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你就救救我的命吧。”医女跪了下来磕头。

赵李氏也急,皇帝把珍妃托付给皇后,可是皇后却在这时候得了风寒,这会儿连话都听不清楚,烧的迷迷糊糊的,还能怎么办?别说拿主意了,就是说话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不找皇后,这后宫里谁又能做得了主?

忽 然间,赵李氏眼睛一亮,这后宫里头一个就是皇后,往下就是贵妃柏氏了和淑妃了,现如今淑妃跟着太后一起去了护国寺,那就剩下贵妃了,这时候干脆就把事情推 给贵妃,如果珍妃那边母子平安那就没什么可说的,要是不好,无论出了什么事就推到贵妃身上…,哼哼,正好一石二鸟之计,赵李氏从来没有觉得像此刻这么兴 奋过,无论是骄横跋扈的贵妃,还是看着温顺实则霸占皇帝,甚至要生嫡长子的珍妃,如今在她眼里都是越过她们皇后娘娘的眼中刺。

这会儿赵李氏根本就忘记了皇后晕过去之前让她好好守在珍妃身边,却只想着如何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

赵李氏清了清嗓子说道,“咱们娘娘这边是不行了,不过我倒是可以指一条明路,你可以去找贵妃娘娘拿主意。”

“贵妃娘娘?”医女一愣,反问道。

“这后宫里除了咱们皇后,还能做主的自然就是四妃之首的贵妃了,你不去找她,那找合适?”赵李氏反问道。

医女也是在后宫里讨口饭吃的人,这后宫的情形如何不知?那贵妃是有名的骄横跋扈,等闲人根本就不敢去招惹,为了珍妃受宠的事情不知道发了多少脾气,弄死了多少宫女太监她都是知道的,现在去找贵妃拿主意,那不是把小绵羊送到狼嘴里?

可是就像赵李氏说的那般,不找贵妃拿主意,找谁?让她自己拿主意吗?借他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医女在在凤栖宫门口跪的膝盖都快肿了,也没有见到皇后,最后一横心就朝着贵妃的九华宫而去了。

她也想明白了,这件事处理的好不好都难逃一个死字,还不如找贵妃试试运气,再说,她就不信,就算贵妃如何骄横跋扈,难道还敢拿着陛下的头一个孩子冒险?在这大家都睁着眼睛瞧的时候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情来?那等着皇帝回来,贵妃也难逃其责。

所以只要贵妃脑袋不是被门夹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齐心协力把让珍妃母子平安才是关键。

仟夕瑶这边听着产婆的话脸色渐渐发白,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羊水都流光了,宫口还没开呢?”

“奴 婢只能试试能不能帮娘娘扩一扩,但是娘娘这会儿只开了两指,实在有些…艰难,娘娘不用心急,我们现在就让太医开催产的药,说不定一会儿就开了。“产婆擦 了擦汗水说道,这一会儿说的几句话就跟要了她的老命一样的,谁都说伺候贵人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可是谁又能知道她们走的如履薄冰,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是个死, 她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孙子才刚刚学会走路,她还不想死。

这边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外面,齐昭仪和唐氏一直在侧间等着,香儿跑了出来,拽住唐氏就哭道,“夫人,你快去看看娘娘吧。”

唐氏心中一震,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再说要真讲究规矩她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而是应该在家里等着消息才对,她疾步走了进去,守门的宫女在外面拦道,“夫人,你不能进去。”

唐氏急了,说道,“里面是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别说唐氏这一番发怒弄得那宫女也不敢说话了,她们都是伺候珍妃的人,对于唐氏自然也是不敢违抗的。

齐昭仪见唐氏前脚进来,也要跟着,唐氏推了推她说道,“你还小呢,不要跟进来。”

“夫人,我在玉门关的时候也见过别人生孩子,就让我去看看吧,实在是担心妹妹。”齐昭仪忧心忡忡的说道。

唐氏见她说的真挚,就没有阻拦,两个人一同走了进去。

屋内产婆正给仟夕瑶喝催产药,这药因为药性太过刚猛,也是到了好几天生不出来的时候才会用。

仟夕瑶拿了帕子擦了好几次嘴都没有擦好,显然手抖的厉害,兰竹刚要上前帮忙,唐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从一盘碟子上重新拿了新帕子,“夕瑶,别怕,娘在这里。”唐氏坐在床边,一边给仟夕瑶擦拭嘴上的药汁,一边稳当的说道。

