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注意到张兰,因为这时的人们都在享受这美妙的时刻,没有鄙夷的眼光,没有嘲笑与讥讽,一切都是那般美好;张兰喜欢这样的感觉,渐渐放松下来,头也跟着抬了起来。她用这仅有的一只左眼,也能够将这一切美景闹闹地记下。

当巫阳河畔上那石桥的两端,高挂在树上的鞭炮突如其来炸响时,一条舞着金色巨龙的队伍从石桥上穿梭而过…

摩肩接踵的人潮涌动中,张兰忽然意识到元北不在自己的身旁,他们走散了;先是四处张望打量,但是回念一想,都不是小孩了,走散后知道回家的路就是。

于是她穿梭在人群之中,踏上石桥,石桥上有一个排的木架子,木架上挂满了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花灯,每个花灯下都带着一张红纸,红纸上用是黑色的墨笔书写的灯谜。

张兰不识字,却还是仔细的看了起来,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这红与黑的搭配。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打一物!”

这声音熟悉地让张兰激动,她扭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的男子,那双剑眉之下的黑眸仿佛一潭湖水般深幽迷人,挺直的鼻梁,厚实的嘴唇,他的皮肤是黑了点,不像南方男子的白净斯文,却依旧透着浓浓的男子气概,显露出北方男子的剽悍英伟——此人不是铁幕纳白又会是谁?

“纳白…你怎么…”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打一物!”

铁幕纳白微笑着再次重复,看着张兰的双眸闪烁着光亮。

“柳,是柳树的柳!”

“答对了,再答对一道题,我便送你一件礼物可好?”

“可是…”

“花中君子艳而香,空谷佳人美名扬。风姿脱俗堪为佩,纵使无人独自芳——打一花!”

“兰…花…”

铁幕纳白微笑着将张兰轻轻拥入怀中,似安慰地抚过她的后背:“但愿来世我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你,与你执手一生…这一世,就让你去吧…”

铁幕纳白的胸膛仍是那般温暖,想起以往与铁幕纳白所经历的种种,张兰心中莫名地升起一阵愧疚,低声道:“对不起!”

“傻瓜!”

铁幕纳白放开了张兰,依然微笑:“两道题你都答对了,所以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牵过张兰的手,铁幕纳白领着她走下石桥,穿过人群,朝人群稀少的城外走去…

铁幕纳白领着张兰来到了城郊外的河塘边上,张兰惊讶的发现此时的河塘上除了布袋莲竟漂浮着摇曳着烛火的莲花灯,星星点点,莲花灯的烛光与夜空的星光交相辉映,让人不知天上人间!

张兰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全然不知铁幕纳白此时已悄然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去…

河塘边坐着一个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背对着张兰显得神秘非凡。

白衣男子将一盏花灯放入河塘中,看着它超中央飘去,缓缓站起身,待男子轻盈地转身,月光映进他的瞳孔,他的眼神通透清澈。

淡淡的月光同样打在张兰的身上,她着一身淡黄的衣裳,轻风吹过披散的长发在空中随风飞扬。眼帘低垂,一行泪水濡湿睫毛,沿着光滑的面庞顺势而下。

此时此刻,那白衣男子的右眼竟也涌出泪水…

那白衣男子转眼间来到了张兰的面前,那英朗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一错不错的看着张兰,挺直的鼻梁下性感的薄唇微微弯起。

眼前的男子那深邃的眼神,仿如天地之间再无可以将他所羁绊,宛若星空深邃无边,却不再让人无法捉摸。

白衣男子轻抚上张兰的右脸颊,眼中的温柔让张兰手足无措,呆滞地看着白衣男子越来越近的脸孔…一抹温热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残破的右眼上。瞬间,张兰想推开白衣男子,在手碰到他胸膛的那一刻却失了力气。

“我回来了!”

