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体,真的让我很恶心。”

沈故渊脸色铁青,出了王府就往街上追。街边的百姓乍地看见个红衣白发的美人在疾走,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结果这美人一点也不斯文,路过之处鸡飞狗跳,有的小摊儿都翻了,摊主叫唤两声,也没舍得去拉他。

池鱼刚走到一处宅院门口,冷不防地就觉得背后卷来一阵风,下意识地就是一躲,戒备地看了看。

等看清来人是谁,她微微一顿,别开了头:“三王爷跑这么急做什么?”

沈故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这么急,好像再慢一步,他就要失去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可眼下站在她面前,看着这张冷漠的脸,他喉头微动,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堂堂月神,头一次有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

刚开口,背后宅院的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娘子回来啦?”叶凛城笑眯眯地伸手拉了池鱼过来,捏着袖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压根不存在的汗水,体贴地道:“辛苦了。”

沈故渊僵在了原地。

池鱼朝叶凛城使了个眼色,然后道:“相公,先见过三王爷吧。”

相公?

沈故渊眯眼,终于转过头去看了看旁边这人。

一身黑衣,瞧着就见不得光。眼神飘忽,一看就知道人品不怎么样。再瞧瞧这轻佻的动作,听听这轻佻的言语,怎么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混子。

“三王爷是吗?”叶凛城有点意外,却还是很配合地扭头朝沈故渊拱手:“有礼了。”

“请帖已经送去了王府。三王爷到时候过来即可。”池鱼道:“这会儿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宁池鱼。”沈故渊咬牙:“你觉得随便找个人成亲,就算了了?”

池鱼脚步一顿,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话不是您说的吗?我报仇了之后,随便跟谁成亲,就算是报答您了。眼下刚好遇见合适的,怎么就不能成亲了?”

原来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叶凛城听明白了,目光落在沈故渊身上。

坦白说,这男人真是难得的世间佳品,相貌气质和气势都不差,身份也响当当的,只是怎么说呢,气势太强,目中无人,一看就不是个会善待女人的主儿。

宁池鱼肯定在他身上吃了不少的亏,所以现在面对他,才会这么疏离。

沈故渊下颔紧绷,眼里的不悦已经要溢出来了:“我现在想换个报答方式了,行不行?”

“哦?”池鱼问:“您想要什么?”

“你跟我回去。”

冷笑了一声,池鱼眉梢微挑,眼里嘲讽之意十足:“您还记得那天您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心里好像被根刺扎了一下,沈故渊嘴唇白了白。

你功夫不错,想必以后勾搭男人也容易得很,就不必我帮忙了,自己滚吧!

池鱼想起那句话,微微一笑:“师父您瞧,我现在男人也勾搭到了,滚也滚了,您怎么会说,要我跟您回去呢?”

“对不起。”沙哑的三个字从苍白的嘴唇里吐出来,沈故渊身体僵硬,垂眸没有看她:“是我误会你了。”

当时的他,就是一味地想让她痛,从身体到心,一样都没有放过,残忍得如同凌迟人的阎罗。他压根没有想过承受这些的宁池鱼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也没有想过,要是冤枉她了,要怎么办。

所以现在,他傻了,这样的道歉,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苍白。

“没关系。”面前的宁池鱼轻描淡写地道:“我原谅您,毕竟您是我的恩人,我的命都是您给的,您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

“时候也不早了,您也应该有很多事要做。”池鱼礼貌地颔首:“恕不远送。”

一把拉起旁边看热闹的叶凛城,池鱼进了宅院,关上了门。

“好霸气啊!”叶凛城笑眯眯地跟着池鱼进屋,拍手赞赏:“面对那样的男人,你都能这般冷静冷漠以及冷血无情。真是个女中豪杰。”

池鱼没吭声,走到屋子里坐下,呆呆地盯着桌面发呆。

“外头那位就是三王爷啊,长得是真的好看,好像和你有不少纠葛,你竟然是因为他才要找人拜堂成亲的,他是不是抛弃了你?”叶凛城没看她的脸,兴奋地喋喋不休:“你看看他方才的脸色,要是他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那可真是太过瘾了!嘴唇都发白了,肯定气坏了!”