按照仟秋白的话,唐氏是那种越是紧急关头越是能沉得住气的人,刚才进门前还一脸的惊诧莫名,这会儿却是满脸的慈爱,全无半分的慌乱。

仟夕瑶刚刚强作镇定,见到唐氏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说道,“娘…”

唐氏握住她的手,笑的温柔,说道,“没事,你爹也在外面,咱们仟家是医们世家,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他,别怕,一定能扛过去。”

产 婆虽然觉得唐氏进来给自己减了不少压力,起码能稳住珍妃的心神,但是心里却很不认同她的话,向来医道和妇科是不一样的,不然为什么请了个徐太医还要拉她过 来不是?只是现在她也不好说这种丧气的话,这会儿只要是能用的方法他她都愿意尝试,只要能让这位娘娘母子均安就好。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一股不安的气息在四周蔓延,每个人都紧张莫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仟夕瑶又灌了几口催产药,只是那宫口却是迟迟未开,仟夕瑶甚至感觉到肚子里孩子在拼命挣扎,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了出来,忍不住对着唐氏说道,“娘,宝宝在动,他是不是没办法呼吸了,是不是要不行了。”

唐氏严苛的喊道,“夕瑶!你在说什么。”

仟夕瑶震住,唐氏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又把语气放软,温声说道,“夕瑶,你要坚持住,宝宝肯定会没事的,你要相信自己。”

“娘…”

唐氏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回头的时候又是一副无事的样子,说道,“娘生你的时候可是疼了三天三夜,当时那产婆还说你快不行了,娘偏不信邪,熬着一口气才把你生下来,差点一尸两命,你也要争气才是。”

仟夕瑶摸了摸肚子,一种无形的力量涌上心头,她现在也是一个母亲,唐氏那么坚强,她为什么就不能像母亲学习,也要做一个坚强的人?这样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要振作起来!“娘,那催产药可能不行,你在让徐太医开点别的药。”

唐氏欣慰的点头,摸了摸仟夕瑶的头就走了出来,门外徐太医,仟秋白都在,产婆也走了出来,哭丧着脸说道,“夫人,在拖下去可是不行了,现在只能选一个,要么就是孩子,要么就是大人,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说完就跪了下来。

顿时,这话如同一个石头丢入湖水中一般立时就激起了千层浪。

仟秋白脸色惨白,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这会儿他真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学妇科,不然也不会看着女儿受苦眼一点忙都帮不上。

徐太医也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越想越是恐惧,按照皇帝对这珍妃的看重,今天要不是母子平安,他兴许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

这边唐氏强自镇定,脑子转的飞快,好一会儿才说道,“夫君,我记得当时我也是难产,你却说有个方子可以用一用,却是有些凶险。”

“不行,不行。”仟秋白脸色惨白的摇头,“那个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

唐氏咬牙说道,“现只能保住一个,你选哪个?”

“我哪个都不选。”一边是女儿,一边是未来的孙子,他怎么选?如果一定要痛苦的选择,他自然更想要女儿的性命,可是这话他怎么说?

“那就用那个法子。”唐氏冷然说道,“你别这般婆婆妈妈的,虽然不过五成把握,但是比只能保住一个强,兴许冒险一试,两个人都平安了!”

