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渊沉默,虽然觉得这做法好像有点不太妥当,但是怎么说呢,有种能拉着人垫背的感觉,可真是爽啊!

他当初有多挣扎多痛苦,现在交给沈知白,看看他会如何吧。

想起了他,沈故渊觉得沈知白肯定是会来找他一趟的,但很意外的是,没等来沈知白,他先等来了宁池鱼。

“大仙!”宁池鱼红着眼坐在他面前。

一看她这表情,沈故渊下颔微微紧绷:“谁欺负你了?”

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宁池鱼连忙压了压,勉强算正常地开口:“没人欺负我,我就想问问大仙,能不能帮我写个什么符咒之类的?”

“你想用来做什么?”沈故渊不解。

宁池鱼比划了一下:“用来留住男人的心。”

微微一僵,沈故渊皱眉看着她。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池鱼笑着问:“是不是有点傻?”

“但我是的确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她垂了眼:“一直好好的,他突然就不理我了,还说让我好生想想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说我爱的人不是他。”

沈故渊冷声道:“本来就不是他。”

“怎么可能?”池鱼皱眉:“我自己喜欢谁自己会不知道吗?”

沈故渊沉默。

“大仙你一定没有爱过一个人吧?”池鱼苦笑:“等你遇见一个你爱的人,你就会明白我有多无助。你恨不得把心掏给他看,他却总是看不清楚,也不伸手来接。”

这都大半个月了吧,府里结亲的红绸都已经撤了个干净,他们却还没有圆房。

池鱼抿唇,眼泪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我不够好吗?没有尽到正室的职责吗?”

“没有。”沈故渊垂眸,眼里的神色看不太清楚:“你很好。”

“那他为什么总是变着法地避开我?”池鱼哽咽:“先前我还可以骗自己。说他是当真很忙,可现在咱们已经闲下来了,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他却说我爱的不是他。”

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你喜欢他什么?”沈故渊沉声问。

池鱼笑了笑,眼里水光潋滟:“他好啊,他哪儿都好,真要说哪里好我说不上来,可我就想跟他一直在一起,不想分开。”

桌上放着的手紧了紧,外头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池鱼没注意到,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絮絮叨叨地道:“我一直以为感情是个很简单的东西,相爱就在一起,没想到会这么难…大仙,一个人不爱我的时候,我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爱上我吗?”

“没有。”沈故渊起身,转过背去,淡淡地道:“这世上什么事都能用法术解决,唯独情爱不可以。”

明天凌晨

第60章 没有缘分

池鱼眼里流出绝望来,眼睛红着,?尖也红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故渊却没看她,冷淡地道:“天下情爱,分分合合的多了去了,留不住的就不是你原本该有的缘分,不必太强求。”

苦笑一声,池鱼摇头:“这是你们修道之人才说得出来的话,若你也身在红尘,就会知道当真喜欢一个人,即便明知道没个结果,也一定会去强求。”

“哦。”沈故渊道:“可惜我身不在红尘。”

池鱼点头,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他帮不了她,那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来找这大仙也是一时情急,感情之事,终归还是只能自己做主。

门开了又合上,带了一阵凉风进来,沈故渊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屋子里纱帘轻晃,香烟袅袅,却除了他,再无一人。

以前他是喜欢一个人呆着的,没有人在耳边聒噪,天地宁静,十分利于修行。

然而现在,他觉得有点冷,一阵春风吹进来,凉意都能入骨三分。

低笑一声,他伸手,从旁边拿了个汤婆子来手里,慢慢地捂紧。

池鱼不知道这一夜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沈知白不愿意见她,她端着午膳去书房,也被下人拦在了外头。

“夫人这是被冷落了吗?”院子里的丫鬟们小声议论:“也没见两人吵架,侯爷怎么说不见人就不见人了?”

“这谁知道呢?兴许是夫人犯了什么错吧。”

池鱼听着,微微咬唇。

她没有犯错,她现在只想找知白问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了想,她不走正门了,绕去了后窗,直接翻进去。

书房里凌乱一片,沈知白坐在一堆散乱的文书之中,抬手盖着眼睛。

“知白?”池鱼震惊地打量了一下书房,跑去他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

沈知白身子僵了僵,放下手来朝她一笑:“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池鱼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沈知白抬头,目光眷恋地在她脸上流连,良久之后才低笑着道:“我没怎么,只是情绪有些控制不好,怕伤着你。所以不敢见你。”

竟然是这样?池鱼微微松了口气,有点委屈:“我还以为你是讨厌我了。”

“怎么会。”沈知白看着她的眼睛:“不管过去多久,我最爱的人一直是你。”

心里一跳,池鱼有些脸红。

“你…”看着她这表情,沈知白半垂了眼:“你现在最爱的人,是我吗?”

“你这是什么问题?”池鱼哭笑不得:“除了你,还有谁?”

“那…”沈知白坐直了身子,侧着脑袋看她:“若是我与你之间没有经历那么多事情,我没有救过你,没有帮过你,你还会爱我吗?”

