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采暗道:就你手上那端着的茶盏怕都不止一百两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晋王怕是不在乎这些的——晋王一出生就长在宫里,怕还没有真正接触过银钱之类的事情。虽说,因为前朝末帝的缘故,他三岁前还与元贞皇后一同在末帝后宫里熬日子,但也正因如此,待得太.祖皇帝登基,对着幼子自是百倍的愧疚痛爱,就连皇帝这做哥哥的也格外顾惜他.......所以,晋王大约也就是整日里闷在宫里无聊,难得出一趟宫,这才得了些兴趣。

这般想着,沈采采不由逗他:“就算那祝修文考不中会元,那也不一定就是你选的朱丹啊。”

晋王这便鼓了腮帮,带了点难得的孩子气,哼哼道:“反正,到了明天,肯定是我赢的!”

沈采采不禁一笑,笑过了之后又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按理来说,会试排名肯定是需要先在御前过眼的,既然是明日张榜,那现今皇帝八成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皇帝自是注意到了沈采采那看过来的目光。可他面色不动,依旧是眼睑低垂,垂眸看着手中茶盏,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沈采采总觉得他看上去有点欠揍,那模样活似在引诱人“想提早知道答案?来问朕啊\\(^o^)/~”

沈采采哼了两声,只端着茶盏喝茶,连眼角余光都懒得往他身上扫——反正又不是她在赌坊压了银子,有她什么事?哼!

********

第二日,礼部果是准时把会试的名次榜单贴了上去。

虽说天气不大好,外头还有些小雨,但这么一点小雨实在是一点也不影响礼部公布会试名次时街头热火朝天的盛况。

先前虽有会试考题泄露之事,但因为皇帝的缘故,礼部临时换了考题,这考题泄露之事也就这样半遮半掩的过去了。那些买了考题的士子也只是暗地里骂几句——毕竟,哪怕是他们心存侥幸的掏钱买了所谓的会试真题,心里也不是完全相信这就是真的。眼见着买来的题目对不上,除却那寥寥几个真正知道内情的人之外,有钱的在肚里骂自己傻;没钱的在肚里骂奸商骗钱.....

不过,这作弊的事总是不好与外说的,这些人便是吃了苦头也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只有礼部侍郎吕四象比较倒霉,郑启昌视他为棋子,刘尚德把他当做吃里扒外的内奸,皇帝拿他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好在,吕四象也都六十好几了,虽然有些不大甘心,但回头想想自己这年纪也确实是不小了,现下又恶了顶头上司刘尚德和皇帝,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的认了命,收拾下行李准备去泰山祭天——要是没啥大事,这也可能是他最后一趟差事了,等完了回来,也该请辞回家......

然而,眼下满街的人都盯着那新鲜出炉的会试名次榜单,就连前头地震的灾情悲况都被冲淡了许多。报喜的人冒着雨在大街小巷里跑着贺喜,乐呵呵的从这些新鲜出炉的贡士手里得了许多赏钱。还有不少似晋王一般,在赌坊里下过注的人,也都紧张的等着最后的结果。

这一场会试,有人喜自然也有忧,不少没考中的当街痛哭,还有考中的喜不自禁的在雨中狂奔,哪怕是踩着了水坑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本次会试的会元居然还真让晋王给猜中了,真是朱丹——他生父早逝,乃是随着寡母长大,一路苦读终得今日之喜,得喜报时几乎喜极而泣,忙不迭叩谢天恩,而排在他后面的正好便是早有才名的南地才子祝修文。

祝修文少有才名,被称神童,先时还中了解元,正想着得个大三.元显名于天下,没成想这会元却被个没甚名气的穷小子给抢了去,心里多有几分不甘,嘴里虽是笑着与人骑马游街,可夜里却是喝了个酩酊大醉。就在他醉的迷迷糊糊间,忽而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叫人:“祝公子?”

