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场车祸案就不了了之。批下来的文件说,肇事司机是美国人,已经被押解回美国。赔了二十万的人命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母亲哭得眼睛都花了,农妇手劲很大,握着慕醒的手像是握着世界上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慕醒狠抽了一口烟,望着客厅里正在聊天的人,喉咙梗得发酸,桃花眼里带了红。

不一会,陈阳就推开阳台门走了进来。慕醒转身望着窗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不自在。

陈阳笑着把资料递给他,说:“我觉得这案子挺蹊跷的,就拿出来研究了研究。上面是我圈划的,你略过去就好。”陈阳大学学的法律,对案件研究很有一套。即使这样,天生的自卑感还是让陈阳不好意思让他看他写的东西。

慕醒没有答话,几张A4纸,五号字体,陈阳红笔标注的结论尤其刺目。慕醒脸色铁青,死死地盯了陈阳半晌,纸张都被捏皱了。陈阳只是冲着他笑,并不说话。

再看了一遍,慕醒舔了舔干涩的唇,眼睛发涩,脑袋一片漆黑。过了半晌后,慕醒清醒过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陈阳,轻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挺直了脊梁进了棋牌室。

棋牌室房门大开,搓麻将的声音哗哗传出来。慕醒进去的时候,林与之正在跟杨姨调笑着说些什么。兴许是杨淑柔刚夸了他女朋友几句,张雅蕾在旁边娇羞的笑着。

林与之是个爽快的人,有什么话从不藏着掖着,这也让他最害怕方凡十,不知道啥时候说出句话来就把那祖宗给得罪了。这下听到杨淑柔夸奖张雅蕾,尾巴顿时翘到天上去了。

“哎,杨姨,雅蕾他爸可是X大校党委书记。你说,这么浓厚的文学氛围,我们以后生个儿子,准是中国的爱因斯坦。对了十哥儿,上次给那女老师调宿舍的事,也是雅蕾他爸弄的,事儿成了你连个电话都不打,太不够意思了。”

方凡十叼着烟卷跟土匪似的把腿搭在桌子上,脸上并没有高兴的神色。

正在这个时候,坐在他旁边的胡繁笑着叫了声:“慕老师,要不要来两盘?”

几乎是慌乱地转身,慕醒的目光让方凡十后背发凉。他站起来,竟然有些无措。慕醒眨了眨眼,心脏发麻。过了好大一会反应过来,慕醒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棋牌室。

直到听到砰得关门声,方凡十才反应过来。烟头一扔,大踏步地跑了出去。棋牌室的人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林与之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迷茫样子,胡繁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骂了句:“让你这张臭嘴多话!哎,十哥儿!”

慕醒大踏步下楼,正碰到准备上楼的胡林奇。胡林奇见慕醒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你是凡十的朋友吧?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十年过去,当年的豪爽气概早已不见,只剩下鬓边白发和眉间细微的皱纹。后面,方凡十就要追上来了。慕醒挺直脊梁,冲他笑了笑,轻声道:“没事,我一直很好。”

若有所思地看着慕醒的背影,直到他关上门,胡林奇才收回目光。

慕醒头昏脑胀的走在路上,寒风一阵阵刮来,偏头痛没有丝毫懈怠地犯了。微张着嘴巴,寒风灌了一肚子,慕醒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像被抽了魂儿一般。

方凡十步子大,不一会就追了上来。他焦急地拉住慕醒的胳膊,结实磁性的声音有些不稳。

“慕醒,你听我说。”

慕醒毫不留情地甩掉了他的胳膊,一肚子冷风让他胃部绞痛。他闭上嘴巴,放缓呼吸,过了半晌后说:“我回家,不要惹我。”

冷硬的态度,寒风似的语气让方凡十有些恼火。方凡十让井薇娇换宿舍,一方面是想多跟慕醒来点二人世界,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是因为怕井薇娇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出去乱说。让别人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他方凡十是不怕,慕醒才怕。他这样做虽然有一部分是一己私欲,但是绝大部分是为了慕醒。井薇娇被强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难道他就把这个罪名扣了他脑袋上去了?

