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了想说道,“摆驾凤栖宫吧。”自从皇帝回宫之后只去过一次后宫,那还是第一天回来参加皇后安排的洗尘宴,后来皇帝太忙就一直都没去过。

栾喜见皇帝脸上不见喜怒的发了话,赶忙就去安排銮驾,等着皇帝的龙辇到凤栖宫的时候,皇后早就盛装打扮等着了。

皇帝上前亲手搀扶着皇后,携着她的手到了厅堂里。

等着宫女捧了茶果上来,皇后已经敛去了自己激动的神色,她穿着大红色的百蝶宽袖袄,下面配着芙蓉色的深紫五彩刺绣镶边裙子,虽然容色不过中上,却是雍容矜贵,一副大家姿态。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问道,“最近皇后一直操持春节的事情很是辛苦,朕那边刚收了些几块好料子,给皇后拿来做些衣裳好了。”

皇帝说的是从猩猡国进贡而来的几批料子 ,虽然不够厚重,但是颜色鲜艳,样式新颖,倒也是难得,皇后又要跪了下来谢恩,被皇帝重新扶着坐回了座位。

两个人说了一番客套话,干巴巴的就跟外国使臣来访一样的没有趣味,一旁的栾喜早就习以为常,皇帝待皇后谈不上多么亲热,但是够敬重,皇后的性子也向来一板一眼,你要说她要是像是皇帝心头肉…,珍嫔娘娘那般撒娇,栾喜想想也觉得不适应,这每个人都每个人的性情。

等着茶喝了一杯,皇帝就露出疲惫的神态来,问道,“皇后向来不会无事来找朕,今日可是有事?”皇帝累了,实在是不想晚上还跟人应酬着说场面话,想着没事就回去歇着了。

皇后整了整衣服,突然间就跪了下来。

灯火通明的凤栖宫内,一身金贵的皇后就这么跪在皇帝的面前,不过一会儿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几乎带着几分痛心疾首说道,“陛下,臣妾知道这话不应该臣妾来说,但是臣是陛下的皇后,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妃,臣妾不能看着陛下走了歪路而不去谏言。”

皇帝的脸顿时就黑了,他这几天太忙,还真就忘记了皇后的秉性。

皇后既然说了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皇帝脸色,又继续说道,“陛下七岁入京都,先帝怕陛下受了委屈养在身边,就连骑马写字是手把手教的,先帝待陛下的情分更胜亲生父子,可是陛下现在怎么就忍心不顾先帝的意愿要废除海禁?”

皇帝眼中酝酿着暴风雪,冷声问道?“就为此事?”

皇后犹不知死活的说道,“陛下,此事难道不是大事?”

皇帝笑,眼睛里毫无笑意,说道,“朕记得后宫不得干政,皇后那些女戒,列女传都读到了狗脑子里?”

皇后见皇帝说话这般难听,眼泪汹涌的流了出来说道,“陛下,臣妾知陛下恼怒,但是臣妾不说,谁又能敢说这话?臣妾这不是干政,这是为了大祁的未来,为了陛下的威名,臣妾就算死了也不会为了讨好陛下,说些虚与蛇尾的奉承话。”

皇帝连连冷笑,都已经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皇后见皇帝沉着脸不说话,虽然心里恐惧,却还是膝行过去,捧住皇帝的长靴说道,“陛下,大祁向来是以孝治天下,陛下这样忤逆先帝的意愿,会被…人所不容的,陛下!难道前几日言官的死谏言也没有让陛下有一丝丝的动容吗?”

栾喜在一旁只差捂着眼睛了,心里想着,这皇后有时候看着聪明无比,有时候看着却…,怎么说呢,迂腐的老夫子一样没有一点的成见,他可是听跟着皇帝去的人说过,那浙闽一代的百姓因为海禁,日子过得苦不堪言,皇帝这做法连他都知道是造福百姓,皇后怎么就不明白?

难道说皇后的眼里,名声这东西要比造福百姓还重要?