白衣男子在下一秒便死死的将张兰拥进怀中,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张兰的身体僵硬,温热的气息刷过她的耳垂一阵酥麻。

是的,他回来了,张兰一直等待的男子。

只是心却莫名的痛楚,或许是因为刚刚那一吻,吻的并不是她的唇,而是她那残破的右眼。事实上她早就想过,欧阳柳致虽然冷漠却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男子。在他知道一切后,或许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最后只怕还是会来到她的身边…一定是这样,否则他又怎会毫无声息的离开,一离开就是半年,定是那时的他还没有做好下半辈子要对着一个丑女的准备。尽管一切都已明了,可是张兰的一颗心却无法抑制地沉沦在他那对她无爱无情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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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骤雨初歇(下)

整座巫阳城下起了倾盆大雨,就像密集的鼓点,节奏却无须地不知所云。白日因大雨来袭也显得非常阴郁。

欧阳府后花园的凉亭中,欧阳柳致与铁幕纳白两人执酒对饮,这倾盆的大雨似乎对二人毫无影响。

欧阳柳致放下酒杯,看了一眼铁幕纳白,神色淡漠,指着石桌上的空酒杯道:“该你了!”

铁幕纳白朝欧阳柳致淡淡一笑,给自己斟满酒,轻轻抿一口,尔后轻轻叹气…

“为何叹气?”

“现在的她,并没有我想象中过的好…呵呵,也是,没了一只眼的人要如何过的好?”

“你后悔了?”

“后悔?我能够后悔什么?呵呵,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要后悔也是后悔当日不该放她一人独自离开,这样,她就不会再遇到你…”

原来那日之后,赫连蓝决定带着欧阳柳致回伊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结果却迎来了铁幕纳白与铁幕纳西两兄弟。原来赫连蓝是回疆王爷赫连轩出逃在外的大女儿,也是蒙古国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

铁幕纳白没有想到多年前成为武陵铁骑军医的女子竟然有就是从小与他哥哥铁幕纳西指腹为婚的回疆郡主,更没想到多年后她也成为玄国的蓝医郡主,还携带着当朝相国大人欧阳柳致来到伊犁。

赫连蓝与铁幕纳西小时候有个几面之缘,但是两人总是看对方不顺眼。长大后的赫连蓝才会因为逼婚而出逃,只是没想到会成为铁幕纳白为隋国打造的武陵铁骑的军医;赫连蓝听他的父王说过铁幕纳白与隋国太子隋子慈之间的故事,也知道铁幕纳西非常不爽自己的弟弟为隋国献力,因此她还暗爽,如果有一天铁幕纳西知道自己的未婚妻不仅出逃,还成了武陵铁骑的军医,和他弟弟一起为隋国效力,他一定会气到跳脚。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铁幕纳西知道一切时,简直气得牙痒痒,铁幕纳白也是哭笑不得。他们暗中打探、追踪赫连蓝,当然也就知道了与赫连蓝有关的一切事情,只是当铁幕纳白知道因为赫连蓝对欧阳柳致下盅,而后张兰将自己的右眼给了欧阳柳致后,整个人如同被雷劈到了一般,只觉得心痛不已。

他想马上到赫连蓝的身边去,但是却被铁幕纳西拦了下来…冷静过后,等待时机成熟,选择了最好的时刻,铁幕纳白与铁幕纳西两兄弟出现在赫连蓝的面前,与之摊牌。

自从赫连蓝得到了欧阳柳致并解了他的盅后,赫连蓝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欧阳柳致对她简直就是冷落冰霜。而她也渐渐对欧阳柳致失了耐心,明明是如此的爱着这个男人,为何却无法忍受这个男人对她的冷漠。或许就是因为爱着,所以无法忍受…可是,张兰她却…只要一想到这里,赫连蓝就对张兰莫名的从心底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欧阳柳致似乎在过着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赫连蓝和他说话他会回应,却仅仅只是表面的回应。

“欧阳柳致,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么?”

欧阳柳致轻轻的叹息:“我并不讨厌你…”

“那你为何对我不理不睬?”

“我本是如此。”

“你就没有特别想去做的事情么,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做。”

欧阳柳致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慨,其中夹杂了些许伤感,他望向赫连蓝平静地道:“有!”

“是什么?”

“我想好好的爱护张兰。”

看着欧阳柳致双眸中满满的哀伤,赫连蓝咆哮道:“你!那我呢,我呢?”

风卷起欧阳柳致的的长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但是我给不了…我答应过会留在你身边,我不会食言。”

赫连蓝哭了,撕心裂肺的哭泣,直到铁幕纳西与铁幕纳白的出现…

赫连蓝决定与铁幕纳西回回疆负荆请罪,铁幕纳白与欧阳柳致则踏上了回巫阳的道路。

分别那日,赫连蓝骑在一匹白马身上,俯视着站在白马身边的欧阳柳致——剑眉英目,整张脸的轮廓如雕琢般,五官精致,棱角分明,俊美而深刻。

赫连蓝眼中闪过一丝隐痛,幽幽道:“欧阳柳致,你不会忘了我吧。”

“不会,你救过我,救过师傅,我不会忘了你。”

赫连蓝自嘲地笑了笑:“你还是忘了我吧!”

