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很是着急担心,好端端地,突然就说主子可能给自己下了药,上头又让内侍公公好一通搜查。幸而没搜到东西,不然难说主子是个什么下场。

后宫里但凡涉及到药物的,罪都轻不了。

“主子可有主意?”

良辰见主子斜躺在绿荫下吃冰,悠悠然然地样子,以为她有了主意,便上去问。

云露搅了碎冰淋在西瓜上,兜来一块儿吃了,惬意道,“越急路越窄,有时候心宽了反倒能找到出路。嗯,你容我想想…”

“主子!”良辰跺脚,莫名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而且这样的时候,怎么宽心得起来!

她是因为着急,所以情绪过重,如果放在平时,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恼自家主子。到底还是忠心的缘故。

“在说什么?”

一道声音忽而插/进来,良辰回头一看,连忙下跪请安,欣喜之余不免想到,主子求求皇上,皇上若不追究,说不得就能囫囵过去了。

她岂能知道,后宫里一旦出了类似下媚/药这样的事,就容不得囫囵过去。查是必须的,只是查到谁头上,就由不得人了。

云露见着皇帝,轻悄悄地将冰藏好了,才扬了笑脸儿迎他:“皇上来得好早,热不热?臣妾给您打扇凉一两,唔,良辰,去把养胃汤端过来,放到这会儿,温度正好。”

她这一连串地冒出来倒是殷勤得很,皇帝扬了扬眉,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落到躺椅背后,露出那一小截的茶几脚上。

那笑顿时成了似笑非笑。

扇子才扇了几下,又被她拿来掩嘴,咕哝了几句,又娇娇蛮蛮地斜他一眼,反正是不肯把椅子拿出来。

“朕不过抢了你一回茶…”

“是凉水。”她立刻纠正,义正言辞地道,“皇上胃寒,不可再吃冰了,还是喝热汤好。”

“哼。”

皇帝不买账,顾自迈步往躺椅背后走过去,但那步子走得慢,正让她拦在身前,扯住他,没法子软了眉眼儿,笑弯弯地哄他:“皇上若是不喜欢药汤,臣妾让人熬金瓜汤来?搁了红枣儿,香喷喷的呢。”

皇帝沉吟片刻,道:“那你不可吃冰来馋朕。”

云露鼓嘴。

…到底谁是小孩子脾气来着?

午晌阳光还烈,云露自己想吹吹风才到外边儿庭院里靠着,这会子圣驾到,自然是入了里边。

她受宠,冰块份例足,因皇帝常来,少不得还要多添上一点儿。角落搁了冰鉴,宫女打着大些的扇子,室内风过,就像冰块沁了皮肤一样凉快。

她坐着陪皇帝用了汤,正想着怎么和他提那件事,却听他先说起来。

“朕听说皇后查问过云岫阁的宫人,他们分工职责不明,乱糟糟地让人没有查的头绪。有这回事?”

“嗯…”她眉头一皱,露出几分苦恼地模样。

皇帝替她抚开来,口里却淡然道:“依你的聪明才智,不该有这样的现象发生。”

她别开脸儿,有些气闷,“皇上哪里知道我们的不容易。”

“你不和朕说,朕怎么会知道。”皇帝手落了空也不恼,收了回来,好整以暇地问,“来说说,你怎么不容易了?朕听了,也好乐上一乐。”

她又气又笑,想起那回说汪婕妤时候的情景,立刻知道他又在逗她。就偏要板正着小脸儿,严肃地回答:“我们家世不好,后宫里的奴才多是狗眼看人低之辈,不说皇上看不看重,但凡自己露了一丁点儿短处,他们都不肯再一心伺候了。”

这话响在大厅里,旁边伺候的人当即唰唰跪了一地。

主子出了事,必定先要问责奴才,这回自家主子生气说出这样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但“不忠心”的罪名一搁在自己身上,当真让他们坐立难安,汗都下来了。

“不若朕再给你换一遍”皇帝一笑,随口说道。

“换来换去,横竖臣妾也不是明主,没有家里人撑腰,不被他们看在眼里。”她懒懒地说了这句,又甜话儿道,“臣妾知道皇上疼我,不过这么折腾着,也没意思。”

他掐掐她水嫩嫩地粉颊,笑了,“朕不能给你撑腰?”

这句可不好答。

索性他说完之后也没要她回话,随手招来李明胜,问:“她父亲什么官职?”