栾喜多多少少懂皇帝的想法,先帝的时候一直坚持海禁,还为此绞杀了一大批做海上私货的商贾,那一次牵连之人数百,包括当地的父母官,曾经轰动过一时,那时候先帝不遗余力的坚持,到了皇帝这会儿,却是要废除掉,这多多少少有点打先帝脸的意思。

但是到底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自个儿的名声,皇帝最后选了前者,连栾喜瞧着都钦佩不已,怎么作为皇帝坚实后盾的皇后却是不理解呢?

“陛下,臣妾知道这话臣妾不该说…”

皇后还在哭诉,皇帝却已经忍无可忍,豁然站了起来,皇后刚才正抱着皇帝的腿,一下子就向后倾倒,摔在地上,皇帝说道,“既然不该说就闭上你的嘴。”

“陛 下!”皇后见皇帝大怒,心里越发的觉得自己做的对,她是大祁的皇后,可不是后宫那些只知道邀宠的女子,她要让皇帝知道自己正确的道在哪里?她不能眼睁睁的 看着皇帝走错路,废除海禁对不对,对于百姓是好是坏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一点就够了,那就是这海禁是先帝坚持的,皇帝作为先帝的嗣子,是不应该忤逆他的意 愿,不然还不知道多少人要说皇帝忘恩负义,不守孝道。

皇后越想越发澎湃了起来,她一脸坚毅的站了起来说道,“陛下,你要是不听臣妾的,臣妾只能…”说道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带出几分决然的神采。

皇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说道,“你要怎样?”

“臣妾只能以死明志。”皇后语气颤抖,眼神悲壮,但是身子却带着几分意料之外的兴奋,这大祁朝似乎还没出过一位因为要谏言而悲壮死去的皇后吧?以后后世人的人会怎么说她呢?皇帝知道他自己错了之后会不会才想起她的好?

一旁皇后的奶娘赵李氏都快晕过去了,心想,娘娘这又是要犯傻了,都怪那什么淑德夫人,不过是让她过来教导皇后礼仪,结果却是却是有些矫正过度,皇后最是喜欢那些名垂千史的女子。

“娘娘,你可不能死啊。”赵李氏这会儿也顾不得皇帝在长场了,上前就是死死拉住皇后,皇后却不耐烦的说道,“乳母,你放开我!”

皇帝从开始的震怒,到现在渐渐的平复心情,只觉得就跟看一场闹剧一样,目光冷然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去了,如同在看什么污浊的东西一样,只留下抱着皇后痛哭的赵李氏和不知所措的宫女太监们。

***

柏淑女虽然被贬了,但是该有的派头一点也不减,伺候的两个宫女占着屋内窗户的位置给擦脸,一旁两个同屋的淑女忍不住看了眼,说道,“还以为自己贵妃呢?这么认真打扮给谁看去。”

另个一淑女说道,“可能以为陛下会记得自己吧?”

“做梦吧?都说那位珍嫔娘娘有了身孕了,如今陛下牵挂那位还来及,哪里还有空想她?”

“哎,不就是因为人不在京都,这才想着趁虚而入。”

另个人听了笑道,“那也得能见到陛下才行啊?别痴人说梦了。”

“也说不准,陛下向来看重她们家,如今她妹妹死了,爹也死了,陛下总是要怜惜怜惜吧?”

“噢,我才想起来她爹死了。真是可怜。”

“别这样说啊,她爹总归是被人害的,还不是为了陛下办差事。”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大柏氏说的脸色难看的很,正在柏氏忍不住发作的时候,忽然间就听到了外面太监说话的声音,“柏淑女接旨。”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着片刻之后,柏氏耀武扬威的走了进来,看了眼那两淑女,眼睛里藏不住的恶毒,说道,“你们刚刚是怎么说的?”