唐氏一席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仟秋白的头上,他顿时就清醒了过来,说道,“夫人你倒是提醒了我,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了?”说完看了眼徐太医和产婆,徐太医则是连连摇头,产婆只跪着不说话,“就按照这个法子来吧。”说完就露出坚定的神色来。

仟 秋白就把方法对产婆说了,每说一句,产婆脸色就变白一分,抖着身子说道,“这不行,这不行,说不定两个人都会死,夫人,你还是跟奴婢说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 住孩子吧,其你说的那个法子我真做不了。”产婆其实也知道这个方法,但是太过凶险,所以不愿意去做,她们只做有把握的事情,比如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总归能 保住一个,比起一尸两命要强上许多。

唐氏却冷然的说道,“你别以为自己能摘出去,今天不管孩子出事,还是珍妃娘娘出事情,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产婆想起皇帝对珍妃的看重,发抖的身子突然间就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眼唐氏,只见她目光犀利的看着自己,如同要看到心灵深处,心口一阵发苦,想了想,咬牙说道,“就按照夫人说的办。”

“起来吧。”唐氏把产婆扶了起来,说道,“我早就听说在这京都,你是最好的产婆,宫里十个贵人,有八个是你接生的。”

产婆见唐氏刚才还那么凌厉如刀,这会儿又温声细语的夸奖自己,知道这是给自己台阶下,说道,“那都是别人夸大之词。”

唐 氏却摇头说道,“我们说的法子想必你也知道,只是太过凶险…,但是现在也是没法子了,只能放手一搏,要是珍妃有个好歹,我和夫君也不会活了。”唐氏早就 想好了,如果两个人都保住就是幸事,如果不幸…,她失了这个女儿,还有什么活头,还不如一起去了,这是做了必死的决心了。

产婆心中一凛,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颇有几分动容,说道,“夫人放心,我定当尽全力。”产婆知道这会儿她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这边几个人刚刚商量完毕,唐氏扶着产婆正要进去,忽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一身盛装打扮,华贵逼人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唐氏皱眉,说道,“贵妃娘娘怎么来了。”

柏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刚进来就对着跟随在一旁的医女说道,“这是现在是管事。”

医女看了眼产婆,目光又扫过唐氏和仟秋白,最后指着产婆说道,“是钱嬷嬷。”这个钱嬷嬷就是那位产婆。

钱嬷嬷也认识贵妃,赶忙上前行礼说道,“见过贵妃娘娘。”

柏氏瞄了眼钱嬷嬷,用帕子当着鼻子说道,“什么味道…”

钱嬷嬷看看自己身上沾染的羊水,赶忙缩了缩身子,柏氏皱着眉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形。”

钱嬷嬷看了眼唐氏,低头恭敬的把刚才对仟秋白说的话都讲了一遍。

贵妃捂着鼻子的帕子僵了僵,目光中有几分异样的火花在闪动,刚才医女可是过来说恐怕是不好了,只是没有想到已然到了这般凶险的地步,问道,“你的意思,现在是要么保大人,要么保孩子是不是?”

钱嬷嬷总觉得贵妃这来的有点突然,她不安的看了眼唐氏,见她脸色凝重,想起刚才半威胁半哄的话来,有种说不来的恐惧,期期艾艾的说道,“是…差不多这个意思。”

只 是钱嬷嬷话还没说完就见柏氏怒道,“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话都说不利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要是没有办法,这京都多得是产婆,又不是只缺你一个人。” 柏氏的话却是没错,这次仟夕瑶生产,陪着的产婆至少五六个,只不过这位钱嬷嬷是最顶尖的而已,所以众人都以她马首是瞻。

钱嬷嬷知道遇到一个难缠的角色,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说道,“正是这样。”

柏 氏看了眼众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唐氏和仟秋白身上,语气带着说不来的凛然,“陛下无子多年,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这一胎,只是眼看小皇子就要呱呱坠地,却是 遇到了这样的难产。”说道这里一副伤心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走到唐氏跟前,又说道,“仟夫人,我知道珍妃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舍不得她受苦,可是这皇家院 内,子嗣才是头等大事,妹妹要是知道她是为了给孩子一条活路,给陛下留下血脉而去,肯定也是愿意的。”

仟秋白倒抽了一口冷气,唐氏却是目露凶光,对着柏氏说道,“你别胡说八道什么!”

