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在猛地吸了两口气,又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脸色缓和了一些,才推开门出去。

世间安得两全法?

试试罢!

第42章 【寄家书】

云安在去了前院,在练武场找到了云奉启。

云奉启正在射箭,一支支箭矢射中靶心,发出一声声阵响。

“哥哥好厉害。”云安在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两支箭矢插在箭篓里。

“她跟你说了?”云奉启又射出一支箭,这一次倒是偏了,落在地上。

“嫂子跟我说了,我不会去找太子的。”云安在犹豫了一下,“哥哥,如果我往江中县写信,萧且能收到吗?”

云奉启倒是没有想到云安在过来找他居然是问这个事情,他看了一眼云安在,才说:“能送过去,至于他能不能看见就不一定了。怎么,你要给他写信?”

见云安在点了点头,云奉启难得打趣她:“才不到十日就想他了?”

“哥哥!”云安在嗔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哥哥不取笑你了。你要是想写信现在就去写吧,一会儿我让人送去驿馆。”云奉启道。

“谢谢哥哥!”云安在眯着眼睛笑着道谢,她急匆匆赶回去,让煮雨给她研了墨。

她手中执笔,想了又想,才斟酌着语句落笔。她写的小心,足足写了小半个时辰。

正想着某个措辞是不是错了,云安在猛的抬头。

“哎呀,我怎么忘了他不识字……”云安在懊恼地坐在椅子上,愤愤然将一整页纸揉成一团。

计划落空了。

煮雨瞧着云安在这样,小声问了一句:“那……还写吗?”

“还怎么写嘛!”云安在愤愤摔了笔,静静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云安在眸光忽然闪烁了一下,她一下子坐直身子,重新铺一张落花小笺,拿起笔蘸了墨汁,在落花小笺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三个大字——云安在。

她写的足够大,一旁的煮雨没注意只是随意一瞟就瞧见了她写的是什么。

煮雨迷惑不解地问:“姑娘,您写自己的名字做什么呀?”

云安在却只是笑笑,她等墨汁干了,将其仔细叠好,放进信封里。

“煮雨,把这封信送去给哥哥,”云安在将信交给煮雨,又说:“再把烹茶喊进来,我有事吩咐她。”

“诶,好咧。”虽然煮雨心里很疑惑这样一封信寄出去有什么用呢?但是她还是没有多问,照实去做了。

不多时,正在外头库房里收拾东西的烹茶挑起帘子进来,“姑娘,您找我。”

“嗯,你去一趟骁王府,去找赵管家或者是李师傅也成。就说是我的意思,要建一间大大的书房。”云安在皱着眉,“一定要大。”

烹茶有些疑惑地问:“那究竟是多大?”

多大?云安在也没有什么概念,她想了想,说:“至少要比咱们府里的书房大两倍!最好……像咱们府里的书阁那样,上两层藏书,下一层为书房。采光、地角也都要挑选好的。花房和青莲池都可以搁置一阵,先建书房!”

“诶,晓得了,奴婢这就去。”烹茶应着,忙不迭就出去了。

云安在仍旧在思索着她一定要给萧且请先生教他识字!

不过……

萧且那脾气会不会把教导先生都吓跑?

云安在摇摇头,心里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让萧且识字,实在不行……她亲自教!

那一边,萧且正骑在马背上悠哉悠哉地缓行。忽然有小将送上了丰东寄过来的家书。

萧且有些意外。

“给我的?”萧且又问了一遍。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萧且接了信,随手塞在袖子里也没有管。

他沿着江中县的小河又骑了一会儿马,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他将那封信取出来拆了,纸笺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萧且皱了下眉,勉强打开叠好的信纸,看见信上的三个字愣了好一会儿。

他一点一点笑出来。

萧且调转马头,看着身后跟着的三五个小将,肃道:“回去告诉那些将军们两刻钟之内带齐所有兵马于这里集合!”

萧且看一眼层叠像伴的群山,笑道:“该剿匪了。”

那些将士们懵了。

自打他们来了江中县根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这次的行动一切都要听萧且的,他们又不能妄自出兵。

时间久了,就有一位副将军壮起胆子去问萧且的意思,难道是什么计谋不成?

原本萧且也没搭理他们,被他们问得多了,问得烦了,才随口说了句:“不能回去太早了。”

江中县匪患严重,朝廷每年都要派人来镇压,可是收效甚微。

今年,不过是照例走个年前的流程而已。

可是三天后,整个江中县的土匪几乎全灭。

这趟来出差的将士们自己都觉得震惊。实在不是什么谋略,今年派来的军队也没有超过往年。实在是他们领头的这一位何止是以一敌十,他手中握着圣上御赐的战神刀,所过之处人头如瓜落。

士气这个东西一旦激发出来,绝对不容小觑。于是这些将士们惊讶的发现自己比以前更加强壮,更加能打了!