哈?池鱼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若是’压根不存在,我没办法回答。”

要是什么经历都没有,她怎么拿什么同他产生感情呢?

低笑一声,沈知白闭上了眼:“我知道了。”

池鱼抿唇,犹豫再三还是道:“你最近好像是因为我才这么烦恼,你我已经是夫妻,按道理来说当没有隐瞒。我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改。”

摇摇头,沈知白道:“你没有做错什么。”

错的是他,亦或者说,是命。命让她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忘记了沈故渊,所以现在她说她爱他,想和他在一起。那要是某一天她想起来了呢?会不会怪他、恨他?

一想到她会恨自己,沈知白觉得心口闷痛,嘴唇白了白。

“你让我冷静一段日子吧。”良久之后,他笑着看着她道:“这段日子,我出一趟远门,你暂且在府里等我,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若是没有爱上其他人,依旧觉得最爱的人是我。那…我就不会痛苦了。”

池鱼焦急地抓着他:“你又要出远门?去哪里?去多久?”

“惹怒了父王,他让我去淮河巡视。”沈知白笑着替她拢了拢鬓发:“你不是说,答应了那位大仙,两个月净身吗?我去两个月就回来,好不好?”

池鱼觉得心慌,自己像是要被人抛弃了一般,忍不住连连摇头,抓着他不放:“两个月太长了!两天行不行?”

“池鱼。”沈知白叹息,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笑着抬眼道:“我给你弹曲子听,好不好?”

心里压得慌,池鱼红了眼,微微哽咽。看着他起身去将“泪落”抱过来放在膝上,抬手弹的是一曲最简单的《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知白一边弹一边看着她笑。笑得温柔又宠溺,但不知怎的,池鱼瞧着,反而哭得更凶。依偎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为什么会这样呢?

泪珠落下来,砸在了琴身上,沈知白指尖一颤,停了琴音,捏着袖子过去,替她擦了擦脸。

“你以前不爱哭的。”他柔声道:“结果在遇见他之后,眼泪多得让我擦不过来。”

池鱼哭得脑子发昏,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沈知白就絮絮叨叨地低声道:“很久以前你住在我家对面,咱们两家之间就只隔了一条洗衣的小水渠,你每每偷着翻墙出去玩,都会把带回来的好玩的东西藏在巷子里,还特别开心,以为没有人发现。”

“其实我一早就发现了,还往你藏东西的地方放过好吃的点心,可惜你这人粗心,只顾着玩,压根没有发现点心。后来还是我去拿出来,已经吃不得了,只能扔了。”

眼波盈盈,沈知白轻轻捻着琴弦,喃喃自语:“你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兴许,就不会看上沈羲了。”

池鱼迷茫地支起身子,看着他问:“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伸手再替她擦了擦脸,沈知白道:“别哭了。”

这叫她怎能不哭啊?池鱼委屈极了,扁扁嘴道:“我没见过比我更惨的新娘子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总是把我推得远远的…”

“抱歉。”沈知白喉结微动,伸手将她拉过来,缓缓低头,很是克制地吻在她额头上。

池鱼愣了愣,她抬眼,面前这人的眼里有深深的感情流出来,像一股暖流,看得她瞬间不想哭了。

以前听母妃说,爱不爱一个人,眼睛会说话。她不信,毕竟这么多年,遇见那么多人,她从未在别人的眼里看见过爱。

可眼下,沈知白眼里的感情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当真是…很爱她才会有的神情。

于是池鱼迷茫了,看着他站起来,也看着他开门走出去,任何反应也做不出来。

沈故渊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吹风,白发未梳,就那么随意披散在软榻上,像一块雪绸。

门被人推开了,他没回头,只淡淡开口:“你来得有些晚。”

沈知白走进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拱手喊了一声:“三皇叔。”

沈故渊转过了头:“适应得不错啊,这一声三皇叔还能喊得出口。”

记忆解开,他前世的记忆也在,白家的少爷、当年造反的白若,如今竟然能喊他一声三皇叔,真是难得。

“我今生是沈知白。”面前白衣的少年平静地道:“不是白若了。”

“这样啊。”沈故渊点头,微微勾唇:“那你更喊不得我三皇叔了,还是喊太祖比较好。”

想起这茬子事,沈知白脸色微黑。

可不是么,这辈子当了沈氏一族的人,那沈羲就是他的祖宗了。想起前尘往事,他还真是有些气恼。

“我想不明白。”沈知白皱眉:“为什么我会有前世的记忆,又为什么会忘记你又想起你,并且竟然上辈子就有梁子…你看起来,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

沈故渊眯眼:“年轻人的问题就是多。”

“沈故渊!”沈知白微怒:“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不是我祖宗,别用这种语气说话!”

“很可惜。”沈故渊摊手:“我没有死过,只是活的时间长了些,所以你的前世是前世,我的前世,就是今生。我依旧是你今生的祖宗。”

沈知白:“…”

气极反笑,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我都忘记本来要来做什么了。”

“你还能做什么啊?”沈故渊轻笑:“只能是与宁池鱼有关。”

想起来了,沈知白皱眉道:“我仔细想了这么多天,决定与你公平来过。”

公平?沈故渊嘲弄地笑了笑,睨着他道:“你觉得现在这样的身份,怎样才能算公平?”