男人僵直了修长的身体站在寒风中,脸上的表情比寒风更为凛冽。腮骨抖动,是男人发怒的征兆。男人稳住声音,问:“你想怎么样?”

慕醒抬头看着他,突然一笑,嘲讽地说:“我能怎么样?您一手遮天,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敢怎么样?”

眼看男人就要发火,赶过来的胡繁一下子横在了慕醒前面,冷声问:“发什么疯?”

男人现在的怒气不小,从身上的暴虐就能感觉出来。胡繁心中发凉,就怕男人做出什么恐怖的事,转身赶紧催促着慕醒道:“慕老师,我送你回家吧。”

慕醒目光森然的在方凡十和胡繁之间逡巡着,冷声道:“不牢大驾!”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抬头目送着慕醒走出视线,方凡十才点上支烟。红色的火光闪烁,男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他比我,更无情。”

胡繁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得说:“先回去吧,杨姨他们还在等着。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吵架,大家都冷静冷静,明天就好了。”

胡繁说得对,他们两个人,一个强势霸气,一个吃软不吃硬。热战一次,关系绝对完蛋。所以,两个人每次都是冷战。冷战的时间有长有短,最短不过一晚上。两个人现在还是磨合期,虽然渐渐把握到平衡点,但是仍然难以避免地会擦枪走火。两人心照不宣地回归各自的圈子,冷静下来后又是如胶似漆的一对。

听到胡繁的劝解,男人心中的紧张挥散去了一些。与胡繁并肩走着,还担心着慕醒晚上吹太寒得风,偏头痛又该犯了。

两兄弟慢慢悠悠地往回走着,胡繁呵了口气,俊秀的脸上白皙得透明。转头望着身边一直沉默着的男人,胡繁问:“你跟慕老师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杨姨他们?”

男人看着胡繁,面色冷峻。过了一会,拉过胡繁的手,果然冰凉。军人的大手包裹住医生精巧的手给他取着暖,男人说:“不急。”

胡繁这个问题,其实把方凡十给问住了。他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想着跟慕醒呆一辈子,却从没想过要带他回去见家人。自己在外面玩得低调,哥们儿四个都讳莫如深,虽然偶有不好的言论飘到老司令耳朵里,但是老司令却不信。想着自己的儿子虽然荒唐,但不至于这么荒唐。

不知不觉,竟然隐瞒了这么久。男人说不急,心里也真的一点也不急。仿佛他跟慕醒的事情,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一般。相比两年前的方凡十,他变了太多。

或者,是因为人变了?

回去不在状态地搓了两把麻将,方凡十回了自己的公寓。公寓里很暖,方凡十爱干净,却不喜欢别人打理他的东西。这里他偶尔回来一次打扫一下,这么久不住也是纤尘不染、摆放整齐地样子。

洗了个冷水澡,思维清晰了一些。方凡十躺在床上抽烟,烟火明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起床,男人晨跑着去了慕醒家。今天周一,本以为慕醒肯定起得很早。拿着钥匙开门走进去,卧室的门还关着。推开门,慕醒正蜷缩在床上,背对着他,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慕醒的脊背向来挺得很直,就算是睡觉,也是绷直。现在,这样蜷缩在被子,让男人没有由来得有些心疼。他走过去,俯身抱住被子里的人隔着被子边吻边说:“对不起…”

被窝里的人一动不动,过了半晌,里面才传出了慕醒有些沙哑的声音。

“我们分手吧!”