两个人吓的扑通跪了下来。

这一年的春节宴席皇后并没有露面,大家都说是因为惹怒了皇帝被罚思过,倒是另一外却大放异彩,代替皇后管理后宫,陪着皇帝出席宴会。

那人就是曾经被贬为淑女的大柏氏,借着她父亲信阳侯功劳,也或许是皇帝想要补偿柏家,又或许是珍嫔不在,皇帝又想起了她的好来,大柏氏重新被封为贵妃,一下子就恢复了曾经的风光。

众人都说,因为珍嫔不在身边,即使是在身边她有了身孕也不能伺候皇帝了,总归借着这空挡柏氏就重新活了起来,只可惜她的性子还是不变,依然我行我素,傲慢任性,不过谁叫皇帝宠着?如此后宫里的风向又变了。

***

仟夕瑶跟着父母亲度过了愉快的春节,很快就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春天,福建的春天来的比别的地方都要早,遍地都是黄色的迎春花,湖水碧绿,人们也都换上了春衫,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

这 会儿仟夕瑶已经很显怀了,肚子微微隆起,仟夕瑶没事就把手放肚子上做胎教,最常说的话就是,“宝宝,妈妈好饿啊。”囧,因为担心仟夕瑶吃太多不容易生,所 以饭量一直都是减半,好几次唐氏都问徐太医,这会不会营养不良,徐太医看了眼仟夕瑶红润的脸蛋,神采奕奕的眼眸,心想,这叫营养不良?是营养过剩吧?再说 他不过就是让仟夕瑶从一顿吃两碗饭给她减成了吃一碗而已,这叫少?_

仟秋白的医术偏于药理恶疾,对于妇科还是没有徐太医熟 练,虽然的得知女儿怀孕之后恶补了很多知识,但还是会以徐太医的为准,听了唐氏的话温声说道,“肚子里的小皇子很好,珍嫔娘娘吃的也够,你平时不也是一顿 吃一小碗,咱们珍嫔娘娘用的还是大海碗呢,你放心,不会营养不良,倒是补的过多,导致胎儿过大,那就是难产了,你不要为难徐太医了。”

仟夕瑶在听到大海碗三个字的默默的把头低下来了,忽然觉得有点羞涩好不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怀孕后,特别是孕中期之后饭量就蹭蹭的往上长。

唐氏忍不住说道,“大海碗算什么,我怀着夕瑶的时候可是用饭锅盛饭。”

仟夕瑶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就说着怎么这么能吃,原来都是遗传的,仟秋白在徐太医瞪大眼睛惊讶的目光中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说道,“夫人,你从小习武,身子结实,个子又比夕瑶高,这还是二胎,自然是不一样。”说完就瞟了眼仟夕瑶。

仟夕瑶泪流面。

其 实仟秋白和唐氏的个子都高,仟秋白属于高瘦型,唐氏因为是北方人也很高挑丰腴,她哥哥仟召陵也是高个,唯独到了仟夕瑶就变成了一米五六的样子,虽然因为这 身高,她和皇帝是她最喜欢的最萌身高,比如她的个子刚好到皇帝的肩膀,什么公主抱,翘起脚尖接吻都是小意思,但是想起小时候被姐妹嘲笑还是有点不高兴的。

唐氏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话题又变成了,当初为什么不给孩子多吃点骨头汤,不是说这东西长个儿?

徐 太医乐不可支的看着这一家人聊天,时不时插一句,他和仟秋白也是相熟的关系,虽然仟夕瑶目前是以为身份贵重的娘娘,但是另一方面又像是看待世家侄女一般, 几个人从骨头汤到底能不能促进长个,又说道以后小皇子的个子问题上,总归外面春年花开,屋内几个人都笑语晏晏的,一派和睦的神态。

香儿在屋檐下作针线,万福提着他的茶壶喝一口走一步,晃晃荡荡的好不自在,沈鱼儿看着伍泉身子利落的指挥者兵士们巡逻,眼睛里冒着星星。

仟夕瑶扫了眼相谈甚欢的父亲仟秋白和徐太医,还有摸着她的头的慈祥母亲,看着窗外一派安然之色,想着,如果皇帝在就好了,总觉得这样满满的幸福里缺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等 着破了冰,北上的官船就准备好了,这一天阳光明媚,看着黄历也是宜出行的黄道吉日,仟夕瑶只抱着肚子,在母亲唐氏和香儿的扶持下上了船,看着窗外熟悉的景 色竟然有种不舍的心情,这里的百姓淳朴,海味道新鲜,虽然前期不能吃,等着到孕后期,仟夕瑶一吃就是一碟子的白灼虾,几位诰命夫人在新任总督夫人的指引下 上送别仟夕瑶,个自都包了许多礼物。

