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最容易的,要紧的是人和命,这个须得好好谋划。眼下事情已经与她记忆中有了偏差,她万万不能再依记忆行事。而京城耳目众多,容易被人发现端倪,还是留在通州这边方便。

大舅舅回来后将掌着边军、兼任通州州牧,下头的人要逢迎他,少不了要通过内宅这边卖好,到时她跟着舅娘就能接触不少人。

颜舜华在心中盘算着,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在盯着自己。等那人走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才错愕地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的脸。

不是顾成晁又是谁。

顾成晁长得像他母亲,丹凤眼,仰月唇,粉雕玉琢,好不讨喜。他的目光落在颜舜华脸上,才发现这小娃娃比远远瞧见时长得更好看,那漂亮的眉眼灵动可爱,叫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顾成晁手掌收了收,不让颜舜华挣开。他眼底颇有些欢喜:“可算找到你了!昨天我不知道那马儿是你姥爷送你的,是我不对,”顾成晁没有平日里的高高在上,也没有那日被马儿踹翻在地的狼狈。他诚恳地道完歉,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男孩一样,满脸欢欣地对颜舜华说,“我不会再抢你的马了,你陪我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大家要留言谷粒谷粒我啊/(ㄒoㄒ)/~~

我每天都是现写的更新,每天看到大家的谷粒就十分振奋,一口气写几千字也不嫌累!看不见谷粒就像脱了水的小白菜,蔫巴巴的…知道大家在开开心心地看文,我就能开开心心地写文辣,说不定biu地一声二更就写出来了!!!!!~\(≧▽≦)/~啦啦啦

第 7 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七章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颜舜华很快回神。

这是她熟悉的顾成晁,明明心中不喜,却还是面含喜悦地应对。颜舜华心思转得很快,她想到当初顾成晁对她的依赖。若是眼前的姿态是伪装,那么顾成晁那时是不是也是伪装的?这样的可能性让颜舜华整个人僵住。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她曾经的爱恋是多么荒唐!原以为至少最开始是真的,顾成晁后来才觉得厌烦——没想到竟连最初的那点喜欢和依赖都有可能是假的。

她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顾成晁?

颜舜华稍稍一使劲,将手从顾成晁手掌里挣脱出来。她如今年纪还小,可以不懂事,可以随性而为!颜舜华眉头挑了起来,眼底满是疏离和防备:“我不认识你!”她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劝诫,“姥姥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以后不要随便抓别人的手。”

颜舜华说完了,蹬蹬蹬地往祠堂的方向跑。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顾成晁。

正巧沈云初从祠堂出来了,瞧见颜舜华从顾成晁身边跑开,心中一紧,脚下快了几分,迎上朝自己跑来颜舜华。

颜舜华见了沈云初,眼眶一热,忍不住张手抱了上去。

即使顾成晁最开始是真心的,她也绝不会再选顾成晁——因为一见到顾成晁,她就想起眼前这些她最亲近的人都陆续离开了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顾成晁不辨是非、是顾成晁优柔寡断。那么多才能出众、一心为国的人满腔郁愤、郁郁而终,那么多勇武无双、智谋过人的人血战沙场、马革裹尸而还——

也许眼前的顾成晁是无辜的,毕竟眼前的顾成晁什么都还没做——可一想到背负着那么多人期望的人将是那样一个人,颜舜华就彻底斩断了所有留存在记忆里的念想。

就让薛璇玑去改变他吧。

这一次,她要选别的路。

也许那会很艰难,但总比再次把所有人推入绝境要好。

颜舜华短短的胳膊环抱着沈云初。

云初表哥还活着,舅舅们还活着,姥爷姥姥也还活着,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她不会再在这时候回京,不会再缠顾成晁缠得人尽皆知。

一切都会不一样。

沈云初察觉颜舜华不对劲。他抬眼一看,却见顾成晁站在不远处,脸色满布阴翳,直直地盯着他怀里的颜舜华看。而在与他目光相触的刹那,顾成晁眼中的阴鸷霎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友好的笑意。

接着顾成晁朝他点了点头,在内侍们的簇拥下转身往回走。

若不是沈云初一向敏锐过人,可能还真以为顾成晁对他们是友善的。

可沈云初分明捕捉到了顾成晁眼底的阴鸷。

是以在看到顾成晁的笑容以后沈云初不仅不觉得心安,反倒遍体生寒。

这个少年既是这种脾性,他日若是得了势,不管是沈家还是晚晚都会被他清算!

