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霖见她眼眶微红,明白这是感念他敬重。心下喟叹,可惜不是他心中所想,终究只能顾及一头。轻轻握住她肩膀,将人挪开。

“夫妻之间,何来客套。”最难消受美人恩。

宗政霖起身看了下更漏,回头与她交代,“时辰还早,本殿往书房一趟,稍后再回。”

赫连敏敏被他推开,心中温暖瞬间被浇了盆凉水。眼睁睁看着男子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女子头颅低垂,暗自咬紧贝齿。

不能灰心,没了宠爱,只做个挂名正妃,何其艰辛!这条路虽难,毕竟时日尚短。只要搬开那个拦路的绊脚石,她就不信永远都入不了宗政霖的心。如今所有的问题都只是因为“珠玉在前”!

宗政霖出了正屋,并未如同话中所说去了书房,而是半路折转,几个呼吸已到了丹若苑外。

慕夕瑶看着男人大步而入,笑着起身迎接。才靠近,就闻见一股淡淡的千糸闾香气,立时间就是喷嚏不断。

宗政霖起初不知因由,看她难受,急忙过去扶了人坐下。哪知慕夕瑶非但没好,反而眼泪汪汪推开他,使劲往后躲。最后更是全身泛红,拼命叫唤赵嬷嬷和墨兰。

“主子!”墨兰一惊,扶起她就往浴池而去。

“殿下,侧妃对闾叶类植物不受用。上次在淑妃宫中就有一回,只不经意间嗅到些气味就全身发红。那时殿下还在军营,尚未告知。”赵嬷嬷看着宗政霖黑沉的脸色,赶紧解释。

宗政霖被慕夕瑶推开已是不悦,再听提及香味,哪里还不明白?一把扯了外裳就到偏殿用了水。

再出来时,慕夕瑶已经好上许多。只琼鼻被揉得红彤彤的可怜,身上已恢复如初。

看着宗政霖眉头深锁,慕夕瑶撒娇的拉了他手,扑到男人怀里。“无碍的。自小的毛病,妾都要忘了。”

能忘才怪。这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身体有恙,而是前身神经性过敏。这个莫名其妙的毛病,害得从未有过类似经历的慕夕瑶差点骂娘。丹药效用怎能如此肤浅?其他方面的不足顺便弥补下会死人啊?

虽然得益于丹药保护不会引起炎症,只是打喷嚏,皮肤泛红这类小毛病,但也很不好过不是?

宗政霖摸摸她脑袋,对赫连敏敏的亲近迁怒上了。之前老听她提不喜劣质香粉,原来真不是推脱。内心不满慕夕瑶隐瞒此事,逮了她亲亲额头。

“今日累了,早些安寝。”抱着她回到内室,又出去交代善后。

“外袍拿去烧掉。传话田福山,将闾叶类植株香粉列为禁物。”

“殿下,您不回去了?”慕夕瑶被宗政霖抱住,闷声询问。

“还难受?”听她说话,鼻音很重。宗政霖起身就要叫御医。

慕夕瑶赶紧阻拦,小手搁在他大手上面,保证一下就好。

鼻塞打喷嚏请御医?她丢不起这个人。

宗政霖见她精神尚可,方才放心。解了衣袍,将她摁在胸前,大手紧紧搂住。

“本殿娇娇凭白遭了罪,自是娇缠不休。本殿顾念疼惜,不忍离去。”宗政霖说得有板有眼,不回禅若苑的借口,全赖慕夕瑶娇气。

慕夕瑶对六殿下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更进一步,顶礼膜拜。这个男人把她压榨得可以,过个敏都成了他不愿踏足后院的借口。不用想都知道,明日赫连敏敏的脸色好不到哪儿去。

“殿下,妾既然遭了罪,明日请安,就不用去触正妃霉头了吧?”赫连敏敏进府最让她讨厌的,就是大清早要过去请安。什么见鬼的规矩,大清早不睡觉开什么会!

宗政霖把头埋在她颈侧轻笑出声。小女人对赫连敏敏最大的怨忿就是睡不饱觉。

“娇娇所求,本殿应下。”

两人在屋里相拥入睡,赫连敏敏在禅若苑气得脑中轰鸣不断。

“启禀正妃,殿下让奴才过来传话,今夜歇在慕侧妃处,请正妃早些安置。”

“另外闾草被列为府内禁物,不得栽种和使用其制成的香料。”

一想起田福山刚才特意过来传达的话,赫连敏敏就心口闷痛。简直欺人太甚!那慕氏分明就是借此找事,让她难看!