等着船缓缓的开启,仟夕瑶带着纱帽站在窗口看着外面,许多悄悄过来送行的百姓延绵的站在岸边,或磕头,或者挥手,眼睛里都流露出不舍的神色来,仟夕瑶心里涌出说不来的感受,揉揉的,软软的。

这一路上倒也顺利,走走停停的,费了一个月半月,终于到了京都。

仟夕瑶满心的欢喜,还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般思念皇帝,也或许是当了母亲的缘故?仟夕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想着。

万福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伍泉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第54章

等着快到码头的时候,仟夕瑶虽然觉得能和皇帝重逢是一件挺高兴的事情,但是想到即将和父母分离也是眼泪汪汪的,唐氏拉着她的手说道,“又不是不见面了,哭什么?这样对孩子不好。”

父亲千秋白也赶忙附和的说道,“你娘说的对,别哭了。”

仟夕瑶真心觉得自己怀孕后敏感的不行了,真有种林黛玉式的春伤秋悲,就只差花开花谢去哭了,她心里也很羞涩,但是管不住自己的泪泉啊。

唐氏见仟夕瑶眼泪模糊的模样,还强忍着笑,心里疼的不行,说道,“马上就要见到陛下了,你可得高兴着,这像什么话?”说完自己也开始泪眼朦胧了。

仟秋白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心里也酸,却强自镇定的说道,“就是,你娘说的是,你哭什么啊,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想见你也不容易…”结果仟秋白刚说完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老爷,你也哭了?”唐氏赶忙擦了擦眼泪说道。

“我没哭啊。”仟秋白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但是泪水就跟止不住一样,还是扑簌簌的流了出来。

唐氏赶忙拿了手帕给仟秋白,说道“想哭就哭,其实我也挺想哭的。”

仟夕瑶看着突然如同难兄难弟一样哭的父母,哭不出来了,_

爹娘,这时候不应该你们来安慰我?怎么哭的比我还惨呢?

回去的路上仟夕瑶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和她兴奋的不同,万福一脸的忧愁,就连平常不大理事的香儿也看出来几分门道来,忍不住问道,“万公公,后宫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万福想着,香儿早晚都得知道,早知道兴许还能安慰安慰珍嫔,说道,“你还记得曾经的贵妃柏氏吧?”

“记得呢。”那样一个倾城的美人谁会不记得啊,更何况还曾经想往他们主子身上泼热茶水,打死她都记得。

万福隐晦不明的看了眼香儿说道,“贵妃娘娘最近可是很受宠呢。”

“她不是被贬为淑女了?啊…,万公公你的意思说她又回来了?”香儿也不算笨,很快就明白了万福的想法,“难道我家娘娘要失宠了?”

万 福瞪了眼香儿,心想刚还想说这人聪明了,怎么又说这种傻话,照着陛下对珍嫔娘娘的那股子呵护劲儿他可不觉得真珍嫔娘娘会失宠,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呢,那可是比什么都珍贵,他担心的是,这位贵妃来分宠,如果是平时也没什么,后宫这许多人女人,皇帝总归不是一个人的,想要独霸那是不可能的啊,可是这会 儿珍嫔娘娘身子贵重啊,怕受刺激,这位以前都是大大咧咧的,跟没心没肺的人一样,不过,自从有了身孕开始就特别容易哭,跟水做的人一样的,还很敏感,万福 就怕有个什么问题。

香儿见万福不说话,自动脑补了下,说道,“难道是真的?”说完自己也觉得难过,想象自家娘娘挺着个大肚子独守空房,怎么感觉这么虐呢?不行香儿也想哭了。

万福本想让香儿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然后去安慰安慰那位,结果她自己先哭上了,眼睛里染上水汽,看着就跟可怜的小猫一样的,万福顿时就…,这特么的,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这哭的模样跟珍嫔娘娘好像!!!