看来要向父亲禀明此事。

沈云初心中凛然,弯身将颜舜华抱了起来,语气坚定而郑重:“晚晚别怕,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纵使对方身份再怎么尊贵、纵使对方将来再怎么权势滔天,他也会倾尽全力护着他的小表妹。

颜舜华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回过味来有点不好意思,眼前的云初表哥其实比她还小呢。转念一想,她如今才六七岁,正是可以撒娇的年龄,也就厚着脸皮由着沈云初抱紧自己。

魏公明留下用了饭,决定在沈家歇一宿再回去。顾成晁将熊汉赶去隔壁,让魏公明和自己住在一个院子,等人都退下了,便与魏公明说起“高人”的事。

魏公明听了也觉得稀奇,他不提沈老太爷的不凡,只耐心倾听顾成晁的话。等顾成晁说完了,他的神色也认真起来,毕竟顾成晁确实指出了一些确凿的蛛丝马迹。

魏公明恭谨地说:“殿下若是放心,就将此事交给咱家。真有这般人物,沈家是藏不住他的,我定会为殿下将他找出来。”

魏公明的毕恭毕敬让顾成晁十分受用。想到刚才横眉竖眼对他说“我不认识你”的野丫头,顾成晁也没了纡尊降贵和沈家人交好的想法。他知道内侍行事免不了使上点腌臜手段,可既然沈家人给脸不要脸,他又何必顾念他们!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在他主动示好以后扑进别人怀里。

往日哪家千金不是与他说上一句话就欢天喜地?

不识抬举、毫无教养!

顾成晁说:“那就有劳了。”

*

夜色沉沉。

颜舜华睡不着,她睁着眼,望着纱帐的帐顶,想着白天的事儿。她才回来两天,事情却已经纷涌而至,一件接着一件,让她几乎反应不过来。魏公明来了,熊汉虽然还是会一路护送,却与“上回”不大相同。

颜舜华了解顾成晁。

熊汉是个武夫,根本不懂怎么照顾人。若是没有魏公明这些宦官作对比也就罢了,魏公明一到,衣食住行精细地一安排,顾成晁就算不觉得熊汉故意轻待自己,也会生出几分不满。多了魏公明体贴入微的照料,少了她撒娇耍赖的蛮缠,顾成晁恐怕很难像“上回”那样争取到熊汉的效忠。

这样也好。

颜舜华正要将事情一桩桩地理清,却听有人在外面敲窗。笃、笃、笃,很轻,却像是暗号似的有着奇异的节奏。

颜舜华一愣,看了看耳房那边,发现守在屋里的珠圆没动静。她想了想,下床走到窗边。

吱呀一声,颜舜华将窗子轻轻从里面往外推开。时辰已经不早,外头黑漆漆一片,天上堆着厚厚的云,像是要下雪,是以月亮和星子都隐没了,只余下无边无比的黢黑。

颜舜华正巧比窗户要高一点,踮着脚往外看去,却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眸。那是个缁衣少年,脚上的棉鞋裹满了泥,裤脚上也溅上了一块一块的泥污。少年显然是步行来的,明明早已入冬,他额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

见颜舜华有些错愕,缁衣少年说:“昼里说了,会来见的。”

来的正是颜舜华早上见过的李卓然。当时她说的是李嬷嬷也在别庄,让李卓然去见见。没想到宣旨宦官会正巧在这天抵达沈家,她们又匆匆的赶了回来。

更没想到,李卓然居然会连夜走回这边,还这样敲响她的窗户。若是珠圆醒了,肯定会直接将他骂走!

颜舜华却不计较这些。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儿家,比别人多活一世之后更是对这些不太在意。李卓然这么晚过来,显然不是来见李嬷嬷的。颜舜华记得李卓然虽然沉默寡言,却最懂她在想什么。李卓然当值时每回都不需要她吩咐太多,他会自发地替她将事情办妥。

她早上多叮嘱了一回,李卓然肯定听明白了。

颜舜华小脸紧绷,认真地对李卓然说:“卓然,我有一些事让你去做,但是你必须守口如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是帮我做的。”她信任李卓然。这份信任不仅因为李卓然是李嬷嬷的儿子,还因为李卓然由始至终的忠诚相护。

果然,李卓然脸上没有半分意外,也不觉得颜舜华小小年纪就这样说话有多古怪。要说古怪,他自己就够古怪了,他们姑娘聪慧早熟一些有什么奇怪的?

