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枝泪汪汪地看着她,小声道:“奴婢实在是心疼主子。”入宫前,徐岚知在徐家,也是集万众宠爱于一身。

徐淑仪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再给我点水。”

长枝看着自家主子垂眼低饮的样子,道:“奴婢有句逾距的话想说。”

徐岚知握着水袋,“这儿四周都是锦衣卫,你小声点说。”

长枝与徐淑仪耳语:“此番围猎,主子可得抓紧机会在陛下面前露露脸,您瞧那秦昭仪,一人得宠,陛下抬举了整个秦家,再这么下去,等她有了身孕,哪里还有主子的位置?”

说到这,徐淑仪不由叹了口气。

入宫前她娘还说,陛下要不了多久便会把大皇子交给自己养。

可如今,倒是都让别人占去了。

长枝又道:“主子可是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论琴棋书画、武艺射术,谁能比的过主子?”

“说是这么说,可也得陛下和太后给我这个机会才行啊。”

徐淑仪犹记得父亲说,“延熙元年,新帝亲守国门,横刀立马,气宇轩昂,幺幺,你若想得陛下真心喜爱,总要投其所好,光摆弄琴棋书画,那还是不够的。”

为此,她学了整整两年的射术。

长枝又道:“这回宴会无数,没机会得创造机会啊,主子不妨想想,那蒙古二王子还带了谁过来?”

闻言,徐淑仪陷入沉思。

蒙古二王子是同他胞妹一块来的,蒙古可汗肯把掌上明珠送过来,其意不言而喻。

她本就不受宠,若是后宫再进人,只怕久了,皇帝连她的样貌都要忘记了。

徐淑仪道:“我知道了。”

徐淑仪这边提到了蒙古使团,薛妃身边的清月也在说此事。

清月看着薛妃闭目的样子,道:“娘娘怎么想的?”

薛妃蹙眉摆手,“我哥递了信来,叫我近来千万不要惹陛下不痛快,静观其变吧。”

清月给薛妃扇扇子。

半晌,薛妃忽然直起身子,嗤了一声道:“你说这些外邦女怎么着,难不成一个个都嫁不出了?”

清月还没开口答,薛妃又道:“罢了,不论是蒙古佳丽,还是高丽美人,陛下爱宠谁宠谁,反正该愁的不是我,是得宠那位。”

反观得宠的那位——

秦婈以手支颐,偏头瞧向车外,微风和煦,拂在脸颊,分外宜人。

小皇子躺在她腿上呼呼大睡,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呼呼”声。

竹心笑道:“奴婢备了好几种果子,就怕小皇子晕车,可小皇子倒是好,一上车就睡,倒是省心。”

秦婈道:“眼下何时了?”

竹心道:“约莫着,快过午时了吧……”

“那得唤他起来了,不然夜里就没法睡了。”

秦婈低头看了萧韫一眼,用手摸了摸他的肚子,“韫儿,快醒醒。”

碰他,他也不醒,只在她身上乱拱。

萧韫睡觉打圈,秦婈已经看他转了两个来回了。

秦婈无奈叹口气,双手掐着他的腋下,将小豆丁直直拎了起来。

马车颠簸,肉团子东倒西歪,晃来晃去,萧韫双眼迷离地看了一眼秦婈。

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婈看着他忍俊不禁,这是有多困,站着也能睡了?

秦婈在他耳畔小声道:“你再不起来,陛下就来了。”

话音甫落,肉团子如遭雷劈,肉都僵硬了。

黑黢黢的一双眼立马瞪圆。

秦婈捏着他的脸,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朝他们的方向而来,秦婈回头去看,只见长宁长公主拉紧缰绳,喊了声“吁——”

她翻身下马,对驾马的侍卫道:“停一下。”

侍卫立马停车。

萧琏妤掀开车马幔帐,探头进来,“娘娘,这儿还有长宁的地方吗?”

秦婈道:“这是自然,长公主快进来。”

萧琏妤展颜一笑,坐到秦婈身侧,左手撑着身下的榻几,倾身,含笑看着大皇子,“愣着作甚,叫姑姑。”

公主向来如此,气度清贵,目光却慵懒又肆意,半点规矩都不讲。

萧韫顿了顿,站直,作礼,“见过姑姑。”

萧琏妤也不知从哪掏出一串葡萄,笑道:“唔,乖,再叫一声。”

萧韫回头看秦婈,见亲娘没有帮自己解围的意思,只好再次作礼,道:“姑姑。”

这奶声奶气的“姑姑”实在诱人。

萧琏妤直接把大皇子抱在怀里,掂了掂,同秦婈道:“他可是胖了?怎么感觉比上次重了些?”

