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良娣娘娘尚未起身,还请容老奴进去通禀一二。”赵嬷嬷半是侧身阻了人,又不敢真就直愣愣立赫连敏敏跟前,以下犯上。

一把将人 开过,赫连敏敏大步踏入内室,绕过锦屏却见床上那女人安稳好睡,整个人蜷着身子,竟还蒙着脑袋,似觉着她们烦扰了她。

一口气堵在心口,赫连氏气得指着慕夕瑶的手指不禁微微 。

“这就是你一宫主位该有的规矩!辰时早过,还不起身!”宫中发生如此大事,东宫里头便是连长信宫中几个才人,都赶到她玉照宫里等候消息。惟独她,堂堂太子良娣,却是半分踪影不见。

原本安宁的内室,被女人高声训斥所扰。床上那人闻言伸出双小手,巴着被面缓缓转了个身。好容易等到她露出个脑袋,满屋里人瞧着她此刻模样,不觉俱晃了晃神。

榻上女人半是闭合的眸子氤氲迷离,一张芙蓉面红彤彤似扑了粉。微张着小嘴儿打了个呵欠,歪歪斜斜撑起身子,披散的发丝滑落,原本只着了兜衣的身子便露出一侧圆润肩头,并着小半截欺霜赛雪的臂膀。当真带着股“ 倦倚娇无语”之 。

最叫人羞臊,却是女子颈侧往下,雪白肌肤上绽开几多 繁花。

赵嬷嬷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替她拉拢锦被,扶了人半坐起靠在床头。身后赫连敏敏身子不由晃了晃,满眼都是她身上印迹斑斑。那样缱绻带着 ,还能如何,无非是与男人欢好时留下…

他竟是这般待她。

于赫连敏敏记忆里,很久之前宗政霖尚且往她屋里来时,那男人从未对她如此疼爱。便是办事儿,都是下了狠力草草结束。

喉头很是发紧,衣袖下的手指微微震颤两下。再念及前朝依旧未平息的祸事,只觉眼前所见女人,根本就是天大祸害。

总算清醒了些。慕夕瑶打眼望去榻前围了这许多人,不止挡了她每日起身极是享受的日晒,更是连周遭空气都显得窒闷。本就带着的不情愿,更是越发翻涌起来。

“太子妃何故强闯妾内室?”只她听这话,蕙兰便知主子是带了气的。

这会儿也没心思与她清算敬不敬的。若非有话问她,赫连敏敏一刻不愿久待。这屋里,她之后半步不愿踏足。

“本宫倒是问你,万氏侍养那树,可是你动的手脚?”

这女人…挥手叫底下人退去,慕夕瑶抱着锦被,沉沉与她对视。

“当真是你!”一 坐在太师椅上,赫连敏敏眼前发黑。看她眼中坦荡神色,还有什么好问罪的。

自个儿抚着胸口顺了顺气,赫连敏敏神色惨然,目光空洞落在一旁条几上摆着的月桂。

“你倒是当真爱花。”上次进宗政霖书房,看着那些改动的摆设,都该是经了她手。

“今日朝堂之上,御史参奏殿下继位诸君,事有不祥。而那源头,便是你慕夕瑶一手酿成榕树叶落一事!除此之外,”像是真有惧怕,赫连敏敏神色异常复杂。“御花园里那株七百年树龄桐麻树,也被发现一夜枯黄了枝叶,眼看便是活不成了。”

赫连敏敏语音颤栗,奈何慕夕瑶全然未能体会她心中焦虑。这女人如今眨着眼眸,一心琢磨着御花园中倒是哪株桐麻树,有着这样长久年份,她竟是未曾亲见过?

观她明显走神,赫连敏敏满心都是丧气。东宫怎就招上这么个人,祸害,祸害啊!

“枯黄了枝叶便叫园子里匠人打理,为着这事儿,岂能与储君之位攀扯得上。”说她使诡计让榕树折了枝叶,这事儿她明着不开口,心里却是认的。榕树确实乃佛教“五花六树”之一,佛家认为植此树能兴家业,佑子孙,累功德。自这层意义上讲,榕树落叶,确实寓意不佳。

可那劳什子桐麻树,盛京里头随便一处胡同口都能见着。再是寻常不过,半点跟吉凶扯不上关系。

历朝御史,果然都能出一两个不开眼寻事儿的。

“你!你真是生生气得死人!”赫连敏敏刚被那印记打岔的火气,这会儿不由蹭蹭直冒。这女人是装蒜,或是真就不知?

