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张是给…是给池鱼郡主的。”

不悦地抿唇,沈故渊道:“做什么写在两张上头?”

“这个…”郑嬷嬷干笑:“您与池鱼郡主只是师徒,又不是夫妻,自然算做两个人。?姑娘感念池鱼郡主恩德,对她甚为看重,礼数做得也就周全些。”

“哼。”沈故渊扔了喜帖,拿起书继续看。

“主子不去吗?”郑嬷嬷问。

“凡人姻缘,有什么好去看的?”

那上回池鱼和叶凛城成亲,也是凡人姻缘,您怎么就去了?

郑嬷嬷很想这么问,然而没这个胆子,只能拿起另一张喜帖道:“那老身给郡主和叶公子送去了。”

“站住。”沈故渊眯眼:“你说给谁?”

“郡主和叶公子啊。”郑嬷嬷无辜地打开喜帖指了指名字:“人家是夫妻,喜帖自然写在一块儿。”

“…拿来。”沈故渊伸手。

郑嬷嬷一抖,连忙护着喜帖摇头:“这可不能撕啊,撕了怎么跟郡主交代?”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撕?”沈故渊冷笑。

郑嬷嬷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和右眼。她又不瞎好不好?瞧您这脸色,分明是想撕得纸渣子都不剩!

池鱼端着鸡汤回去侧堂的时候,就听得主屋里传来一声花瓶落地的声音,想来是谁手滑,她也没在意,推开门就喊:“过来喝。”

叶凛城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起来,笑嘻嘻地道:“还真给熬了!”

“毒死可不算我谋杀。”池鱼很不负责任地道:“虽然食材都是别人准备的,但调料是我自己放的,水也是我自己加的,你好自为之。”

叶凛城坐下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两下就送进了嘴里。

池鱼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

面不改色地咽下去,叶凛城朝她笑了笑:“挺好喝的。”

“是吗?”高兴地拍了拍手,池鱼道:“那就好!不过…你嗓子怎么突然哑了?”

“没事。”叶凛城哑着嗓子一本正经地道:“我刚刚突然感染了风寒。”

“那你就得多喝点鸡汤补身子了。”池鱼连忙道:“趁热喝。”

“好。”叶凛城笑得宠溺,低头就继续喝起来。

沈故渊一脚就踹开了侧堂的房门。

池鱼吓得一抖,叶凛城也差点一口汤呛鼻子里。两人齐齐回头看去,就见沈故渊面无表情地捏着个喜帖走进来。

“师父?”池鱼嘿嘿笑了两声:“有什么事吗?”

“?知晚给你的帖子。”沈故渊看着她递过去:“她马上要成亲了。”

接过帖子,宁池鱼瞬间恍然大悟。?知晚怎么说也是差点就要嫁进仁善王府的人,如今成亲,自家师父就算不喜欢她。面子上也过不去,肯定不高兴。

于是,她贴心地道:“那师父就不必去了,徒儿代您去。”

沈故渊冷声道:“不必,我自己去。”

“那您什么时辰出发啊?”池鱼连忙道:“我好让苏铭准备马车。”

“帖子有两份。”沈故渊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苏铭的马车我一个人坐就好,你与叶凛城另走一路吧。”

池鱼一愣,有点莫名其妙,还想再说呢,这人转身就走,红色的袖袍差点甩她脸上。

惊恐地看着他出去,池鱼跑回桌边坐着,瞪眼道:“这跟我又什么关系嘛,还冲我发火?”

叶凛城喝着汤,手撑着颧骨问她:“你师父的脾气一直这么怪?”

“也不算怪吧,就是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池鱼撇嘴:“那个?知晚曾是要嫁他的,现在嫁别人了,估计他觉得脸上不好看。”

“那也不能这么冲你发火。”叶凛城啧啧摇头:“真不是个好男人。”

想了想,道:“你今晚上就不必去别处睡了吧?在我这儿住。”

池鱼脸上一红:“你…你知道我这两天在哪儿住的?”

“我又不是瞎子。”耸耸肩,叶凛城道:“你喜欢你师父,愿意跟他同榻而眠,我可没立场拦着你,毕竟咱们的婚约也不算数。不过我告诉你啊,男人这东西很贱的,你不能捧着他,要吊着他,明白吗?”

池鱼忍不住笑了:“你这话,知白小侯爷也跟我说过。”

“那说明英雄所见略同。”叶凛城道:“你就听我的,在我这儿睡,大不了我睡软榻。”

“可是…”池鱼有点犹豫。

“别可是了,大家都是兄弟,你顾忌个什么?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叶凛城摆手道:“就这么定了吧。”

池鱼眨眨眼,心想,要是晚上师父过来寻她,那她就跟着回去,若是没有…眼神?了?,她想,若是没有,那就在这儿睡了吧。

于是,她就趴在窗边,眼巴巴地看着主屋的方向。

叶凛城喝完汤,白她一眼:“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

池鱼心虚地低头:“喜欢一个人,要什么出息?”