秦婈道:“确实重了些,不过身量也比之前高了。”

萧琏妤点头,笑道:“三岁半,身量正是长的快。”

说罢,她又捏了捏萧韫的脸,柔声细语道:“姑姑喂你吃葡萄,好不好?”

萧韫摇头,“谢姑姑,但韫儿自己能吃。”

萧琏妤不由分说地给他剥葡萄皮,祛葡萄籽,举到了他嘴边,“吃嘛。”

萧韫犹豫半晌,慢慢张嘴咬住。

萧琏妤极有耐心地又给他剥了一个,萧韫只好再张开嘴。

须臾,萧琏妤朝外面看了一眼,回头对秦婈道:“照这个速度,明早差不多就能到了,娘娘同我住的近些吧。”

秦婈道:“这得听太后娘娘的。”

萧琏妤点了点头,杏眸一弯,笑道:“我在骊山住了三年多,附近可是有不少山景秀美的地儿,等到了,娘娘可以同我一起去观赏。”

小公主面容清丽,但周身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妖娆妩媚,就像是山林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狐妖。

加之她嗓音发甜,天生散着娇,说起话来,仿佛再过分的要求,也让人无法拒绝。

难怪叫眼高于顶的苏淮安折了腰。

秦婈点头,“好。”

这厢正说着,忽闻太监尖细的嗓音道:“长宁长公主可在这?”

萧琏妤眸光一暗。

这是章公公的声音。

她转身掀开帘子道:“可是母后找我?”

章公公虚虚合掌一笑,“正是呢。”

萧琏妤躬身下了马车。

须臾,她到了太后车上,“母后找长宁何事?”

楚太后板着一张脸道:“长宁,你过来,哀家有话问你。”

萧琏妤笑道:“母后怎的这般严肃?”

楚太后道:“你与那个侍卫,怎么回事?”

萧琏妤面颊微红,道:“母后可是听说了什么?”

“何止是听说!”楚太后怒道:“长宁,你平时怎么胡闹都行,但此番围猎,驸马也来了,你与那侍卫同程一辆马车算怎么回事?”

萧琏妤犹豫半晌,才道:“可长宁是真喜欢他,母后,我不想嫁怀荆。”

“傅家傅荀身无爵位,自己也无官位在身,如何配的上你?”楚太后又道:“再者说,驸马是你自己选的,圣旨已赐,怎可能说不嫁就不嫁?”

萧琏妤低头咬了咬唇。

楚太后眯眼看着她,“四年前你荒唐,哀家念在你年纪尚浅,倘若今日你再犯糊涂,就别怪哀家处置了他。”

萧琏妤眼眶“刷”地一下就红了,哽咽道:“长宁知道了。”

月色沉沉,萧琏妤离开。

章公公低声道:“长公主难不成真看上了那傅家儿郎?”

楚太后眯眼道:“盯紧她,哀家倒要看看她同那侍卫是真是假,竟是连名声都不要了。”

第79章 院落 哥,你怎么在这。

翌日傍晚,众车马相继抵达骊山。

甫一落轿,周围就发出了赞叹声。

骊山素有云山之称,别看现在是傍晚,但山上却有一片浮浮冉冉的流云,嘉宣帝喜欢来骊山,便是因为有人说骊山上的云雾,乃是王气。

放眼望去,山峦数峰连峙,琼楼鳞次栉比,阳光斜斜地打在檐角上的琉璃瓦上,一片波光潋滟。

骊山的布局分为东、西、南、北四部分。行宫建在地势平坦的南向,东、西两边则是围猎场,也是此番围猎安营、宴请蒙古王子的地方,至于北向,由于地势曲折盘旋,又多是山崖,开采难度实在过大,故而未建行宫。

此刻后妃所处之地,为南边的普宁行宫,取得是“安其居、乐其业、永普宁”之意。

普宁行宫毗邻长吸河,占地七十亩,算是骊山第二大的行宫,而最大的昌宁行宫,则留给皇帝和大臣处理政务,接待蒙古使团。

普宁行宫分位春、夏、秋、冬,四座院落。

四座正宫,每个宫里设大殿两间,后照房三间,东、南两面环水,背靠山峦,蜿蜒曲折的回廊连接宫殿区各个院落,及亭台楼阁。

道路两旁花草相间,景随步移。

其实论楼宇宏伟,不论是骊山别苑还是祁山别苑,都是无法同紫禁城相提并论的,秒就秒在,这里鸟兽繁复,山清水秀,又朱墙之内寻不到的山野妙趣。

后宫五妃同太后率先来到春熙宫。

五妃落座后,太后连忙叫章公公侍茶,然后偏头看着萧韫道:“颠簸了一路,大皇子倒是神清气爽。”