祝修文懒懒的抬起眼去看来人。

那人倒是十分客气的与他礼了礼,然后才道:“我家主人素是怜才,久闻祝公子之才,正有一桩大事想要托于公子。”他的声音压得极轻却充满了诡异的诱惑力,紧接着问道,“不知公子可愿一试?”

祝修文冷笑了一声,一把丢开手里的酒壶。

那铜制的酒壶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满地酒液流淌,那酒香更是醉人。

祝修文却睁着一双朦胧的醉眼,打量着这人,冷笑了两声:“这等好事,你何不去找新晋出炉的会元公?”

那人却是一笑,每一个字仿佛都正好能入人心:“会元公?他算什么?”

那人轻蔑而冷淡的笑了一声,然后才轻之又轻的续道:“我家主人这桩事可是不小,若祝公子愿依我家主人之意,那么,别说是会元、哪怕是未来的状元公也要被公子你比下去......”

祝修文的呼吸渐渐粗了起来,他被酒水泡的微微有些哑的嗓音不觉又低了几分,问道:“到底什么事?”话声还未落下,祝修文又警觉的眯起眼睛,看着来人,紧接着问了一句,“你家主人又是哪一位?”

那人顿了顿,侧头往后扫了一眼——小巷巷口不远处停了一架马车,那是郑家的马车,郑首辅家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午安,这肥肥的一章终于码出来了,好激动\\(^o^)/~

另外,蟹蟹第一页,序的地雷,也蟹蟹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们,本章留言送红包哦~

PS.文中言官谏言参考引用詹仰庇谏穆宗

第30章 募资赈灾

这会试榜单出来, 名次定下后,晋王自是另有一番欢喜。

他惦记着自己压在赌坊里的那二十两银子,想着翻了几倍后就是一百两, 这便又与沈采采这个嫂嫂道:“虽然这钱不多可到底也是我自己赚的, 等拿了银子, 正好也能给皇嫂和皇兄买些东西.....”说到这里, 他又拉了拉沈采采的袖子, 轻软的声音听着到好似撒娇一般,“不过,要是我买的东西不好, 皇兄和皇嫂可不能嫌弃。”

沈采采虽然有些怀疑皇帝为了哄弟弟高兴可能会玩一把暗箱操作,但是见着晋王这般贴心的却还是觉得十分的妥帖, 甚至还在心里稍微的想了一下:要是以后养个儿子也能这么贴心就好了。

皇帝看着倒是淡定的很。他不紧不慢的扫了弟弟一眼,语声淡淡的接口道:“别整日里给人灌迷魂汤,说什么买东西,你这是要寻借口出宫吧?”

晋王被人戳中心思却也不应, 只抿了抿唇, 仰着头去看边上的沈采采,小声叫了一声“皇嫂”。

被“灌迷魂汤”的沈采采勉强挣扎了一小下, 最后还是心软的顺口哄了他几句:“要不然, 你就把钱留下, 再过一些日子就是殿试,你正好还能拿这一百两赌个状元榜眼什么的......”会试终究还是比不上殿试的,赌坊里赌殿试排名肯定更加热闹, 说不得还能赚一笔大的。

晋王听着话音便知道自己大约是出不了宫了,于是便老实的摇了摇头,道:“本就是压着玩儿的,偶尔玩一次凑个趣罢了,要是追着玩岂不是落了下乘。”

沈采采见他模样认真,反倒有些感慨:不得不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至少晋王和皇帝这两兄弟都属于从小就有主见,能从各方面碾压同龄人的存在。虽然,以沈采采独特的审美来说不是很欣赏皇帝那张脸,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皇帝这人很会装模作样,如果放在旁人眼里约莫就是个能文能武、高深莫测的男神级别人物了。

想到皇帝,沈采采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皇帝先前还说殿试结束之后带她去东奚山小住的呢。虽然皇帝看着也不像是个说话算数的,可现今马上就要殿试了,还是得提醒下他才好。