李卓然说:“姑娘尽管吩咐。”李嬷嬷总说,是颜舜华母亲收留了他们母子,不然他们不是饿死街头就是冻死街头,绝对活不下来。

所以颜舜华母亲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颜舜华是他们恩人的女儿。

恩人女儿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李卓然看了颜舜华一眼,在心中默默地补了一句:即便不是恩人女儿,姑娘的吩咐他也会照做。

姑娘这么聪明又这么可爱,谁能拒绝她的要求?李卓然认真地望着颜舜华,等待颜舜华往下说。

颜舜华心情有些愉快。

果然还是这样。

颜舜华还小,李卓然也还小,大的事情他们还抓不来,颜舜华只让李卓然先打听一些事和做些准备。李卓然听后点点头,把颜舜华吩咐的事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确认自己没记错就准备转身离开。

颜舜华有些不放心:“已经这么晚了,卓然你还是先在家中住上一宿吧。”

“不用,”李卓然眼底的墨绿在夜色中宛若宝石,竟比白日里显眼无数倍。他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只平静地对颜舜华说,“我夜里视力极好,像今晚这样的光亮是能看清路的。师父说我得练练脚力,多跑动几回正好可以当练习。”武艺这东西得从小开始练,李卓然身板儿不错,早就被人相中当徒弟。李卓然日后那身武艺正是这时候打的底子。

李卓然这样说了,颜舜华也不再多留。她在李卓然转身之后就关上了窗。

这时正在耳房打盹的珠圆总算醒了,见颜舜华站在窗边,不由跑了过来:“姑娘你怎么起来了?是要小解吗?我这就去点灯。”

颜舜华说:“不用,”她揉了揉肚子,“晚上吃多了,肚子有点撑。起来走两步就好多啦,正要回床上呢,你也去睡。”

珠圆哪里肯去?她忙让颜舜华躺回床上,伸出手轻轻地替颜舜华揉肚皮,边揉边哼着助眠的小曲儿。

颜舜华起初还觉得有点羞耻,后来实在是太舒服了,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有人揉肚子好舒服_(:з」∠)_

这是说好的二更!今天答应侄女要带她出去散步,回来后才开始写,不小心写晚啦/(ㄒoㄒ)/~~

忙着写更新,留言来不及回了,困得不行,明天见么么哒

第 8 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八章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魏公明与顾成晁各怀鬼胎,次日却都没有多留,齐齐踏上回京路。沈云初心中有了警惕,着人暗暗注意他们一行人的举动,不多时,便有人回来说:“少了两个阉人,已经让人暗中盯着了。”

阉人身体不齐整,脾气也与寻常男子不同,大多都阴沉又阴柔,善用阴谋诡计,像躲在暗处的毒蛇。

圣上偏信阉人,军中也少不了派个阉人跟着,可恨这些家伙贪婪又愚蠢,虽不至于拖累全军,但也有不少将士因为他们而白白死在敌军手中。

沈家护院都随沈大郎到过军中,沈云初让他们盯着那些阉人,他们一点都不敢松懈。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才又有了消息。留下的两名阉人悄然聚了些人,开始行动了。

他们的动作倒也不大,只是设了几局仙人跳,拿了几个掌柜的把柄,把沈家一些店铺的管事人拿捏住。沈云初平静地听着,等护院说完就让他们退下。

果然,沈家被盯上了。

沈云初找上沈老夫人。沈老夫人正张罗着给府里人量身,虽然还有些时候才过年,但这些东西也该着手准备了。

颜舜华在旁边跟着忙活,沈家上下都把颜舜华当宝贝疙瘩,颜舜华对这件事有兴趣,沈老夫人也由着她跟在左右,还把名册给颜舜华看着玩。

颜舜华正翻看着府里的名册,随意地认认人。府中上下她都认得,不过时间久了,印象难免有些模糊,这样从头到尾地记一遍,也能判断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留。

听到有人敲门,颜舜华抬头望去,见是沈云初,喊了一声:“云初哥哥!”