秦婈回道:“他睡了一路,这会儿是彻底精神了。”

秦婈从背后点了他一下。

萧韫立马用秦婈的腿上下来,行至殿中央,双手一合,道:“孙儿给皇祖母问安。”

太后笑了笑道:“欸,你快过来我看看。”

萧韫从善如流地走过去,被太后抱起,抿唇坐到太后腿上,眼巴巴地看着秦婈。

小孩子的眼睛藏不住心事,众人见之,不禁腹诽:这大皇子不但肖似皇帝,心思也跟皇帝无甚差别。

眼睛里就只有那张脸。

太后转头对长宁长公主道:“长宁啊,你在骊山养病时,都住在哪?”

长宁长公主笑道:“长宁就住在冬丽宫。”

“冬丽宫?”太后想了一下道:“怎么住那儿去了?”冬丽宫,那算是普宁行宫中最偏的地儿了。

萧琏妤悄声道:“冬丽苑有温泉,四季不竭,热气蒸腾,适合养病。”

太后看着长公主道:“住的可还习惯?”

萧琏妤点头。

“也是,若不习惯,你也不会一住就是三年不下来。”太后慈爱地摸了摸她头上的珠钗,道:“既如此,你就还住在冬丽宫吧。”

萧琏妤道:“多谢母后。”

太后又去看秦婈,“哀家记得,冬丽宫内有书房猎亭,大皇子尚未到骑马射兽的年纪,但跟长宁学学拉小弓也是好的,你便带着大皇子同长宁住在那儿吧。”

秦婈道:“臣妾明白,谢太后恩典。”

太后“唔”了一声,看着其他人道:“柳妃、薛妃随哀家住在春熙宫,徐淑仪和何淑仪住在夏意宫,至于秋茗宫,就先空出来。”

先空出来。

不得不说,这话就引人深思了。

众人皆知,此番蒙古使团是带着美人来的,皇帝万一收了谁,幸了谁,那便可入住秋茗宫了。

一众嫔妃起身道:“臣妾谢太后恩典。”

楚太后又道:“姚太傅年事已高,未能随行,哀家来时与皇上商议一番,此番虽说是来围猎,但皇子却不能疏于学业,这皇子功课,就暂交怀侍郎负责了。”

闻言,萧琏妤落在膝上的瞬间紧握。

太后拍了拍萧琏妤的肩膀道:“长宁,哀家之前与你说的,可记在心上了?”

萧琏妤道:“母后放心便是。”

楚太后倏然一笑,“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听说要歇息了,萧韫连忙撅了撅屁股就要下地。

太后松了手。

众人离开春熙宫,扶着章公公的手,转身回了寝殿。

殿内掌了灯,楚太后揉了揉脖颈。

章公公立马行至楚太后身后,指腹放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了起来。

章公公躬身低声道:“太后娘娘,长公主那儿眼下并无异动,她与那傅家儿郎,好似确有几分情谊,不像是装出来的。”

楚太后蹙眉道:“怎么说?”

“奴才调查了一番,傅荀三年前确实就在骊山。”章公公又道:“普宁宫各殿都有锦衣卫巡逻,苏淮安若是藏在这儿,不大可能没有声响。”

楚太后眯眼道:“继续看着她,尤其是夜里,盯仔细了。”

章公公噤声半晌,然后道:“奴才还有另外一事要禀与太后娘娘。”

楚太后道,“何事?”

章公公道:“还是账册的事,薛家和穆家,都坐不住了。”

楚太后转了转手中佛珠,“给楚家传个信,不必惊慌。”

章公公道:“万一这账册落到陛下手里,这万一陛下迁怒楚家,那该如何是好?”

楚太后道:“延熙元年,六万将士命丧战场,尸骨无存,即便到了今日,民怨依旧未散,倘若让大周百姓知道,六部里到处都有通敌叛国的反贼,那皇帝的威信从何立?这件事,皇帝便是查,也不会闹大。”

“奴才愚钝,心里头一直有一事不明。”

“你说。”

章公公道:“他苏淮安一个反贼拿回来的东西,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算呈予都察院,能做证据吗?”

