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还做?静亲王有些生气,却没什么办法,只能侧头对忠亲王说一句:“儿子大了。管不住了。”

忠亲王脸上笑意很淡:“小侯爷胆识过人,本王倒是很钦佩。”

一个长辈钦佩晚辈,怎么听都不对味儿,静亲王皱眉,看着堂下跪着的这两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这架势,池鱼想了想,当即抓住了沈知白的衣袖。

“怎么?”

“今日到此为止吧。”她朝他笑了笑:“大家都是皇亲,闹成这样不太好看,我本意是来求恩旨的,但若事情要变成告御状…”

沈知白皱眉:“告御状怎么了?”

这傻子,池鱼连连摇头,朝幼帝磕了三个头:“今日是池鱼冲动,甘愿受罚。”

沈知白明白过来了,心疼又心暖地道:“你不必顾及我。”

已经是夫妻了,怎么可能不顾及?池鱼小声道:“我会想别的办法的。”

“这就有些荒谬了!”忠勇侯哼声道:“都闹到御前了,突然又说不闹了,这红脸白脸都给你池鱼郡主一个人唱完了!”

看他一眼,池鱼抿唇,朝他颔首:“得罪了。”

这岂止是得罪,简直是结大梁子了!忠勇侯冷嘲热讽了几句,起身就退到了一边。

静亲王不悦地道:“本王帮理不帮亲,今日这一场闹剧是宁氏任性所致,就让她在玉清殿外跪上三个时辰吧。”

“父王!”沈知白皱眉:“她身子不好,我替她跪!”

“胡闹!”静亲王看了旁边的忠亲王一眼,咬牙切齿地道:“你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忠亲王微微颔首:“小侯爷情深义重啊。”

这不一起跪都说不过去。

池鱼挺直了背,按住沈知白,云淡风轻地道:“我自己一个人跪,侯爷还有事要与王爷商量呢。”

哪来的什么事情?沈知白连连摇头,却听得她小声道:“傻子,一个不亏两个就赔了,你和我一起跪废了,谁到时候照顾我啊?”

沈知白很焦急,然而宁池鱼行了礼,起身将他往静亲王那边一推,就转身往外走了。

静亲王一把就将沈知白按了个严实,眼神里满是告诫。

无奈,沈知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去,跪在玉清殿门前。

闹剧散场,忠勇侯嗤笑着出去,看了跪着的宁池鱼一眼,啧啧两声就大步往外走了。

池鱼看着这人的背影,微微眯眼。

沈知白被静亲王带出了宫,天色渐晚,池鱼就一个人跪着,一动不动。

守着她的宫人打了个呵欠,不知为何就靠着柱子睡了过去。青色的石砖地上,一袭红色的袍子扫着夕阳余晖过来,停在了跪着的人身边。

池鱼正有些恍惚,冷不防觉得旁边有人,连忙侧头。

空荡荡的宫殿,除了打瞌睡的宫人之外,什么人也没有。

眼花了?池鱼摇头,瞧着还有两个多时辰。不由地偷偷揉了揉膝盖。

就在这时,玉清殿的门口冒出一个小脑袋来。

“池鱼姐姐。”幼帝奶声奶气地喊了她一声。

池鱼一惊,惶恐地看着他:“陛下?”

睡着的宫人也醒了,连忙跪下行礼。

幼帝笑眯眯地走出来,拉过池鱼的手,心疼地道:“这地上太硬了,姐姐别跪了,进来陪朕坐会儿吧?”

啥?池鱼有点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宫人更是连忙道:“陛下,不可啊,郡主还在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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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情字何解

幼帝一听,当即小脸一垮,哀哀怨怨地问:“朕不是皇帝吗?”

宫人慌了,连忙跪下来道:“陛下自然是皇帝!”

“那你为什么可以不听朕的话?”幼帝伸着小肉手指着他,恼恨地道:“朕要池鱼姐姐陪,你还不许?”

“奴才该死!”宫人以头磕地,再不敢多言。

幼帝满意了,摇摇晃晃地迈着八字步走到池鱼面前,朝她伸手:“起来吧。”

池鱼有点惊愕,若不是身份有别,她很想伸出手去摸摸幼帝的额头,看看这孩子是怎么了。

不过与其还跪两个半时辰,池鱼当然是愿意跟幼帝进殿里去的。

“谢主隆恩!”

幼帝一笑,左右看看,拉着她就进了内殿。外殿还有宫人守着,内殿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池鱼好奇地瞧着,就见幼帝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神仙说你是好人,朕才去救你的,你快去谢谢神仙。”

啥?池鱼有点茫然,顺着幼帝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没扶稳,下巴差点落在了地上。

沈故渊坐在内殿的茶桌边,闻声轻飘飘地侧头看了他们一眼。

“你…”池鱼震惊了:“你怎么连皇宫也进得来?!”