微微一噎,叶凛城摆手:“没救了没救了。”

池鱼微笑,继续看着。

然而。天?了,府里的夜灯也亮了起来,沈故渊别说来接她了,那主屋的门都没打开过一次。

期待变成了失望,池鱼关上窗户,可怜巴巴地问叶凛城:“他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啊?有时候我觉得他挺在乎我的,可有时候,又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

叶凛城打了个呵欠,从柜子里搬了床被子过来放在软榻上,然后将她搬去了大床上放着,敲了敲她的脑门道:“别总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沈故渊那个人,除了长得好看点儿,还有别的优点吗?”

池鱼连忙道:“有啊有啊!”

瞧她这立马要掰指头数的模样,叶凛城头疼地道:“你给我闭嘴,时候不早了,先睡觉!”

不甘心地看了外头一眼,池鱼伸了根手指出来:“我能不能再等一刻钟?”

“一瞬都不行。”叶凛城道:“他要是当真惦记你,早过来了,不会现在都没反应。”

池鱼扁嘴,有点鼻酸。

叶凛城看着她这小模样,叹了口气,很想低下身来抱抱她。然而,不知怎么的,竟然困得很,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道:“我先睡了,你也快睡。”

“嗯…”池鱼扯了被子过来,刚想躺下,就听见软榻上轻微的鼾声响起。

睡得这么快?池鱼唏嘘。躺下去闭着眼睛假寐,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偷偷出去,看看沈故渊在做什么?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激灵,池鱼睁眼就见一头白发被外头的月光照得微微泛蓝。

师父?她吓了一跳,连忙又闭上眼。

沈故渊漫步走到床边来,扫一眼这看起来已经睡着的人,弯下腰,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刚刚不来找她,等人都熟睡才过来?池鱼满脑袋问号,却没敢睁眼,任由他抱着自己跨出门,穿过庭院,回到温暖的主屋里头。

被温暖的空气扑满身子,池鱼的心瞬间也暖和了过来,想笑,但又怕被他察觉,只能在心里偷偷乐。

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嘛,就是来得晚了点。不过没事,来了就好。

心里美滋滋的,却突然觉得眼前一暗,有冰凉的发丝落在了她脸上。

这种感觉…池鱼心里一跳。

沈故渊低下头来,要亲她不成?!

有点害羞又万分喜悦,池鱼紧张地等着,心想等他亲下来,她一定要马上睁眼,看看他会不会脸红!

然而,左等右等,唇上也没落下个东西。自家师父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心里咯噔一声,池鱼睁开眼,就看见他撑着下巴睨着自己,眼里满是戏谑。

羞得红了脸,池鱼坐起身,不好意思地道:“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心跳声太大了。”沈故渊盯着她道:“比擂鼓的声音还响,我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懊恼地锤了锤自己心口,池鱼抿唇,看着他道:“我睡得好好的,你突然来抱我,当然是要醒的了。这么晚了,你抱我过来做什么?”

沈故渊很是理所应当地道:“我怕冷。”

怕冷,所以需要个人肉汤婆子搂着,这样第二天醒来才不会被冻僵。

池鱼垮了脸:“就只是这个原因?”

“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白她一眼,沈故渊上床去。躺下就睡。

池鱼气得直咬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翻身就背对着他躺下去。汤婆子就汤婆子吧,那他也得抱着自个儿,反正今儿不管怎么说,她是不会去抱他的!

愤恨地想着,倒觉得有些困,挣扎了一会儿,她还是先人一步入了梦。

沈故渊盯着帐顶躺着,心里数了一百个数,数到第一百下的时候,旁边的人果然翻过身来,吧砸两下嘴,抱住了他。

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他看她一眼。伸手将人揽过来抱紧,安心地闭上了眼。

池鱼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还早,心想昨儿突然消失,要是叶凛城发现她不在,也该找她了,所以趁着还早,不如先回去解释解释。

穿好衣裳洗漱一番,池鱼掀开隔断处的帘子就打算偷溜。

然而…

“醒了?”沈故渊淡淡地道:“过来用早膳。”

池鱼一愣,僵硬地转头看过去。

叶凛城也坐在桌边,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要是沈故渊不在,他肯定一个爆栗就落她额头上了。

缩了缩脖子,池鱼干笑,规规矩矩地在他们两人中间的空位上坐下了:“你们都好早啊。”

“不早了。”叶凛城咬牙道:“要不是昨晚被人下了迷药,我早该醒了!”

“啊?”池鱼无辜地眨眼:“谁这么大胆,敢在仁善王府对人下药啊?”

沈故渊轻咳了一声。

池鱼明白了,这府里,就沈故渊胆子最大,谁也拿他没办法。

叶凛城咬牙:“王爷不觉得这种手段下三滥了些吗?光明正大来把人接走,叶某也不会说什么。”

“叶公子误会。”沈故渊从容不迫地道:“我只是觉得光明正大上门去抢人家媳妇,不太说得过去。”

叶凛城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那你半夜来偷就说得过去了?”

点点头,沈故渊一脸理所应当地道:“这是自然,半夜来偷,就没有别人知道,自然不用考虑说不说得过去的问题。”

“你…”叶凛城简直是哭笑不得:“堂堂王爷,竟然如此厚颜无耻?”

