皮子都不抬,“帮我放热水,经纪人。”

一时浴室里传来水声,顾钧挽着袖子探出头来,八卦兮兮的道,“姓温的丫头不错啊。”

顾苏皱眉,眯着眼睛瞅了他一眼,“眼瞎。”

不就一傻了吧唧的吃货,不错什么啊不错。

“嘿越说你越蹬鼻子上脸了啊,”顾钧几步冲出来,顺手就用浴室里巨大的毛巾把顾苏给活埋了,“老子不伺候了!”

浴巾马上倒飞回来,“草,信不信老子解雇你啊!”

“好啊,有种你现在就解雇啊!”

“……你真贱!”

“谢谢夸奖!”

正式拍摄时的顺序和电影播放的顺序是不同的,剧组会先从方柯家中遭难拍起,然后是杜文川遇见万果,一直到结束。等到拍完这些了,差不多也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然后剧组会再转战南方,补拍杜文川和方柯在遭受变故之前的戏份。

时间安排刚刚好,当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鲜红刺眼的大条幅上写着“庆祝《鸠》剧组开机”等字样,在空气中猎猎作响,隐隐含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几个主演分男女,在两辆化妆车上“任人鱼肉”,车外是忙忙碌碌的剧组,地上是乱七八糟的电线,空气中回荡着因为刮风而显得有些声嘶力竭的赵宗泽的指挥声,一些都是那样的杂乱而有序。

因为拍的是塞外戏,主演们的戏服也都以皮毛为主,各种毛茸茸,看着就挺暖和。

温唐演的就是妖女,主题色彩就是大红色,一身火红的狐狸皮大氅耀眼无比,里面也是同色的衣裙,腰间还绑着一串银铃铛,长长的假发也只是简单的扎了上面一点,剩下的大部分都自然地垂下来,如瀑布般倾泻。

旁边的肖秀曼几乎跟她是两个极端,身上的皮毛是银灰色,看着是个雍容大方的颜色,实则很微妙,夹杂在黑与白之间,似乎也是在暗示着她的身份。

一下车,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几个主演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没办法,就算是皮草,为了拍出来的效果好看,就不得不牺牲一点保暖性。

顾苏是银色系,陈老爷子是黑色的,看着挺正派的。

要说起来,最吸引眼球的就是温唐的装扮,但是她意见很大!

因为其他的主演都有配套的皮毛帽子!就她没有!

对此,导演和造型师是这么解释的,“你是妖女啊,练得就是邪门工夫,我们原本还打算让你光着脚呢,知足吧!”

温唐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做垂死挣扎,“妖女不是人啊?不带这么种族歧视的。”

包着军大衣的赵宗泽又把领子往上提了提,干咳两声,顾左右而言他,“拍照,拍照了啊!”

正式开拍的时候,剧组分了a、b两组,a组由赵宗泽带领,顾苏、肖秀曼和陈老爷子一起去搭建的栖凤阁,拍摄三人商议集合正道力量缉拿真凶的戏;b组由副导演带领,武术总指导包建文也在,拍的就是万果行凶的戏。

分开两拨,既可以节省时间,又可以节省金钱,而且还真就有一种对手正在同一时间逼近的微妙兴奋感。

茫茫黄沙戈壁中,一抹红衣如血,飘忽如鬼魅,清脆的铃声伴着咯咯娇笑,在狂风中飘出去老远。

遥远的戈壁和天际交接的地方,仓皇跑来几个狼狈的身影,他们跌跌撞撞,手脚并用,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仿佛身后有什么凶神猛兽追赶。

突然,一个身材窈窕的红衣女子从天而降,像一朵红云,轻飘飘的落在他们前面。

正在逃命的粗壮汉子们一看,有两个竟直接就跪倒在地,剩下的哆哆嗦嗦对视几眼,终究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一个个挥舞着武器攻过来。

红衣女子娇笑几声,脚尖点地,她就像一股轻烟,无比灵活的穿行在对手中,纤纤素手一翻,两道银练似的芒刃灵蛇一般上下飞舞,伴着她的脚步,一个个人倒下了。

鲜血潺潺流出,随即便渗入到地下,只留下深褐色的痕迹。

女子在空中一个扭身,灵巧的落到地上,看着仅剩的幸存者,笑容甜美如同蜜糖。

“嘻嘻,呆子,看什么?还不快跑?”

原本已经绝望的汉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在她背过身去的瞬间猛地爬起,不顾一切的朝前跑去,双眼迸发出炽热的光。

活着,想要活着!

跑,快跑!

只要离开了这里,只要摆脱了这个妖女,就能活!

红衣女子双手背在身后,溜溜达达的往相反的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曲调诡异的歌曲,脸上是少女独有的美丽笑容,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外出游玩的普通少女。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女子却似浑然不觉,只是继续不紧不慢的朝前走,一直到踩到一块核桃大小的圆石子。

脚尖一捻一挑,石子便乖乖地跳到她手中。

女子微微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那石头,片刻,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不是宝石呀。”

说着,她就像丢垃圾一样,轻轻巧巧的把石头向后一丢,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镜头一转,逃跑的大汉再一次扭头,见红色的身影确实没有再追上来,脸上不禁露出劫后余生的侥幸,刚要松一口气,却猛地倒了下去,额头上赫然是一块圆形的石子!