于是,沈采采语声一顿,伸手抚了抚晋王的头顶,笑着与他说道:“二郎你要出宫也不是不可以——先时你皇兄还答应过我要带我去东奚山小住几日呢,到时候你再与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说完这话,她又抬眼去看皇帝,在她想来皇帝八成已经忘了这事,正打算看着死不要脸的家伙要如何应对。

然而,皇帝看上去竟是没有半点讶异,像是早有所料的模样。他挑了挑眉,侧头与沈采采道:“是了,这事朕也正打算与皇后说一声。”

沈采采见状,不觉有些讶然,瞪大了杏眸,一双滴溜溜的眸子正盯着皇帝。

皇帝看她那娇俏的小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手上痒得很,倒是真想要去摸摸她的鬓角。只是,他也知道沈采采现下对他警惕得很,这便忍了下来没动,端着一张清风朗月的面容,慢条斯理的接口解释道:“朕前些日子已令人去行宫那头整备了,事情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待得三月中旬,我们便可起身。”

沈采采简直没想到皇帝这次居然是真的——记得她才醒来的时候皇帝就说要带她去东奚山,结果过了两天又变卦,她早就不信皇帝的话了。所以,她一开始就当皇帝是要赖账或者拖延时间的,没想到他居然还真上了心.....

这么想着,沈采采嘴上还是十分口是心非的说了几句:“三月中旬的话,大概也差不多暖和起来了,再去东奚山是不是不大适合?”

毕竟,去东奚山多半是泡汤或是赏梅,多是冬日里去的,这三月中旬摆驾去东奚山,倒并不如再等一两个月,直接去西山的避暑山庄得了......

皇帝蹙了蹙眉头,还是道:“既是朕应了皇后的事情又怎么好反悔。索性只是住几日罢了,不碍事。”

听着皇帝这话,沈采采不免也有几分向往,只是面上还是别别扭扭的,一副被迫答应的模样:“既然陛下都已安排好了,那就先这样吧。”

她嘴上说的不甚情愿,心里却还是欢喜的:她自穿越以来就闷在宫里,也就勉强被皇帝带着去逛了一会酒楼,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出京城去外头看看,自然是极好的。

皇帝心里亦是十分欢喜:奚山别宫今年还没来得及修,皇后往年惯住的那座寝殿也有些旧了,加上前几日皇帝还特意派人去做了些‘手脚’.....

到时候,帝后二人去了行宫,皇帝正好便能寻借口拉人住一个寝殿。这都住一个寝殿了,那啥的机会不就有了?

这两个表面夫妻想得高兴了,不禁对视了一眼,难得的你高兴、我也高兴。

一时间,他们两人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其乐融融的模样。

******

不过,沈采采这点小高兴也没持续多久。

清墨作为凤来殿的管事大宫女,自是很快便知道了地震与朝堂上言官谏言之事。虽说因着前头才被皇后敲打过,她平日里多了几分小心,可这回眼见着皇帝为着皇后力排众议,她忍了两日,还是没忍住,多嘴说了几句,想叫皇后知道皇帝的用心,也想叫皇后知道皇帝的压力,也好叫帝后二人早日和好。

只是,待得清墨禀完了事,却是一时也没听得皇后的声音。

她迟疑了一下,悄悄抬眼去看上首,却见年轻的皇后披着一头鸦羽似的乌发,正懒懒的倚在凤榻上似是出神。她以手托腮,秀眉微蹙,神色淡淡,也不知有没有将清墨的话听进去。

清墨心下一顿,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娘娘?”

沈采采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适才清墨说的事,便开口道:“既是外头地震,这灾后救济以及防疫皆是需钱。我虽是身在内廷,也应以身作则,减些用度,省出银钱来救济灾民才是。”

清墨倒是没想到沈采采听了这么许多竟是只听了个地震的事。不过,听得皇后主动说要减少救济灾民,她还是不免多说了几句:“娘娘自是一片慈心。只是,您素日里亦是节俭,便是现下减少用度,想必也省不得许多,于前方灾情更是杯水车薪。”