“你坐下用早膳吧。”池鱼拉了拉叶凛城的衣袖:“他不是厚颜无耻,一向都是不要脸的。”

叶凛城:“…”

气极反笑,他睨着池鱼道:“你怎么拜这样的人为师了?”

沈故渊看他一眼:“怎么?你觉得不妥?”

“那自然是不妥。”叶凛城眯眼:“行为不端路数不正,能教好徒弟么?”

沈故渊勾唇:“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教好她?”

叶凛城立马道:“池鱼这是出淤泥而不染,但近朱者赤近墨者?,谁知道她会不会哪天被你带得跑偏了?池鱼,你听我一句,现在改投师门还来得及。”

“你的意思是…”沈故渊挑眉:“跟着你这种偷鸡摸狗的人,就是行为很端,路数很正了?”

“我那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叶凛城冷哼:“你懂什么?”

“贼就是贼,安什么好名头,做的也是不端的事情。”慢悠悠夹了一口菜放进池鱼碗里,沈故渊道:“替天行道是官府该做的事情,不劳贼人操心。”

“笑话!”叶凛城也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池鱼碗里:“要是朝廷当真替天行道了,我也不会被人称为侠盗了不是?很多官府不能做的事情,我能。”

池鱼张口就想吃叶凛城夹的糖醋鱼,然而鱼肉刚到嘴边,就感觉旁边有两道冷箭射过来。

咽了口唾沫。池鱼放下鱼肉,改夹沈故渊挑来的青菜。

旁边的叶凛城“啪”地一声拍了桌子。

吓得筷子一抖,池鱼哭笑不得地抬头:“你们让不让人吃饭了?”

“你吃。”沈故渊道:“前些日子流落在外,一看伙食就不太好,清瘦了不少,这会儿多补补。”

叶凛城白了他一眼:“她在外头不知道多逍遥自在呢,倒是回来这王府,又变得规规矩矩的,束缚极多。”

“我束缚你了?”沈故渊挑眉问池鱼。

池鱼连忙摇头。

“那你在外头不自在?”叶凛城皱眉。

池鱼也连忙摇头。

于是左右两人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对视着冷笑,她的头顶上一阵电闪雷鸣。

咽了口唾沫,池鱼夹了几口菜,端着碗就走。

“你去哪儿?”两人齐声问。

池鱼指了指自己的碗,委屈又愤怒地道:“我换个安静的地方吃!”

“…”

于是沈知白过府来拜望的时候,就看见池鱼蹲在主院门口吃饭。

“这是怎么的了?”他皱眉:“三皇叔又罚你了?”

“没有。”池鱼连忙点头,心有余悸地看了院子里一眼,对他道:“里头两个神经病,知白你小心点。”

“嗯?”沈知白好笑地在她旁边坐下:“这院子里不是一向只有三皇叔一个神经病么?怎么的,几日没来,就多了一个?”

“你是不知道。”池鱼皱着鼻子道:“我师父最近变得更古怪了不说,连叶凛城都有点奇怪,两人一见面就跟斗蟋蟀似的。”

“叶凛城?”沈知白挑眉,瞬间明白了点什么,低头问她:“你是说,你师父和叶凛城不对盘吗?”

“是啊。”池鱼耸肩:“可能是八字不合。”

“这哪里是八字不合。”沈知白笑着摇头:“怕是你师父吃醋。”

啥?池鱼一口鱼差点呛喉咙里,连忙放下碗:“我师父会吃醋?”

“你想啊。”沈知白道:“那叶凛城是你夫君,除了这一点,就跟三皇叔没什么交集了,他为什么要跟人过不去?”

“可是…”池鱼皱眉:“我和你在一起,他怎么就不吃醋?”

“这个么…”沈知白也有点想不明白,却是苦笑道:“兴许,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吧。”

明天凌晨

第49章 不要脸的男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嘴角边虽然还挂着笑,但怎么看都有几分落寞。

池鱼有点手足无措,伸手抓着自个儿的裙子搓啊搓的,干笑道:“你挺好的,我这种人,喜欢不喜欢,没什么要紧。”

“傻丫头。”沈知白喟叹一声,无奈地看着她:“这个时候你要安慰我,就该说一句你没有不喜欢我,别的话都安慰不了。”

“可…”池鱼皱眉:“我若是撒谎了,那以后你免不了更伤心。”

说她聪明吧,有时候又笨得可爱。可说她笨吧,这会儿却聪明得让人有些着恼。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哪怕是片刻的开心,也好过他一生不得欢颜。

低笑一声,沈知白转头道:“罢了,我还要去找三皇叔问些事情,你随我一道进去吧。”

“我…”池鱼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饭碗:“我还没吃完呢。”

从袖袋里拿出一包油纸包好的东西,沈知白递给她道:“外头这么冷,你坐在这里吃,饭菜都凉了,吃这个吧。”

伸手接过来,只觉得这纸包热腾腾的,池鱼好奇地打开,就看见几个翡翠色的包子,只半个拳头那么大,精巧可爱又香气四溢。

“这是什么?”池鱼一喜,立马跟着他往里走,边走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