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皇帝也就看了人一眼,并未多说,只淡淡的和沈采采“唔”了一声——其实,他一直都是纵着身边的人去与沈采采互通有无的,自然也不会轻易在身边这些人面前扫了沈采采的面子。

沈采采瞧着皇帝的脸色,再想想皇帝翻旧账时那出人意料的好记性,求生欲立刻就上来了:“对了,是该喝点热粥养一养脾胃。”说着,她往皇帝身边走了几步,正好借着袖子的遮掩,用指尖轻轻的勾了勾皇帝的指尖,轻声道,“我陪你喝好不好?”

皇帝看着沈采采,脸色不觉缓了缓,虽没说话,但也没有先时的冷淡了。

正在把一侧注意帝后神色的人此时倒是终于可以安心下来,觉得这顿晚膳倒也能够吃得安心些了。

等到晚膳的时候,沈采采果是陪着皇帝一起用粥。不过,皇帝吃的是鸡丝肉粥,沈采采吃的却是牛乳粥。

沈采采吃着牛乳粥,虽也觉得香甜软糯,但心里头却忍不住又惦念起了园子里的桂花树,眨眨眼道:“这天气转眼就热了,也不知道桂花什么时候开,到时候却是可以做点儿桂花藕粉粥。”

这可真真是吃着碗里的望着几个月后锅里的。

皇帝瞧着沈采采吃的香甜,颊边一鼓一鼓的,那白嫩嫩的皮肤好似也带着牛乳似的甜香,倒是很想去掐一把。只可惜,身边不仅有个顾沅沅,连贺家师兄弟都还在,他也只得冷着脸端坐着.......

皇帝克制了一下,这才应道:“要等桂花开,至少也要八.九月了......”说到一半,他又想起沈采采下月便要解毒的事情,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便又瞥了人一眼,转开话题道,“要吃便叫人去做,哪里还要等桂花开。”

沈采采搁了汤匙,用手撑着雪腮,杏眸往皇帝那处一斜,倒是有些顾盼神采。她很有点矫情的叹了一口气:“这你就不知道了——还是要吃当季新鲜的才有滋味呢。”

皇帝真是再不想与她说。

待得晚膳过后,贺家师兄弟要去太医院与太医商量如何尽快调理沈采采和顾沅沅的身体以及拔毒所需要准备的一些事物要点。而皇帝则是给沈采采赶回了乾元殿,一时间又只剩下沈采采与顾沅沅两人坐在靠窗的榻上说话。

因是饭后,清墨特意洗了些鲜果,用碧玉磨出来的莲瓣大碗装着,放在两人之间的木几上。她是个伶俐的,见着沈采采与顾沅沅好似还有话要说,端了东西后便又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

沈采采顺手拿了个桃子递到顾沅沅的面前,问她:“吃吗?”

顾沅沅看着那桃子,犹豫了一下,迟疑着去看沈采采道:“姐姐,你该不会是想.......”她眨了下眼睛,小脸看着有点儿白,“......你该不会是想和我分桃吧?”

分桃一词出自《韩非子.说难》,虽然少用,但意思倒是和断袖差不多的。

沈采采差点没被呛到,连忙把那桃子给塞顾沅沅手里,解释道:“谁和你分桃了,就是让你吃点东西,稍微安下心。”

顾沅沅这才缓了缓口气。她用纤细的手指抓着那软软的桃子,捏了一下,倒是没有吃,只是有点儿不安的看着沈采采,等着沈采采接下来的话。

沈采采见她这样子都觉得自己是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了。她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先安抚顾沅沅,开口道:“你放心,我之前答应过你,所以,你的事我不会告诉皇帝,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顾沅沅脸上的不安这才少了一些,随即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怀疑姐姐不大好,连忙又解释道:“我知道不该瞒着姐姐的,只是这些事,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相信,我实在是怕得很......”

沈采采抚着她的肩头安慰顾沅沅,然后又试探着问她:“你之前和我说,你进宫是来治病的,然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么么哒(*  ̄3)(ε ̄ *)

另外,蟹蟹大家的营养液mua! (*╯3╰)

读者“蜡笔小新”,灌溉营养液+32018-07-28 00:33:04

读者“死宅”,灌溉营养液+162018-07-26 22:08:53

第71章 诉说前情

顾沅沅似乎不解其意, 只怔了怔就道:“然后, 然后皇上的病就治好了啊。”

沈采采:“........”她本来还想要再问问顾沅沅和皇帝的关系,可是想着上回顾沅沅晚上做的那个噩梦便又不觉的止住了声音。

沈采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想:算了,反正都过去了,何必就为着自己的一点好奇心而揪人伤疤呢?