一个个普通的小将士竟成了一员员骁勇善战的猛将。

但凡有那么一丁点落入下风,只要他们抬起头往前一看,就可以看见他们这一次的带军者萧且手握战神刀,遇佛杀佛、遇魔斩魔。

等到第三天晚上将江中县最后一个土匪窝剿灭之后,那些将士们还没缓过神来。

先前军中不少人对萧且领兵呈怀疑态度,可是这结果……

“切,不就是能打吗?毫无战术可言。”一位老将不肖地说。

另外一个小将翻了个白眼,反驳:“反正是赢了,大胜!”

另一个年级很小的小兵眼珠子转了转,说:“咱们这次回去是不是立了大功了?这可是十年未彻底剿灭匪情的江中县啊!”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几个将士都乐起来。

先前那位老者挠了挠头,也跟着高兴起来。

可以赶着年前回去喽!

于是,原本年后初三才能回去的军队浩浩荡荡提前回了丰东。

另一边的朝堂之中也是对这一次的剿匪结果十分意外。

铎帝很是高兴,大殿之上他抚须大笑。又责骂之前派去剿匪的官员、将军竟是无用之辈,罚俸半年。

一时,竟无人反驳。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云安在特意换上一身新做的裙装。

水蓝色的短衫绣着她喜欢的白栀子,藏在齐胸的月白褶裥裙里,亮橙色的绸带打了一个蝴蝶结,系在胸口,垂在裙身,随着走动漂着,带起一阵熏香。

她接过煮雨递过来的银貂短袄套在身上,然后从温暖的屋子里走出去,站在小院口等着。

她等了一会儿,煮雨和烹茶就来劝她,外头天太寒了。

“不碍事。”云安在仰头,见天空竟飘起了雪。

嘟囔一句“怎么还不回来”,继续搓着手等在那儿。

“云安在你在那干嘛?淋雪吗?”萧且走过来,他远远就看见云安在站在雪地里,低着头踱着步子,明明冷的很却不肯进去。

闻声,云安在猛的抬头,就看见站在对面。他还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色铠甲。云安在就愣了一下,她没见过萧且穿这么正式的样子。

“问你话呢。”萧且又问了一遍。

云安在仰着下巴,“是呀,淋雪多有意境,多美!”

萧且看了眼纷纷扬扬的雪,实在没看出来美的地方。

一旁的煮雨看不过去了,忙多嘴了一句:“我们姑娘是在等您呢。”

“多嘴!”云安在瞪了煮雨一眼。

煮雨吐了吐舌头,向后退了两步垂首立着。

萧且有些惊讶地看了云安在一眼。

云安在踩了踩地上的雪,转身往回走。她走了几步又转过来瞪了一眼萧且,道:“不进来是打算在外面淋雪吗?”

萧且便跟了进去。

屋子的碳火烧得很足,可是云安在大概是在外面站了太久的缘故,回了屋还是觉得冷。

连身上的貂袄都没有脱下来。

煮雨急忙捧了一杯热茶过来,云安在一股脑喝了,身上才觉得暖和一点。

“你这又是寄家书又是院外等着,看着倒也不像多讨厌我。”萧且沉思了一瞬,“所以,云安在你是有事求我帮忙吧?”

云安在一滞,还没回话先给煮雨递了个眼色。煮雨就低着头退出去了,不忘将门带上。她站在檐下守着。

萧且将战神刀随手扔到桌子上,然后大大咧咧在窗口的椅子上坐下,“云安在你求人是不是应该有点诚意?”

“咱们两个人之间用得着求吗……”云安在小声嘟囔。

“用。”

“你……”

萧且挑眉。

云安在就泄了气,她不太情愿地站起来,挪到萧且面前,然后弯下腰蜻蜓点水一般在他脸颊啄了一下。

萧且唇角染了笑,却仍旧说:“诚意不够。”

“萧且你得寸进尺!”

萧且不说话,只是笑着望她。

云安在扭捏了一会儿,还是又一次弯下腰,这一次,她轻轻啄了一下萧且的唇角。

“好。”

云安在微怔,“你都不问是什么事情?”