沈采采却只是摇了摇头道:“能有一点也是一点。本宫既是皇后,母仪天下,总也得做点事。”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曾见过地震灾后的惨况,现下又是医疗条件不好的古代,只是想想便觉得那些地震灾区的百姓甚是可怜。所以,虽然不想多管闲事,可现下却还是下定了决心能帮的还是要帮。

沈采采决心一定,清墨也只得应了。回头了,清墨也只好自己安慰自己:皇后此举也算是为陛下分忧了,想必陛下知道了也是心里妥帖的。

其实,真要论起来,皇后虽然只说了自己要减用度,可皇后乃后宫之主,她都减了,后宫其余人哪有敢不减的?便是皇帝听说之后也主动跟着减了。只是,因着皇帝没有妃妾,这后宫只有一个皇后,人也比前朝少了许多,这么一点时间里,再怎么减也减不了许多。

沈采采回头看了下账,倒是有心想办一场小宴,就像现代的慈善宴会一般,募集一点赈灾资金。

只是,想着古代似乎没有慈善宴会这么一出,沈采采还是转头先与皇帝说了这事:“听说前头地震灾情紧急,我总觉得我也得做些事才好......”

皇帝倒是听说了沈采采以身作则自减用度的事情,虽说这么几天没省出许多钱来,但他还是不免有些欣慰。现下听得沈采采这话,他倒是不由应道:“你前头主动减了用度,已是尽了心意。前朝那里朕自有安排,你却也不必太过担心。”

沈采采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就是觉得,这赈灾和防疫到底是大事,前朝户部哪里怕也正头疼。偏我这省钱怕也省不了许多,倒不如开场宴会,募集些赈灾银子。”

皇帝没想到沈采采还有这主意,便主动问道:“这么募?”

沈采采想了一下现代慈善晚会的流程,斟酌着说道:“我看了下凤来宫的内库,倒有许多东西堆着也是无用,放久了怕也要坏,倒不如拿出来在宴上由着人用银子来买,价高者得。自然,其他的人也可以主动出东西或是钱。”

皇帝想了想,倒是觉得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这大约也算是皇后病后第一次在宫中设宴,来的多半都是显贵人家,想必还是有很多人乐得出些银子在皇后出个头。而且,这种时候,这事也算是给皇后博些贤名......

皇帝思忖过了,倒也点头,只是格外叮嘱了沈采采一番:“内库里许多东西是不好拿出去的,尤其是一些是皇后御用的,别人用了就是逾制,你心里也要有些数......”

沈采采连忙记下了:“我知道了。”

她这闲了许多日,终于找着了件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由很是卖力,几乎便是亲力亲为的,就连宴客请人的名单都是仔细看过的——虽然大多她都不认识。

于是,在皇帝的琼林宴开始前,皇后的慈善宴倒是先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午安么么哒~

蟹蟹第一页,序的地雷,还有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们。爱你们哦~

第31章 皇上驾到

按理来说, 皇后久居深宫,无聊了就召几个命妇或是小姐进宫说说话,偶尔在宫里开个小宴乐一乐, 这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只是, 沈采采才穿越不久, 两眼一抹黑更没几个认识的人, 生怕被人发现穿越的事情, 实在是没有开宴请人的勇气,这才整天闷宫里吃吃睡睡,诸事不管。

只是, 现下外头出了地震的事情,遍地灾民还不知有多苦, 要她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在宫里享福,那她肯定是心里过意不去的。所以,沈采采便是再胆怯也只得硬着头皮说要开宴。

好在,因着事前与皇帝说了几句, 得了皇帝的点头, 沈采采心里不免多了些底气——说来也怪,她心里最怕最防的人是皇帝, 可遇着事她第一个求助的也是皇帝。

那种感觉, 有点像是书里说的“与君初相识, 犹如故人归”,就好像她也与原主一般也曾与皇帝相识相知,多年信赖, 对着人时不知不觉间便去了不少防备心。

有时候,沈采采都觉得自己怕不是要精神分裂了......