想到这里,沈采采八卦的心情也没了,十分干脆的拍了下顾沅沅的肩膀:“算了,吃你的桃子吧......”她才起身, 又想起之前顾沅沅让清墨去找的那个拾翠, 忍不住便道, “对了, 你之前让清墨去查的那个叫做拾翠的宫人,她可有什么干系?”

顾沅沅正捏着桃子,犹豫着该从何处下口。她听到沈采采说起拾翠, 神色变了变,咬了咬牙道:“她不安好心!”

沈采采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垂眸去看顾沅沅, 斟字酌句的问她:“所以,上辈子是她骗了你?”

顾沅沅的眼睛一下子又红了,她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抬起眼,用她那一双和沈采采极相似的眸子看着沈采采。她的杏眸里闪过一抹水色,像是愧疚、像是自惭又仿佛是后悔, 几乎分辨不出,过了一会儿才见她低下头,哽咽着说道:“......是我自己傻,才会被她骗了。对不起,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沈采采听得她这哽咽声,更是隐约觉出几分不对来,便是自己心里也生出几分的复杂来。但她也知道这些事大约是顾沅沅前世最不堪的记忆,并没有直接追问,而是重又坐回了顾沅沅身侧,一手抚着她的脊背,一手替她擦泪,轻声细语着安抚她的情绪:“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如今什么也没发生,你更不必这样记在心上。”

就如同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顾沅沅伸手抓住了沈采采的袖子,紧紧的抓着不放,指尖几乎都要泛白了。

沈采采只是动作轻缓的替她擦着眼泪,看着她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容,耐心的等她冷静下来。

果然,顾沅沅的眼泪渐渐的止住了,她很快便又镇定了下去,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微微有些哑:“上一辈子,那时候,我被人从平林村接出来,送入宫里的时候,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从平林村出来,也是我第一次进宫,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第一次看见皇帝........”

沈采采几乎能从顾沅沅的话语里想象出上一世的情景:山村乡野里长大的孤女,从生下来起便没出过几次村落,去过最远的地方大约也就是离平林村最近的县城,从来也没见过什么时间,更没有见过什么出众人物。突然之间,她被人从那茫茫的山野里寻了出来,送入宫中,一下子便从人间最微之处到了人间至高之所,甚至见到了天子。

一个普通少女,必然是如置云中雾里,茫然无措。

顾沅沅的声音也微微有些茫然起来:“后来,我才知道,皇上会见我,是因为我和姐姐的关系。而且,皇上当时病得很厉害,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所以他有时候会让我坐在帘幔后面和他说几句话,他有时候也会和我说一些关于姐姐你的事情........”

便是沈采采不得不承认,哪怕她熟知齐史,知道顾沅沅死了皇帝都没死,但是听到顾沅沅说起皇帝前世病重的事情,心里依旧有些滋味。

顾沅沅说到此处的时候,忍不住便又侧头去看沈采采,声音小了下去:“姐姐,皇上他是真的喜欢你。”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一日。

......

当时,她就跪在榻边,听着帘幔后那一声声的咳嗽。

皇帝就躺在榻上,隔着低垂的帘幔,慢慢的开口与她道:“其实,你和她长得很像。隔远了看,更像......每次看到你,朕都会忍不住想起她。”

其实,那些教她规矩的嬷嬷与宫人们也都叮咛过顾沅沅,让她只管跪坐在那里,不必开口,只管听皇帝说话便是了。可是,那一日天气有些热,室内的药香和龙涎香亦是熏人得很,顾沅沅跪的有些久了,膝盖有些酸,头也昏沉沉的,忍不住便想起以前在县城里听过的一些爱情故事,情不自禁的开口问了一句道:“陛下和姐姐,当初也一定很相爱吧?”