“哎,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给点反…”

啪嗒——

一滴水落在桌上,溅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叶凛城看着,脸上笑容一敛,立马递了手帕过去。

池鱼红着眼睛道:“不用了,我自己有。”

然后就捏着帕子狠狠擤了擤鼻涕。

叶凛城皱眉:“为个男人,至于吗?还是个混账男人。”

“至于什么?”池鱼皱眉:“我眼睛进沙子了也不行?”

“我是说,你拜堂成亲的事情。”叶凛城抿唇:“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规矩,但你们这些贵人…你要是跟我拜堂,以后怎么办?”

“用不着你来担心。”池鱼抹了把脸,恢复了正常:“我自己有安排。”

“你的安排,就是随便跟着人去当江洋大盗?”叶凛城挑眉:“洒脱是够洒脱的,但我怕你后悔。”

“我这辈子做过的让我后悔的事情太多了。”池鱼扯了扯嘴角:“再多一件又何妨?”

“好。”叶凛城:“有你这一句话,我送佛送到西。”

说罢起身,出去就喊了一嗓子:“踏霄!”

“大哥,我在。”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小子来,凑到他身边眨巴着眼问:“有何吩咐?”

叶凛城如是这般地嘀咕一番,踏霄震惊地看他一眼,然后欢天喜地地就跑了出去。

池鱼好奇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不是要拜堂吗?”叶凛城道:“我总得让人准备准备。”

池鱼指了指顺手在街上买回来的一对红烛和一个红盖头:“这还不够?”

“不够。”叶凛城痞笑:“我第一次拜堂啊,哪能这么委屈。”

说得跟谁不是第一次一样?池鱼觉得好笑,心里堵着的东西也散开了些。

沈故渊没站一会儿就走了,他没回王府。而是朝另一个方向走得飞快。

要说这世上有谁最能名正言顺阻挡宁池鱼的婚礼,那只能是小侯爷沈知白。

沈知白找了池鱼好几天了,正有些焦头烂额,就被沈故渊拉着就往外跑。

沈知白有点懵:“去哪儿?”

“宁池鱼要嫁给别人,你就说你拦不拦吧。”沈故渊沉着脸道:“而且那人还不是个好人。”

这是怎么回事?沈知白停下步子,拽住他:“你先说清楚!”

沈故渊抿唇,很是不耐烦地解释了一下,不过没说池鱼是因为他才要跟人拜堂的,也没说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只说宁池鱼疯了,要随便嫁个人,以求离开仁善王府。

沈知白可不傻啊,尤其是关于宁池鱼的事情,他立马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池鱼的事情?”

“…”沈故渊眯眼:“都什么节骨眼上了,你问我这个?”

“你要是没有伤害她,那你不想她嫁人,她定然是不会嫁,你说一句又有何难?”沈知白道:“除非你和她这段时间是有了矛盾,所以现在想让我出头。”

认路不会认,心思倒是挺清楚。沈故渊吐了口浊气,很是不耐地挥手:“她明天就成亲,你要是心思这么多,那你就站着看,我也没话说。”

“三皇叔。”沈知白皱眉:“池鱼很喜欢您,您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好点?”

身子一震,沈故渊讶异地看他一眼。

喜欢吗?难道宁池鱼当真是对他动心了,所以才听信郑嬷嬷的鬼话,给他下药?

这也不成啊,他又不会有姻缘,与人缠绵已经是大忌,还能与人定下终身不成?

摇摇头,沈故渊道:“我只是想帮你一把,别的没什么。”

深深地看他一眼,沈知白摇头:“告诉我地址吧。明日,我自己去。”

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沈故渊撇嘴,拿了笔把那宅院的位置写给他,然后就往外走。

走到一半,还是忍不住回头叮嘱一句:“一定要去。”

“放心吧。”沈知白道:“我不会让她乱来的。”

有这句话,沈故渊心里微松,回府又去找了郑嬷嬷。

“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去看人拜堂。”

郑嬷嬷看他一眼,冷漠地道:“主子既然主意已定,那咱们这些当下人的也没什么说的。”

说着,抱起旁边的洗衣盆就要走。

一股子药香,混着血腥的味道从那盆子里飘出来,沈故渊皱眉看了一眼,看见那熟悉的花纹,脸色骤变。

这是那晚的床单,怎么会还在?