“厉害吧?”幼帝跑过去抱住沈故渊的腿,回头骄傲地朝池鱼道:“朕说了他是神仙,池鱼姐姐,你快过来拜一拜。”

沈故渊顺势就摆了个观音捏柳枝的姿态,朝她挑了挑眉。

宁池鱼沉默了,僵硬地走过去,在幼帝的殷切期盼之下,给他磕了个头。

“起来吧。”沈故渊抿唇:“看来我说的话你压根没放在心上。”

池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即便已经见识过这人神通广大的本事,但对于他在皇宫里来去无人这一事实,她还是有点震撼,嗓音都震变了:“你说什么了?”

“我说,你告和沈知白告是一样的。”伸手将幼帝熟练地抱起来,沈故渊眯眼看着她道:“你看,一时没控制住,可不就得你自己吃亏?”

“我没想过告御状。”池鱼皱眉:“是那忠勇侯脸皮太厚,非拉扯着我进宫。我原想问陛下要个重查此事的许可,没想到知白突然就来了,说他有证据…”

这一说,直接不用要许可了,直接就是告御状了。

沈故渊叹息一声摇摇头:“年轻人考虑事情就是单纯。”

“大仙如今可有法子帮我?”池鱼拱手:“我实在不想连累知白。”

不想连累知白,就来连累他?沈故渊冷笑:“我凭什么帮你啊?上回是我心情好。这回你给我个理由。”

微微一顿,池鱼硬着头皮问:“多少银子?”

“银子?”沈故渊一个白眼翻她脸上:“你觉得我是缺银子吗?”

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的人,真要银子,直接动手搬就是了,哪里还用挣的。

“那…”池鱼抿唇:“大仙若是有想要的东西,不妨直说。”

“很简单。”沈故渊伸手轻轻拍着打呵欠的幼帝,睨着她道:“你素斋净身两个月念法,我便帮你一把。”

素斋净身?池鱼不解地看他一眼:“这有什么用吗?”

“有。”沈故渊道:“这能表示你的诚心。”

“素斋我知道,大不了就是不吃肉,但净身…”池鱼看了看外头的天:“这天气乍暖还寒的,天天沐浴不合适吧?”

沈故渊嗤笑:“谁告诉你净身就一定是沐浴?”

那不然是什么?池鱼两眼茫然。

“是不要与人同房。”沈故渊道:“两个月之内,不仅不能有房事,更不能与男子亲近。”

池鱼:“…”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她有点哭笑不得:“我是已婚妇人,不与丈夫同房已经是说不过去,还要不亲近?”

“你若是做不到,我也不强求。”沈故渊无所谓地摆手:“反正这事儿也与我没什么关系。”

说罢,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幼帝放在软榻上就想走。

“哎!”犹豫片刻,池鱼拦住了他,皱眉问:“我要是答应你,你当真能帮我?”

沈故渊点头,哼笑道:“我这个人从来不说空话。”

“那好。”池鱼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

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儿,又马上压了下去,沈故渊侧头,严肃地看着她道:“说话要算话。”

“嗯。”池鱼闭眼:“我这个人也从来不说空话。”

大不了回去跟沈知白老实交代了,夫妻之间商量着来。

大殿里没动静了,池鱼疑惑地睁眼,却见只有幼帝睡在软榻上,沈故渊已经不见了。

这个人可真奇怪啊,她忍不住摸着下巴想,难不成当真是神仙下凡。来帮她一把的?但这人没什么仙气啊,眼里红尘之色重得很,顶多是个修道之人吧,还是修得不怎么样的那种,七情六欲都没有断干净。

摇摇头,她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找了地方坐下,等着时辰完了再出宫。

忠勇侯府。

“呔,也是静亲王宠着,让他把自个儿当太子了!”沈万千愤愤不平地道:“他一个晚辈,凭什么想在我头上动土?”

忠亲王淡淡地笑着:“初生牛犊不怕虎,小侯爷以前就做过不少厉害的事情。”

“他再厉害也只是个晚辈而已。”沈万千冷笑:“我与宁王斗法的时候,他还在吃奶呢!”

“但他现在手里似乎当真有你的把柄。”忠亲王道:“要不是今日池鱼丫头尚算有理智,你怕是要吃一记御状。”

“就凭他?”沈万千哼笑:“他凭什么告我?就因为一桩旧事?宁王骨头都死脆了,他现在来说我进谗言害忠良,可笑不可笑?宁王至多不过少了点功勋。还不是死在王爷之位上的?”

忠亲王笑而不语,忠勇侯自己念叨着,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当时他改战报收买人与他同仇敌忾,好像做得也不是很干净,若真要找,说不定当真被人给找到把柄了。

“王爷。”他扭头看向忠亲王,起身拱手:“王爷可有什么法子能拉我一把?”

忠亲王起身,拂了拂衣袖道:“我还得回去吃饭呢,家里女儿女婿都等着,就先告辞了。”

“王爷!”忠勇侯连忙拦住他:“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吧?”

好笑地看着他,忠亲王道:“莫说你现在没有被告,就算是被告了,拿出证据坐实了,也至多不过是德行有失,罪不至死。”

“话不能这么说啊。”忠勇侯皱眉:“我这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凭什么要被他们拖下水啊?”

