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地开始局促，看了一眼身边的侍者，他给我拉开椅子，入了座，就退了出去。
整个房间，瞬间变得异常沉寂。
良久，我们之间都没有谁先开口。
就在我快要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氛围，门又开了，几个侍者鱼贯地走进来，将菜整整齐齐地放到桌上，整个房间瞬间香味四溢。
满满一桌的菜。
蔺奕枫总算有了一丝表情，在侍者再此退出后，拿起筷子轻描淡写地说：“吃完我们再谈。”
我抿唇，也拿起筷子，点了点头。
一顿饭吃的如坐针毡。
甚至，面前的蔺奕枫并没有什么反常，更没有说什么，但我就是觉得怪异，那种说不出的感觉，莫名透着慌乱。
终于，他放下了筷子，一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有些局促，小口地往嘴里送着菜，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放下筷子。
“听说……你要解除婚约！”我无意恋战太久，所以决定直截了当，心里斟酌了一番，首先开了口。
蔺奕枫挑了挑眉，“听说？听谁说的？”
他的嘴角似乎扬了扬，好像在笑，又好像不是。
而显然，他一句话就问到我了，不光我回答蔺母还是林欣，似乎背后都透露着什么。
于是我沉默了片刻，直接避开这个问题说：“其实没有必要，如果是因为我们之前的关系，我们很早就结束了，我甚至也没想过会生下小羽！”
我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得委婉，尽管我的目的明确，但我无意去惹怒蔺奕枫。
而这句话，真假参半。
说完，我已经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的蔺奕枫，观察他的表情，他的表情无异。
听了我的话，缓缓点了点头，可惜我没在他的脸上看到赞同的意思。
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继续！”
脸上大有玩味的意思，我有些错愕，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愣了愣，片刻，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如果……你想知道六年前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话在心底斟酌又斟酌，实在是，蔺奕枫的反应让我忽然有了自己很幼稚的感觉，我甚至怀疑，接下来我的那些说辞真的能说服他吗？
“我当然想知道，特别想！”蔺奕枫笑着答，刻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盯着我的眸子闪了闪，我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他是不是觉得我在糊弄他。
顿时，我的头皮发麻，声音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却还是鼓足勇气，将我昨夜想了一夜的话说出来。
情生 爱与不爱
此时此刻，我睨着对面的蔺奕枫，吞了口唾沫，手掌悄悄的放到桌下，攥紧了裤管。
我娓娓道来：“我们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子！”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其实，能够在最艰难的时候遇到蔺奕枫，的确让我很长一段时间庆幸自己的命运。
如果当年没有蔺奕枫，我的人生会完全是另一副模样，或许会好，但是很有可能，比现在过得清苦，只能说，在情感上有可能会平淡很多。
“可是，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彼此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生活的环境、背景都不同，我们越是想要在彼此身上找到共同点，却越是发现，离得越来越远，所以……我们最终和平分手了！”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忍不住在心中汗颜了一下，睨一眼面前的他。
蔺奕枫回看我一眼，示意我继续说。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心虚，但是戏已经演到这一步，我还能怎样？
于是我继续自己避重就轻的叙述，“我们……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了，而我之后又有了交往对象，当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我以为是他的，生下孩子后，我们准备结婚，一次意外却发现，孩子……后来，因为孩子的问题，我和他分分合合几年，一直到你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打听到了小羽……甚至，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们就因为小羽的问题在争执，至于为什么欺瞒你，是因为你出了车祸，为了不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没打算告诉你……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段多年前的感情似乎影响到你和你未婚妻的相处了，所以，今天我才特意找你出来谈谈！”
总算，我一口气将所有的说完，在暗自松口气的同时，也小心翼翼地观察蔺奕枫一眼。
他低着眼，手指轻轻的一下下地在桌面敲打着，甚是惬意。
“你把小羽交给我，然后离开？”
听了我一大段的讲解，他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一提到小羽，我就有些哑然，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不能否认，你会给小羽一个更好的未来，她跟着我六年，吃了很多苦！”我就事论事地说，心底却还是一阵不由自主地难受，想起小羽的乖巧，她的懂事。