郑嬷嬷神色平静。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把这床单往院子里架起来的竹竿上一挂。

“刷”地一声,丝质的白色床单在竹竿上展开,暗红的血痕,一滩又一滩,像绽放的牡丹,触目惊心。

“你故意的?”沈故渊声音里已然带了杀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对你动手?”

郑嬷嬷娴熟地理着床单,头也不回地道:“您法力高,我不过是个管百草的小仙,您自然是可以朝我动手的。只是,怎么就突然要动手了呢?主子看见这东西,觉得生气吗?”

生气?沈故渊咬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气,只是心里揪成一团,呼吸都觉得困难。

雪白的肌肤,艳红的血,还有人在他耳边那一声声的哀鸣。这些他本以为回忆起来会很痛快解气的画面。如今简直是蚀骨噬心!

怪不得宁池鱼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原谅他呢,那一晚上之后,她怕是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了,像沈弃淮一样,能轻易原谅的,往往都是绝对不会原谅进而觉得原不原谅都无所谓了的人。

她是不是已经…恨透了他了?

莫名地觉得心慌,沈故渊抬眼看着郑嬷嬷问:“你能不能帮我一次?”

郑嬷嬷回头看向他:“主子要老身帮忙做什么?”

“帮我…”艰涩地开口,沈故渊抿唇:“帮我让她原谅我。”

“然后呢?您得到了这个可怜的爱着您的姑娘的原谅,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您的任务,然后继续无视她的感情?”

“…”

“还是说您想通了,觉得池鱼姑娘很可爱,想和她成一段姻缘?”郑嬷嬷低笑:“若是后头这种,老身可以帮忙。若是前头那种,主子您法力无边,自己看着办即可。”

深深地皱眉,沈故渊道:“人神不可相恋,你知道你自己在撮合什么吗?”

“我知道。”郑嬷嬷笑了笑:“但您又知道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沈故渊眯眼,他想要什么他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不成?他想重返月宫,想继续当逍遥自在的神仙,想接好老头子的位子,替他好好牵红线。

至于宁池鱼,可能是因为他在人间,感染了人的情感,所以,有那么一点,就一丁点在意她。

而这一丁点,还多数都是郑嬷嬷的药捣的鬼。她是他第一个女人,肌肤相亲,就算是恨意滔天,他也没能忍住,沉迷于她的身子,差点不想离开。

这跟凡尘间痴男怨女们的情况可不一样,压根不是喜爱,只是对欢好的迷恋罢了。

“你不帮忙便算了。”沈故渊转身回屋:“别再插手也好。”

说罢,关上门。

主屋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长案上的观音像被宁池鱼撤走了,她还没来得及补上个新的摆件,看起来空空落落的。旁边的台子上放着个粗糙的、泥捏的错别“卍”字,上头一根红绳,弯弯扭扭地从台子边缘垂下来。香炉里没有点香,四周都隐隐还有一股子药香没散。

沈故渊想,习惯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不仅可以控制人,连神仙也不放过。

这样的环境里,他肯定是睡不好觉。左思右想,等到天黑,还是偷偷溜了出去。

宅院里。

池鱼打了个呵欠,看着面前的叶凛城问:“你还不回房休息?”

叶凛城挑眉,凑近她,轻佻地道:“你我好歹马上就是夫妻了,不同床共枕相互了解。到时候拿什么骗人?”

池鱼一脚就将他踹下了床:“别说这些没用的,休想靠近我。”

“嗳,这还不相信?”叶凛城倔强地又爬上去,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信不信那三王爷现在就在咱们房顶?”