第33章

男人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干净利落地掀开慕醒身上的被子。穿着整齐的慕醒转过身也站了起来,目光投向了男人的眼睛。男人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不可置信、讶异和伤心。慕醒却平静很多,眸中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慕醒的一句话无疑打了毫无防备的方凡十一个响亮的巴掌,一巴掌下去,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打得粉碎。心脏好久没有这么鲜活过了,疼得鲜活。

眉头是习惯性的紧蹙,男人掏出烟来点上,狠吸了一口才说:“对不起,我道歉,我不该自作主张让井薇娇搬宿舍。我会找到她,对她道歉。补偿她,甚至她想怎么样都行。但是,你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

“井薇娇已经出事了,不管怎么补偿都恢复不到从前。话我已经说出去了,泼出去的水,我连盆都不要。咱们俩好的时候干净利索,分开也要痛快淋漓。两个男人,说什么一辈子。你已经三十了,心智成熟。本来就是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动物,玩过这么多的男人,难道连这点最起码观念都没有么?”

慕醒说话的腔调依旧温和,只是带了两个人刚认识时得那种疏离。他条分缕析,他斩钉截铁,所有的一切就像他说过的那样,根本收不回来了。

慕醒的这番话,方凡十回味了很久。每一个字都像针尖一样扎在心口上,每回味一遍,就被扎一遍,却不疼。方凡十想要吸烟,却发现已经燃尽了。

他说不上现在是什么感受,刚开始追慕醒的时候,他想过他不答应他,他会有什么感觉。而现在,两个人分开了,这感觉却不是那么强烈。就像做梦一样,走在完全虚幻的空间内,根本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向来是懂慕醒的,就像昨天他对胡繁说过的那样。慕醒,绝对比他要狠心的多。他的狠心体现在他的决然上,决定的事情,做了就永远没有回旋的余地。不给人任何的希望,一下子掐断,两个人就彻底地分了。

方凡十站姿标准如在军校的时候,慕醒说的对,两个男人分手不应该婆婆妈妈。他从不强迫人,慕醒说分手他绝对不会逼着他继续跟自己在一起。

“成。”

男人又说了这么一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慕醒家。

出了门,寒风就钻进了衣服。刚才晨跑跑出来的汗被冷风一吹,让方凡十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步伐稳健地踏在楼梯上时,方凡十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出了楼道,男人突然没了目标。明明是这么熟悉的街道,却完全不知道往哪边走。就像两年前,抱着浑身是血的爱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明明医院就近在咫尺,他却在那里打着转转。

挫败感一下子击败了这个高傲的男人,方凡十抽着烟,招了辆计程车。

男人起床的时间早,所以去胡繁家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冲着在打太极拳的胡林奇打了个招呼,男人轻车熟路地推开了胡繁卧室的门。

胡繁还在床上,睡姿各种凌乱。男人脱掉上衣,躺在了床上。胡繁跟方凡十在军校呆过八年,警觉性丝毫不亚于方凡十。在男人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听出男人的脚步声,他也就没动。等男人掀开被子躺进来,胡繁才凑上去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你晨跑的路线什么时候拐到我家这边了?”胡繁闭着眼,声音很慵懒。

“先去找慕醒,然后来找你。”男人说着,把手搭在了胡繁的腰上。

胡繁闭眼一笑,调侃道:“就说你重色轻友。跟慕老师怎么样了?”

“分了。”

“嗯。”胡繁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然后一个虎跃跳了起来,大声问道:“分了!?”

胡繁喜裸睡,赤裸的身子被寒冷的空气给狠狠摸了一把,冻得他哆嗦着钻进了被窝。冷静下来,看着男人刚硬的脸庞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以前闹那么大也没有闹过分手啊,这次是怎么了?”

疲累地闭上眼,方凡十掐掉烟头揉了揉眉头,混乱地说:“就那么分了,没有任何预兆。分了就分了,我从不强迫人。”

往男人怀里缩了缩,胡繁叹了口气说:“你现在,什么感受?”

来到胡繁这里,被针扎过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男人如实说道:“很难受。”

胡繁抱住他,脸上带着担忧:“十哥儿,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喜欢慕醒吗?还是…”

胡繁没有继续说,那件事情他不敢说,当初方凡十心如死灰的样子还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没见过那样的方凡十,现在,方凡十的样子还比较正常些。

“这个没法比。”方凡十说。

胡繁哦了一声,抱着方凡十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似乎渐渐睡着了。下面传来了胡林奇的喊声,该吃早饭了。胡繁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站在床边看着男人的睡颜。就算是睡着,眉头也蹙着。胡繁叹了口气,下了楼。

胡母收拾好了餐桌,抬头看到儿子下楼,忙问:“凡十呢?他不吃饭么?”