嫁了宗政霖快三年,太子妃终于能有一回与太子殿下不谋而合,对慕夕瑶这女人有了同样认知。

这般气恨?被赫连敏敏额角凸起青筋打动,慕夕瑶半是舒懒的脑子终于肯勤快上两分。真怪不得她,初起床时候,宗政霖通常都是逮了她欺负。这样子反倒养成这女人巳时之前,大略是不愿动脑子,索性顺着他迷糊到底。

桐麻树自身是没甚出奇,能有特殊意味,不外乎旁人强加上去。七百年树龄…收起腿脚,下巴压住锦被,搁在支起的膝头,慕夕瑶脑子开始打转。

赫连敏敏看她竟真是不知这树稀奇,正要发话,却见这女人换了个姿势,不过片刻,那双叫她尤其嫉恨的眼眸,便晶亮璀璨,熠熠生辉。

“大魏康帝在位末年,最是举朝震惊废太子事件?”

真是动得好脑筋。魏史读得尚可。眼眸里闪过讥诮,慕夕瑶索性环抱着腿儿,盯着赫连敏敏若有所思。

“太子妃既知殿下势危,不盯着前头仔细打探消息,赶着硬闯妾屋里作甚?”赫连氏,上一世若非宗政霖潜邸时未见个能耐的,皇后那位置,她是半分也休想。

被她一句话问住,赫连敏敏神情有些怔愕。“田福山自会传话过来。”

“大管事毕竟人在东宫,平日掌管多是府上庶务。派去之人能得用几何?”靠着田福山递话,再由她转述,慕夕瑶觉得,这事儿比盲人摸象好不到哪儿去。

“与其当先就想着寻妾问罪,太子妃何不使人往前头转转。便是淑妃娘娘宫里不成,赫连大人那头,总归能指望得上。”

这女人之前不是有事儿就往赫连家中传信。这会儿事出非常,她倒是放着赫连家不用,净往她慧仪宫中瞎搅和。

被她问得脸面上很是挂不住,赫连敏敏顿然起身,也知自个儿是惊吓太过,有失分寸。勉强揪了她错,太子妃撂下句狠话“本宫自当叫人看住。榕树一事,你也休想逃得掉!太子殿下若有闪失,本宫定当叫你一宫上下拿命来偿!”话落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出了院子,只看得慕夕瑶圆睁着眼眸,冲着她身影啧啧感叹。

羞恼之下,这位东宫后院之主,迁怒本事亦然不小。

“娘娘,您倒是当心着脚下。”扶着赫连氏,冯嬷嬷觉得主子这是恨不能脚下生风才好。

“耽搁不得。你可听见她如何说?赶紧吩咐人照办!”这会儿缓了缓神,赫连敏敏极是不甘愿,却怎么也骗不过自己。到慕氏宫中,一来是发火问罪缓解焦虑;二来,…冥冥之中她是盼着她能出些主意,帮衬着宗政霖度过此劫。

出事儿那时第一想到便是她,赫连敏敏万般恼恨,却又不得不憋屈认下。

太子妃有了动作,这边慕夕瑶也没闲着。屋里再无旁人滋扰,终于能叫她安心思忖。

康帝时废太子一事,与今日这出竟是像足大半。不过康帝那会儿,那树是突然有蚁群现世,树干上密密麻麻攀爬蚂蚁,竟是隐约拼成“金星凌日”四字小篆,之后钦天监上书,“帝星紫薇,凶。”联系之前密报,太子竟生不臣之心,康帝震怒,当日便下了废储诏书。

七百年前上天示警一事,于史书记载中,竟是众口一词,一致称颂康帝英明,为天庇佑早伐逆党。而那树,也就带上分庄严祥和。

撩了撩鬓发,慕夕瑶掀开锦被汲上绣鞋。宗政霖之后会不会谋逆她不知晓,这会儿,她家主子爷还没发动呢,就被人设计成意欲弑君之人,那她不得跟着就成了逆党中人?

舒心日子没过够,就想摘她脑袋?宠妃没够上,她是万万不愿被人当了奸妃,口诛笔伐。

七百年前一棵老树,扛过多少风雨才能存活如今。这当口竟能一夜枯萎?当她傻子不成。只可惜,见鬼的大魏朝鬼神之说犹自盛行。莫不然那庙宇灵山也不会如此受世人追捧。

此事有鬼,元成帝心里怕是一清二楚。可一日不澄清,哪怕是帝王,也绝难与天意对抗。“天子”之称,不是闹着玩儿的。更何况,老爷子心里对宗政霖,未尝就没存着考校之心。扛鼎江山之重任,非寻常人能够担待。

“蕙兰!”扬声唤了丫鬟进屋,暂且将更衣梳洗放在之后,只叫她速速传唤强三过来。“再去取碎银银票,待会儿用得上。”

朝堂之上,宗政霖冷眼将众人神态收入眼底。很好,胆怯畏惧之人有之,暗自欣喜者不缺。余下关切担忧他之人,尽皆心腹重臣。令他稍有意外,却是赫连章与苏博文,俱是面不改色,微垂着头恭敬站立。

太子爷不知晓的是,这两人如今这般表现,非是对他忠诚所致,而是都暗自费心琢磨:这事儿能跟盆景扯上关系,而那榕树是慕氏给太后出的主意。依慕氏往日做派,精明狡诈得很。莫非,此事乃东宫下饵,意图铲除异党?