不过,精神分不分裂且不提,现今马上就要开宴,沈采采还是忙里偷闲,悄悄出宫去寻华文大长公主这个做姑姑的说话——这到底是她头一回办宴,还是仿现代慈善晚会办的,估计不少人都不懂这个,开场指不定要冷场,还是得要有个够身份又有钱的人来炒热下气氛,现代多管这叫‘托儿’。

当然,沈采采与华文大长公主说的话也是再三思量过的:“按理,若有姑姑你有喜欢的,我自然应该先给您送来,更不能要您的钱。只是这回开宴,我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想着起头几样东西总也得有人帮着叫个价才好。”

说着,她又细细的与华文大长公主说了宴上拍卖的规矩等等。

华文大长公主行事做派上亦是个少见的明白人——要不然沈采采病重之时,皇帝也不会把宫务托给她。

而且,华文大长公主心里也清楚得很:她姓萧,这萧家江山稳当,才有她的荣华富贵。所以,在这些方面她却是从来也不小气的,往日里也多在京里做些施粥赠衣的慈善事儿,现下听得皇后说了这些,自是捧场得很,不一时便笑着应了下来道:“这没什么,听说连着几州都出了事,朝廷里头也头疼得很。皇后便是不说,这银子我也是要捐的。”

沈采采听她应得干脆,不由松了一口气,眸中含笑:“有姑姑这话,我倒是能放一半心了。”

华文大长公主不由失笑,想了想,还是另外提点了一句:“对了,皇后难得出宫,若是有暇倒是可以去庄王府看看庄王嫂。”

沈采采一顿,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是了,她既是找了华文大长公主这个姑姑,自然也该与庄王妃这个叔母说几句.....便是华文大长公主见着庄王妃也要叫一声“嫂子”,若是沈采采真把人给漏了,庄王妃便是面上不说,心里必也是要有疙瘩的。

一念及此,沈采采心下已是十分明白,微微颔首:“我这忙了一圈,确是忙的糊涂了,竟是都忘了叔母那里。”说着,又谢了华文大长公主一回,“亏得姑姑提醒,我迟些就去叔母那瞧瞧。”

华文大长公主这样的性子,见皇后回过味来便也只是微微一笑,红唇微扬:“我就随口一说罢了。”

沈采采又与华文大长公主说了些话,这才起身去庄王府寻庄王妃这个叔母说话。这么一转儿下来,倒是又多了托儿。

说来,无论这慈善宴的名头是怎样的,这到底是皇后大病初愈后第一回在宫里开宴,得了帖子的没有不沾沾自喜,翘首以盼的。

自然,依着郑家的地位,也得了两张帖子,特特给郑夫人与郑小姐的。

郑启昌这做首辅的平生只爱权势,自身处事上自是克制自持,不仅不好女色,衣食住行亦是十分节俭,外人全都挑不出半点毛病——便是太,祖当年也是因此看走了眼,说他持身极正,人品不错。

郑夫人这做妻子的自然也只得出嫁随夫,只一径儿的跟着节俭,可她心里却不怎么服气:这首辅夫人不穿金戴银,岂不就是锦衣夜行?所以,每逢出门宴饮交际,郑夫人都是很高兴的——也就这种时候,她才好借着交际的借口把压在箱笼里的好东西给穿上带上。

这回是宫宴,郑夫人自是要好生的打扮一番。她在首饰匣里挑拣了一番仍旧不是十分满意,于是便特特吩咐身边丫鬟:“把上回曾夫人送的那套翡翠头面拿出来.....”虽然郑首辅对外一贯清廉不收礼,可那曾大人乃是他的学生,这学生夫人给老师家里送些东西那是再合理不过的,反正郑夫人是收得心安理得。

丫鬟从郑夫人手里接了钥匙,亲自从箱底里取了那套翡翠头面来。

这头面用的是极品翡翠,颜色极好,一眼望去便好似春日里那一抹水润润的翠色,葱翠欲滴,水头十足,清莹剔透。只看这用料便知道这一整套头面是如何的贵重稀罕了。

那丫鬟小心翼翼的将这套翡翠头面摆上梳妆台,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到底是宫宴,可要给姑娘那头送些东西去?”