沈老夫人也瞧见了孙子,关切地问:“不是要去书院那边吗?你已回家好几日,该回去了。”

颜舜华也想起沈云初还在鹿鸣书院念书。

沈云初原本只是休假一天,回到家却发现颜舜华出了事。接着熊汉带着顾成晁到了、魏公明也紧随而至,他也就多耽搁了几天。

昨天夜里他收到山长的信了,信里都是训斥他怠懒学业的话。

沈云初皱了皱眉头。

沈老太爷是不管事的,家中由沈老夫人操持,沈老夫人和颜舜华一个老一个小,实在很难让他放心。

可他若是放下学业不管,谁都不会同意的。

发愁归发愁,沈云初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向沈老夫人交代清楚。见颜舜华在一旁认真听着,沈云初也不在意,还时不时地给颜舜华添点茶和点心,好像鼓励她多听点。

而等沈云初说完,沈老太太面色凝重。她说:“宦官不太好得罪。”

倒不是说沈大郎一个大将军会怕那些阉人,只是阉人总是抱团使坏,得罪了一个,很可能会得罪一大批。

一旦被这些家伙盯上,日后恐怕防不胜防!

沈云初说:“就算我们不想得罪,他们也已经盯上我们沈家了。”

沈老太太叹了口气。

颜舜华没插嘴。

她才六七岁,不该能听懂这些事,更不该发表意见。

反正有云初表哥在。云初表哥光凭一次见面就能察觉魏公明和顾成晁的不对,脑袋可比她好使多了!

她看了那么多年,也没看清顾成晁的真面目。

沈云初不知道魏公明两人为何盯上沈家,颜舜华却是知道的。

为了“高人”。

当初刚相识不久,顾成晁就曾向她试探过是否有“高人”存在。她没想过瞒着顾成晁,更不觉得玄冥道人那些胡言乱语有多大用处,顾成晁一问就高高兴兴地合盘托出。

知道玄冥道人已经离开沈家,顾成晁对她冷淡了许多。

后来顾成晁丢了太子之位,曾经围绕在他的人都作鸟兽散。她偷偷去看他,他在她面前哭了出来,全然没了太子的威风。

那时她可以出入皇宫,时常能见到圣上,便一次次在圣上面前提起顾成晁。这番努力终是让圣上心软了,免了顾成晁的禁足,封了他当藩王,打发他去了封地。

再后来,她曾试图替顾成晁寻找玄冥道人,最终却只在一处道观里找到一句:“缘分已尽,不必找寻。”可见玄冥道人知道她在找他,却选择避而不见。

如今想来,玄冥道人应该早已看到了“未来”吧。像玄冥道人这样的世外之人,即使看破了天机也不会过多地插手——天命不可违!

颜舜华顿了顿,翻开了另一本名册。她指着上头的第一个名字,脆生生的小嗓儿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沉默:“姥姥,今年还要给道长爷爷做道服吗?”

玄冥道人住在沈家时衣食住行都是沈家打理的。玄冥道人虽然疯疯癫癫的,拿出的各种玩意儿却能让颜舜华高兴起来——是以沈家上下都将玄冥道人视为贵客。

颜舜华这看似无意的话,却给了沈云初提醒。

他脸色微微变了,总算明白是什么让魏公明注意上沈家——他将玄冥道人给颜舜华做的“玩具”送给了那位小客人。

那些“玩具”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也颇为新奇,绝不是寻常人能想出来的。而沈家祖上历代都是掌厨的,到了沈大郎这一代却突然开始冒尖。

更重要的是,圣上还亲自封沈老夫人为“郡夫人”,准备重用沈大郎——

这一切加在一起,难免有人会想到沈家是靠了“外力”。

沈云初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却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揉了揉颜舜华的脑袋,由衷夸道:“晚晚真聪明,我们当然要给道长爷爷做道服。”他半蹲到颜舜华跟前,和颜舜华商量起来,“道长爷爷做的玩具那么有趣,我们将它教给更多人,让更多人和晚晚一起玩怎么样?”

颜舜华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她一口答应:“好!”