柏 氏眉头一皱,目光中戾气尽显,冷声说道,“仟夫人,我敬你是珍妃的生身母亲才对这般客气,你却如同那市井泼妇一板,不知好歹。”随即语气一转,带着几分得 意,说道,“我知道仟夫人你也是舍不得女儿,可是别说是我,就是陛下在这里,也可肯定会选择保住孩子,至于你们刚才说的那冒险一试的法子,弄不好小殿下就 这么去了,谁敢做?”说完就带着几分示威看了眼众人。

众人心中各自盘算,却都觉得柏氏说的在理,虽然皇帝盛宠珍妃,但是如果让皇帝选择子嗣还是珍妃的性命,恐怕头一个选的还是子嗣吧?比起那么凶险的方法,想要两个都平安,最后说不定一尸两命,还是安全点,只保住一个就好。

唐 氏陪着仟夕瑶在宫中多日,早就知道她和贵妃柏氏不和,明白这也是柏氏趁着皇后昏睡之际来捣乱来了,不能让她得逞,但是见她把女儿的生死说的这般坦然,只觉 得一口恶气涌上心头,摸两下腰间却发现那常年携带的匕首早就在进宫前放在家里,毕竟宫里不让带兵器,想了半天,从头上摸下一根簪子,朝着柏氏就射去。

柏氏只觉得银光一闪,耳边火辣辣的,她伸手一摸,都是血,而她身后则有一根簪子被插入后面的门缝中,她吓的花容失色,喊道,“大胆恶妇,竟然对本宫行凶,来人,还不给我抓起来。”

有那侍卫过来,却是看看唐氏,不敢动手,这时候谁敢抓珍妃的母亲?

唐氏只觉得气不过,头上又没簪子,脱下来鞋子,又朝着柏氏丢去,她本就练家子,那准头自然不一样,一下子就砸在了柏氏的脸上,很快,柏氏那精心打扮的面容上立时出现了一个鞋印,最后又变得红肿了起来,哪里还有之前的美貌。

柏氏差点晕过去,唐氏却是趁机拉着钱嬷嬷的手往产房里走,说道,“快随我走。”她算是想明白了,这柏氏就是来捣乱的,不用听她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大不了她跟着女儿一同去死。

钱嬷嬷瑟瑟发抖的跟随唐氏进了产房,又眼睁睁的看着唐氏把门插上,说道,“夫人,你这是…”

唐氏目光如炬,说道,“钱嬷嬷,我女儿好你就好,我女儿要是不好,你也不会有好日子,就算你保住了孩子,难道陛下就不会迁怒吗?”

钱嬷嬷心中一凛,她刚才差点就按照柏氏的话去做了,可是这会儿听了唐氏的话才恍然回神,按照皇帝对珍妃的宠爱程度,就算是小皇子保住了,珍妃没有保住,皇帝自然是迁怒,那时候恐怕她们这一行人可都要陪葬了。

贵妃向来是心狠手辣之人,既然下定了决心又怎么会让唐氏得逞,她平日倒是养了不少听话的侍从,又见她说的头头是道,自然是愿意跟从。

如此到了带了许多人过来砸门,势必要把门弄开。

唐氏从屋内寻了一把剪刀守在门口,其实凛然的对着钱嬷嬷说道,“你不用怕,只管去做,今天他们能从这里进来,也就是我死的时候。”

钱嬷嬷也知道,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有回头的路了,咬牙开始指挥人动了起来。

仟 秋白见这里大乱,又见贵妃叫人的撞门,急的满头大汗,想起上次在福建的时候除了伍泉之外,还有那个叫邓启全的人来过,当时伍泉还说,要是他不在可以托这个 人,京都里人都说邓启全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并且拱卫司比较特殊,是唯一个在皇宫办公之人,他想了想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是总归要去试一试。

想到这里,仟秋白拔腿就跑了。

结果等着他刚到了龙溪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伍泉正满头大汗的走了过来,看到仟秋白一惊,问道,“可是珍妃娘娘出了什么事?”

