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望着他眼睑下方的一片暗青,抿了抿嘴角,“最近很忙?”

“还好。”他淡淡地回答道。

她不再说什么,伸手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周世珩捏住了伸进掌心的四根手指。

沈岩一下车就看到小区门口的墙角边站着的那个人,她当做什么也没有似的,往大楼里走。

“小岩。”张耀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呵呵。”沈岩望着他,一阵冷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张耀明蓦地一愣,“小岩,是爸爸对不起你,你能给爸爸一个忏悔的机会吗?”他满是期待地问道。

沈岩的眼睛里涌现出一股酸涩,可是她忍住了,这个男人不值得她为他掉眼泪。她吸了口气,

说:“你要真想忏悔就去妈妈的坟前,或者你自行了断去阴曹地府亲自跟她道歉。”

“你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了,我不想看到你,而且,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

张耀明眼里渐渐浑浊,还想再说什么,周世珩拉开了他,“立刻在我面前消失。”他皱着眉,语气很不友好。

张耀明退开一步,默默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刚刚那个人是你爸爸?”进门后,周世珩问道。

沈岩平淡地说道:“他现在对我而言什么也不是。”

周世珩了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在家好好休息,我去上班。”

“路上小心。”

周世珩到了楼下,张耀明居然还没走。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朝对方走过去。

“沈岩不想见你,所以,以后不要让我在这里看到你。”周世珩警告道。

张耀明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我不会让小岩跟你一起的。”

周世珩笑了,笑得很危险,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呵,你们周家害得我家破人亡,你都不知道吗?”张耀明反问道。

周世珩猛地一顿,声音冷下来,“把话说清楚。”

张耀明冷笑一声,“你的确是不知道,回去问问周盛宇吧,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明记电子的张耀明。”他说完那一句就走了。

一上午在办公室坐立不安,中午周世珩去了父母家。

周老太太以为他来认错了,她满是期待等着他表态,结果周世珩却跟周父去了书房,老太太失望之余又担心,不是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吧。

“爸,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耀明的人?”周世珩开门见山问。

周盛宇沉思着,他这一生打过交道的人太多,突然一个名字他也要好好想想。

“他的公司叫明记电子。”周世珩补充了一句。

周盛宇终于想起来,“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周世珩似在斟酌,“我今天早上遇到他,他说我们周家害得他家破人亡。”顿了顿,他问,“是真的?”

周盛宇微微怔忪,二十年前的事情,太过久远了。许久,他叹了一声,“人在商场身不由己,他还好吗?”

“不太好。”周世珩回答道,“妻子死了,女儿不肯认他。”

周盛宇拧拧眉,“帮我约他,我想见他一面。”

“好。”周世珩答道,有些事情他也想问清楚一些。

**

仇人相见是什么感觉呢?

二十多年后,面对面坐在餐厅的包厢内,早已没了杀之而后快的心,最初的恨意大抵也叫岁月磨灭得只剩下不甘和嘲讽了。

“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想弥补你,可是你却已经不在市里了。”周盛宇说道。

张耀明冷笑着反问:“弥补?你想怎么弥补?你能让我妻子复活吗?能让我女儿重新认我吗?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握得紧紧的。这些年流离失所,就像逃荒的人一样,连个固定的家都没有。

“我跟你无冤无仇,我就那么一家小小的公司而已能给你造成多大的威胁,你要那么花力气去对付我?”比起恨张耀明更多的是不解。

周盛宇露出惊愕的表情,“你…不知道?”

两人默默地望着对方,空气跳动得有些不太寻常。

张耀明忽然意识到什么,“是沈家对不对?”他其实早就该想到了不是吗?

周盛宇沉默了。

张耀明什么都明白了,只是现在才明白已经太迟了。

他错过太多,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周世珩站在门口,里面的谈话他都听见了,如果不是跟她有关,他才不会来偷听。他深深地沉默着,头脑里有些遥远而模糊的片段在微弱地跳动。

他回到别墅,在房间里一阵翻箱倒柜,最后在衣柜的一个抽屉里找出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收着一些小玩意,比如浩扬的胎发,小时候戴过的银锁,吊坠,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修长的手指在里面挑挑拣拣,最后捏出一个小小的发夹来。粉红色的塑料夹子,如今已被暗沉泛黄的颜色覆盖,好似那书中夹着的树叶,尘封而遥远。

记忆的片段在眼前晃动,隐隐绰绰。

“哥哥,我的辫子松掉了。”小女孩眨着眼睛说。

少年瞥了她一眼,“松掉就绑起来呗。”

“我不会。”

“不会你还这么臭美!”

小女孩撅着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少年不耐烦地皱皱眉,“过来。”

“哥哥,你明天还来吗?”

“干什么?”

小女孩低下头,“我明天还会来的,我每天都来的,我爸爸在这里上班。”

“岩岩,我们回去了,跟哥哥说再见。”

“哦,哥哥再见。”

少年默了一瞬,“小丫头,我可能下个星期天来。”

可是那个哥哥说了谎,下个星期他没有出现,下下个星期也没有,此后都没有…

第32章

如果有一个人,在你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与众不同,那么,你可能对她一见钟情了,也有可能她在你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

缘分确实是很微妙的东西,在周世珩三十多年的生涯里她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话。然后他就激动得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哄哄地赶到了君雅的房子。

一般而言,超过十点他是不会过来的,因为她可能已经休息了。所以沈岩看到他这个时候过来,也觉得挺奇怪的,她正要问什么,然后被他俯身抱住了。

沈岩神情一顿,默了会儿开口:“你是不是累了?”