胡繁别好袖口的扣子,漫不经心地说:“他昨天晚上一晚没睡呢,让他再睡一会吧。”

胡林奇正拿着报纸看着,听到胡繁这么说,接着笑了笑:“你看看人家凡十,同样是在军校呆了八年,你的生活规律习惯都去美国消磨干净了。”

美国的日子枯燥而乏味,要是他在按照军校里的生活规律生活,他非憋出抑郁症来不可。当然这些胡繁是不会说的,他埋头喝了口豆浆,问胡林奇:“爸,昨天你一直在看慕醒。你认识他么?”

昨天方凡十介绍慕醒的时候,胡林奇刚好去书房拿他珍藏的好酒去了。听胡繁这么一说慕醒的名字,胡林奇拿着报纸的手竟然是一抖。

还未等胡林奇的回答,方凡十的声音就透过层层墙壁传了过来。

“胡繁!”

胡繁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上了楼。推门进去的时候,男人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胡繁纳闷地问:“怎么了?”

“这是什么?”男人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胡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实说道:“这是我爸当初当兵时的照片啊,他前几天让我拿去放大,我一直忘了,拖到现在。”

杂乱的脑海里突然想起昨天慕醒见到胡林奇时得各种反常,男人胸口内怒气翻涌,深吸了两口气都没有压下去。他扔掉手上的照片,头也不回地出了胡繁卧室。

胡繁手忙脚乱地接到了那个照片,照片上,胡林奇的胳膊搭在一个少年肩膀上,笑得一脸爽朗。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也咧着嘴笑着,一双上吊的桃花眼尤其醒目。

胡繁没有啰嗦,拿着照片下了楼。慌里慌张地凑到胡林奇面前,胡繁问:“这是谁?”

胡林奇看着照片上的少年,沉默半晌后说:“当时军队去山东驻扎时,认识的一个村里的男孩。他叫慕醒。”

胡繁倒吸一口凉气,大叫完了,然后撒腿就往慕醒的公寓里跑。

方凡十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耍了。去慕醒家的路上,一个个红灯让他的怒气不断地累加着。想着照片上,手指抚过时上面的那个凹点组成的字,方凡十气得想砸车。

车一停好,方凡十大跨步上了楼。到了401,方凡十一脚踹开门。

慕醒正在客厅,波澜不惊地抬头看着他,手上是那枚子弹。

“做什么?”

看着他宝贝似的拿着子弹时的样子,方凡十浑身的火气全部窜到了头上。三步并两步过去揪住慕醒的衣服把他按在墙上,浑身的暴虐气压让人不寒而栗。

慕醒手里捏着那颗子弹,完全不知道方凡十突然发什么疯。他只是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丝毫不畏惧他身上的暴虐。

手突然被捏住,桃花眼倏然睁大,手骨传来的剧痛感让慕醒的从容瞬间崩塌掉。方凡十手劲奇大,捏住慕醒的手骨用了十成力气,慕醒的手一松,子弹就那么掉到了方凡十的手里。

慕醒大惊失色,咬着牙说:“还给我!”

捏着那颗子弹,方凡十突然笑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男人看上去很可怕,刚硬的线条完全没有了以前笑起来时的温和模样。

“崇拜军人,喜欢子弹,昨天看到胡林奇时的反常…慕醒,你真当我是傻子啊?说什么不能在一起,说什么不喜欢男人。那胡林奇算什么?呵,是不是找到以前的相好,就把我踹了?然后去跟你老相好好去啊!?慕醒,真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的糟老头啊,他是我哥们他爹!是胡繁他爹!你个贱人,有我在,你就算是倒贴,他也不敢要!不信你试…”

“啪!”