“是是,你快随我去。”仟秋白大喜,拉着伍泉说道。

伍泉赶过去的时候,柏氏已经把门给撞开了,他想起皇帝说过的话来,没有说孩子,只说保住珍妃的平安,那他就只要做到这一点就好了,不过一会儿,柏氏等人就被侍卫困住,被压在旁边的侧间里。

门口人头攒动,伍泉却稳稳当当的坐着,犹如泰山一般。

里面的钱嬷嬷却是松了一口气,香儿给仟夕瑶擦了擦汗珠说道,“娘娘,是陛下派人来看你了,你要振作起来。”

仟 夕瑶心神大震,唐氏已经站在她的身边和香儿一起鼓励她,其实这个法子不过就是钱嬷嬷人工扩宫口,一个人前面压肚子在把孩子从肚子揉出来,另一个人拉着孩 子,就这样生推活拽出来,这个方法有点像是现代的用钳子把孩子钳出来一般,别说是古代了,就是现代也是很吓人的事情,光是听就觉得很是惊险,要是万一弄不 好…,这也就是为了钱嬷嬷死活不肯的。

“宝宝你一定要好好的。”

钱嬷嬷不愧是顶尖的,那扩空口的手法非常老练,和另一个产婆两个人一起齐心协力,不过半个时辰就满头大汗。

仟夕瑶疼的几乎要晕过去,那种生生被撕裂的痛苦简直就是…,但是想到孩子,她却咬牙忍着,心里不断的想着,宝宝你一定要挺住。

外面天太阳渐渐压倒了天空的中间,午后的日光更加的闷热,柏氏在侧间不甘心的嘶吼道,“伍泉,等着陛下过来,你就完了,要是这个孩子有个万一,你全家都不够死的。”

伍泉听了身子一凛,却是越发稳当,他只听皇帝的,皇帝说保谁就保谁,但是现在没有办法,那只能试一试那凶险的法子,总比留子去母强,因为那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其实,要是以前伍泉还会犹豫不决,说不定真就按照柏氏的说法选保孩子,可是他跟随皇帝多年,很是了解皇帝,他隐隐约约知道,这位珍嫔显然和别人不同,绝对不能出事!

伍泉紧紧的握着龙形玉佩,手心里都是汗珠。

其实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定。

“怎么办,还是不行。”钱嬷嬷揉了半天也不见孩子的头,急的把背脊都汗湿了,脸上更都是汗珠子。

仟夕瑶心中一凛然,带着几分恐惧的说道,“可是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娘娘别急,我们再试试。”钱嬷嬷都快哭了,总觉得这是一个凶兆。

伍泉也感觉到里面情况不好,焦急的站了起来,结果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吓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皇帝怎么会过来?

耀眼的阳光下,皇帝巍峨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内,目光如炬,气势慑人,一下子就让庭院内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是细看,皇帝神态很不好,头发有些翘起,脸上风尘仆仆,显然是赶路回来。

其实那香断裂开的时候皇帝就坐不住了,和太后告罪之后骑了快马回来,这一路上心中的煎熬可见多么的难受,可是谁曾想到,他的预感竟然成了现实。

“陛下…”伍泉走了过去把情况说了一遍,“娘娘好像又不大好了。”

皇帝早就听到了仟夕瑶惨烈的叫声,只觉得眼眶湿润,几乎要落下泪来,却是全力忍着,走到了门口,对着屋里喊道,“夕瑶,朕在这里,你一定要挺住。”

第64章

仟夕瑶听到皇帝的声音,只觉得犹如梦中一般,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的说道,“陛下,真的是你?”

产房乃污浊之地,男人自然是不能进入的。皇帝虽然心焦,却只能在外面干等着,他听着仟夕瑶因为嘶喊而暗哑的声音,心如刀割,说道,“朕就在这里。”

“不是要晚上才回来?”仟夕瑶还是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她忍不住想着,是不是自己太疲惫而产生的幻觉?毕竟刚才她都念叨过皇帝好几次,甚至有点小埋怨,为什么皇帝偏偏这个时候不在,为什么又偏偏这个时候难产。

“真的是朕。”仟夕瑶的语气带着她特有的几分孩子气,皇帝不禁面色温和,眼中溢出浓密的柔情,手压在门板上,像是哄着一个孩子一样柔声说道,“你不要怕,一切都朕都会给你做主,你一定要乖乖的配合。”

不过一句话却让仟夕瑶坚强的面容终于崩溃,她哭着喊道,“不行,我生不出来了,刚才产婆都说孩子还没有冒头。”