万果是飞着出场的,也就意味着温唐要吊威亚。

吊过威压的人都知道,那滋味真是言语难以形容之欲仙欲死。

更加糟心的是,因为他们要拍的是秋天的戏,所以温唐的戏服还是挺薄的,一吊威亚就特别难受。这天风还挺大的,为了营造一种飘忽鬼魅的气氛,威压需要在空中做一段快速移动,而且是迎着风的,因为一旦背风,温唐那长长的戏服和假发就会啪的从背后糊过来,然后跟威压钢丝纠缠到地老天荒。

戈壁滩常年刮大风,现在又冷,前两天下的雨现在早已经干透了,地面上全都是细碎的石子和沙砾,风一刮就拍到人的脸上,细细密密的疼。

温唐被吊的高高的,风一吹,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前摇后摆,想要保持姿势已经很不容易了,还必须得姿势优美、娇笑连连,实在困难。

包建文也在下面担心,怕拍不好。

温唐腰间的铃铛疯了一样纠缠在一起,合着风声,听上去分外凄厉,半点也没有后期电影里的那种轻灵美妙。

“走!”

准备就绪,威压开始快速前进,温唐也配合着摆出飞行的姿势,然后身体重心后仰,摆了个比较优美的姿势,准备落地。

本来这种高速落地就挺考验人,现下又有大风,温唐落地的时候就狠狠地晃了下,虽然地上铺着垫子,她的脚底板还是被猛地震了一下,疼!

副导演的心也跟着悬到了嗓子眼,场外都准备喊ng了,结果就见温唐突然原地转了小半圈,不仅把刚才的踉跄完美的掩饰过去了,而且也将身体摆成了侧对对手演员的姿势。

她微微抬眼,朝着那几个面如死灰的逃亡人,轻轻一笑,“呵。”

“咔!”

一群人蜂拥过来解威压,包建文和副导演又看了遍效果,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家伙,这随机应变的,省了多少钱啊!

小苏跑过去给温唐披上外套,俩人赶紧过来看片子,“怎么样?我给改了,是不是耽误事儿了?”

副导演笑着说,“好好,很好,温唐啊,你这一改反倒是更好了,瞧瞧最后笑的,啧啧,这侧脸,绝了!”

温唐这才松了口气,刚才也是没办法,要是不改的话就得重来一遍,虽然自己觉得还行,但是有很多导演特别忌讳演员擅自改戏,现场boss发话前,她还是有点忐忑。

接下来就是万果大开杀戒的戏。

那些演员身上都绑着血袋,只要温唐过去一出姿势,血袋里的假血就会喷溅出来。

一开始都很顺利,但是亲眼看着那些红色的液体喷溅到空气中,温唐开始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红的刺眼的“血”,猛地溅起来,在空出划出妖艳的弧度,落到地上,成为一朵永不凋谢的花。

有液体被风吹过来,落到温唐脸上,冰凉。

她不由的一怔,然后伸手抹了下,放到眼前。

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一下下,猛烈的几乎要破体而出!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过去的生活,她以为自己可以真正像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安稳的生活下去,可是她错了!

曾经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闪过,跑马灯一样略过:

高大凶猛的变异野兽像一座小山,轰隆隆的碾压而来,温唐避无可避,只得迎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逐渐增多,滚烫的血流了一地,视线一片血红!

恶人们结伴而来,紧接着就是如同活地狱一般的修罗场,鲜活的生命被收割,人像枯树一样倒下,红褐色的液体蔓延,覆盖了望不到边际的地面……

温唐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等到险而又险的回过神来时,她手中的道具剑尖已经距离对手演员的脖子不过几公分,而对方已经被彻底吓呆了,直愣愣的,忘记了职责。

副导演不满意的喊了停,举着喇叭对那几个演员喊道,“怎么回事儿!”

回魂的男演员打个哆嗦,偷眼看了温唐一眼,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难道要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个小姑娘吓坏了?还要不要做人了?可是刚才的情形真的很可怕,这姑娘看上去似乎真的会把自己杀掉的样子,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演技?

站在一边的温唐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看手里的剑,安然和小苏都以为她是彻底入戏了,也不敢轻易上前打扰,殊不知温唐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刚要开始第二条,就听咔嚓一声轻响,然后众人就见刚还低着头的温唐,缓缓抬起头来,她面无表情的举起手中的剑,“坏掉了。”

第十九章

刚要开始第二条,就听咔嚓一声轻响,然后众人就见刚还低着头的温唐,缓缓抬起头来,她面无表情的举起手中的剑,“坏掉了。”

道具师赶紧跑过去,给她换上备用的,然后捧着几乎整个碎掉的道具,百思不得其解,那是货真价实的铁家伙啊!怎么就会坏掉的呢?