阴差阳错之下,慕妖女被朝堂上几个老谋深算的,实实在在算作了太子臂膀。如此,几人心里便也不着急惊惶。

TA共获得: 威望:2 分| 评分共:2 条 traditionalhui 2014-02-27 威望 +1 来自 杭州19楼 手机版 m.19l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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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4-02-08 20:30 只看该作者

427 # 展开电梯 .第1卷 第三八五章 甘霖

第1卷 第三八五章 甘霖

朝堂上如何机锋暗藏,宗政霖始终一副镇静威仪之态。凤目带着审视,淡漠扫过,底下振振有词之辈,便逐渐收敛了张狂。

太子爷眼底阴郁,夹着冰凌似的,看着就叫人有割肉之痛。

勤政殿方才歇了吵嚷,外间唱诺太后娘娘驾到,重臣一凛,便知今日这事儿是如何也要有个决断。金太后乃高祖继后,对高祖临终嘱托看得极重。若说对当今仁爱有加,倾力辅佐,便是对任何危及社稷国运之事,半分容忍不得。

皇帝起身亲迎太 殿,特意唤来顾长德于上首添置凤椅,这才扶着老太太安稳落座。

“皇帝,哀家这一路过来,心里焦急得很,事情也就不甚明白。这会儿既到了前朝,倒是得好生瞧瞧,储君一事,如何图生变故。”

老祖宗一发话,意思很明确,这事儿她老人家便是拼着声名受损,也得弄得明白。也对,储君册立不祥,非但关乎太子,更牵涉之前当今决断,是否当真刚愎自用。天子圣名,半分污损不得。

见太后坐下尚且微微喘气,元成帝轻拍她手臂,略做安抚。“母后息怒。此事儿子定当彻查。您先缓着歇口气,一旁听听底下这杆子不省心的,倒是如何交代。”目光落在身姿笔挺,肃穆端凝那人身上,皇帝目光幽深暗沉。

“段祺郜,太后跟前,将方才之事重新禀过。”唤了犹自跪拜当中那位御史大夫,接下来,太后终于微微倾着身子,将事情听了个明白。

竟如何也不敢置信,不祥之源头,还能跟她奉安宫扯上干系。佛家最是讲究因果,这会儿金太后也跟着揪紧了心。

那榕树虽是慕氏出的主意,点头却是她。之后照看更是太 中宝林万氏,这般说来,确是无旁人插手余地。至于御花园中桐麻树,倒是更容易被人动手脚。可这前头一项,又要如何证了清白?莫不然还能是东宫里良娣宝林,两人勾结一处,为旁人收买谋害太子?

太后面色难看,身子渐渐靠进椅背,这会儿是对那盆子榕树原主,太子良娣苏氏恼恨至极。若非她早早生出歪斜心思,之后一应事情,也不至落得今日地步。自然,心底深处对太子册封一事,也非全然就不生疑虑。

“太子,你可有话要说?”终于等到皇上发话,众人凝神静气,目光瞬时向最前方御座之下,蟒袍加身那人背影看去。

慧仪宫中,慕夕瑶听了强三打探来消息,不慌不忙给自个儿喂了勺子糯米羹,眼角隐隐带笑。

跟她玩植物的秘密,就别想着瞒得过去。浇水、施肥、日照、虫害…一个个数过去,能叫对方短短数日内得手,也不过就那么两三件事儿。更何况,她自认自己对花草园艺还是颇有心得,涉猎不浅。

“卫甄定是候在殿外。你想法子买通信得过的小太监与卫大人递话。旁的无需多说,只这般记住两句就成。”招来强三儿低声吩咐两句,便见这机灵的脚下抹油,赶着趟的没了身影。

至于那盆惹事儿的榕树…慕夕瑶咔吧一声咬碎粒核桃,眼神骤然锋锐起来。

内务府,就等着被宗政霖那男人今日过后狠狠清算。

前朝之事她不宜露面,可这不代表她使唤不动人不是?太子爷底下那般多朝臣,总该有几个明眼人,不至将她这受宠的良娣娘娘送上门儿的好处,硬是往外推就成。

脑子里过了一遍,得,这事儿最宜出面,还是苏家那位。出身翰林,清贵权臣,皇帝心腹。最紧要,这位占着个旁人都没的优势。苏博文的亲闺女,太子良娣苏氏,可是口口声声在满宫里女人跟前放过话,她是闺中就养过榕树盆景,且养了好些年份。做老子的,总不该对此全然不知才对。