话才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是见过那些因为只言片语的疏漏而被拉出去责罚的宫人。

而皇帝却是出人意料的沉默了下去。

顾沅沅几乎能够感觉到自己后背的有汗水滑落,也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紧张出来的。

在她这难熬的等待里,皇帝终于结束了沉默。他用一种讥诮的声调,轻缓而又冷淡的道:“相爱?她到死都不肯与朕说一个‘爱’字.......”说到此处,皇帝又咳嗽了起来。

顾沅沅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跑着出去,把外面候着的贺希行叫进来。

恰在此时,她隐隐约约的听到皇帝自语似的声音——

“........可是,不说就不爱了么?”

不说,就是不爱了么?

那时候,顾沅沅还是个没经过太多事的小姑娘,她对自己的感情都懵懵懂懂,哪里又会知道什么爱不爱的?她只是隐约觉得姐姐和皇帝的事情大约是十分复杂的,也是她这个旁观者了解不了的。

直到后来,当她要死了的时候,她才从另一个角度明白了皇帝的话.......

那时候,她在产房里,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黑暗里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随着鲜血一点一点的离开。她那时候真得恨极了皇帝的冷漠、恨极了拾翠的怂恿欺骗、最恨的却是自己的愚蠢。她是那样的痛苦、那样的悔恨,满腹的不甘,可在茫茫的黑暗里,听到孩子的清脆的哭声时,她却又觉得干涩的眼里仿佛有眼泪想要流出来。

那是她的孩子,哪怕从来没有见过,从来没有抱过。她曾经想过,如果孩子出生,一定要抱着他和他说一百遍一千遍的“母亲爱你”,还要把自己怀着他时的重重艰难全都告诉他。可是,真到了死的那一刻,所有的设想又被她自己推翻了——她马上就要死了,反倒希望孩子能够早早的忘记自己这个命薄的母亲,能够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长大。

她爱那个孩子,所以更加盼着他能好。

直到那一刻,顾沅沅才隐约猜到了:或许,她的姐姐也不是不爱皇帝,只是人在将死的那一刻,总是希望能把更宽广更自由的未来留给爱人。她情愿爱人不被自己的爱所束缚。

.........

想到此处,顾沅沅抓着沈采采衣袖的手指颤了颤,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扑到了沈采采的怀里,小兽一般呜咽着出声:“姐姐,这一次,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的眼泪滚烫灼热,一滴滴的掉在沈采采的衣襟上,含着泪接着往下说:“上一世,皇上病好了,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那时候太傻了,既喜欢宫里的繁华也羡慕皇上和姐姐的感情。拾翠那时候正好在我身边服侍,早早便哄骗我,说是皇上膝下一直没有子嗣,现在又很是喜欢我,若是我能够替皇上诞下子嗣,不仅是天下的福分,亦是我的福分,说不定我还能母凭子贵成为皇后.......所以,当皇上那么问我的时候,问我那时候一时脑子糊涂,就鬼使神差的告诉他:我想要个孩子........”

沈采采能够感觉到顾沅沅的眼泪就正好贴在她的心口处,那湿漉漉的泪水原本该是冰凉的,可对于沈采采来说却更像是柔软的火焰,静静的烧着她的心口,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然而,顾沅沅的话还是在继续:“皇上一开始没有答应,但是我那时候问了他‘您不是说,一直想要个像姐姐的孩子吗’.......”

她说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负罪感和羞耻感几乎折磨得她无法说下去。

便是沈采采都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才没有作出什么动作来,只强自镇定的听着顾沅沅往下说。

顾沅沅咬了咬自己毫无血色的薄唇,这才接着开口道:“后来,皇上和贺先生商量过后,终于答应了我........不过,我和皇上,我们没有.......”

沈采采一怔,低头去看扑在自己怀里的顾沅沅,几乎是不敢置信的重复问了一句:“你们没有什么?”

这样的事情终究是有些羞耻的,但顾沅沅也知道事到如今还是要把最后的一点事情说清楚。所以,她还是强忍着羞耻,急忙忙的把话往下说了下去:“我们并没有行房。”她低下头,不敢去看沈采采,只轻之又轻的道,“贺先生告诉我,其实,男女之间,不必行房也是可以有子嗣的。”

作者有话要说:超级卡,后来想想还是要小红花的,所以赶在十二点前发出来了QAQ

第72章 避暑(一)

沈采采都没想到他们这些古代人也这么能玩, 还能玩这么一出——亏现代还有人怀疑齐太宗弱精症, 要不然怎么一辈子就真宗一个儿子,而且真宗身体好似也不大好。

现在想想,虽然精子在常温状态能够保持短时间的活性,但是古代这么玩都能有孩子,那不是弱精症,那是精子活性太强了好不好!