慕醒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咬牙咬的眼睛都红了。

“骂我,你还不配!”

一巴掌把男人没说出来的话给打了回去,双目瞬间睁大。怒气找到了迸发点,方凡十一个弯腰把奋力挣扎的慕醒扛起来扔到了床上。修长的双腿死死地压住他,男人解开领口的扣子,冷声道:“我不配?人我都上了,我还不配说你贱了!?”

看到男人的动作,慕醒脸色惨白,顿时慌张了起来。

“方凡十,你想做什么?!”慕醒没有丝毫慌张,语气冰冷。

“做什么?”方凡十粗暴地扯开慕醒的衣服,低头咬住了他的锁骨,“我要上你!让你知道老子才是你男人!”

男人这一口用了全力,锁骨都仿佛被咬断了。慕醒咬牙忍痛,在方凡十扒他裤子的时候,他却笑了起来。

“方凡十,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现在你在强迫我!”

一句话像是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了男人的头上,方凡十冷静下来。松开禁锢住慕醒的双腿,方凡十腮骨抖动,眼睛里笼上了一层悲伤,远没了刚才的凌厉。

这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双目无神地看着慕醒,仿佛像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他衣襟半敞,露出精壮的胸肌,慕醒慕醒能看到他胸膛内心脏的跳动。

男人向来自大,要什么有什么。却独独缺了一人心…

方凡十低着头,右手贴在眼睛上,捏着紧皱的眉头让眼睛里的东西不流出来。他问:“你真的喜欢胡林奇?”

差点就被男人的悲伤软化了心,慕醒仰头看着天花板,斩钉截铁地说:“从十五岁喜欢到现在。”

已经被这个男人伤透了心,方凡十对这句刀子一般的话麻木了。他抬起头,望着慕醒说:“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

他说他会喜欢他,会尝试着喜欢他,他才满心欢喜地跟他在一起了。两个人地相处虽然磕磕绊绊,倒也有苦有甜。不单调,不乏味,永远那么有奔头。

这一切,都是他不强迫人得到的。可是现在,慕醒不喜欢他,他却把他禁锢在了身边。那不是跟两年前…一样么?

看到男人眼中的自责,慕醒眸中的冰冷瞬间被怒气所替代。挺直身子站起来,慕醒一拳揍在了男人脸上。

“方凡十,我安安稳稳地告诉你,你从来没有强迫我。现在,请你不要再把我当做你赎罪的工具!”

拳头并没有砸中男人,多年实战经验让男人条件反射地躲开了。躲开后,方凡十反手扭住慕醒的手,再次把他压在了床上。被窥中心中的目的,男人眸中带血,阴森地威胁道:“不要再说了!”

慕醒哼笑一声,连鼻腔里的空气都是凉的。

“你根本就不爱我,只是爱我的影子,爱我的性子。然后,从我身上弥补你以前情感上的遗憾。你问我把你当什么,那么你呢?把我当什么?咱们两个半斤八两,不过是两个可怜虫凑在一起搭建了一个临时窝棚,麻痹着自己的心,感受着性刺激。这种关系,本来就岌岌可危。现在捅破了一切,更是让人作呕。追根究底,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咱们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如此无情的话语从慕醒的嘴中说了出来,慕醒就是这样,一点也不留情面。把一切看得那么透彻,说出来,让大家都伤心难过。

方凡十死死地盯着他,他用倔强的眼神回应着,眼睛中除了无情还是无情。方凡十觉得,他有好多话想说。刚才慕醒说的话里,还有好多不对的。但是他无从开口,伶牙俐齿的慕醒把一切都说的那么明白。即使是不对的,也让人找不出话来反驳。

最后,方凡十说了一句:“我从不强迫人。”从慕醒身上起身,男人走得干净利落,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门口,胡繁的叫声快要把楼道都震碎了。看到方凡十出来,胡繁一把拉住了他,担忧地问:“十哥儿,你没把人家慕老师怎么样吧?”