沈知白抿唇:“要我休了她不可能,会伤到她,但我能离开两个月,这两个月之中。你要是能让池鱼想起你,重新爱上你,那便是我输,反之,我就不客气了。”

多有风度的少年郎啊,沈故渊挑眉:“你这是自信她一定不会重新爱上我?”

“不。”沈知白挺了挺背脊:“事实上我很心慌,毕竟她曾经那般心悦你。”

“那还走?”

沈知白点头:“若是她当真会重新爱上你,那我不走才是错的。”

他不想她将来后悔。

“有胆魄。”沈故渊伸手给他?了?掌:“换做我,我一定不会像你这么大方。”

“所以叶凛城常骂你不要脸。”沈知白失笑。

沈故渊点头:“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你这次走了,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什么时候来拿都可以。”

“好。”沈知白颔首,转身,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沈故渊安静地坐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眼里秋水横波,潋滟生光。就算迟钝如郝厨子,也看出来了:“主子好像很高兴。”

“那可不?”郑嬷嬷撇嘴:“遇见沈知白这样有风度的对手,脸皮越厚的人越高兴。”

苏铭唏嘘:“这白家少爷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傻呢?”

“我倒是觉得他难能可贵。”郑嬷嬷道:“可惜了。”

沈知白走了,宁池鱼病了一场,郑嬷嬷被沈故渊扔进了主屋,硬着头皮照顾她。

“知白…”她喃喃。

郑嬷嬷忍不住庆幸,幸好来照看的是自个儿啊,要是换了主子,瞧她这么一张憔悴的脸,喊的还是别人的名字,那该有多…

“她是傻的吗?”旁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郑嬷嬷吓得药碗都扔了,震惊地侧头,就见自家主子满脸戾气地站在旁边,看起来暴躁得很。

“您…”郑嬷嬷伸头看了看外头:“您怎么来了!”

“随便走走。”沈故渊没好气地道:“放心,旁人看不见我。”

“您说您这…”郑嬷嬷哭笑不得:“气个什么啊?”

“气她傻,还能气什么?”沈故渊眯眼:“人都走了,她念叨也念叨不回来,还非得把自己弄得生一场病,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什么时候命没了都不知道!她是瞎了还是脑子坏了,沈知白到底哪里好?我这两日又给她找药材又给她熬药的,她看不见是不是?”

听他说了一大通,郑嬷嬷恍然点头:“您吃醋了啊?”

“…”沈故渊神色不太友善地看着她。

缩了缩脖子,郑嬷嬷捡起地上的药碗就往外跑。

屋子里没人了,沈故渊没好气地在床边坐下,斜眼睨着宁池鱼。

她脸都瘦了,唇上也没什么颜色,很像当初从火场里出来,病了七天的模样。

那时候也只有他守着她,听她喃喃什么弃淮幼微,一个抽身还被她抱着胳膊不让走。

现在这人脸色就跟当时一样,只是念叨的人换了一个,却也不是他。

沈故渊觉得,这世上可能当真有天命一说吧,不然为何他偏偏让她近了身,偏偏与她有了纠葛,偏偏对她狠不下心。

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拨浪?,上头画的是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

大梁一直对这两个传说深信不疑,是因为有人知道,这世间当真有不死药,只是嫦娥没有偷吃,是太祖沈羲吃了,结局却和嫦娥差不了多少。

他要是没有被人塞下这不死药,是不是会少很多痛苦?

上一世是宁微玉要他不死,大概就是想让他遭报应,把欠她的都在这一世还给她。只是她的算盘打得没那么响,再次遇见,她还是为他吃了好多苦头。

但,眼下她解脱了,他还没有。

池鱼睡醒了。睁开眼就看见面前有支拨浪?。

那?面上画着神话故事,瞧着有那么一点眼熟。

微微皱眉,她伸手想去拿,那拨浪?却被人拿开了些。

“你醒了?”沈故渊面无表情地问。

池鱼怔愣,目光随着他手里的拨浪?移下去,淡淡地应了一声。

沈故渊觉得有点奇怪,顺着她的目光,把拨浪?拿起来晃了晃:“你在看这个?”

“嗯…”池鱼揉了揉脑袋:“这是不是我的东西?”

沈故渊挑眉:“是我的。”

“可我看着,觉得应该是我的东西。”池鱼摇头,有点痛苦地闭了闭眼又睁开:“我是不是也有一个这样的拨浪??”

沈故渊顿了顿,将拨浪?收了,抿唇道:“你没有,这是我自己买的,民间的小玩意儿。”

是吗?池鱼迟疑地点头,想了想,又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路过。”沈故渊起身,往外走。

宁池鱼嘴角抽了抽。想起这人在皇宫里行走的模样,颇为无奈。她是妇道人家,要守妇德的,总有个外姓男人在房间里走动像什么话?

想想知白要离开两个月,她深吸一口气,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