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且!”云安在慌忙推开他,双手抵在他胸口,震惊望着他。“萧且,这么做是不对的!”

“可我喜欢。”萧且说着又凑过去。

“不行!真的不行!”云安在使劲儿往后躲,直到后背贴紧了树干。

看着云安在抵触慌张的样子,萧且终究是停下来,没再靠近。他问:“怎么才行?”

云安在偏着头,咬着嘴唇不吭声。

“怎么才行?”萧且就又问了一遍。

云安在哼了一声,赌气说:“怎么都不行!”

萧且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他凑过去,凑到云安在的颈间嗅了嗅。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嗅,可云安在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她慌忙去推萧且,急说:“成亲以后才可以!”

萧且略惊讶地看她一眼,而后用手背探了一下她绯红的脸颊,道:“云安在你又撒谎,滚烫滚烫的,冷什么冷。”

云安在蹩脚地说:“我脚冷!”

生怕萧且真的要脱了她的鞋子检查,她荡在树枝上的一双脚使劲儿往后躲。

萧且眼间略有笑意,却只是抱着她一跃而下。

等云安在的脚尖碰到了地面,她推开萧且,拢了拢衣襟,转身就往自己的小院跑。

看着她的背影,萧且大声说:“明天早点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旭照院里静悄悄的,丫鬟们都躲在外间,谁也没敢出声。穆枢凌合着眼睛躺在床上,直到床边儿坐着的人起身,她才睁开眼睛。

她偏着头,静静看着云奉启起身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他抿了两口,才回头望着穆枢凌,问:“渴不渴?”

看着云奉启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穆枢凌反倒心里难受。

云奉启将茶杯放下,他反身去烛台吹熄了蜡烛,屋子里的光灭了下去,漆黑一片。他折回窗口处的藤椅里坐下,低声说:“睡吧。”

早就过了子时,夜已深了。

窗口微弱的星光映出云奉启倚在藤椅里疲惫的身影,穆枢凌仔细去看,也看不清他的脸。她轻轻掀开被子下床,去双开门的矮柜里抱了一床被子走到云奉启身前,给他盖上。

她想跟他说话,却始终开不了口。只是静静站在那儿。

许久,云奉启重重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回去睡吧。”

“你知道什么了?”穆枢凌攥紧了衣角,心无声收紧。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却因为黑暗,看不清对方。

云奉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逼你去死的想法。你都已经听见了,若你想回去找他。我云奉启把你当妹子一样嫁过去。你若不想走,云家的儿媳也可以一直当下去。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嗯?”

“没有、没有……”穆枢凌低头,眼泪滚落。

她用手背擦了泪,用平缓的语气,低声说:“回床上睡吧,明天还要当差。椅子里哪会睡得好。哪怕……回书房去睡也好。”

穆枢凌苦笑,“不用守着我了,我不会再寻短见的……”

云奉启静静凝视了一会儿穆枢凌黑夜里的轮廓,才应了一声,起身去书房。

穆枢凌在云奉启坐过的藤椅前站了许久,才弯下身子将他盖过的被子捡起来,重新叠好放回双开门的矮柜里。她躺回床上,逼迫自己入睡。

第二日一早,穆枢凌很早起来,穿戴梳妆好以后,如往常一样去熙信堂伺候孙氏。

孙氏这一夜没怎么睡好,脸色有些差。孙氏就走过去,如往常那样站在孙氏身后给她捏肩。

“你妹妹在家里如何?”孙氏问。

穆枢凌怔了一瞬,才说:“挺好的。”

自从她嫁到云家后的这两年多,她几乎与穆家没什么联系,只是偶尔和那个同胞妹妹写些书信。小妹十分懂事,向来报喜不报忧。在书信之中也从来也没有说过她过的不好。只是穆枢凌知道,有那样一个继母,小妹的日子必然不会好受了。

孙氏想了想,才说:“十岁还小了点,过一年半载就接过来吧。给她在丰东说一门合适的亲事,别留在穆家耽误了她。”

“母亲……”穆枢凌捏肩的动作停下来,有些惊愕地望着孙氏。

孙氏摆了摆手,说:“不要谢我,是奉启今天早上来找我说的。”

穆枢凌的指甲嵌进掌心,她十分努力才让眼泪不落出来。

“你想不想知道今日一大早奉启还找我说了什么?”孙氏问。

穆枢凌低着头,说:“儿媳猜得到……”

她不敢听。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外头的婆子给过来的小主子们请安。

孙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去看看早膳摆好了没有。”

“嗳。”穆枢凌应了一声,她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的湿润憋回去,扯过一抹笑来,端庄地走出去。