不过,不可否认,听到这个, 沈采采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 这是前世的事, 现在什么也没有发生。而且, 设身处地的来说,如果她真的马上就要死了,她肯定也是希望皇帝能够在这之后重新找到喜欢的人, 生儿育女,一辈子幸福圆满的。女人总是矛盾的, 这就好像黄蓉那样爱着郭靖, 当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时,也会和郭靖说的“我死了以后,你要娶华筝为妻,因为她是真心喜欢你......我要你为我伤心一阵子,不要为我伤心一辈子”。

可问题是,沈采采现在还活着, 自然还没有情操高尚到要让男人。所以,听说了真宗的来历后,沈采采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仍旧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可这到底还是在她承受范围之内,毕竟现代还有代孕的。

当然,毕竟是前世之事,沈采采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不该太执着于此,反因噎废食。所以,沈采采便伸手拍了拍顾沅沅的后背,顺嘴哄她道:“这不是都过去了么?”

顾沅沅人就抽泣着,瘦削的双肩微微颤着。

沈采采便又抬手将埋在自己怀里的顾沅沅拉了起来,重又替她擦了擦眼泪,道:“你放心。若我此回真有万一,你要是不愿意,陛下肯定也是不会为难你的。”

顾沅沅到底眼界有限,她以为是她的话打动了皇帝,可在沈采采看来,皇帝那时候会点头,多半也是因为正在为继承人的问题而发愁。

皇帝只晋王一个弟弟,晋王与晋王妃亦是史书上闻名的恩爱夫妻,身无二色。晋王和王妃婚后先有一女,过了几年才又得了一子。皇帝考虑的那会儿,晋王嫡子估计都还没影子,便是要过继都没人选——当然,他也不能去抢弟弟唯一的嫡子。可若是要立皇太弟,晋王也不一定合适,元贞皇后当年怀着晋王时便受过些罪,早产生子,这才使得晋王幼时体弱多病,父兄也都纵着他,只盼着他一生太太平平,平安长大。虽说晋王身子后来养好了许多,与常人无异,可皇帝心里大约也总觉得弟弟体弱。世人多道天子之位何等之贵,可皇帝却深知天子身系家国,要担何等重任,再无半点自由。皇帝是做长兄的,亲眼看着弟弟长大,他未必真愿意叫自小体弱的弟弟因为这个哥哥的任性而去担这份重责........

皇帝那时候正犹豫呢,顾沅沅凑了上去,倒是正好提醒了皇帝,让他生出试一试的意思——当然,在古代这种条件下用这种方法,她这个现代人尚且觉得有些夸张,皇帝这古代人估计也没真抱多大的希望。以沈采采对皇帝了解,他肯定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是一次不成便是天意如此,便只得立皇太弟。

结果,也不知是不是顾沅沅狗屎运,竟是真成了。当然,顾沅沅也因为这个难产死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倒霉了。

沈采采把事情从头想了一遍,联系起皇帝告诉她的百日乐这毒的来历,倒也可以确定皇帝与郑婉兮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她甚至隐约生出一点从未有过的虚荣心和一点肯定:他是真的爱我。

而这种与历史记载和后人猜测全然不同的经过,也让她清醒的意识到:她所面对的不是从来不是历史上那寥寥数字写出来的纸片人,而是真正的人,活生生的人。无论是顾沅沅还是皇帝,他们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的选择,她原就不该去用固有的印象去看待他们——当然,皇帝心机屌这一点还是和史书上写得一模一样!

*********

到了五月中旬,天气果是渐渐的便热了起来,虽然沈采采整日里缩在殿里没怎么动弹但还是觉得外面日头颇热。更要命的是,因为贺家师兄弟开了药方给她调理身体,她每天还得喝上一碗热腾腾的苦药汁,简直是苦心苦肺的。

好在,皇帝把朝里的事情略理了理,果真便又要摆驾要去行宫避暑。

因着如今内阁里少了个郑启昌,现今内阁首辅刘尚德又是皇帝的人,各个都是服服帖帖的,哪里还有什么异议,都道这上半年朝事繁忙,皇帝是应该好好歇一歇。

比起上一回去东奚山时的帝后一人一车,这一回沈采采倒是与皇帝同坐一车。

因着身边没了一个两个的电灯泡,皇帝倒是觉得轻松许多,这便与沈采采说了些避暑行宫的事情。虽说上回东奚山上皇帝一不做二不休的叫人拆了房子,可这事却是可一不可二,皇帝实在没脸再叫人去拆自己房子。