新婚头三日,居然就敢到她屋里拉人,这还有没有尊卑规矩?殿下分明应承过待会儿回转,却生生被她耍了花样,欺瞒过去!

赫连敏敏看着屋里还未撤去的喜庆装扮,只觉分外刺眼。明日就是三朝回门,殿下至今都未提及。现在人已歇下,难道还学那些下贱坯子闯过去截人不成?

来时自己还志气满满,让家里好好安心。却不想这才两日不到,居然就被连番打击,明日要如何跟家里交代?难道跟娘亲说,你女儿没本事,新婚第二日就没留住殿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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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11-30 17:34 只看该作者

103 # .

第八十四章 禁(上)

“主子,刚才大管事来报,殿下被太子急招去了东宫,请您先行回门,殿下稍后便至。”大丫鬟桂黎回禀得小心翼翼。

“让人准备,即刻动身。”赫连敏敏扶正头上步摇,沉声吩咐。

大婚三日可是殿下沐休,太子爷专挑今日唤人?

“六弟意下如何?”太子一身明黄锦袍,神情掩不住的得意。

宗政霖看着眼前奏折所书,神情凝重。太子居然想要掺和此事?

“二哥,此事不妥。漠北战事在即,不宜再掀波澜。”

太子那头正兴致高涨,被宗政霖一席话泼得顿时冷了脸色。

“此事关乎大魏治国根基,怎能拖延不报?莫非六弟认为文不及武?”

宗政霖皱眉。“此事尚可暂缓。”

太子脸色彻底阴沉。果然不是一条心,之前还能将之当枪使,如今竟敢明着违背自己旨意。“既如此,那便不劳烦六弟为之烦扰。”

开口让人送宗政霖出府,却又突然笑着拍拍他肩膀,“二哥可还没有好好恭贺你大婚。哪日得空,到你府中喝上两杯。”

“臣弟荣幸之至。”

坐在皇子府马车之中,宗政霖凤目轻合,唇角带笑。太子这一手真是出人意料,替他省下大笔功夫。既然有人抢着揽这个活计,那他何不尽早抽身?

“叶开,往赫连府。”

“是,殿下。”

赫连府中,赫连夫人看着女儿容光焕发,笑容不减,终是放下心来。

“既然殿下待你体贴,切记子嗣为先。万不可争一时意气,坏了大事。”

“夫人,皇子妃,六殿下亲至。大人请二位过去见礼。”门外一小厮急忙来报。

赫连夫人见被太子拉走的宗政霖来得及时,也是颇为欣慰。至少看得出殿下对赫连敏敏还算满意。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柳青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主子,为何不将府中难处说与夫人听?夫人能将赫连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定能帮您出出主意。”

赫连敏敏神色复杂,半晌才叹了口气。“赫连家百年世族,最看重的从来不是哪一个女儿。而是最得用的那一个。别忘了,赫连府的小姐,远不止一人。”

娘亲虽贵为正室,旁的却有两位侧室虎视眈眈。前任靖安侯的两位夫人,可都是出自赫连本家姐妹。至于原配为何“突发旧疾”,被继室取而代之,赫连敏敏清楚得很。大家族的残酷,比后院争斗丝毫不差。

相对于娘亲的真心疼爱,祖父和父亲从来都是家族第一。现下自己在皇子府地位未稳,怎能自曝其短。

“皇子府中内情,绝不可私下往家里送。否则休怪我不念主仆十几年的情分。”赫连敏敏神情阴冷,看着车厢里两个大丫鬟,严厉敲打。

不几日,太子亲自上奏元成帝,揭发章和十三年春闱舞弊案,举朝皆惊。此事牵扯甚广,涉案考生监考官员者众,竟达一百三十七人之多。

元成帝大怒,敕令刑部彻查,监察司取证。之后大半月盛京暗潮汹涌,三品大员接连落马。

“你还有何话可说!”御书房内,元成帝一脚踢在宗政淳左肩,将人掀翻在地。

“父皇,不关儿臣的事啊,儿臣是被冤枉的。太子与儿臣一贯不合,此事众人皆知!此番定是暗中陷害,欲将儿臣除之而后快!”宗政淳肝胆俱裂,吓得涕泪纵横,死死抱住元成帝左腿,大声鸣冤。

“大哥,你此话何意?莫非想要栽赃陷害到本太子头上?父皇,刑部大牢中关押的大哥府上幕僚都已招认,众口一词,岂容他抵赖?”太子指着跪在地上没个人样的宗政淳厉声呵斥,接连数落其几大罪状,其情态恨不能将宗政淳打入死牢。

宗政霖眼看两人争斗愈烈,冷眼旁观。

“父皇,太子是因儿臣手上掌握有他私受贿赂,卖官鬻爵的罪证,才欲斩草除根。此番旁人皆无所察,只他一人揭发惊天大案,可见事有蹊跷,居心叵测!牵连如此之广,太子手中必有暗藏势力,图谋已久,其心可诛!”