郑夫人心里真是腻烦死了郑婉兮这个继女——哪家的姑娘会似郑婉兮这般不要脸皮的和当家主母抢管家的?哪家的姑娘十多岁还赖在家里不出嫁的?偏偏郑启昌这个当家的就是喜欢这个女儿,郑夫人也只得面上做些样子,闻言便道:“这样,你派个人去,问问兮姐儿可有什么缺的。”

丫鬟略松了一口气,抬眼给身后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小丫头这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郑婉兮这头亦是正在梳妆,她素知自己长相偏于英气,也不学那些女孩家涂脂抹粉强做娇柔模样,只画眉点朱,略作修饰,倒是更见俊眉修目,飞扬神采。

现下,她坐在菱花镜前,看着镜中那张青春静好的面容,心下却是暗暗叹息:前一世,这慈善宴她也是去了的,那时候她还在自己心里感叹过沈皇后慈悲心肠、玲珑心思。然而,越是这般的人越是不长命,便是她自己也是如此......

郑婉兮想了一回自己前世的凄苦,转过念来却又觉得似沈皇后这种早早死了的或者反到是命好——反正无论什么人,落到皇帝这等冷心冷肺的人手里没一个有好下场,哪怕是后来那个运气好的小贱人也是一样!

正感叹着,又见着郑夫人屋里的小丫头跑来说事,郑婉兮不免厌恶的蹙了蹙眉头,心下暗道:真真是个蠢妇,整日里只知道穿戴首饰却不知道这慈善宴究竟是为了什么?郑婉兮一心想要在宴上博个好名声,就连身上的穿戴也都是朴素得很,而且还早早的准备了大笔的银两宴上在捐——虽说最好的名声都叫沈皇后得了去,可沈皇后在她眼里已是半个死人,自然不值一提。

只是,郑婉兮从来只把郑夫人这个继母看作是庸人蠢妇,也不耐与她多说,转过头后便只是让人把那来说话的丫头给打发出去了事。

********

郑婉兮心里想着沈采采的事,忙昏了头的沈采采却是宴上见着人了才又忆起她的事——啊,都忘了还有个继任在这等着呢。

说真的,沈采采某方面对郑婉兮还是很好奇的,毕竟这是她死了之后会入主凤来殿的人。如果沈采采现下不是活不过明年的懿元皇后的话,她甚至还很乐意探究一下这位郑姑娘是怎么和皇帝勾搭成奸的呢。

以沈采采现今这个地位,哪怕是略多看了郑婉兮几眼,也有不少人跟着注意到了。

庄王妃就坐在沈采采身侧,见状也跟着看了几眼,见是郑婉兮却又不觉一笑,赞道:“这郑姑娘的仪态规矩确是极好,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是这满殿人里都是出挑的。”

沈采采现下也多了些眼力,听了庄王妃的话也仔细看了几眼,见郑婉兮那端坐的姿仪亦是跟着点了点头:“可见郑家是请了好先生,仔细学过的。”这么一想,说不得郑家早就打定主意要送女儿入宫呢。

庄王妃现下喝了几盏酒,心情正好,不免与沈采采说了几句闲话:“皇后许是不知,您前些日子病着的时候,这郑家姑娘也跟着病了一场。现今看着,这大病果是易移性情,这郑姑娘看着却也比原先稳重了不少。“

沈采采在庄王妃这个长辈面前还是乐得装个乖的,眨了眨眼跟着道:“我也觉得我病了一场,看着都稳重了许多呢。”

庄王妃被逗得笑了起来,抬眼嗔她:“你啊,病了一场,看着倒好似小了几岁似的。”

沈采采听到这话也只是笑,端了茶盏喝了口茶,顺势掩了掩面上微变的神色。

正好,沈采采从凤来宫内库里理出来的那些东西也跟着被摆上了台。虽说先时已说过规矩,可到底是第一样东西,才上台的时候一时没人出头,静了一瞬。好在沈采采先时托了华文大长公主和庄王妃。