“别动,让我抱一下。”他声音沉沉地说,像是在祈求。

两个人站在灯影下,晕黄的光线笼罩在他们身上像静静流淌着的暖流从外到内的温暖。沈岩抱着他,她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可是却很享受被他抱着的这种感觉。

什么都不用多说,心就已经很近地靠近着彼此。

许久,他松开,眼睛默默地望着她,好像她脸上有什么似的,沈岩被他看得有点心慌,试着问:“怎么了?”

手世珩却笑起来,俊美的笑容从他脸上晕开,“小丫头。”

这个称呼沈岩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可是没来由的令她心动,秀美的眉毛动了动,她忽然问:“你今天怎么了?”好奇怪的男人。

周世珩但笑不语,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然后转过脸,“我去洗澡。”

沈岩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了,这人受刺激了,一定是。

周世珩的确是受了刺激的样子,上床后,更加刺激,热切又动情,丝毫不亚于第一次他被人下药后的模样。

他急切地进入她,顶到最深处,紧贴着她,“小丫头,想不想哥哥…”他粗着气说道,“咬我那么紧,是不是很想我?嗯?”

沈岩有点想吐的感觉,哥哥妹妹都来了,这男人是不是在床上什么恶心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啊。不过她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前一个星期他们在医院里,很久没有做过了,所以此刻她也特别想他。

她抬手圈着他的身子,满足地嘤咛了一声。

娇媚软糯的声音就像一支强效的催*情剂,令周世珩激动到极点,他狠狠地抽动着,“想我什么?就想我这样是不是,嗯?”他一下一下地撞进去,恨不能跟她骨血相融。

沈岩很快受不住了,“我…不行了…”她低低地呻*吟着,声音里有了哭腔。

周世珩迅速地动了几下,抵在最深处,紧紧地拥住她。

他在这事情上一向强势禽*兽的,以往饿了很多天回来都会把她折腾得很惨,尽管今晚那么动情,却只要了一次,然后抱着她去洗澡,洗完澡后便抱着她,什么也没做。

沈岩觉得他一定是有话要说,所以她一直等着,结果就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

沈岩出院后直接调到财务部,李芷萌高兴坏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沈岩弯了弯嘴角,“你这口气怎么跟我妈似的。”

李芷萌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昨天看到那个坏蛋和周总在一起。”那个坏蛋是李芷萌对张耀明的称呼。

沈岩神色一愣,“在哪儿?”

“昨天傍晚,他们一起进了君悦酒店。”她刚好和财务部一个同事在那里办事,看到了,“周总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沈岩脑子里回想起昨晚周世珩回来时的样子,似乎有些怪异,张耀明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

“你说那个坏蛋是不是知道你跟周总在一起,所以来捞好处了?”

沈岩冷笑着,却说不出话来。以张耀明的恶劣行径,这样的事也许真的干得出来。不过她不明白的是,周世珩为什么都没有跟她提起。

“唉,别想了,周总什么人,能被他那样的人糊弄吗?”李芷萌劝慰道。

沈岩动了动嘴角,“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担心什么?”

“没什么。”沉默了许久她说道,“我只是有点意外。”

沈岩恨张耀明,然而这一刻却在想,周世珩会怎么对待他?似乎周世珩对待他的态度决定着她在周世珩心目中的地位。她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整个下午,沈岩都有些心不在焉,周世珩不在公司,一早去了香港,要不然,她大概忍不住已经去办公室找他问那件事了,一扯上关于他的事情她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似的。

她叹了口气,把复印好的报表拿起来,手机就响了。果真是周世珩的电话,她弯了弯嘴角接起。

“沈岩,帮我去一趟学校,跟邢涛一起去。”电话一通,那头就急切地说道。

沈岩蓦地一惊,“出什么事了?”她握着电话,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浩扬…”周世珩吸了口气,“被老师堵在女生宿舍,说他意图…强*暴女同学。”

沈岩顿时愣了两秒,“怎么会?浩扬不会做这种事。”

周世珩的声线都开始不稳了,“我也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他情绪很激动,把老师都推倒了…你帮我去看看他,千万不能让他们报警,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孩子一生都会有思想包袱…”

“你别急,我马上就去。”她握着电话快速地跑进电梯。

周世珩吁了口气,“一定要帮我安抚住他,不要让他干傻事。”那孩子冲动的个性跟他年轻时一个样,受不了一点儿委屈,“我现在在机场,迟点才能到。”

“好,我知道了,我到楼下了,你不要着急。”

校长办公室内,周浩扬情绪激动地咆哮着:“我强*暴她?你们有没有搞错?就她那样的倒贴给我都不要。”

女孩子的家长听到这话立刻拉下脸来,“你简直就是臭流氓,哪有一点学生的样子,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周浩扬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抡着拳头就要往前冲,班主任拽着他,“周浩扬,你冷静点。”

校长冷着脸,嘭一声拍了桌子,“周浩扬,你眼里有没有老师?”

“他们冤枉我,你们就没有听见吗?我说过了,我没有,没有,没有!”

沈岩和邢涛走进去时就听到他这一大声的咆哮。

“浩扬。”她急急地走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孩子双眼泛着血丝的模样让人心疼,“你冷静点。”

周浩扬望着她,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表情,他什么也没说,情绪却不似之前那么暴躁了。

双方家长都到场,两个孩子重新讲诉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下午第二节体育课的时候,这个女同学跑步摔伤了腿,周浩扬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他和另一个男生送她回宿舍。

出门口时,女同学对他说:“浩扬,你等下。”

那个男同学就先走了。

后面的事情,浩扬和女同学各执一词。

“我叫他是想让他给我倒杯水,然后对他说声谢谢,谁知道他忽然对我动手动脚。”女同学这般说道。

周浩扬却说:“我帮她倒了水,后来她忽然说她喜欢我,我说我不喜欢她,她就把水泼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