“哥哥怎么不在?”吃早膳的时候,云安尔好奇地问。

孙氏看了一眼云奉启空着的椅子,说:“你哥哥今天有事,提早出府当差去了。”

云安尔又扒拉两口饭,问:“大哥哥和二姐姐也不在。”

孙氏没吭声。

今天一早上云安在身边的煮雨就过来禀告云安在跟萧且很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不是云安在没告诉孙氏,而是云安在也不知道萧且要带她去哪。

孙氏略略皱眉,有些不满意。

她总觉得云安在和萧且如今这不明不白的……

再看一眼身边魂不守舍的穆枢凌,孙氏重重叹了口气。

愁。

云安在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自从不用去宫里当伴读,云安在很久没起这么早了。

马车停下来,萧且在外面打开马车门。

“到了。”他朝云安在伸出手。

“噢……”云安在打着哈欠,长长应了一声。她看了一眼萧且的手,没理他。自己下马车。

一下马车,映入眼帘的就是“骁王府”三个大字。

当今圣上颇爱书画,游屏阁里也不乏圣上墨宝。所以云安在一眼就看出来牌匾上的三个字是当今圣上的手迹。云安在有些疑惑地望着萧且,她不明白萧且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云安在跟着萧且进去,府中有一些匠工。她隐约想起萧且似乎曾经跟她说过骁王府还在重新修葺。

“爷,这是这几日的账目。”找管家将账本递给萧且。

萧且随手将账本丢在桌子上,对云安在说:“他们两个一个是赵管家,一个是负责修葺的李师傅。你有什么要求跟他们说就成。”

赵管家和李师傅都望向云安在。

云安在愣了愣,说:“关我什么事儿?”

“难道你以后要跟我一样住在树上?”

云安在不太自然地说:“这是你家,你想修什么样子就修成什么样子。又不用问我……”

萧且轻笑了一下,说:“你这么讨厌我,肯定整日想方设法把我往外赶。这里还不是你住着?”

云安在嘟囔:“你还知道我讨厌你啊?”

萧且没答话,他将桌子上的账本扔给云安在,自己则是往外走了。

赵管家和李师傅就都望着云安在。

云安在真想把手里的账本扔出去!不过她还是将账本翻开,仔细瞧了瞧。又让赵管家和李师傅带着她四处看了看。

整个王府建筑完备,只不过终究是换了新主人,很多地方都要按照新主人的喜好重新修葺改造。

新主人的喜好?

云安在想了想,吩咐李师傅:“府里多种一些树吧。高的、粗的、壮的。”

赵管家琢磨了很久该怎么称呼云安在,最后还是斟酌着说:“云二姑娘,这府中的家具哪些要留下,哪些要换新的?”

“全扔了换新的。”云安在停下来,问:“萧且有钱吗?”

“有、有……”赵管家硬着头皮带云安在去了库房。

他又不是傻的,当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就是府中以后的女主人了。不过即便如此,他带云安在去库房还是有些忐忑的。

直到赵管家看见萧且来寻云安在时不在意的神情,他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实在不是他喜欢擅作主张,只是这位爷出了名的不爱说话。他每次一去请示点什么,都会得一句不耐烦的“你看着办!”

赵管家偷偷瞧了一眼坐在玫瑰小椅上,低头算账的云安在。心里想着:幸好家里的女主人还能靠谱点。

萧且站在云安在身旁,弯腰看她。只见她在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他在纸上看了很久,才找到一个认识的“安”字。

云安在将账目递给赵管家,说:“你给的账目我看过了,大体是不差的。但是缺了一天没有记载。还有两笔账记的也不够清楚。日后可要将每日的账都记的仔细了。我时不时要过来看的。不必处处想着省钱,该结实的地方,该美观的地方美观。一些家具按照我这上头的要求办置。”

赵管家想像一个忠仆一样去用目光询问萧且的意思,却看见萧且一直在看着云安在,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说的话。

“是、是、是!”赵管家就急忙连声应了,接过云安在手中的单子。

他一瞧,竟全是些丰东有名铺子和匠师的名字。

见云安在忙活完了,萧且才问:“饿不饿?”