拂开他的手,忠亲王大步往外走。

沈万千见拦不住了,便只能悻悻拱手:“恭送王爷。”

没人帮他,那他自己来好了。以前没处理好的蛛丝马迹,现在大不了再处理一遍便是。

沈知白坐在王府里,看着自己上回呈给父王的东西,愁眉难解。

池鱼已经铺好了床,凑过去看了一眼,问:“你在做什么?”

沈知白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有些惆怅地道:“我这回出去一共得了三个人的口供,还有些零碎的收据,本想着得了父王的允许,便可以专程去一趟宁王府,查一查这削功勋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今日打草惊蛇,这些东西怕是都会变成废纸。”

池鱼微微皱眉,转念一想,又松了眉头:“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交给别人去办了。”

沈知白有些意外地侧头看她:“交给谁了?”

“你看见的那个红衣白发的大仙。”池鱼道:“他办事一向靠谱。”

哭笑不得,沈知白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无奈地道:“池鱼,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人,你还信他?”

“那是你没看过他怎么办事的,才会这样说。”池鱼道:“我和叶凛城都看过,他值得我相信。”

沈知白摇头:“别的不说,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池鱼顿了顿,摇头:“他只说他是大仙,别的一概没说。”

“白发是沈氏皇族特有的发色。”沈知白道:“这人弄了一头白发,气势还不小,行踪又神秘,我担心他别有所图。”

“不会的。”池鱼立马反驳,沈故渊要是在这方面别有所图的话,今日进皇宫就该手刃了幼帝,反正对他来说来来去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被她这极快的反驳给震了震,沈知白呆呆地看着她。

“…你别误会。”池鱼连忙道:“我不是偏袒他,只是我想跟你说他的确是值得人相信的,不信就等他些时候。”

沈知白沉默,眼帘半垂,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怎么了?”池鱼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我不会生你的气。”轻轻叹息,他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等着。”

大大地松了口气,池鱼笑着点头:“好!”

沈故渊跨进了宗正卷宗库,身后郑嬷嬷急忙忙地跟过来:“主子!”

脚步停下,沈故渊回头看她。

郑嬷嬷焦急地摇头:“您这是疯了吗?大量消耗修为做什么?”

“做事。”沈故渊回答她两个字,简单明了。

郑嬷嬷气得笑了出来:“有您这样做事的吗?在凡间本就不应大量使用法术,您用了还不算,还用往昔镜,用完往昔镜也不算完,还要移形进宫。现在您要做什么?用法术改卷宗?”

抬着眼皮,沈故渊很理所应当地反问:“不然呢?”

“您…”郑嬷嬷无奈了:“您就算急着补偿,也不能胡来,万一法力耗尽,会损真元的!”

“我有分寸。”沈故渊拂袖,一片柔光便笼在了卷宗库四周。

郑嬷嬷沉默地看着他施法,几次想张嘴都忍了,看着自家主子那越皱越紧的眉头,忍不住暗骂,人在身边不会好好哄,现在人不在身边还是不会好好哄。这种场面就该让池鱼丫头来看着啊,一个人躲这儿默默地做,谁会感动啊?

静亲王府。

池鱼一大早起来就和沈知白一起在院子里下棋,沈知白一身白衣,她一身白底绣红的罗裙,两人看起来神仙眷侣,般配得很。

沈故渊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就听得池鱼恼怒地道:“你怎么总是让我?”

沈知白有些尴尬地抬袖:“这么明显吗?”

气得将棋子一扔,池鱼道:“我不同你下了!”

“别生气。”沈知白连忙拉住她的袖子,眼里满是柔情:“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些。”

这谁高兴得起来啊?池鱼哼了一声,但看他这一双深情的眼眸,她也没能当真生气,软下来就打算靠去他怀里。

然而,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了一个人。

“大仙?”瞧见他,池鱼连忙止住了动作。上下打量他一眼:“您这是怎么了?”

沈故渊步履不似平时稳健,略微有些凌乱,一张脸苍白不已,眉心微皱,像是受了重伤。

沈知白起身,走过去看了看他:“伤着了?”

伸手捂着心口,沈故渊皱眉闭眼,没有回答。

池鱼连忙道:“知白,快让人扶他回房,然后找个大夫。”

大夫?这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池鱼觉得有点奇怪,想了想,问沈故渊:“你能看大夫吗?”

“这世上还有人不能看大夫吗?”沈知白好笑地看她一眼,挥手让家奴来扶。

池鱼挠挠头,也觉得问得有点多余,但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人好像是不能看大夫的。

沈故渊看了她一眼,痛苦地道:“我可能要死了。”

“啊?”池鱼吓得一个激灵:“不至于吧?谁伤着你了?快快,快扶他进去!”

家奴也吓着了,连忙扶起沈故渊就往客房走,池鱼提着裙子就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清儿去请个好大夫。

沈知白在旁边站着,微微笑着,心里却不太是滋味儿。

他看不太顺眼这个红衣白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顺眼。

然而他不是会说小气的话的人,大仙病了,池鱼想去看,那只能让她去。

但是…

这位大仙好像病得有点厉害,第一天说胡话,第二天发高热,第三天边发高热边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