“为什么你愿意妥协？是因为你觉得亏欠我吗？”蔺奕枫忽然一问，眼睛眯了眯，目光在我脸上一阵打量，观察我的每一个表情。
“亏欠？”我假意笑了笑，“为什么觉得亏欠你，我们……我们分手后，就互不相欠了。至于小羽，我说了，我会给孩子一个光明的未来，至少，她以后不会埋怨我毁掉她的一生！”
蔺奕枫哼了哼，好笑地扬眉。
“然后，你回去和你的男朋友和好？那个付耀轩？”
付耀轩三个字落下的片刻，我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心里更加难受起来，甚至，现在提及他的名字已经成为了一种痛，撕心裂肺的痛。
缓缓地，我点了点头：“是！”
瞬间，房间里再没了说话的声音，之前的静默再次袭来，透着不安。
前方的蔺奕枫依旧面无表情，意兴阑珊地看我一眼，冷冷地说：“那……祝你幸福！”短短几个字，却是夹枪带棒，我只觉得身后一阵冰寒。
我抿了抿唇，“会……会的！”
蔺奕枫坐直身子不再说话，就在我焦虑地看他时，他又说了，“你可以走了！”脸上闪烁着不耐。
我有些踌躇，“那么你和林小姐……”我试图听到他的承诺，蔺奕枫却似蹙了蹙眉，“怎么，你还关心前男友的情事？”嘴角微微上扬，表情溢满了讽刺的意味。
“我只是不想因为我影响你们的感情！”
“你放心……不会的！”蔺奕枫如是说，随意地拉了拉脖间的领带，最后一句，“现在……你可以‘功成身退’了！”那四个字分明是从唇齿间丝丝密密地挤出来。
我听得心惊胆战，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别开眼，也不想去计较蔺奕枫有多么不屑的神情。
呐呐地说：“那我走了。”说完，就大步地朝外走。
身后，却是轰然一声巨响，我下了一跳，转身，地上也是一片狼藉，蔺奕枫将桌上的盘子全部扫落到地上，望着地上的混乱，我微微蹙起眉头。
蔺奕枫的声音此时此刻听起来咬牙切齿，“顾言，你以为我就那么好糊弄？还是你们全部觉得，发生了车祸后，也一并将我的智商摔没了？对，你们就仗着我失忆想不起来，胡编乱造吧，可是，我没有义务配合你的演出！”
一句话吼完，我木然地呆滞在原地。
前方的蔺奕枫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把将我的手肘攥起，“顾言，我他妈听够了你的胡言乱语，你聪明的就该知道，站在哪一边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你的幸福是吧……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瞬间再没了幸福可言！”狠话撂下的瞬间，我忽然就看到了多年前的他，那么嚣张，那么跋扈，将威胁警告运用的炉火纯青。
我只是不能接受，他这个时候，竟还是用付耀轩来威胁我。
于是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放开我！蔺奕枫，你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如果你只信任自己，那么，你还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你告诉我，真相是什么？”
蔺奕枫被我问得一愣，脸上的狰狞也瞬间呆滞住。
“蔺奕枫，有句话叫‘过去了就不再回来，回来了也不完美’，我们结束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纠结在之前的事情当中，现在的你很幸运，有个那么好的女孩子陪在你的身边，你却偏偏要为那些不着痕迹的东西错过她，你一定会后悔的！”我说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蔺奕枫忽然笑了，笑得凄楚，“顾言，没看出来，你那么洒脱？”
“不是我洒脱，是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换成以前的你，你也会和我一样！”
“不会一样！”蔺奕枫咆哮一声，“我绝不会一样，心里的感觉在告诉我，不是这样，我不是白痴！”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面前歇斯底里的某人，现在的他一下子把一开始所有的隐忍都释放了出来，整个人暴躁了很多，样子更是狰狞。
“那你告诉我，你爱那个付耀轩吗？爱吗？你说，因为不爱，我们分手了，那么，是不是因为爱，你和他在一起，和那个瘸子在一起！”蔺奕枫猛地吼出来。
我一呆，端详了他的神情一番，“你……去调查了他？”我不可思议地问。
蔺奕枫坦然，“是又怎样，我有知道的权利！”
是啊，你的权利，就是挖掘别人的隐私。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那个人明明已经……”
“够了！”我忽然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双手激动地捂住耳朵，“我不要听，我不想听！够了……够了！”吼完，我更是血红着眼不断地呢喃，“不要说……不要说……求求你……”
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我的脑子瞬间陷入一片混沌，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情愫一时之间全部袭上心头。
待我抬起头，视线中已经是一边模糊。
前方，蔺奕枫蹙起眉头睨着我，眸子里隐约闪烁着什么。
我别开眼，将眼中的狼狈和悲伤掩饰住，狠狠地吸口气，“蔺奕枫，不管你怎么想，怎么认为，我不爱你，现在的我不爱你，不关任何人的事，这里……从来没有你！”蔺奕枫看着我手按着胸口的位置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脸上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的拳头狠狠地蜷紧在身边，瞪着我。
我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心灰意冷已经形容不出我现在的心情，一切的混乱已经让我疲惫不堪。
我不再说什么，逃一般地转身，不管不顾地往外走。
他没有再看身后一眼。
只听得身后一声喊：“顾言！”
我的脚步停了停，却是瞬间，又再度迈开脚步。
身后，再没了任何声音。
我一路疾走，手掌痛苦的撑着额头，泪水再次泛滥成灾，只是这次，连我都忘记了，为什么流泪，为什么伤心。