“妙主子的父亲正在工部当值,任正六品主事。”

“嗯…提了做正五品郎中吧,再往上走就是三品大员,一口气提上来太快,等下回再说。”他几句话说下来,便议定了。

那说法,像是再连跳几级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也是因为工部是个冷门的地方,按着他喜好升降个把人倒是没什么。

云露并不下跪,反正不是正式宣旨,便投了皇帝的喜欢,仰起白净的脸儿,闪着明媚地大眼,崇拜仰慕般地道谢:“臣妾代父亲谢皇上恩典。”

其实原本没有这么乱,但是她想趁机得点好处,就将刻意这些人的安排搅乱了。

皇帝拧了拧她鼻子,笑觑她一眼,仿佛她打得什么算盘都无所遁形。

但这并不阻碍云露的好心情。

她这样做来虽然流有些许刻意,但皇帝知道她所说的境况确是实情,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自当乐意。

她虽然一直知道家世背景的重要,但因为自强自立习惯了,内心深处还是没太把它当一回事。在现代的时候,她还没到真正进家族公司的年龄,即便有所历练也是公司基层,基层员工知道她身份,谁人不捧着?

因此不曾深刻地体会过“背后无人”的滋味儿。

这次的事,反而很好的给她敲响了警钟。

好在于记忆来看,她这位父亲虽然重男轻女,但是做起实事来还是不差的,因为人不够圆滑,才一直只能当个小官儿。她往后仍然可以在皇帝身边吹吹枕头风,帮他一把,等皇帝知道他有实干,自当会取用。

自己家世好了,她行事也便宜些。

她心里议定,就听皇帝又开口道。

“朕前面也不是开玩笑,内侍里头小福子倒还不错,但是你的大宫女恐怕压不住人。”皇帝直白的点出来,但与她对视时眼睛里却含有几分关怀之意。

“你要是觉得好,朕给你拨个人用。”

作者有话要说: “朕前面也不是开玩笑,内侍里头小福子倒还不错,但是你的大宫女恐怕压不住人。”皇帝直白的点出来,但与她对视时眼睛里却含有几分关怀之意。

“你要是觉得好,朕给你拨个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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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已出门,此章由萌萌的存稿箱代发o(*////▽////*)q

41换宫

皇帝特意单独拨来的人,那必定是要当大宫女的。云露几番思量,知道这事拒了肯定是她不知好歹,且皇帝刚又给了她一个甜头吃。

但是他举动突然,里头究竟有怎样的深意?

要说他当真在关怀自己…

那真是天大的玩笑。

如果是朝局稳定的年代,又或者是摊上个*美人不*江山的昏君,那落在这个当口的关怀是真心的。但时局混乱,皇帝有心智有抱负,一心蛰伏,可以说几乎每件事背后多少都有深意。

但是那些事多不关乎她,费心猜到了也没意思,她又不需要当百科全书。所以只当自己全都不知道,存了些不被人陷害的小聪明而已。

想到这儿,她思绪豁然开朗。

皇帝必定不会费心费力的来对付她,最多是把她当棋子用一用,她既然有好处拿,就无须计较太多。

“良辰老实本分,向来只有被欺负的份儿。皇上赏下来的人定然不差,让她替臣妾掌掌眼,代为管教宫人一番也好。”

且皇帝的人总不会忠于其她妃嫔,不管皇帝打得什么主意,她只管人尽其用就是了。

皇帝满意,“过会儿就差人把她给你带过来,那名儿叫什么…你知道的,朕给你指过,画画的才艺极好。”后头是冲着李明胜说。

“叫和乐。”李明胜接嘴。

“和乐?”

“怎么,你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是不是重名,只是记得原先是丹青馆的宫女,给臣妾化过妆容的。”

“那就是她了,你们见过面正好,往后你用起来也方便。”

云露听到这答案,暗自记在心里。表面上皇帝好像记不住那个宫女的名字,应该是随意提了她,但他却能记住这个宫女曾经在哪里当过差,可见不寻常。

一个宫人能被帝王记住,不是官职高,就是有大用。

心里怎么想只管藏着,面上她只笑应下来,又转而重新提起五石散的事。

皇帝这会儿不知想着什么,人有些心不在焉,“有想法就说。”

“臣妾只是想着,这里既然查不着了,倒不如从药的来源入手?这药虽然…”她脸微红了一下,接着道,“但听说可以治疗伤寒,想来太医院里是有存的。若然不是从外头带进来,只须瞧瞧,哪一宫的妃嫔近些时日讨过这药即可。”

皇帝压下原先的思绪,按她的话琢磨了一会儿,笑道:“说得不错,就依你的主意查。”

他见云露欢喜得意了,就又来掐她脸上的嘟嘟肉,到底没全长开,脸蛋儿虽小,捏起来却很有质感。“大本事没有,小聪明不断。”

“大本事,由皇上施展着就好啦。”她璀璨一笑。

这句话正正说到了皇帝心坎上,就算前面被她三言两语说得提了她父亲的官职,也觉得她既然在后宫里孤独无支,自己护着些也不值得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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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主意…”方淮临时被叫到御前,只当是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却谁知何止修改,整个计划几乎要颠个个儿。