不过香儿哭归哭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一脸坚毅的说道,“万公公,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一定会好好守着我家娘娘,务必让小皇子顺顺利利的诞生。”

万福,“…”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至于这么的壮烈?

因为仟夕瑶有了身孕,马车走的很慢很慢,早上到的码头,晚上才到到了京都,等着入皇宫已经是月上树梢时分了。

仟夕瑶坐着马车到了前殿,再从前殿乘着小轿子进了灵溪宫。

熟 悉的景色一一映入眼帘,仟夕瑶走的时候觉得终于可以离开这窒息的后宫了,结果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和蔼可亲,每一株树,每个墙角,都代表着她曾经 生活的足迹,等着到了灵溪宫,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一字排开的上来行礼,仟夕瑶摆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让香儿扶着径自进入了内室。

香 汤早就预备好了,痛快的洗了个澡,又吃了点夜宵,徐太医了把了脉,说一切良好,等着吃了一剂安胎药这才上了床,按照仟夕瑶的喜好,上面早就铺上了厚厚的一 层褥子,躺上去松软的如同躺在云层上一样,仟夕瑶舒服的喟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旁的香儿带着几分试探说道,“我把灯给熄了?”

仟夕瑶其实特别想问皇帝在哪里?

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她看着香儿带着几分闪烁的眼眸,总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儿,按照她和皇帝的关系,她这肚子里又有了孩子,自然是要第一个赶过来的,虽然现在有点晚…,但是也不是三更半夜的,皇帝应该还在没睡啊?

那到底是为什么没来?

刚 开始仟夕瑶以为是皇帝公务缠身,对于皇帝对工作的痴迷,仟夕瑶早就见识过了,她知道皇帝就是一个典型的工作狂,所以即使没有过来她也能理解,你能拦着一个 男人为事业拼搏?更何况这份事业还是关系着许多老百姓的生活,她在福建见识过那些淳朴的民众,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们都能过的好。

但是如果并不是公务缠身呢,而是别的事情呢?比如有了新宠,不然香儿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正眼都不敢看她。

仟夕瑶发现她和皇帝单独在一起太久了,久到她都以为后宫那些女子都跟她没什么关系,跟皇帝也没什么关系,现在想来,怎么没有关系啊,那些女人可都跟她一样,都是皇帝的嫔妃啊!一个个都伸长着脖子等着宠幸呢。

这么一想心里就不舒服了,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憋闷的厉害。

仟夕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肚子里的宝宝似乎知道了娘有心事,不断的做着运动,一会儿踢一脚,一会儿滚下身子,把仟夕瑶圆滚滚的肚子弄得跟波浪线一样的,仟夕瑶心事重重,又加上被宝宝闹腾的,干脆坐了起来。

香 儿一直观察着仟夕瑶的神情,万福一进宫就回去给皇帝复命去了,当然也是去看看皇帝在哪里,怎么没过来,只留下她一个人顶着,老实说她都不敢直视仟夕瑶了, 娘娘自从怀孕之后就特别敏感,上次院子种了一棵果树,结果两天不到就死了,挖出来一看,下面的根叫虫子给吃了,结果娘娘就红了眼圈说什么…,真是好可怜 之类的,弄的她也伤怀的不行,一起跟着掉眼泪,万福当时那表情,就差晕过去了。

现在想想可真是,越发没出息了,不就是一棵果树而已?至于那么的伤心?

所以香儿真怕仟夕瑶一个不舒服又开始掉眼泪,徐太医可是说了,一定要让娘娘心情舒畅,不然会影响肚子里的小皇子。

皇帝到底在哪里?