苏蔺柔啊苏蔺柔,上回帮着她“孝敬”老祖宗。这回,还得再帮她一把。虽则补偿不了她禁足一事,好歹便宜苏博文在当今与太子爷跟前皆露了回脸。怎么也算帮着她再孝敬一回!

慕妖女心里盘算,自觉自个儿是个顶顶大方的。却不曾想,帮人帮到她这地步,将人一脚揣进软禁大门,如此厚颜且真心觉得无甚愧疚,还想着再接再厉,当真是举世罕有。

眼珠子一转,若是她料得不错,那男人该是先往御花园去的。这会儿,正好叫了田福山派人,寻个机会与苏大人勾搭上才好。

被慕夕瑶念叨几次的苏良娣,此时尚被禁在永安宫自己寝殿内。与她同样出不得殿门,却是一墙之隔,偏殿里才人万氏。

好在她两人被东宫守卫看管起来,这消息,还能透过四下里门窗传进去不是。不至真就耳聋目盲,对外间一无所知。

万氏如何无人关注。被降了位份区区一才人,就比那没品级的侍妾好上丁点儿。眼看是没了出头之日。

苏良娣倒是很多人想着趁她落难这会儿雪中送炭,可惜苏蔺柔压根儿不是个耐心聪慧的,得了这消息一心就想着慕氏害她。嫉恨得不得了。

好笑她当日回去还提了篮子点心,讲礼与她道谢!这会儿才心下俱惊,那女人哪里是帮她,闹出这事儿,她是想活命都难!

“妾要求见皇上,慕氏害妾,妾是冤枉的!妾要求见皇上…”声声嘶嚎响彻永安宫上空,便是连隔壁宫中万氏也为之惊动。

好容易盼到哑姑使了银钱递消息进来,万氏浑身一颤,撒腿儿跑回榻上抱着锦被瑟瑟发抖。

“又来了,又来了…”浑浊凝滞的眼眸四下里张望,总觉一双无形的眼睛注视着她。像是日日里催命般,要么那人死,那么她万靖雯不得善终。

宗政霖是皇帝,不是说皇帝都是真龙命相。这般强横运道都能岌岌可危,如她这般不过稍有气运之人,是否注定逃脱不开…

被万靖雯碎碎念叨,一心料定凶多吉少的男人,这会儿正领着朝臣,于皇帝太后跟前,依旧 俊伟,微微仰着面庞,十足有耐性观看头顶大片大片枯黄枝叶。

在场众人全副心神俱放在场中神情莫辩太子爷身上,无人察觉,太子殿下近侍卫大人,一人落在外圈儿,这会儿正低垂着脑袋,双手紧握。面色因了激动,微微有些涨红。

瑶主子喂,当真是及时雨。跟甘露似的,当头就泼洒下来。莫说这劳什子桐麻树,便是满院子花花草草都焉啰,那位也能翻雨覆云,转眼就又是雨过天晴…

TA共获得: 威望:1 分| 评分共:1 条 traditionalhui 2014-02-27 威望 +1 来自 杭州19楼 手机版 m.19l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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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4-02-08 20:32 只看该作者

428 # 展开电梯 .第1卷 第三八六章 揭秘

第1卷 第三八六章 揭秘

群臣三三两两围拢一处,目光在太子与其身前桐麻树之间徘徊。皇帝与太后自有人服侍坐下,撑起华盖。

“段祺郜。”宗政霖微扬的下颚缓缓放下,目光扫过参他一本御史大夫,男人负手而立,不过淡淡开了口。这也是太子爷于此事之上,头一回点了朝臣问话。

“御史一职,行监察之职,匡国之正气。尔身为御史台大夫,百官之德性量尺,自当以身作则,公而无私。”

本以为这位爷该是厉声质询,没成想开口便是训话,且语气甚是平和。太子殿下冠冕高束,蟒袍庄严,哪里有半分涉险之态。

收回目光,宗政霖再未看他一眼,抬眸寻了卫甄,转身竟是直直向御驾处行去。

拱手一礼,对上首自始至终任由他发令的元成帝,宗政霖沉稳有度。“父皇,此事如何,稍刻便见分晓。您与老祖宗且看便是。”