皇帝虽然已经将计划诉诸于口,但脑子里仍在继续琢磨不妥当的地方。见他郑重迟疑,便道,“朕知道这么一来,比原先的计划更难施行。但若能成,后续就容易了。”

“按原计划,趁着曲公公松懈不防备,着他身死便罢,这回却要留着他的命。即便事成,臣仍是担心他反咬一口,后患无穷啊。”

皇帝笑:“朕就是要让他慌,不管他还有没有力气反咬,这一口,都得让他咬上去。”

对明白里头门道的人来说,这话说得相当直白。方淮立刻明白,前面的事是前奏,唱得响亮,唱得热闹,把对方唱怕了,出昏招,才好唱到正曲儿,真真正正地定他的罪。

方淮虽也认同这办法,到底苦笑:“皇上主意倒好,就是难为了臣,如何施展起来。”

李明胜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眼下听到这里,知道事情议近尾声,对方不过吐吐苦水罢了。

不由安慰笑道:“大人且想着,此事过后他自会被千万人唾弃,他选中提拔上来的人也会受连累之罪。那时候,才是大人真正施展拳脚的机会。”

这话说在了点子上,如果按原议,曲怀仁死了那也是意外身亡,他为国“奉献”了十几年,必然还要表彰追封,风光大葬,那底下的小鬼受他余荫,也就难缠了。 如果他死得不光彩,树倒猢狲散,也就是圣上所说的,后续处理起来容易。

皇帝笑觑他,淡然道:“朕等着,把你头上的‘副’字去掉。 ”

方淮心里“噗通”一跳,嘿笑了下,随即抱拳,朗声领命。

自己隐瞒真性情,伪装多年,除了为国家铲除奸佞之人,又何尝没有为自己筹谋打算的意思。不过皇上宽和,对他们这些属臣的小心思,向来能容。

为国之君,除了才干非凡,洞悉人心。能有容乃大,不于琐事上斤斤计较,才是让他敬佩*戴,继而效忠的理由。

等方淮告退,外边就有人禀报,说淑妃娘娘在外等候。

“淑妃?她来做什么。”

李明胜成日家跟着皇帝,有些事他该心知肚明则明,却总不是件件都该明白。此时想了一遭儿没想出个究竟,便道:“奴才也不知道。”

按理儿,后宫里近来发生的事,都和淑妃没有大干系才是。

皇帝沉思着挥挥手,着人请她进来。

淑妃风姿秀美,姿态温婉,却不过分柔弱,行事自有章法。这于世人来说,就是当家主母的料子。

再加上她分位仅次于皇后,此时与皇帝议起后妃事来,毫不违和。

“妙小仪的事不算小事,臣妾曾请过皇后娘娘示下,为她分担一二。娘娘也允准了。”她含笑请了安,开门见山地点出正题,“按皇上的意思,臣妾在太医院的支用明细上查出,只有永宁宫的沈芬仪,曾在一月前因宫女患伤害症,讨过五石散。”

皇帝笑容微顿,意味深长地挑起眉。

沈芬仪?

淑妃此时已转成正经严肃的模样,语气说法很让人信服,“一宫主位却为区区一个宫女讨药,更何况那宫女并非她日夕相对的大宫女,并无多少情分。伤寒症又并非只有五石散一味药可解。事出反常必有妖,臣妾以为此事是沈芬仪所为。”

“*妃说来头头是道,但若是沈芬仪心善,照拂于宫人,朕又岂能冤枉了她?”

“世间虽有巧事,但沈芬仪为宫女讨药后,妙小仪便出了事。太医不为宫女诊治自无脉案,既无脉案,便无人知她是否用下那药,是否好转。如何不可疑?”

皇帝听出了几分淑妃话里的意思。

如果他想保妙小仪,那沈芬仪这边可以做作文章,当然,也许真凶就是她。如果舍不得沈芬仪,那这药指不定就是妙小仪自己给自己下的。

且查明来源的建议还是她给提的,换了另一种说法,就是她明知沈芬仪曾为宫女求药,才栽赃嫁祸于她。

淑妃见皇帝沉吟,缓缓笑道:“臣妾还有一事不曾禀明。”

“哦?”

“沈芬仪为她求药的那个宫女,半月前因伤寒症加重,已殁。”

她层层铺垫,不过让皇上尽情思索,提出疑问。如今最后一锤落下,皇上便觉是自己思虑而得的结果,结果便如板上钉钉,再无反转的可能。

明明讨了药去,人却死了。

那药,到底用到了哪里?

这等消息传到皇后耳朵里,直把皇后气了个倒仰。

箫氏这个贱/人,居然拿着她给的权利,越过她找上了皇上,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她的人!

自己是因为这几次和她联手对付怜妃才信任她,没想到她转眼就把这信任丢到地上,就差没踩上几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