“不必。”萧且笑着伸手,将云安在拉到腿上,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唇,大力索取,攻城略地。

第43章 【莲花卷】

云安在揉了揉自己有些红肿的嘴唇,愤恨地从窗口瞪了一眼萧且离开的背影。

求人办事的代价可是不小。

其实云安在想得通透,穆枢凌乱了阵脚,慌成一团,她可没有。

她知道父亲自打一开始就有举荐楚郁的计划。父亲倒也不全是因为赏识晚辈的缘故。朝堂之中的事情,多少关系网就靠着这种引荐而来。父亲这么做也是一种投资罢了。后来翻出楚郁和穆枢凌的旧账来,的确让父亲的计划不得不搁置。这个时候云奉启找了父亲,表了态。

所以最后楚郁还是按照父亲原本的意思进了史部。

楚郁的职位既然是父亲引荐的,那么在某种程度上他身上这件官司和云家也脱不了干系。父亲不可能不管。

云安在只是求萧且进宫讨一个恩典——江中县大胜,又逢新年,不若大赦天下。大赦天下可是一道免死金牌,有了这道筹码,父亲那边则可以更加顺当。

云安在理了理鬓角因萧且胡乱揉弄而乱了的碎发。她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幸好那个人是萧且。当时萧且问她究竟何事,她便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她甚至没有解释,没有别的话。

而萧且也没有问缘由。

幸好他没有问。

云安在不能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告诉萧且,倘若他问了,她指不定要胡乱编造理由。

大概,云安在心里也明白萧且是不会问她理由的。所以她才会去求他帮忙。

望着桌子上萧且留下的刀,云安在苦笑。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么算计萧且对不对。她原以为夫妻之间当是毫无间隙,开诚布公的。可是她对萧且的心不真诚。

有一点愧疚。

算了,亲手去给他煮一碗红豆膳粥当补偿好了!

云安在亲自去了厨房熬红豆膳粥,她深知自己的厨艺不佳,求了云安酒来帮忙,云安尔也吵着要吃,一路跟了来。府里的厨房被她们三个包下了,那些原本的帮厨或遣到外面一些,或静静垂首立在一旁。

等到红豆膳粥做好了萧且还没有回来。

天太冷,红豆膳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凉了。云安在只好煨着这粥。可若是一直放在锅里煨着,时间久了味道就要变差。等到下午的时候萧且还没有回来,云安在只好又重新熬了一碗,继续煨着。

冬日里天黑得早,还没到晚膳的点,天就已经全黑下来了。云安还是没等到萧且回来。难不成今日央他的事情出了状况?

云安在望着碗里的红豆膳粥一时失神,会不会圣上起了什么疑心?萧且是个性子直的,也不是个会看人脸色说软话的。莫不是因为这事惹了什么麻烦?

云安在不由担心起来。

这可是她求他帮忙做的事情,总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连累了他。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云奉启已经回来了,萧且还未归。

“大哥哥不回来的话,我替他吃好不好呀?”云安尔踩在小凳子上瞅着锅里的红豆膳粥,吸了吸鼻子。

“不给!”云安在将锅盖盖上。

云安尔有点委屈地嘟囔一声“小气”,又去拉云安酒的袖子,甜甜地说:“大姐姐给我做嘛!反正二姐姐也是跟你学的,你做的一定更好吃!”

云安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柔声说:“一会儿就要用晚膳了,我现在给你做也来不及。明天给尔尔做好不好?今天晚上虽然没有红豆膳粥,可是有荷叶粥呦!”

“好!”一听有荷叶粥,云安尔立刻开心起来,也就不惦记碗里的红豆膳粥了。

“在在,我有事情跟你说。”云奉启匆匆回来,还未来得及回自己的院子换下衣裳,就先来找了云安在。

云安在指尖忽然颤了颤,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云奉启要说的事情的确是关于萧且的,不过他倒也不是只说给云安在一个人听的。因了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云家人又喜欢一家子人一起吃饭,云奉启就将这件事情跟大家都说了。

原来今日萧且入宫见了铎帝,生硬地转达了云安在的意思。圣上一口答应,并无半点不满。同时又将萧且留下一同用午膳。到这里一切正常,可是席间皇后到了,言语之间有招萧且为驸马的意思。

皇后向来喜欢把各方力量收入掌中,如今朝中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圣上对萧且的器重,倘若招他为驸马,势必又要为皇后娘娘添一助力。皇后手中不乏朝中权贵之力,可大多是文官,还没有能够领军的武将。萧且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空缺。

再言,云家在朝中的话语权也是不小。之前因为阻碍云安在嫁给太子的事情,皇后一直担心这会让云家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萧且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云家的义子,收了萧且为驸马,也算是向云家示好之意。

按理说,当今圣上只有两子。肖允宸自幼被立为太子,又十分争气,可谓一路风平浪静。小殿下年纪又小,不足为惧。可是皇后娘娘这几年仍旧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落错了一个子儿,这一场人生棋局就要彻底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