话音落,赫连蓝一声“驾!”,朝着远方飞奔而去,紧跟着,铁幕纳西深深地看了一眼欧阳柳致也随赫连蓝而去。

马蹄下那油绿的大草原,在此刻却只剩下淡淡的离愁别恨。没来由的,赫连蓝的眼圈微微红了,可是赫连蓝身旁的铁幕纳西终究没有让这泪水涌出。

在听完铁幕纳白一席话许久之后,欧阳柳致冷冷的双眸停在铁幕纳白的身上,淡淡的一句:“乃是你后悔也无用…你一路随我回巫阳,也只是为了亲眼看到她得到幸福罢了。”

铁幕纳白微微一怔,眼中闪过极为古怪的表情,又过了许久,才问:“终是你不怕我将她抢走,还是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中,只道我抢不走她?”

欧阳柳致为自己斟酒时,从容道:“从铁幕纳西口中得知,隋子慈在蒙古出了家,之后便云游四海去了。在这之前,你与他之间曾经有过的东西足以验证如今的种种。”

欧阳柳致只是轻点,却不明说,铁幕纳白却恍然大悟,他与隋子慈之间的种种,先是他的爱在隋子慈身上无法得到回应,而后又是隋子慈明白谁才是他值得爱的人时,铁幕纳白却已然选择了新的人生。这就是错失,终归不能够在一起的错失。然而,张兰的降生就好似只为了欧阳柳致一般,无关任何人,只有张兰与欧阳柳致。

这也是为何欧阳柳致在当时面对赫连蓝时的淡然,那是因为欧阳柳致也好,张兰也罢,心中已是认定,就再也无法动摇,无关他抢或不抢,更无关欧阳柳致是否看得起他。

大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微微的暖光从厚重的云层中射出来,铁幕纳白抬头望着隐隐可见的太阳,眨了眨眼睛。此刻他的心里虽然像被人狠狠地揪住似地,又痛又闷,但是却因为一切的释然而显得微不足道。

他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喂!我问你,你会把你忘记过张兰的事情告诉她么?”

一双剑眉下闪烁的双瞳仿佛有着无限的犹豫,笑而不答,举起酒杯自饮而下。

铁幕纳白忽然笑了起来,沉声道:“我喜欢看你为张兰苦恼的模样,哈哈哈哈…”

欧阳柳致不禁愣了一愣,是啊,从很早很早开始,他便因为一个叫张兰的女子而多了许多莫名的情绪,如今这个叫张兰的女子,将是他欧阳柳致认定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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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缘起缘落(上)

这是春日的江南,有一片雾气笼罩着,在阳光透过之时,巫阳城的面貌渐渐清晰起来。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暖暖的照在屋瓦之上,灰色的瓦洗瞬间像打过油一般光亮,光亮到似乎要将这巫阳的影子溶进去一般,望着这水墨画般的江南之城,铁幕纳白心中涌出一丝惆怅。

巫阳的桥水上泛起了几只乌蓬船来往穿梭着,伴着渔人的谈笑声,和着叫卖声,好不热闹!

张兰与铁幕纳白并肩沿着这热闹的河畔一路来到了城郊外。

“这江南果然是个好地方。”

“你要是能多呆些日子,便会舍不得离开的。”

“这里的一切都仍我感到舒适,令人流连忘返,更是勾起了我别样的情绪,让我感觉到内心深处的清凉…虽是这般美好,却并不是属于我的,不是么?总不会是要我亲眼看着你与欧阳柳致成亲吧…”

张兰沉默不语,轻轻地摇头。立即,铁幕纳白便察觉到了什么。

“你有心事?”