万 福去了龙溪殿才知道,仟夕瑶这来的才不凑巧了,原来周炳瑞贪嘴多喝了两杯酒,然后就突然间…中风了,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这位老臣和别的臣子不同,虽然 有时候太过迂腐刚烈,但是不失为忠臣,皇帝特意出宫去看望,本以为能在晚上前回来,结果周炳瑞像是知道皇帝来了一样,突然间就醒了,皇帝大喜过望,亲自守 在一旁守着,如此竟然拖到现在还没回来。

宫女霞真笑眯眯的对着万福说道,“陛下要是回来了我一准就去告诉你,万公公,你看天色都不早了,你就回去歇着吧。”

万福也是郁闷,说道,“行,那我先回去了。”

霞真忙不失迭的说道,“这是自然。”

等着万福回了灵溪宫,只在屋檐下点着几盏大红灯笼,内室的方向还显示着亮光,他心里咯噔一下的,想着这珍嫔娘娘怎么还没睡?随即转头一想又明白了,这都多长时间了,许久都没见到皇帝,这会儿没有见到又怎么能睡得着?

万福进去好声好气的就把皇帝的去向跟仟夕瑶这么一说,仟夕瑶那胡思乱想的脑子才彻底消停了下来,虽然觉得失望,但是这个为了国家大事的理由还真是反驳不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新躺了回去,准备睡觉了。

这一路上实在累得慌。

九华殿内贵妃柏氏一身盛装坐在卧榻上,说道,“陛下还没回来?”

宫女夏梅低头,说道,“是,娘娘,刚去龙溪殿打听过了。”

贵妃柏氏说道,“知道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狠狠的捏着手指,差点把养好的指甲都给掐断了,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说道,“ 那个太医之女回来了?”

夏梅不敢说话,贵妃敢把珍嫔叫做太医之女,但是她哪里敢?

“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贵妃狠狠的拍了拍案桌,弄的案桌上的茶杯跳了跳。

夏梅赶忙恭敬的说道,“是,晚上到了宫里。”

贵妃柏氏听了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还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以为陛下回去接她吧?结果呢,晚上回来了陛下连见都不见。”

夏梅心想,这不是陛下去周太傅的家里了?但是这话她不敢说出来,贵妃柏氏性情暴躁,嚣张,一言不如意就会经常会打骂宫人,甚至是杖毙,这一个月来,九华殿里已经抬出去好几具尸首了。

贵妃柏氏见夏梅也不说话,只是一副瑟瑟发抖害怕的模样,很是扫兴,说道,“滚下去吧,去给我到门口好好看着,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来告知我。”

“娘娘,奴婢这就去。”

看 着宫女夏梅走远了,贵妃喝了一口茶水,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之前是我大意,皇帝的恩宠都叫你给抢走了,到了这会儿,我看着你挺着个大肚子如 何争宠?”贵妃越想越发觉得得意,想象着仟夕瑶伤心难过的表情,又补了一句,“陛下,比一比就知道了,她不过是一只癞蛤蟆而已,哼。”柏氏说完就朝着铜镜 里瞧了瞧自己的容颜,只觉得盛开的牡丹也不过如此,越发得意的笑了起来。

皇帝见周炳瑞已经无大碍了,这才握着周炳瑞的手说了一句,“没有周太傅的忠言逆耳,朕又如何治理好这大祁。”

这话说的周炳瑞马上就飙下两行清泪。

周炳瑞想要起来却是被皇帝按了下去,说道,“太傅无需起来,多多养病才是,朕等着太傅早日回到朝堂。”

周炳瑞垂泪点了点头。

皇帝这才放心的上了龙辇,一旁的栾喜上前说道,“陛下,说是珍嫔娘娘已经回来了。”

“嗯。”皇帝抿着嘴,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等着好一会儿才对栾喜说道,“这坐轿子也太慢了些,朕也许久没骑过马了,你叫侍卫过来给朕牵一匹马过来。”

栾喜,“…”

不过一会儿,皇帝就上了马,身后的侍卫一溜排开,跟着皇帝,也是保护皇帝的意思,栾喜上了马,刚开始皇帝骑的并不快,只是慢慢的,越来越快,等着见到了皇宫的宫门,那速度就更快了,栾喜这半吊子的骑术差点摔地上了。

栾喜心里想着,这可真是想狠了啊。

那守门的侍卫见到有人骑马过来,正要大声呵斥,这是皇宫禁地,是你们这些人随意骑马跑来跑去的?结果就看到骑马的头一个竟然是皇帝!