仟夕瑶的这话一出,四周的气氛立时就显得僵硬了起来,甚至还带出几分压抑的气压来。

仟 夕瑶却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从早上开始就堆积,叠加起来的不安,如同洪水一般的倾泻而出,倏然泪下,哽咽的说道,“陛下,是我错了,不应该想着母子 平安,就应该保住孩子…,是我害了他,他现在都不动了,刚才还在胎动!动的那么厉害!”是的,仟夕瑶现在后悔了,以前没有身孕的时候不知道,等着那个活 生生的小生命真的在肚子里,在蠕动的时候,那种母性的天生的怜爱,一下子就把她给征服了,她想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她就已经爱上他了。

可是刚刚,她也许是毁了他的生命。

四周静谧的只能听到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声,众人大气也不敢喘息,其实他们都在害怕,为了让仟夕瑶母子两个人可以活下来而冒险的手段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皇帝到底会怎么想?

这不仅是仟夕瑶想知的,还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包括压制住柏氏的伍泉在内。

“住嘴!”皇帝眼中闪过暴虐的神色,只觉得心中有个火龙在暴走,在也克制不住自己,他毫不犹豫的狠狠的踹开了门。

仟夕瑶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皇帝呵斥的声音,接着只听哐当一声,产房的门被人踹开,刺目的阳光下,皇帝巍峨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屋内,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犹如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色,耀眼的让人看不清,只余下因为轮廓深邃而显得越发英俊的面容。

什么叫怦然心动,仟夕瑶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的跳动了起来,越来越快,似乎就要溢出嗓子来。

皇帝龙行虎步,几步就走到了仟夕瑶的身边。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钱嬷嬷甚至站了起来说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这句话就让皇帝不自觉地想起皇后,想到皇后皇帝的火气就更大了,他那样信任她,结果就子这节骨眼上病了,病了就病了,这也是不可预测的,但是她就不能派个起码能管事的嬷嬷在这里守着?看看这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是规矩?”皇帝微微的眯起眼睛看着钱嬷嬷,眼中戾气尽显,说道,“在这里,朕就是规矩。”

在这样难堪的,生产的时候看到皇帝,显然是很尴尬的,可是仟夕瑶其实顾不得这些了,就好像她怀孕前就想着大个肚子多难看,好多衣服都穿不了,更甚者担心会不会有妊辰纹,可是真正怀上后想的只不过是孩子好不好,只要孩子健康就好的心愿。

现在也是一样,以前会觉得撇开两条腿生孩子好尴尬,可是在无限绝望之后看到皇帝又觉得心里是这样的温暖。

生老病死,吃喝拉撒,这就是人生,而那种唯美的如同画面一般的爱情故事只出现在小说中而已。

皇帝走了过来,握住了仟夕瑶的手,从怀里拿了帕子给仟夕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温声说道,“来,别急,我们慢慢来,皇儿…他一定是好好的。”

看着皇帝沉稳的面容,仟夕瑶的也渐渐的稳定了下来,心中充满了力量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皇帝看着仟夕瑶亮晶晶的眼眸粘在自己身上不肯挪开,只觉得满心的柔情,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不自觉地摸上她的脸颊,说道,“真听话。”语气中带着难以克制的宠溺。

众人都不敢说话,她们都听说过这位很是得宠,现在看着皇帝的表现才知道这可不是得宠,简直就是宠上天了?

皇 帝安抚住仟夕瑶,这才朝着钱嬷嬷望去,只是那目光和看着仟夕瑶的如沐春风完全不同,如同啐了毒的刀子一般,令人心里胆战心惊,皇帝语气很低,却带着令人恐 惧的骇然,他说道,“今天,珍妃如果安然,你们也都安然,朕还会重赏,但是如果珍妃和孩子有个意外…,就都等着交代后事吧。”

帝王的威压,如同睥睨天下的傲然,笼罩在众人的头上,就是一旁倒热水的小宫女也是吓的冷汗满身,一个个的都不敢说话,动作越发麻利了起来。

这会儿谁都不敢去问皇帝为什么进产房来,想的不过是怎么样才能保住性命。

一切都恢复了秩序,皇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让众人都各归其位,钱嬷嬷和几位产婆更是全力以赴。