“卫甄。”

众人便见太子爷近臣卫大人招呼两公公,抬了太师椅,安安稳稳摆放于当今下首,太子爷衣袍一撩,声势气盛自行落座。这位爷坐姿甚为端正,只眼中厉色,使得诸人莫敢妄动。

太子殿下一手撑在膝头,一手 于朝珠之上。“领了那人上来。”

这般快就能寻了人御前问话?诸人面面相觑。

底下跪伏当中,一身栗色粗布麻衣的小太监,肩头尚有些 。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小的乃内务府派来,专门掌管御花园花树侍养带班太监小肖子。今早上奴才得底下人通报,这才得知园子里这株百年桐麻树出了大事儿。那会儿很是怕得很,急着上奏,且又看过这树,除了浇水多了些,实在寻不出何处出了纰漏才使得枝干叶片枯萎。奴才想着,今日这小命,怕是保不住的。”

抹了抹额头,小太监身子伏得更低,再接着回话,语气却稍有变化,似大大松了口气。“直至卫大人得太子殿下吩咐,从扣押地方领了奴才出来,叫奴才再仔细查看这树,半分也不得疏漏,这般围着树木转上好几圈,终是让奴才发现了不对劲儿。”尾音隐隐带着兴奋,像是保住性命,欣喜之下失了控制。

他怎能不喜?若能查出不妥,他又怎会自个儿都绝了指望,被敬事房总管扣押问罪。如今能侥幸逃脱,若非卫大人提点,这时候他怕还困在牢里,担心害怕得很。

居然发现了不对劲儿?在场众人神情一震,大感惊异。这事情变化之快,匪夷所思。方才他们也围着这树看了一圈儿,当真就没瞧出何处出异常。

赫连章余光瞥见苏博文伸手梳理一番被风拂乱的腰间绶带,心下更为确定,老家伙竟还有心思御前整理仪容,显见他也是心里有底,不急不躁。

元成帝手臂搁在御座上,微微端正了坐姿,再看宗政霖,眼底满满都是兴味。他这儿子,应对倒是极快。

只不知太子爷心中,同样对慧仪宫中那女人,也是赞赏有嘉。小女人兴风作浪,惹出今日这场风波。正引来恶狼环饲,却不料被她再添一把火。就不知待会儿过后,周遭饿狼还保不保得住各自身后托着的尾巴。

“是察觉何处有异不成?”三人之中,金太后当先发话。一来老太太对这事儿看重,急着探明期间真相。二来太后对桐麻树骤然落叶也十分好奇。她宫里侍养花草不少,这等稀奇事,除开鬼神之说,还真就未曾听闻。

小太监赶忙叩首,再抬头时,却是一手指着那树,答得十分有底气。“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仔细查看了树干下面一截,发现底部往下,至树根都十分潮湿。用手摸了把泥土, 湿润,指尖轻轻一撵,那泥土竟就粘在手上。”

顾长德立马叫人试过,果然,正如小肖子回禀。

“这几日天儿热得很,一日没曾落雨。若是无人灌了许多水进去,万不该如此。奴才又去查探过周围几株花树,都是欠着水分,连泥土表面都不曾浇透。”

“怪只怪奴才没经甚大事儿,事发时太过慌张,便是察觉这树浇水有些过,却未细心比对过,也就没能及时禀明管事公公。”小太监面上有些忐忑,既羞愧,又惧怕。

好在此时卫甄跨前一步,另有要事启奏。

“启禀皇上,微臣也问过宫门口管事太监,这几日的确有三个脸生的小太监,执了腰牌,推着架子车,说是总管交代,花园里草木精贵,浇水施肥懈怠不得。连着两日,都是早晚各一次,每次三车往里面运送。”卫甄唤来那御花园值守太监,那人赶紧呈上标记有腰牌番号的小册子。

这会儿倒是说清了真有人借着当差时候,满满几缸子水都往这树底下灌了去。可浇水多了,腐坏根系,也不至两三日内整棵树都枯萎了枝叶吧?这株桐麻树可是七百年老树,盛京暴雨时节,也不是没有。

事情到了如今地步,这树被人动过手脚,事情真相昭然若揭。可谜底如何,还是叫大伙儿心里痒痒。

金太后紧绷的面色终是缓和下来,再看那树,余下的便是疑惑。“单这水恐怕不成。”果然是亲自侍养过花木之人,非苏蔺柔那等名不副实之人可能匹及。

“太后娘娘,那人送水进来,却是另有用途。”小肖子心里有些后怕,若非卫大人一言将他点醒,这条小命怕是得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