守卫吓了一跳,扑通跪了下来,心里却暗暗的想着,幸亏没说那狠话,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皇帝也不看那侍卫,甩着鞭子,夹了下马肚子就进了门。

后面的跟随的侍卫有些犹豫,这皇宫里是不让骑马的…,栾喜喘着粗气终于赶了过来,见了说道,“快追啊,陛下要是有个万一,你们谁担得起?”

侍卫们一听,如梦初醒,赶紧甩了鞭子,拼了命一样追了过去,好在皇帝走的不远,很快就追上了。

就这样正阳门,西直门,前殿守门的侍卫们看着皇帝一溜烟跑过去,马蹄下卷起一阵风,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最后总结就是,肯定是有什么了不得事情发生了,太后病了?侍卫脑补了许多问题。

皇帝骑着马一口气跑到了链接后宫和前殿的龙溪殿边上,突然间就停了下来。

栾喜这个累啊,真后悔当初学骑马的时候偷懒,弄得他累得跟狗一样,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等着屁滚尿流的跟了过来就看到皇帝一脸迷茫的神态,他马上就会意了,上前说道,“陛下,奴才听说珍嫔娘娘一个时辰前到的,这会儿应该还没睡。”

皇帝冷了脸,说道,“朕问你这个了?”

栾喜赶忙说道,“奴才多嘴。”然后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皇帝这才下了马,等着到了龙溪殿内自然有人伺候着皇帝梳洗,栾喜一边给皇帝沏茶,一边偷偷的打量着皇帝,心想,这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过去?怎么临到跟前了就退缩了?刚才那股骑马的劲儿呢?

皇帝泡了个澡,重新梳了头,却是站在铜镜前看了半天,秀珠拿眼神瞅了瞅偷偷打量着这边的栾喜,挑了挑眉,做了个嘴型,那是问,陛下这是怎么了?

栾喜指了指灵溪宫的方向,秀珠就明白了。

“陛下,尚衣局新送了几件常服,我瞧着都挺不错的,要不要试试?”秀珠想了想说道,秀珠这些人能在皇帝身旁伺候着,那自然都是人精,什么话该怎么说,自然都是心里有数,有些事情主子不想明说,她们自然要装不知道。

皇帝嗯了一声。

秀 珠就赶忙让人去把几件新做的常服拿了过来,皇帝看了看,选了见石青色的长袍,秀珠给皇帝穿上,又拿了几条腰带过来,皇帝选了条雕着玉兰花的玉带,秀珠见皇 帝喜欢这腰带,拿了一跟也是雕着玉兰花的碧玉簪子给皇帝束了发,最后这么一看,倒是很相得益彰,衬托的皇帝越发俊朗夺目。

“陛下,你看这如何?”秀珠拿了靶镜过来让皇帝看看后面。

皇帝面色柔和,连栾喜都看出来皇帝的心情似乎变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看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要不要去灵犀殿的瞧瞧珍嫔娘娘?”

皇帝力图掩饰心情,但是眼神都亮了起来,嘴里却说道,“现在太晚了,珍嫔还有身孕,这会儿子应该都睡了。”

栾喜正要说话,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通报的声音,宫人说道,“陛下,贵妃娘娘来了。”

***

仟夕瑶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她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外面月色正好,但是显然还不是白天,在外间睡觉的香儿早就醒了,正跟万福说话,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赶忙走了进去,见仟夕瑶醒了说道,“娘娘,你要喝水吗?”

“嗯。”

等着喝了点水,仟夕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香儿说道,“已经子时了。”

仟夕瑶心里觉得空空荡荡的,随口问道,“陛下回来了吗?”

香儿刚才正和万福说这事,万福说皇帝回来已经一刻钟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来这边,香儿就想都这么晚了应该不会了,结果就听到仟夕瑶醒了。

听了香儿的话,仟夕瑶说道,“已经回来了,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