神不知鬼不觉捏碎一把道具的温唐觉得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眼中戾气稍减,终于能顺利拍摄。

中间唯一的一点小波澜,怕就是温唐最后用石子把幸存者杀死的那一刻,因为石子,确实是异世的温唐惯用的武器之一。

石子与指尖轻微的摩擦感觉,粗粝而又柔和,有种令人心悸的怀念,这种感觉差点让温唐无法自拔……

接下来,万果在行走过程中被正道人士发现,对方却要为几起万果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的惨案向她报仇,万果不屑解释,更不愿替人背黑锅,对那几个人冷嘲热讽,一番戏弄之后,削了他们一人一只耳朵。

拍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因为拍摄很顺利,b组可以提前收工,大家都有些喜气洋洋,毕竟谁都不愿意在冷风里受虐。

温唐似乎还沉浸在戏里,脸上虽然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但是但凡经过的人无不绕道而行,就连安然和小苏也是犹豫再三才凑上去的。

“温唐?收工啦。”

温唐回神,微笑,“好啊。”

小苏登时就打了个哆嗦,再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带了哭腔,“温姐你别这样成么,太可怕了!”

然而温唐已经上了车,见两人迟迟不过来,又探出头来,继续微笑,“还不走么?”

小苏和安然对视一眼,欲哭无泪。

从这里会酒店花不了半个小时,等到下车的时候,温唐已经把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收回去了,连带着小苏和安然也跟着松了口气。

一下车,就见酒店外面临时搭了个大棚子,几个当地人正牵着马往里走,外面的剧务跑前跑后忙得厉害。

其中一个剧务看见温唐回来了,就笑着打招呼,“温小姐,正好,来看看你们的座驾!实打实的宝马,如假包换!哈哈。”

古装剧中必然少不了马匹,因为拍摄地属于牧区,倒也不难弄。

临时的马厩里站了将近十匹马,其中一匹有着火红的鬃毛,打眼一看就跟着了火似的。

剧务笑着给介绍,“那匹黑色的是顾先生的,白的是肖小姐的,您的是那匹红色,哎哎,小心啊,这些马都野着呢!”说话间温唐已经来到红马跟前,剧务急得不行,怕马发性子踢伤人,赶紧跑出去喊驯马员。

温唐还是挺喜欢动物的,不仅是因为它们具备储备粮的功能,更因为跟它们打交道比较简单,心不累,不过再好的东西也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听话。

这些马都长的高高大大的,温唐在女演员里面已经不算矮的了,但却只到马脖子。它们都是当地牧民放养的,尚留五分野性,一见温唐过去,就开始喷气撂蹄子的,看着要造反。

白天拍戏引起来的阴郁气息尚未完全散去,现在的温唐丝毫没有什么耐性可言,她抬头,盯着大红马那以一敌三的大眼睛,鬼气森森的说了句,“乖。”

大红马的眼睛似乎在一瞬间又变大了一圈,然后嘶的一声,拼命往后退去。温唐哪容它撒野,一把揪住缰绳,另一只手按到马头上,开始强迫顺毛,“乖,或是马肉锅,你自己选。”

纤细的小胳膊,就这么拽着缰绳,可这匹体态庞大的动物就再也动弹不得。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动物的直觉最可靠,等到惊慌失措的剧务拖着驯马员上气不接下气跑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刚还一马脸天王老子第一我第二的大红马,已经开始就着温唐的手乖乖吃草,一边吃一边甩尾巴,时不时的还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蹭温唐,谄媚的不忍直视。同马厩的马匹都离着远远地,周围愣是空出来老大一块地儿。

然后等到傍晚,a组的车队回来的时候,温唐已经可以骑着宝马“大红枣”遛弯了。

在一干木鸡中,导演赵宗泽最先回神,此人摸了摸自己越发茂密的胡茬子,高深莫测的点头,“可以啊。”

打了一棒子就要给颗甜枣,当晚温唐就从网上订购了好几箱胡萝卜和苹果,并附了超高的邮费,让卖家发加急快件寄过来。

不过刚付完款安然特别马后炮的告诉她,剧组所在的地方就盛产苹果,而且因为气候关系,尤其清脆甘甜。

话说温唐发现了一种可以有效缓解,或者说释放压力的途径:吃pocky!

这种零食香脆可口,吃起来的酥脆口感和悦耳断裂声,跟捏方便面有异曲同工之效。

第二天没有温唐的戏,她还从未见过陈老爷子级别的大师演戏,执意要骑着大红枣去a组拍摄地点探班,然后就遭到了上至安然,下至驯马员的一直反对。

虽然路程不远,但是你这才摸了马毛几个钟头啊,就想飞了?

怎奈她意已决,而且稍后驯马员很伤心的发现,不过才不到半天的时间,大红马就已经彻彻底底的叛变了,对温唐比对自己这个主人还亲热,老远见了她就扯开嗓子的喊,满地乱蹦跶,撒腿撂蹄子的,温唐一过去就各种狗腿,场面惨烈到没法看。

最后没办法,而且也算是提前培养人马之间的默契了,曾经专门照顾大红马的驯马员和温唐一起,两人两骑,踏上了探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