元成帝眼见两个儿子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气得将桌上镇纸抬手就朝两人砸去。

“两个不知仁义礼孝的混账东西!”

众人见元成帝暴怒,连忙跪下请罪,不敢妄动。

“父皇,此事绝不止儿臣一人察觉。六皇弟早已知晓,却私自遮掩,知情不报。”太子抓住时机,立刻将宗政霖拖下水,倒打一把。

元成帝目光犀利,直直望进宗政霖眼中,帝王威势尽显。

宗政霖跪得笔直,毫不退缩。对于一旁叫嚣的太子,视而不见。

“儿臣大婚回门当日,太子将儿臣叫至府中,商议上奏舞弊一事。在此之前儿臣对此一无所知。看过太子欲上呈的奏折,儿臣只说漠北战事为重,稍后再凑亦可。并无欺瞒之意。”

“舞弊大案岂能拖延?莫非六弟欲帮人脱罪?”太子目光在宗政淳和宗政霖之间来回扫视,意有所指。

“况且此番清查涉案官员,五弟岳家也一并牵扯在内,莫非儿臣一人之力,还能陷害诸位皇弟不成?”

元成帝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个儿子,除了老四生有耳疾,未能卷入其中。其余人等,全数在列。目光极其复杂的扫过众人,元成帝神情讳莫如深。

“顾长德!”

“奴才在。”

“将所有人禁于安元殿,无诏不得探视。”说完拂袖而去。

宗政霖眼眸微缩,立刻明悟。此番元成帝必定彻查各府,短期内怕是离不了安元殿。自己被隔离在外,府中安插势力必然蠢蠢欲动。不知赫连敏敏可能应付得来?皇子府内院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你说什么?”赫连敏敏惊吓起身。

“回正妃,殿下被皇上禁于安元殿中,几日都不得回府。府中各人无诏也不得探视。”田福山急得额头冒汗,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匆匆赶到禅若苑讨主意。

淑妃那边已经传了信,元成帝严令后宫不得求情,违者重罚。

赫连敏敏家学再好,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哪里遇到过这等大事?一时间慌了手脚,六神无主。禁令来自于元成帝,连她爹都不敢违抗,哪里是她能应付的了?

“这,这…”赫连敏敏双手握得死紧,脸色发白。“这可如何是好?”

田福山看赫连正妃神思不属,已是乱了分寸,心下更为焦急。先生还有一日才回盛京,如今难道就干巴巴等着?只可惜正妃入府时日太短,此时也是无计可施。

愁眉苦脸从禅若苑出来,走到半路,突然想起府中那个疏懒于管事的慕侧妃!瑶主子虽然平日不靠谱,但能得殿下看重,应该有些能耐的吧?田福山无奈之下,只好转道往丹若苑而去。

慕夕瑶皱眉看着田福山,手中团扇也停了下来。

宗政霖被他老子软禁了?难道他手下办事不力,被人查出首尾?

“殿下被禁于安元殿,大皇子又在何处?”

“除了四殿下,今日听诏入御书房的众位皇子,都被禁在一处。”

慕夕瑶心下一松。既然抓了个遍,她还担心什么?看来元成帝是想彻查此事,将所有人扣押,防止里应外合,走漏消息。

元成帝是想突如其来,打个措手不及?还是想以此为饵,诱更多的鱼上钩?慕夕瑶想着帝王权术,心下不喜。老这么神神叨叨,太过烦人。

“皇上要钓鱼,咱们可别傻乎乎的往上面蹦跶。”慕夕瑶慢条斯理,从容自若。

“六皇子府自今日起,闭门谢客。府中众人胆敢擅自出入,夹带消息者,——仗毙!”

田福山看着慕夕瑶静坐凉榻,水墨画似的人物,一眼望去安宁美好。言语间却杀伐果断,血腥无情。吓得一个激灵,全身冒汗。

这才是真正的瑶主子?竟与殿下有三分相像。说起取人性命,眉头都没皱一下,真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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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11-30 17:35 只看该作者

104 # .