浑身一凛,池鱼僵硬了身子。

叶凛城立马伺机将她压在床上,仔细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真香!”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池鱼却不敢有什么抵触,任由他压着自个儿,大气也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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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手安利一下有空的亲们,《人民的名义》真的挺好看的,老戏骨飚戏震撼了我qaq

第40章 我的夫君

然而叶凛城压根就是吓唬她玩儿的,屋顶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身下的人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瞧着就很好欺负。

于是,他更加放肆地靠近她,一边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药香,一边小声道:“你表情别那么死板!还说要我机灵呢,你自个儿瞧着就傻兮兮的,三王爷那么聪明,等会露馅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池鱼愣了愣,觉得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是,有人这么压在她身上,她就觉得恶心,抑制住自己想推开人的冲动已经花了很多力气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陪他演?

叶凛城也察觉到了她的抵触,却没多想,只以为是姑娘家害羞,于是痞里痞气地道:“想不想轻松点?”

池鱼皱眉看着他:“怎么轻松?”

“你夸我一句,我就教你。”

池鱼:“…”

深吸一口气,她心里?念“小不忍则乱大谋”三遍,然后笑了笑看着他道:“你今日甚是俊朗。”

“有多俊朗?”叶凛城挑眉:“来个比方!”

池鱼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满眼仰慕地道:“俊朗得如昼中骄阳夜中月,无人能出你之右。”

叶凛城甚是满意地点头,手臂撑着床,离她远了些。两人姿态依旧缠绵,但身子压根没有任何触碰。

池鱼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捂着自己良心的手。

于是,沈故渊当真到这主屋屋顶之上的时候,揭开一片瓦,就看见了床榻上两个缠在一起的人,?色的衣袍同那一身红白的裙子搅合在一起,像痴缠的蛇。

脸色“刷”地沉了下去,沈故渊几乎是没犹豫,立马一脚踩踏了这结实无比的屋顶。

“哗啦——”

瓦片和着灰尘一起往下砸,叶凛城反应极快,抱起池鱼就飞身让到一边,抬眼却见那尘土之中,有人缓缓落下来,眉目间冰封千里,周身都是杀气。

这场景宁池鱼很眼熟,只不过上一次她是跟着踩踏人家屋顶的,这一回,轮到她的屋顶被踩踏了而已。

“三王爷?”看见他,池鱼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先前叶凛城就说了他在上头嘛,所以她只挑眉喊了这么一声。

然而叶凛城可惊着了,随口说屋顶上有人,怎么还真就冒出个人来啊?还还…还把屋顶给踩踏了!要不是他反应快,腰上的骨头都得给砸碎喽!

“不好意思啊,路过,脚滑了。”沈故渊嗤笑着开口。眼里的嘲讽如针雨一般,一根根地往叶凛城和她身上扎:“打扰两位的好兴致了。”

池鱼笑了笑,没吭声。叶凛城却是眼珠子一转,吊儿郎当地把池鱼往自个儿怀里一拽,抱紧,然后抬头冲沈故渊笑得白牙闪闪:“三王爷下次走路可小心点啊,屋顶很不禁踩的,走大路最好。”

盯着他这动作,沈故渊慢悠悠地走过来两步,修长的手缓缓抬起来,拉住了宁池鱼的胳膊。

“两位明日才成亲,今日便这般亲近,是否不太妥当?”

池鱼身子一僵,叶凛城却是直接伸手抓住了沈故渊的手臂,嬉皮笑脸地道:“我与池鱼一向没什么顾忌的,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这好像也不该您管吧?”

“哦,是吗?”沈故渊扫了一眼他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冷笑道:“要是两位之间早就发生过什么,那这会儿怎么这么墨迹,衣裳都没脱啊?”

池鱼有点难堪,轻轻捏了捏叶凛城。后者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好像是在让她安心。

“为什么没脱,不是得怪您吗?”叶凛城笑道:“您赶得巧啊,刚要解衣裳,这屋顶就被您踩踏了。”

沈故渊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信?”

“你信不信,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池鱼开口了,转过头来,眼神漠然地看着他:“我夫妻二人的房事,也需要您来指点一二不成?”

沈故渊勾唇,眼神却是冷冽,盯着她,像是要把人盯出一个洞:“宁池鱼,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

“是吗?”池鱼笑了笑:“您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仿佛看得透这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然而,您也该有算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