仟夕瑶的手被皇帝握住,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似乎还能闻到闷热的天气赶路而出的汗味,可是仟夕瑶却不觉得难闻,反而有种说出来的踏实感,因为她知道无论怎么样,皇帝都会在后面支持她。

不过半刻钟,可其实却像是过了很漫长的时间,钱嬷嬷忽然惊喜的喊道,“娘娘用力,看到小殿下的头了。”

众人听了都很是振奋,越发的忙碌起来。

钱嬷嬷让一旁的小宫女擦了汗珠,带着几分犹豫说道,“陛下,娘娘,奴婢现在要用产钳了。”

仟夕瑶看着一旁的宫女拿了个缕空的铁质夹子,只觉得心口一紧,正要说话,皇帝率先冷然的说道,“仔细看着小皇子,要是有个差错…”

钱嬷嬷瑟缩了下,稳住心神说道,“奴婢遵命。”

屋内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众人都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唐氏更是紧紧的握着手指头,看着女儿的方向。

伍泉站在屋檐下,身材挺直,他自带着武功,不用仔细也能听到屋内的动静,脸上凝重的表情就没有散去过。

上天保佑,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让他平安诞生,一定要让珍妃平安,伍泉紧张的握紧了红宝石的佩刀。

其 实之前伍泉也曾经犹豫过,到底是不是要保小皇子,别说是伍泉,恐怕所有人都会犹豫,然后犹豫之后都会选择保全孩子,毕竟比起数随时都可以填补的妃嫔,未出 生的小皇子才是大祁的未来,只是皇帝当时嘱托他的时候只说让他保全珍妃的平安,皇帝明明知道珍妃这几日要待产,不可能没有想过孩子的事情…,但却只说了 珍妃的平安,这就是没有明说的暗意了,又加上伍泉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皇帝对珍妃不同寻常的情意,所以这才行了坚持把碍事的柏氏抓起来。

等着皇帝赶过来,看到他的处置什么都没有说,轻微的点了点头,他当时就如释负重,知道自己做的对了,虽然小皇子也珍贵,但是陛下也是很看重这位娘娘的。

伍 泉真正震撼的却是后面的事,产房向来被认为污浊之地,他还记得自己最小的小妹妹出生的时候母亲也是难产,他站在门口梗着脖子忍住没有哭,父亲跟失了魂的人 一样,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进去看一眼母亲…,他想进去也被拦着,那些嬷嬷都说这里不是男人能进入的地方,他就奇怪了,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在鬼门关上,他和 父亲都是母亲至亲的人,为什么不能进去?如果说因为怕见血晦气,那是不是家中连鸡也杀不得了?只可惜他当时还太小,还没学会表达自己的意愿,母亲就那样去 了。

后来想起都是难过的撕心裂肺一样的。

皇帝却这般不管不顾的就进去了。

也或许在许多人眼里会觉得皇帝太过惊骇世俗,可是在伍泉眼里却是满满的触动,他觉得能为这样一个皇帝效力,是他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这是一个有情有义,有胆有谋的,更是心中乾坤的男子。

“喝口水吧。”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伍泉回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另一边的屋檐下,指派了小宫女过来送茶水,那女子看到伍泉看过来,忍不住抿嘴笑了笑,伍泉的瞳孔伸缩,忽然间变得深沉了起来,她是谁?怎么会这么像!

知了的叫声在这炎热的夏季惹的人心烦,热浪滚滚的令人热的口干舌燥的,满心的暴躁,万福骑马不如皇帝好,是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到的,他听闻一旁的小太监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说了,忍不住连连冷笑,卷了袖子就朝着压着贵妃柏氏的侧间而去。

伍泉伸手利索,一点也没有因为柏氏是贵妃而手软,用绳子把人绑的跟粽子一样的,只可惜贵妃柏氏精致妆容,不过一会儿就因为汗水糊了胭脂,看起来就如同水中中捞出来一样的狼狈。

柏氏见到万福,脸上闪过惊喜的神色,按耐不住的说道,“万公公,你可算来了,陛下也来了吗?你可要陛下为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