方凡十走到楼梯口,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半晌没有说话。末了,男人沙哑着声音说:“陪我去看看林泽吧。我还是想他。”

被他的话哽了一下,胡繁蹲下抱住他轻声说:“好。”

男人稳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身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慕醒有些贪恋这种味道,但是却在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时,脱掉衣服进了浴室。

花洒开到最大,慕醒咬牙不让自己出声。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混进了水里被冲刷掉了。

吵了好几次,吵完后,缝缝补补各自的感情继续过。本来两个人在一起的目的就不单纯,方凡十为了救赎,他为了解脱。目的不同只能让裂痕再次变大。吵架、和好,和好、吵架。这样循环往复,直到裂痕太大,再也缝不起来。

想到男人愧疚的目光,慕醒的心像被猫啃狗咬一般。他只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一种工具,所有对自己的好都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准备的。这种虚假的幸福,让慕醒脊背发凉。

他把自己当工具,自己又何尝不是,慕醒嘲讽地一笑。把男人作为把自己从旧情里解脱出来的工具,得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完全是自食其果。

现在,舍不得他的温暖,赔上了整颗心。

第34章

今天是劳动节假期的第一天,校园内凉风阵阵,虽然中午,阳光却不灼人。本是三天小长假,学校里学生很少。但是聚在一起,也能造成熙熙攘攘的效果。大家一副看热闹的架势站在三号教学楼下面,警戒线外穿着制服的警察严肃地驱赶着不断凑上来的人群,但是收效甚微。

警戒线内,慕醒敲了敲手上的扩音器,温和的目光中波澜不惊,温言劝着楼顶上那个正准备跳楼的男同学。

男同学名叫王振,今年大四毕业。考研失败,找工作被拒,外加女朋友嫌弃他无能要跟他分手,现在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刻。于是,他选择了跳楼来结束他这昏暗的人生。

趁着假期,慕醒本想收拾收拾自己那乱糟糟的屋子,结果收到了这么个消息,当即被派遣过来做王振的工作。作为辅导员的慕醒并没有多紧张,紧张的是王振。站在楼上那么久,太阳晒着,人群看着,难免腿软掉下来。

“王振,你站在上面这么久,准备什么时候下来?”慕醒气定神闲地问道。

王振站在楼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听到辅导员这么说。一肚子委屈顿时爆发,激动地大喊了起来。

“我这就下去!我直接跳下去!我要让她后悔一辈子!做成厉鬼也不放过她!”

揉了揉眉心,慕醒仰头继续问:“王振啊,你现在情绪有点不稳定。要不要叫你爸妈来,你跟他们好好谈谈?你长这么大,认识你父母的时间最长,也就他们最在乎你了。下来之前,不想看看你爸妈?”

“不要!你敢去找我爸妈,我现在就跳下去!”王振哭着,声音里是对父母的愧疚。

听他这么说,慕醒倒是松了口气。既然不想让爸妈来,那就说明他也没想真跳楼。慕醒调了调声音,继续做他的思想工作。

“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好解决。就你找的那个外企,今天给我打电话问我要学生了。你平时成绩好,我想着就要推你上去。还有你女朋友,刚回家劝她爸妈答应你跟她的事,现在正坐着火车往回赶。你瞧瞧你,你这一下子跳下来,就真什么都没有了。”慕醒循循善诱。

就慕醒所想,王振并不是真要跳楼。他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或者是让他的女朋友回心转意而已。听到慕醒这么说,当即动心了。

“你说真的?小雅她真的是这样?”疑问句后,又是大声嚎起来:“你不要骗我!你让她给我打个电话!我要听她亲口说!”

慕醒脸上依旧心平气和,内心却结结实实地骂了句娘。刚才确实有跟她女朋友通过电话,但是人家小姑娘的回答一针见血:谁敢继续跟一个经常跳楼的家伙在一起?

慕醒当然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只是跟她商量着演一出戏。慕醒给他女朋友打了个电话,然后把手机放在扩音器上。姑娘柔柔的声音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