难受的事情太多，我迷失在其中，再也找不到出路。
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晃了一会，回到别墅。
蔺母坐在那里等着我。
我的脚步顿住，故意不去看她，眼神躲闪。
她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脸色凛了凛。
刚要说话，手机却猛然响了起来，房子里原本很静，这一阵铃声显得格外仓促，似乎夹杂着混乱。
我屏住呼吸看着蔺母接起电话后表情越来越凝重，她在看我，不可思议的表情。
然后，她挂了电话，瞬间愤怒地站起来，质问：“顾言，你给我儿子说了什么，为什么，他进了医院！”
什么……
我一惊，瞬间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
情生 离开还是逃离
半个小时后，医院静谧的走廊，我心慌意乱地跟着蔺母后面赶到了医院，一路上，我的心情都是混乱的，脑子里一次次地闪过之前和蔺奕枫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总算到了房间，我远远地看到蔺母慌乱地走到蔺奕枫的病床前，蔺奕枫躺在床上正接受医生的检查。
因为很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蔺母担心的声音悠悠的传来。
“儿子……你好些了吗？”
蔺奕枫冷冷的答一句：“没事！”
然后空气中就是一片静默，只有仪器叮叮当当的声音，看到蔺奕枫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我暗暗地松了口气，缓缓地站直了身子。
踌躇地却始终没有靠近。
“夫人，我看到少爷的脸色不好，才把他载来了医院！”李叔站在一边说。
蔺母的表情敛了敛。
片刻，医生收拾了器具，“没什么大碍，不过以后要注意一下情绪，蔺少爷，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如果一旦伤及旧患，就会比较麻烦！”医生尽管说得委婉，但无疑向蔺奕枫下达了该有的劝告。
蔺母在一旁蹙起眉头。
蔺奕枫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别开眼，样子似乎有些疲惫，我看着，手掌不自觉的蜷紧。
良久，我才转了身，缓缓地一步步朝外走去，走出医院，抬头，天空一片晴朗。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我的世界已经一片阴霾，再没了温暖可言。
我直接回了别墅，小羽一个人在园子里玩得不亦乐乎，下人看到我，轻轻的喊了声，“顾小姐！”样子有些局促，毕竟我的身份是尴尬的，虽然身为他们小姐的生母，却注定不会得到名分。
我轻轻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女儿，一想到就要离开，心情瞬间就沉重了起来，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哽咽，真的避无可避了，我知道，蔺母一旦回来，就会和我商讨此事，我也无意再逗留下去，所有的事情已经让我身心疲惫，我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去承受。
于是我走过去，陪着女儿开心地玩了一个下午，直到，远远的，我看到蔺母的车子驶进了车库。
牵着小羽的手一下子就颓然地脱落了下去，闭上眼。
……
半个小时后，下人来请我去书房。
一到书房门口，就看到大开的门扉里，蔺母高挑优雅的身影立在窗前，背对着我，我更是无法揣摩他的表情。
我敲了敲门，那头轻轻的传来一声，“进来！”
我走过去，顺势把门关上，我不认为接下来的这场谈话适合任何人的观看。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还是没有转过身来看我一眼。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半晌，轻轻地答了句，“待会我就会去收拾行李，我的行李不多！”
那头似乎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缓缓地又听到蔺母的声音，“这次，我希望我们真的无缘再见面！”
我沉默，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是多说无益，唯独我离开，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都会松口气。
没有退路，更没有选择。
“会的，蔺夫人，我们不会再见面！”
“那……你出去吧！”
直到这场短暂的谈话结束，蔺母都没有看我一眼，甚至是我关上门的刹那，他的身子还是对着窗外，莫名地看起来萧索寂寥。
我抿了抿唇，轻轻地拉上了房门。
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客厅，小羽坐在沙发上看到我，大声的喊了声，“妈咪！”
清脆的声音甜得腻人，我却怎么都无法牵起嘴角的弧度，心底一阵刀搅的痛。
我拼命压抑着心底的难受，走过去，蹲在小羽的身前，和她大眼对小眼。
“小羽，今天妈咪做小羽最爱的咖喱饭给你吃好不好？”女儿最喜欢咖喱牛腩饭，为了满足她的愿望，也为了省钱，我开始自己学着做饭，难得有了一手这咖喱饭的好手艺。
此时此刻，女儿听到我这么说，兴奋地叫了一声，“好棒，妈咪！”
小脸蛋上全是满足，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等着妈咪，要不……来厨房帮帮妈咪！”
对于我的提议，小羽的眸子一亮，“好！”
我一笑，牵着女儿开心地进了厨房。
告知了下人我想自己做饭，他们把食材拿到的琉璃台上，我吩咐女儿剥土豆皮，她小手似模似样地拿着器具，笨拙却认真地看着，我在一旁专注地看着，却似一阵心酸。
片刻，我别开眼，开始逼自己专注地忙自己的事情，不一会，咖喱的香味就在厨房里满溢了出来，我接过女儿的土豆，切成叮状放下去。
然后翻炒，浇汁，起锅。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小羽已经蹦蹦跳跳的，一副跃跃欲试地说，“妈咪，我来端，我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