张兰看着铁幕纳白欲言又止。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至少让我走的安心…”

张兰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之色,随后猛地一咬牙:“我听到了你们在凉亭中的对话…”

铁幕纳白回想他与欧阳柳致在凉亭中对话的内容,这才恍然大悟,定是那句“喂!我问你,你会把你忘记过张兰的事情告诉她么?”让张兰困恼,只是想到欧阳柳致当时的神情,铁幕纳白却又一派欣然自得的模样,他逗趣地看着一脸愁绪的张兰问道:“哦?那么你是打算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他是何时忘记我的?又是何时想起我的?”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了,事情要从你把右眼给了欧阳柳致之后说起…”

原来,欧阳柳致那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是因为玄远皇帝告诉他“她会在这里等”,也是,那日他见她时的神情本就不对劲,为何她就没有丝毫的怀疑呢,真是迷了心窍,埋了理智。现在回想起当日的种种,包括她醒来之后却不见欧阳柳致的人,这一切都说明了问题。她一直都不愿多想,怕的就是这一次比一次更加惨烈的心痛…

那日,张兰在他的眼中分明看到的是冷漠,甚至是厌恶…原来就算已经不认得她了,却对她依然是冷漠至极,原来他讨厌得不但是她的这个人,还有她的灵魂。

可是如今欧阳柳致的归来,愿意接受她,也一定是因为这该死的眼睛。不,这不是她要的…

忽然一双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左脸颊,为她擦拭涌出的泪痕,之后一股强悍的彻底将她收服在怀中。

“你别伤心,我知道你定是自怨自艾了起来,你哪都好,就是这点不好…这些本该由欧阳柳致告诉你的,我却先说了去,但是你也别当下在心里做了判断,至少也应该亲口听听欧阳柳致的解释不是?答应我可好?否则,你就这样同我回蒙古得了!”

张兰还是第一次这般见铁幕纳白撒娇,一副小孩的任性模样竟逗乐了张兰,弄的张兰哭笑不得。放开张兰,铁幕纳白看到了张兰的笑颜,很是满意。

像是明白张兰心里在想些什么,铁幕纳白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你若是要纠结欧阳柳致选择你,接受你的原因,我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在赫连蓝解了欧阳柳致的盅后,欧阳柳致曾哀求过赫连蓝再把眼睛换回来,可是这样的换眼术在一个人的身上只能实现一回,只好作罢…尽管如此,我还记得赫连蓝在与我说起这件事时,眼中透出的哀伤…那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你也好,欧阳柳致也罢,都已经到了能够为对方无限付出的地步了。”

“或许,他只是不想欠我,眼还不了,因为只好拿幸福来还,拿爱情来还…”

“你!你在这样想我真的是要将你绑回蒙古去了!”

“有我在,谁也绑不走她!”

铁幕纳白与张兰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出现在两人眼前身影的竟是欧阳柳致。

依稀能够在欧阳柳致的右脸颊上看到未干的泪痕,这时张兰才恍然大悟,她方才因伤心流的泪水,欧阳柳致的右眼也是要跟着流的。

一时无语,欧阳柳致却来打了张兰的身边,无声无息地将张兰环在身边,紧紧地贴着。

“不是说让张兰来送我就好,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欧阳柳致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铁幕纳白笑着:“该不会是…一开始你就暗中跟着吧!欧阳柳致,欧阳柳致,没想你…”

“时辰不早了,你快启程吧!”

欧阳柳致果断地打断了铁幕纳白的口无遮拦,环着张兰的手臂却又加紧了一丝力道。

铁幕纳白随了他的意,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兰:“保重!”

也不等张兰回应,铁幕纳白转身向远方走去…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张兰轻念:“谢谢…”

欧阳柳致答应铁幕纳白,送别的时间留给他与张兰,只是在铁幕纳白与张兰刚踏出欧阳府,欧阳柳致便神出鬼没地跟了上去。这样的行为让他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一路悄悄地跟在两人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被发现,他是不准备现身的。只是在感觉到右脸颊有泪水划过的那一刻,他知道张兰哭了;有了这个意识,他便无法在暗处继续干看着。

这种种的情绪在欧阳柳致过去二十多年的生命中都是不曾出现的,陌生是必然的,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的反应罢了。

因与铁幕纳白的离别而愁绪万分的张兰并没有意识到她正被欧阳柳致紧紧的环在一侧,等张兰越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时才愕然发现欧阳柳致对她的亲昵动作。

欧阳柳致那深邃的双眸死死地盯着紧闭的门扉,回想起白天张兰在他臂弯中那愕然的神情,甚至在愕然之后那突如其来的惶恐与不自然都让他非常的挫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兰对他如此见外起来?