太后笑着反问道: “他是什么人?他可是熟知律法的大理寺少卿,你能想明白的,他又何尝想不明白?账册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苏淮安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并非难事。”

章公公目光一悚。

“苏景北叛国是真,但苏后诞下的皇嗣也是真,苏淮安到底作何打算,谁都不清楚,只是这个人,绝对留不得。”楚太后慢悠悠道:“哀家能想到的,皇帝也能,谁知道那又是个什么心思呢。”

章公公颔首道:“楚家与旁人不同,太后娘娘于陛下来说,可是有养育之恩的。”

楚太后冷冷提了下嘴角。

——

别苑四周已经掌灯,一排排的羊角灯升到檐下,锦衣卫两两一班,立于围墙之下。

秦婈带着萧韫回了自己的住所。

刚行至垂花门,只听一声低低的,“阿婈。”

秦婈回头去看——

只见秦绥之出现在自己面前。

“哥!你怎么在这?”

秦绥之比了个“嘘”的手势,笑道:“我与陆指挥使请示过了,换班到这来了。”

然后又对着萧韫道:“臣拜见殿下。”

萧韫蹙眉想了一下,母妃管他叫哥哥,那不就是自己的舅舅?

萧韫拽了拽秦婈的手道:“阿娘,这是舅舅吗?”

秦婈正想怎么与他说,就见秦绥之整个人蹲下来,看着萧韫道:“臣于殿下来说,是臣子。”

四岁的孩子不经事,但在他眼里,凡是母妃身边的人,都是好人。

父皇,太妃,嬷嬷,姑姑,都是。

萧韫上前一步,像模像样地抬了一下秦绥之的肩膀,道:“免礼。”

秦婈忍不住弯了眼睛,她看着秦绥之身上的单衣,道:“山上昼夜温差大,怎么没穿个皮氅?”

得了妹妹的关心,眼前面如冠玉的少年郎君不由露出一排齐齐的白牙,他立马应声,“娘娘放心,我一会儿就把皮氅披上。”

“这些日子,哥哥都在这儿?”

秦绥之点了点头,悄声道:“娘娘快进屋吧,哥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扔个石头给我,我就来找你。”

秦婈点头,“好。”

秦婈之又笑,“对了阿婈,爹这回也来骊山了,他让我转告你,这两天有雨,出门记得带把伞。”

秦婈看着看他的笑容一怔。

爹。

是了,秦绥之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对秦绥之,几乎是本能的亲近……

在她的记忆里,温霜华因爱疯疯癫癫,秦望眼中只有姜岚月,秦绥之于自己来说,可谓是如兄又如父,就连女儿家初来的月信,她也是慌张到先与秦绥之讲。

十几岁的郎君没成家,又不去风月场所,哪里会懂那些,他下意识以为她生了怪病,跑出去找大夫的时,腿都不听使唤了,也不知一路撞了多少个地方,当日夜里,头上多个好几个金包。

他却一直握着她的手道:“阿婈,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比如,她笄时的头面,首饰,都是秦绥之亲手置办的。

女儿家及笄是大事。

晨光熹微,秦绥之摸了摸她的头,道:“也不知我的阿婈,会嫁个怎样的人家。”

细数,根本数不完的……

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对不起他。

自己怎么就,跟个灾星一样?

秦婈眼眶一红,秦绥之立马就慌了,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个帕子,掏出个帕子,递给她,低声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秦婈接过,擦了擦,笑道:“没事,我就是看到哥哥在这儿,心里高兴罢了……”

秦绥之看着帕子欲言又止,须臾,才道:“阿婈,我不能旧留,还得去上值,明晚哥哥再来陪你,好不好?”

秦婈攥着帕子,点了点头。

秦婈回到屋里,摒退下人,平时压在心里的情绪立即就崩了。

说来说去,若不是自己进宫为妃,若不是她劝秦绥之武举,那温家的商号就还在秦绥之手里,秦望也就不会死。

澹台易杀人,连尸骨都不会留。

萧韫在旁边急的不行,他爬上榻,拽着秦婈的衣襟,道:“阿娘。”

秦婈道:“没事。”

萧韫回头,看着一旁的案几上有一串葡萄,眼前一亮,屁股一歪,双脚下地,他拽下葡萄,像姑姑那样,先剥皮,又去籽,然后双手捧着绿油油的果肉,送到了秦婈嘴边。

秦婈一愣。

萧韫真挚道:“甜的。”

秦婈微微张嘴,萧韫喂到她嘴里。

萧韫伸出黏糊糊的小胖手,替秦婈擦了擦眼泪,“阿娘别哭了……”