第八十五章 禁(下)

诸皇子被元成帝禁在宫中,各府内眷顿时张皇失措,四处奔走。盛京世家阀门也是齐齐震动,抱团扎堆不在少数。

唯一的例外,就是大门紧闭,门可罗雀的六皇子府。一眼望去,六皇子犹如人去楼空,连个出入的下人都无。

“慕氏,你这是何意?”赫连敏敏闯进来就看见悠闲逗弄一双兔子的慕夕瑶,气得双目通红。

慕夕瑶见赫连敏敏亲临,起身相迎。“正妃亲临丹若苑,妾当好好招待。”唤了墨兰上茶,慕夕瑶一脸笑意,请赫连敏敏落座。

哪知赫连敏敏毫不领情,双目泛泪,颤抖着手,指着慕夕瑶就是一通呵斥。

“你三番四次阻我出宫求援,枉殿下对你恩宠浓重,危急时刻,居然得你如此回报!”

赫连敏敏虽才入府几日,但却清楚得很,宗政霖是她今后所有指望,如今六殿下有难,怎能袖手旁观?这个女人不仅不出面奔走,还阻拦她回赫连府向父亲求援,分明就是看不得她在殿下危难时立功!

赫连敏敏最气慕夕瑶不知轻重,争宠也不看看时候。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府能有好日子过?

两人正对峙间,苏蔺柔带着丫鬟匆匆赶至。一进来就是哭天抢地。

“慕氏,你竟敢挟私报复,将我派回苏家的丫鬟打得半死不活。皇子妃,您可要为妾做主,这个女人趁着皇子府风雨飘摇,不仅不出谋划策,居然趁机排除异己,打压后宅!”

苏蔺柔哭得肝肠寸断,身后下人抬着的,是被田福山派人打得血肉模糊的丫鬟。

慕夕瑶听她说得危言耸听,眉头皱起。这宗政霖还好好的在宫里呆着,皇子府就“风雨飘摇”了?

赫连敏敏听她出言无状,居然诅咒皇子府岌岌可危,这是指桑骂槐,暗指自己才进了门,就把阖府上下给克了?气得一耳刮子扇过去,把人打得摔倒在地,半天回不过神。

“皇子府稳当得很,容不得你出言放肆!”

慕夕瑶眼看这两个女人闹得满院子乌烟瘴气,无奈至极。

好你个宗政霖!给她招惹麻烦不够,还惹得一身桃花债。现在他倒是在宫里清净得很,却把她的院子闹得人仰马翻。

慕夕瑶让赵嬷嬷去叫田福山速速带人过来,自己稳稳当当坐在外间,任由苏蔺柔趴在地上打滚撒泼。

田福山带人匆忙赶至丹若苑,就见瑶主子惬意坐在树荫下,脚边两只殿下送的兔子,蹦得欢快。赫连正妃被人扶着,气得脸色铁青,唇色泛白。苏侧妃哭哭啼啼,跪在地上使劲抹泪。

田福山满头大汗,暗自叫遭。这样的情景,哪里是他能管的。如今殿下不在,府中最大的主子就是赫连正妃。可惜正妃压不住瑶主子气盛,只能屈居一旁。

昨日先生回来,对瑶主子行事赞赏有加,很是认同。如今还是听侧妃的为好,待殿下回来,再一一回禀。

“将苏侧妃送回芳华苑。殿下一日不归,一日不得出院门。至于正妃,劳烦总管亲自护送,请姐姐安心呆在禅若苑中,妾还不想落个逾矩的名头。”

田福山赶紧照办,将一脸不可不可置信的赫连正妃送出门去。又叫人将声嘶揭底,哭叫打骂的苏氏急急拉走。

等丹若苑里重新恢复宁静,慕夕瑶才起身照顾她儿子去了。

如今元成帝最想要的,就是各人狗急跳墙,往他挖的坑里面跳。她可没傻到睁眼瞎的连路都看不清楚。

按宗政霖布局之严密,第五佾朝行事之高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人揭穿?

如今形势,以静制动,方为上策。赫连敏敏的亲爹赫连章,不是也沉稳得很,丝毫没有动作。怎么生出个女儿,差了这么多?

倒是那个新来的万氏,让她刮目相看。此人不急不躁,更不添乱。严格遵守府中规矩,连院子都不出,只每日派人到前院打探宗政霖是否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