云安在这才发现早就到了晌午,肚子里也的确是空了。她一早就被萧且拉出来,只是匆忙吃了几块糕点,现在经萧且怎么一提,的确是饿了。

“你这儿……请厨子了吗?”云安在仰着头望向萧且。

萧且将云安在从椅子里拉出来,“你哥哥说你喜欢穗香楼的龙舟鳜鱼,走吧。”

“这里离穗香楼很近?”云安在急忙问。她的确喜欢穗香楼的龙舟鳜鱼,确切地说穗香楼里的东西,她是样样喜欢。只是穗香楼离卫国公府实在是有点远,常去不得。

“就在前面一条街。”萧且拉着云安在往外走。

云安在的眼睛霎时明亮起来。哪里还用得着萧且拉她,急匆匆跟了上去。

穗香楼里的厨子,那手艺一个比一个好,就算是和宫里头的御厨相比,也是不差的。

云安在坐在穗香楼二楼的雅间,望着一桌子的美味,感慨说:“萧且,你居然还会去酒楼预定雅间了,难得。”

“你哥教的。”萧且坐在窗口,望着窗外。

云安在随意嘟囔一句:“他要是早点对嫂子这么上心也没那么多事儿了。”

咬一口鱼卷洁白的龙舟鳜鱼,鱼肉嫩滑,鱼骨酥香。因了如此鲜美的味道,云安在连身边的人是萧且这一事实也勉强忍了。

“要吗?”萧且指了指楼下。

云安在便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对面是一家很小的鹿肉铺子,可是外头排着很长的队伍。云安在再一瞅,楼下对面的街道竟是开了许多酒楼、蜜饯铺子。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要。”云安在弯着眉眼点头。

萧且用指腹抹去云安在嘴角的一滴虾脑酱,才起身出了雅间,为云安在买零嘴。

萧且不在这儿,一个人随便吃真是更好了!云安在大大吃了一口墨鱼羹,还有蟹肉双笋丝、桂花酱鸡、红油鸭子、水晶梅花包、金蟾玉鲍、玉面葫芦……

雅间的门被推开,云安在有些疑惑地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那队伍明明好长……”

云安在抬头,惊愕地看着立在雅间门口的肖允宸。

她口中还有没来得及咽下的核桃酪,她急忙将核桃酪咽下,又用帕子擦了嘴,才规规矩矩地站起来。莫名的,有一点慌。

肖允宸含笑问:“一个人偷跑来这里吃东西?”

其实肖允宸亲眼看见萧且带着云安在进了雅间,又看见萧且下楼,他这才进来的。他下意识地这么问,竟是很想知道云安在会怎么回答。

云安在垂眸望着快要见底的虾脑酱,说:“是萧且带我来的。”

心里那一丁点的慌张莫名消散,云安在抬头,直视着肖允宸的眼睛。

肖允宸苦笑。

“穗香楼的龙舟鳜鱼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殿下吃过了没有?”云安在浅浅地笑,“可惜我这里已经吃完了,也快要回家了。要不然,一定邀殿下一起吃呢。”

肖允宸知道云安在是在赶他走了。

他有些怅然地说:“他不好。”

云安在突然就笑出声来,她点头,笑着说:“是啊,史家不好,钱家不好,萧且也不好。这天下的男儿只有你一个是好的,成了吧?”

云安在的语气太轻快,轻快地让肖允宸觉得很不舒服。

印象里的云安在从来都不会这么跟他说话。

肖允宸便放柔了语气,说:“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委屈你自己,不是他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你分明讨厌他……”

“肖允宸,”云安在打断他的话,“不要再来过问我的事情,也不要将你在我心里的那丁点美好亲手破坏掉。”

“在在……”肖允宸走过去,抓住云安在的手腕。

“松手,你弄疼我了!”云安在努力去抽回自己的手,却挣脱不开。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力气用得大了一些,可是肖允宸仍然不愿意放手。就在这一刻,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走的想法。带回府去!再也不许她和别的男人走得那么近!

肖允宸眸中的沉思让云安在一惊,她向后退了两步,倚在窗口,然后转头朝着窗外大喊:“萧且!”

鹿肉小铺外人头攒动,看不见萧且的身影。

肖允宸却在云安在喊出“萧且”时,颓然松了手。

萧且出现在雅间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两串麻仁鹿肉串。

他早已回来,只是听见雅间内声响,并未进来,而是等在外面罢了。

肖允宸深深凝视云安在,却见她别开脸,根本不看他。肖允宸有些无助地说:“在在,不要再赌气了。”

云安在咬了一下嘴唇,却是埋怨萧且:“怎么去得这么久,鹿肉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她听见身旁的肖允宸浅浅的叹息声,她攥紧手中的帕子,就是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肖允宸没有办法,只好慢慢转身离开雅间。

等肖允宸走了,萧且晃了晃手中的麻仁鹿肉串,问:“想吃吗?”

云安在忍了心里的杂绪,勉强点了点头。

却见萧且将手中的两串麻仁鹿肉串扔到地上,然后转身大步往外走。

云安在愣了一会儿,才急忙喊:“萧且!萧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