她不好当着孩子的面掉眼泪,深吸两口气,道:“没事了。”

话音一落,她眼看着萧韫把手上残留的果汁,都蹭到了她身上。

秦婈提眉,“嘶”了一声,连忙将人夹抱起来,送去洗漱。

把萧韫哄睡了,外面的传来一阵令六宫心塞的脚步声。

第80章 所爱 他把脸递过去,“打吧。”……

萧聿进殿时,秦婈恰好带大皇子去了净室,回来见他坐在榻上,整个人不由一愣。

皇帝都到后妃行宫来了,那自然是没有小皇子的位置了,萧韫行礼问安后,袁嬷嬷十分有眼色地将小皇子带回了偏殿。

小皇子频频回头。

好似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一来,他就要走?

秦婈怔怔道:“陛下这么晚怎么还过来了?”

萧聿不动声色地拍了怕榻沿,“过来说。”

秦婈走过去坐下,“蒙古使团不是快到了?”

“嗯,最多五日。”

离得近了,萧聿才发现她眼眶通红,不禁蹙了下眉头,“你眼睛怎么红了?”

探究的目光让秦婈向后靠了靠。

萧聿用手托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拖拽,“怎么回事?”

“臣妾眼睛红了?”秦婈眨了眨眼,“可能是刚刚净室太热了……”

萧聿思及她刚刚确实和儿子一起从净室回来的,眉宇微松。

然而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陛下还没用膳?”

萧聿“嗯”了一声。

“这怎么能行?陛下等等,臣妾去找……”

萧聿突然抬眼看她,道:“阿菱,你给我做吧。”

秦婈双手一摊,“臣妾哪儿会啊?”

萧聿道:“你不是会做汤吗?”

他刚接管朝政时,整日都在养心殿,那时的她,常常会送蛊汤来,都是滋补身子的。

他知道,那不是后宫妃子争宠的手段,她是真的担心他的身子。

秦婈蹙眉道:“可……做汤起码要一个时辰啊……”

萧聿道:“朕等着。”

秦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分明跟她摆皇帝谱。

说是下厨,但这到底是在山上,冬丽宫的小厨房里,除了锅碗,几乎没什么能用的,再加之秦婈已是多年没进过厨房,已是手忙脚乱。

还好有竹兰竹心帮她生火。

竹兰道:“娘娘,这儿的食材显然都不能用了,不如奴婢去司礼监那儿一趟?”

秦婈道,“不用走那么远,你去长宁长公主的院子要点东西过来吧。”

以长宁那馋嘴的性格,院子里少不了吃的。

半晌过后,竹兰出现在门口,手上东西多了不少。

秦婈看着案几上散落的山药、虾、蘑菇、竹荪揉了揉太阳穴。

她想了想,全扔进了砂锅里。

别说,下厨做饭这事也是有妙处的。

随着咕咚咕咚的沸水声,心情倒是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秦婈厨艺不精湛,做饭都是边做边尝,咸了放点水,淡了放点盐,最后也不知做了什么鬼东西,反正她总觉得挺好喝。

这像她手里这碗汤,蘑菇味很浓,又很鲜。

忙活了半个时辰,她把砂锅端回到殿内,甫一进门,就发现皇上已经阖了眼。

她把碗筷放下,走到他身边去解他的腰封。

他摁着她的手,睁开了眼睛,半眯着眼道:“回来了?”

这人的疲惫仿佛刻在了眼底,她轻声道:“陛下若是累了,就早点歇息吧。”

萧聿起身道:“我是真的饿了。”

冬丽宫内室的大小和晋王府差不多,从拔步床到案几也就三步的距离。

萧聿颔首看着热气腾腾的蘑菇汤,忙坐下喝了一碗,秦婈见他蹙眉,试探道:“不合陛下口味?”

萧聿把碗勺举给她,她十分自然接过,喃喃道:“臣妾刚刚尝了啊。”

见了这一幕,竹兰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陛下喜爱昭仪,信任昭仪,不试菜也就罢了,可也不能用……同一双碗筷吧?

竹兰连忙退下。

秦婈也发觉出了不对劲,四目相对时,她放下了碗筷。

可下一瞬,她就被他抬去了净室,回来时,碗筷都被踢翻在地。

慌张间秦婈也没忘给自己偷偷用了避孕的香。

而萧聿挺身时故意扶了扶她的腰,那是个极易受孕的姿势。

事毕,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头发,微怔,“阿菱,你是换了皂角,还是换了发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