所以,皇帝也只得厚着脸皮试探了一句:“这回出来是也是有事,真要叫你一个人住着,朕也不放心,不若便随朕一道住凉风殿吧?”避暑行宫里头,皇帝住的主殿便是凉风殿。

沈采采现今也没一开始那样排斥了,想了想也应了,只是有些犹豫:“那沅沅呢,她住哪儿啊?”

皇帝真想回一句“管她呢”,不过想了想,还是道:“叫下面的人去安排个近些的地方便是了。”毕竟,拔毒之前,顾沅沅也不好出意外。

沈采采也跟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山路一颠,她整个人顺着惯性上前倾了一下,正好扑到了皇帝的怀里,撞了上去。因为猝不及防的缘故,这一撞还真没收住,额头正好撞在皇帝的心口处,鼻尖都撞得疼了。

沈采采伸手揉着自己的鼻子,感觉自己本来就不高的鼻梁都要被撞得更矮了。因这事不好怪人,她便迁怒似的嗔了皇帝一眼:“你怎么都不避一下,这么直直的撞一下,疼死我了。”

皇帝自然不是任打任骂的那等人,立时便回了她一句:“自己撞上来的,还要怪别人?”

沈采采白嫩的雪颊微微鼓着,似是哼了两声,不愿理人。

皇帝越发不满意她这态度,说她道:“你这么撞上来,也不问问撞疼朕了没?”

沈采采闻言,只好敷衍般的问了一句:“我撞疼你了?要不,我给你揉揉?”

皇帝立时便毫不客气的点头:“也好,朕被你撞得心口疼,是该叫你给朕揉揉。”

沈采采被他这话逗得一笑,想要骂他却又觉得心尖实是一点恼火也无反倒心软得很,最后干脆便借着上山时的那一点颠簸半伏在了皇帝的怀里,气哼哼的哼了一声:“谁管你!”

皇帝看着她的笑颜,亦是难得的好心情,伸手抚了抚她鸦色的鬓角,带着薄茧的指腹在那丝滑柔软的乌发上捋过,语声极低:“还有一段路,你闭眼睡一会儿吧,若是到了地方,朕再叫你起来。”

被他这么一说,沈采采其实也有了些困倦,不由侧头往外看几眼眼,见外面郁郁葱葱,山林茂密,显然离行宫还有一段距离。

她不由抬起手,白如凝霜的皓腕从石榴红的袖口露了出来,越发显得肌肤玉白。只见她抬手掩着唇,纤指搭在嫩红色的唇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皇帝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看着她红唇微张,几乎便想低头在那一块鲜嫩的红肉上咬上一口才好。

他喉结微动,声音不由的便更低柔了许多,宽大手掌不紧不慢的抚了抚她的发顶,重又说了一遍道:“睡吧......”

也不知怎的,听着他这样低沉的声音,嗅着那若隐若现的御香,沈采采竟是真就这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上一章会有那么多的议论,实际上我觉得这很符合皇帝的人设啊。

还有一更,大概吧~

另外,谢谢第一页,序的地雷(#^.^#)

第73章 避暑(二)

等到了避暑行宫的时候, 天色将晚, 昏沉沉的。

从山上遥遥的望过去,天际那淡淡的霞光映照在薄云上,彤云如火,晚霞颜色极艳,越发衬得层峦叠翠,山林茂密,碧草如茵。

沈采采被皇帝叫醒的时候还有点儿起床气,气哼哼的踹了他一脚, 最后又抱着车里一个杏黄色的引枕, 坐着不起来。

皇帝以为她闹脾气, 便与她道:“后面还有许多人呢, 你这里拖着,再没有人刚下车休息了。”

沈采采才睡醒,颊边还有两团淡淡的晕红, 好似粉白花蕊处不经意露出的些微艳色。听着皇帝这话,她便懒懒的垂下眼, 乌黑浓密的眼睫就像是轻盈的蝶翼, 软软的搭在奶白色的肌肤上,神容越发静美。

然而,这位眉目皆可入画的美人儿却是抱着枕头,恹恹的回了一句:“......踢你的时候,脚抽筋了,起不来。”

此时此刻, 皇帝才是真想把人给踢下车才好。只是,到底是自己娶来的皇后 ,最后也只好忍了一口气,一手按住她的腰,一手托着下面,正好把人抱起来,准备就这么抱着人下车。

偏沈采采该要脸的时候不要脸,不该要脸的时候又特别要脸,还推他:“.....你这样被人看到怎么办。”

皇帝冷哼了一声:“那好,我数一二三,把你丢下车?”