沈老夫人知道自己这孙儿向来最有主意,不曾阻拦,由着沈云初叫来管事将事情吩咐下去。

那些“玩具”都是小玩意,可以在货行那边售卖,也可以在丰和楼、丰和茶馆放上一些,要让更多人通晓倒是不难。沈云初画了个暗喻“玄冥”二字的标志,让人在做“玩具”的时候印上去。

既然有人想要从沈家找出“高人”,那他就让他们知道“高人”的存在。左右玄冥道人也不在沈家了,他们真要找也找不到沈家头上。

至于那些被拿捏住的管事,留着也无妨。

也许将来可以靠他们给那些阉人递些消息。

沈云初吩咐完了,才离府回书院。只是经过城南之后他又绕去府衙一趟,不过没有去前院,而是去了大牢。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府衙中的差吏是最不好相与的,他们没多大的权势在手,唯一能欺负的就是百姓。

偏偏这些年通州州府这边出了个韩霸王,脾气特别霸道,长相凶横,武艺高强,他父亲、他祖父都在府衙当差,但都是老实巴交的老实人,到了韩霸王这却完全不一样。

韩霸王如今才十五岁,却已经比二十来岁的人要健壮,他十岁那年打趴了所有准同僚,得了当初那位州牧的赏识,一跃成为差役们的头头。韩霸王有“三不许”,头一条就是不许欺压百姓,几年下来通州一片祥和,百姓们见了差役竟会主动打招呼。

当然,这府衙和大牢,许多人还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韩霸王正在那训人,差役们齐整整地排成一行,被他一个个狠狠地骂过去,骂得每个人都耷头耷脑,活像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几。有人眼尖地瞧见沈云初来了,如获救星:“沈小郎君来了!”

韩霸王扭头骂道:“谁许你说话的?去,带犯人挖山去,盯紧点儿,跑了一个要你好看!”

被分配到苦差事的差役哭丧着脸,回去点了些人手办事去。

原来能来挨骂的差役手底下都领着十个人左右,寻常差吏还没有这种“殊荣”。

韩霸王把人都打发走,才转向沈云初,朗声一笑:“这些家伙一天不骂不老实。沈老弟,那些人我都给你好好关着,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你要去看看他们?”

沈云初点头,把路上买的炊饼、包子给了韩霸王:“刚才见到了,顺便买的。”

韩霸王力气大胃口也大,饭量能顶十个人,府衙供给的早晚两顿饭隔得太久,韩霸王经常吃不饱。沈云初自相识起就时不时地给韩霸王加餐,比如这回他带来的布包就裹着十来个拳头大的炊饼和包子。

韩霸王没和他客气,拿出个炊饼咬在嘴里,把沈云初往里面领。等走到关押那伙偷儿的牢房前,拳头大的炊饼已经被他整个吞了下去。他说:“就是他们了。”

沈云初借着大牢昏暗的光线看去,只见那群偷儿都失了往日的精明和神气,全都双目无神地坐在那儿,颇有些万念俱灰的模样——也不知韩霸王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沈云初无意深究,他看了韩霸王一眼。

韩霸王会意地拍拍木栏,用力之大让整个监牢的木栏都随之晃动了几下。

牢房中的人如临大敌,齐齐望向韩霸王和沈云初。

沈云初淡淡一笑:“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韩霸王站在一边吃包子,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可韩霸王越是不说话,就越让人心慌,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就是他手里的包子,他大嘴一张就会把人吞进去。有人撑不住了,颤巍巍地开口:“什么选择?”

沈云初说:“要么在这里多待几年,”韩霸王盘问了两天,把这些人审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大多不是本地人,一部分是家中无亲无故,一部分是许多年不曾回家一趟,总之都是些无根之人。沈家要起来了,麻烦会变多,不能摆到明面上做的事也会越来越多——这些人收拾收拾,用处不小。沈云初神色温和,语气平静,“要么以后听我的,替我办事。”

此时随行的书童把倒好的酒端了上来。

沈云初说:“愿意出去的过来把酒喝了,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韩霸王在一旁冷笑:“你们别想跑,我既然能抓你们一次,自然也能抓你们第二次。算你们聪明,没敢在通州偷蒙拐骗,否则哪有你们逍遥自在的份。”韩霸王“称霸”府衙靠的可不是蛮力。

牢房中的人对视片刻,大多都选择走上前来端了一杯酒,仰头喝光。

开玩笑,他们可不想再领教韩霸王折磨人的手段!

*

沈云初回了书院,颜舜华也没闲下来,沈老太爷给她聘了两位先生,一位是女先生,教她琴棋;另一位是男先生,教她识字和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