华文大长公主凤眸一扬,抢先开了口:“我这几日想做件珍珠衫呢,这一匣子的南珠可算是投了巧了!谁也不许和我抢啊......”说着,挑眉环视了一圈。

下首的人自是不敢与华文大长公主抢的,哪怕打定了主意要出风头博才名的郑婉兮也忍了下来——这才开宴,总有她的机会,很不必与华文大长公主争。于是,华文大长公主便用几千两买了一大匣子的南珠。

有华文大长公主起头,接下来果真是顺利得很。下面那些命妇贵人多是心有七窍的,立马便也会意过来,不一时就把沈采采让人理出来的东西买了去——到底是皇后宫里的东西,便是一匣子珍珠或是宝石那也是好的啊。

更何况,这可是在皇后跟前显眼的好机会!便是这买东西的钱也是捐给朝廷赈灾的,说出去名头也好听。大家往日里为着名声也多在京城里施粥赠米的现下也乐得撒些银子出来做做好事,博个慈名,皇后跟前也算是有个面儿。

这般一来,自是诸人争先,各个积极。尤其是早便有了准备的郑婉兮,更是大方得很,买了好些东西。

才到宴半,便已去了大半的东西,沈采采从清墨手里接了单子,略翻了翻,心里亦是不由咋舌:这么算一算,竟也有十几万两。

这十几万两加上前头内廷省下的钱,沈采采自己迟些儿再掏私房凑了一点,大约也能凑出个二十五万两银子捐给朝廷赈灾了,也是不错了。

沈采采心里正开怀,便是跟前的酒水吃着都觉得甜滋滋的,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因着要开宴,她亦是难得的盛装华服,身着大红色织金刺绣凤凰袍,头戴一顶宫中新制的赤金花冠——据说这是去岁皇帝亲自画了样子,让人特意制了送予皇后的生辰礼,原主也就生辰的时候戴了一回,后来就给搁在库里了。这回沈采采清点内库发现了这顶赤金花冠,看着颇是喜欢,这便又拿了出来。

一直到沈采采自己把这花冠戴上了头,这才知道原主为什么把这么好看的东西搁库里——无他,真是太重太沉了,就这么一顶小小的花冠就重过了满头的珠翠。

这花冠乃是纯金打磨,花样极多,精雕细琢。那花冠正中的那牡丹花正是黄金为瓣,红宝石为蕊,栩栩如生。又有许多形状各异的花簇拥着正中那朵牡丹花,各色的宝石嵌于其上,珠光宝华,华贵莫匹。

花冠上宝光流转,沈采采秀美的面上似也带了几分醉人的颜色,因她多饮了几杯酒水,现下唇边似有一点水红,雪颊染霞,好似花蕊中央的伶仃艳色,一点点的绽开来。

如花冠正中的那朵牡丹,娇艳欲滴,艳压群芳。

恰在此时,忽而又听得外头有太监尖着嗓子,扬起声音通报道——

“皇上驾到”。

这声音方才响起,便如凛冬将至,寒冬降临。

原本还有几分热闹的宴会就立时便被这忽如其来的寒意给镇住了,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去。一众的人都不由垂目屏息,准备起身接驾,只是心下还是难免有些嘀咕和诧异:皇上素日里国事繁忙又素是厌烦这些宴饮,怎么就来了啊?

郑婉兮却是不觉将身子坐的更正了许多,搁在案下的手掌悄悄的握紧了,指甲尖就抵在柔嫩的掌心,几乎要掐出血肉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晚,不过明天会多更一点的,如果运气好还能给大家双更呢~

蟹蟹大家的营养液:

读者“落花流水,空有情”,灌溉营养液+82018-07-04 04:06:32

读者“狐惑非璃”,灌溉营养液+302018-07-02 19:46:04

读者“二哈的世界”,灌溉营养液+102018-07-02 13:0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