沈采采立刻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皇帝却是犹自没消气,掂了掂怀里的人,数了一下:“一、二.......”

沈采采虽然知道他不可能真把自己丢下去,可是听着他这么念着,感觉到他微微晃动的手臂,亦是被吓得闭紧了眼睛,两只素白的小手也下意识的抓紧了皇帝的手臂。

结果,皇帝数到三时,正好便抱着她从车上跳了下来。因他自幼习武,便是抱着个人,落地的时候依旧是十分的安稳。

周春海与清墨等人早便识趣的避开了几步,垂首不敢多看。

沈采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给皇帝戏弄了。

她多少有些羞恼,加上那还没消下去的起床气,借着衣袖的遮掩,在人手臂上拧了一吧。

只可惜,皇帝皮糙肉厚,沈采采使了劲的拧一把就像是给人挠痒痒,根本不疼不痒。

皇帝自是不以为意,只这么抱着沈采采去了凉风殿。

因着一路上过来,多少也是出了些汗,沈采采到了殿里后第一件事不是用晚膳,而是先叫人备了水,把那一身的汗和尘灰都渐渐洗了去,便是她那有些抽筋的腿,泡了一会儿热水也觉得舒服了许多。

沐浴过后,沈采采感觉自己整个人简直称得上是脱胎换骨,便是心情都好了许多。所以,她这就欢欢喜喜的换了一身湖蓝色的家常衫子,趿着缀着珠玉的月白色绣鞋,溜溜达达的从殿里出去,去与皇帝一起用晚膳。

因是山里,夜里又是风凉时,皇帝索性便叫人在殿外设席,把晚膳摆在了殿外。

顾沅沅本来也是要凑过来的,只是贺家师兄弟有事要与顾沅沅商量,这便拉了顾沅沅去说话。这一晚的晚膳也便只有沈采采与皇帝两人对面用着。

提着琉璃灯的宫人恭谨的立在左右,灯光盈盈如流水,将整个庭院都照得犹如白日。另有两个穿着碧色衫子的宫人在侧设了一座竹几,一人用白铜三足香炉点香,一人手持纱扇轻轻拂香,清淡的香雾便袅袅的升起。据说,这还是贺家师兄弟为着驱蚊虫特意配好的香料。因着夜里凉风里本就多有晚香盈盈,眼下又掺了这么一点清淡的香气,闻着倒是有些特别。

沈采采在车上时闲得无聊,便已吃了许多点心和茶水,这会儿用晚膳也没什么胃口,索性便只端了一碗胭脂红米粥,慢悠悠的吃了小半,然后便搁下了碗筷。她以手托腮,一时儿去看庭中盛开如火的榴花,一时儿抬头去看晴朗的夜空,倒也觉得颇是宁静,连心都不觉静了下来。

山间的天空仿佛格外的蓝,那样的深蓝色,原是有些沉甸甸的,只是因着今夜晴空往里无云,明月高悬,星光盈盈,那深蓝色的夜空被皎皎的月光一照,倒好似被擦亮的蓝水晶,透着亮,仿佛又生出一抹神秘的黛蓝色。

夜空如此高远深沉,越发显得凡人渺小,便是千年万年的历史仿佛也仅仅只是这苍穹下的一瞬。

沈采采看得有些出神。

皇帝自是没有多出来的诗情画意,见沈采采只吃了半碗粥,这便也搁下筷子,把她剩下的那半碗粥往前推了推:“多吃点。”

沈采采嘟了嘟嘴:“吃不下。”

皇帝又把碗往前推了推:“......再吃两口。”

沈采采见着皇帝那眼神,只好重又捧起粥碗,敷衍似的喝了两口。

等她喝完粥要放下碗的时候,皇帝又给她夹了几筷子的时蔬:“别总喝粥,吃点菜。”