细细回想,从他第一天认识张兰开始,就是一副讨好的模样,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还没想到之前就会把一切都做好。这不是现在才知道,是一直都知道的。与其说他不曾拒绝过张兰对他的好,不如说,大概一开始就习惯了张兰为他做的一切吧。

这个女人为他做的何止是用“一切”这两字可以形容的:为了他的一句话,她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牺牲她的婚姻;为了不破坏他的计划,让隋子慈带走她,将她的生命弃之不顾。

因为他,她被人挟持做了人质,而他却能够置之不理;因为他,她失去了右眼,而他却曾经忘记;因为他,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而他却不在她身旁…回想她因他受过的那些有意或无意的伤害,他的心就跟着痛,一次比一次惨痛。

静静地坐了半晌,欧阳柳致突然起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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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缘起缘落(下)

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层浅浅的光晕中。

借着月光,欧阳柳致慢慢靠近正在床上沉睡的张兰,伸手轻盈地抚上她那残缺的容颜,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一丝温柔,他自己却不曾发现。

脸上游移的手指,如此温柔,仿佛荡着丝丝涟漪,欧阳柳致掀开被褥躺了进去,将沉睡中的张兰搂进怀里,闭上眼。

张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气惊醒,耳边传来的是欧阳柳致平稳的呼吸,张兰睁开眼,视线落在此时此刻与她如此靠近的英俊的脸庞上。

张兰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抚平欧阳柳致眉间的褶皱,眼神带着一丝复杂,喃喃道:“欧阳柳致…”

闭着眼到天亮,她并不是不习惯身边有另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是欧阳柳致,这让她整夜都无法入睡。

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张兰依旧没有睁开眼,直到肯定欧阳柳致已经离开,张兰这才有些疲惫地支起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嘴角轻扯,轻浅的笑容带着自嘲:现在,这到底算什么呢?

张兰独自一上了山上的寺庙, 端跪在佛前的张兰双手合一,不经意的抬头,注视着那尊佛半闭着的眼睛,仿佛是在对着她微笑,觉得好安详,心情也平静许多不由自主心里默念着:“佛主,现在的我该如何是好…那如仙人下凡一般的男子如此美好,会选择我并不是他的本意…曾经为他做的一切在我看来都只是本能的意识,只是与之纠缠不断,渐渐竟开始有了妄想的念头…或许是不该的…因为太过贪心,上天必定是要处罚的…将右眼给了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让玄远皇帝瞒着他是我给了他眼睛,只要告诉他,我会一直在巫阳等他…可是,上天连这个机会也要剥夺,现在的之所以会选择我,仅仅是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我不希望欧阳柳致因为这件事或是过去的那些愧疚而选择与我在一起,这是我哪怕再卑贱都要为自己留的最后一丝骨气…如今剩下的也只是亏欠…他始终都不曾爱过我!”

在经殿的氤氲中,蓦然听见暮鼓晨钟,如当头棒喝,张兰回望,住持师傅屹立于前。

“张施主,你可有兴趣再听老衲与你说一个故事?”

张兰依旧端跪于佛前,严肃地点头…

住持大师微笑着开口为她讲述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

从前有一座香火很旺寺庙,在寺庙前的横梁上有个蜘蛛,由于每天都受到香火和虔诚祭拜的熏陶,便有了佛性。经过了一千多年的修炼,蛛蛛的佛性增加了不少。

有一天,佛祖光临寺庙,看见了横梁上的蜘蛛,于是停下来,问这只蜘蛛:“你我相见总算是有缘,问你个问题,怎么样?”

蜘蛛遇见佛祖很是高兴,连忙答应了。

佛祖问:“世问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想了想,回答:“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点了点头,离开了。

又过了一千年的光景,蜘蛛依旧在寺庙的横梁上修炼,它的佛性大增。

一日,佛祖又来到寺前,对蜘蛛说道:“一千年前的那个问题,你现在可有什么更深刻的认识?”

蜘蛛说:“我觉得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说:“你再好好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

又过了一千年,一天,刮起了大风,风将一滴甘露吹到了蜘蛛网上。蜘蛛望着甘露,见它晶莹透亮,很漂亮,顿生喜爱之意,它觉得这是三千年来最开心的几天。突然,一阵风将甘露吹走了。蜘蛛一下子觉得失去了什么,感到很寂寞和难过。

这时,佛祖又来了,问蜘蛛:“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想到了甘露,对佛祖说:“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说:“好,既然你有这样的认识,我让你到人间走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